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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6见血封喉

    “你说五殿下找我姐夫?”京都城外的军营里,安元志望着五王府的这个侍卫道。

    “是。”

    “我姐夫不在营里,你有话跟我说也一样,”安元志说:“五殿下有何事?”

    这侍卫不相信安元志的话,这个时候身为一军主将的上官勇不在军营里呆着,能跑到哪里去?

    “说话啊,”安元志催道:“我姐夫不在,我暂时能替他作主。”

    侍卫道:“我家殿下上官勇得罪不起,安五公子,还是请上官将军出来吧。”

    安元志撇撇嘴,“五殿下还真是威名赫赫啊,一个五王府的小侍卫也敢威胁人了。有话就说,不说就滚!”

    “我要见到上官将军才能说,”这侍卫坚持道。

    “妈的,”安元志骂了一声,“是不是你家殿下让我姐夫带兵进城?”

    侍卫怔了一下,忙点头道:“我家殿下正是此意。”

    安元志站起了身来,走到了这侍卫的跟前,说:“没有虎符,我们怎么带兵进城去?五殿下已经是皇帝了?”

    “你!”侍卫怒视着安元志。

    “跟着五皇子久了,你分不清自己的斤量了吧?”安元志好笑地看着这侍卫,跟着白承泽的人都是人模狗样,站出来都能唬人的。

    侍卫开口要叫,可是安元志没让他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了,安五公子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这侍卫的胸膛捅穿。

    “呀!”全无心理准备的上官睿惊叫了一声。

    随着安元志撤刀出来,侍卫的尸体栽倒在地,到死都没能再发出一声声音。

    上官睿看看脚下的尸体,再看安元志时,就看见安元志手中的刀还在往下滴着血。上官睿突然就想起了城南旧巷的那场大火,上官家的那些尸体,上官睿的腿一软,站不住了。

    庆楠在上官睿要跌倒的时候,从后面扶住了上官睿,一脸不在乎地跟安元志说:“你把这人赶走不就得了?非得杀了他吗?这要是五殿下问我们要人,我们怎么办?”

    安元志在侍卫的尸体上蹭掉了刀上的血,收刀入鞘,说:“我们今天没见过这个人。”

    庆楠说:“你这不扯吗?那这人是谁?”

    “我姐夫现在也算是跟着五皇子了,他的命令我们不听,不是更麻烦?”安元志说:“把这个人的尸体丢到外面去,他是被叛军杀的,跟我们没关系。”

    上官睿捂着嘴冲出了军帐。

    “他干什么?”安元志说:“吐了?”

    “你当他跟你一样?”庆楠冲安元志翻了一个白眼,追了出去。

    安元志坐在了死尸身旁的椅子上,看着尸体里的血从胸口的刀口中流出,渐渐地看得入了神。

    尸体里的血流了一地后,开始慢慢凝固,上官睿也被庆楠拉了回来。

    安元志看了上官睿一眼,咧嘴笑了一下,说:“书呆子,多看这人几眼,以后你看到的死人多着呢。”

    上官睿别过脸去不看,说:“你跟那些人一样。”

    安元志说:“我跟什么人一样?”

    “那些杀平安和宁儿的人。”

    安元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上官睿叫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别,”庆楠忙过来拉住安元志,说:“少爷们,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都消停点吧!”

    上官睿就瞪着安元志,他就不信安元志真敢打他。

    安元志看着上官睿咬牙,突然就又笑了,说:“我跟那些人一样?迟早有一天,我把那些人都***杀了!人命算个屁!”

    上官睿就觉得面前的这个安元志很陌生,看着这个人,上官睿的心里一阵发寒,不是害怕,这个时候上官睿只是有了一种预感,也许有一日,安元志会冲他挥刀,他会死在安元志的手上。

    安元志这时却低头看看自己的靴子,他踩在了血水里,穿在脚上的这双靴子算是毁了,“妈的,死一个人,毁我一双鞋!”安元志嘀咕了一声。

    与此同时,安锦绣心里想的跟安元志一样,自己的一双鞋毁了。

    从御书房的高台上走到太子和福王的跟前,这一段路安锦绣走得没有看起来那样轻松,等终于到了太子和福王的马前后,安锦绣暗暗地吁了一口气,脚下的绣鞋踩在地上有些黏腻,可能沾到了什么人的血肉。安锦绣有些心疼自己穿着的这双绣鞋,这双鞋自己今日刚刚穿上,往后就不能再穿了,真是可惜了这双鞋上的好绣功。

    白承泽在离着安锦绣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就是想再往前走,福王也不会同意了。

    安锦绣也不看太子,仰头看着福王道:“福王爷,圣上的圣旨在这里,你不下马接旨吗?”

    福王看了安锦绣一眼,这个女人的胆子倒是大,见到这么多的死人,连眼都不眨,就这么走到了他的马前。

    “我父皇真的醒了?”太子这时开口问安锦绣道。

    “安氏不敢假传圣旨,”安锦绣对太子恭敬道:“请太子殿下与福王爷下马接旨吧。”

    太子看向了福王。

    “下马,”福王道:“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有何可怕的?”

    太子与福王先后下了马。

    安锦绣往后退了几步,将手中的诏书高高举起,道:“太子殿下,您跪下接旨吧。”

    福王护着太子往前走,一边看着安锦绣身后站着的白承泽道:“五殿下还是带着你的人退后一点的好,不要逼本王当着安妃娘娘的面跟你动手。”

    白承泽带着人又往后退了退。

    “你也退后,”福王指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安锦绣身旁的袁义道:“你是安妃娘娘的什么人?武艺不错,当本王方才没有看见你杀人的样子吗?”

    “没事,袁义退后,”安锦绣小声跟袁义说。

    “他们拿箭对着你啊!”袁义小声跟安锦绣急道。

    在太子与福王的身后,叛军们的弓箭手张弓搭箭,数十支明晃晃的箭头正对着安锦绣等人。

    “怕什么?”安锦绣看了一眼这些飞箭,跟袁义小声道:“今天要是我的死期,躲是躲不掉的,袁义听话,你退后,”

    “说完悄悄话了?”福王的目光在安锦绣和袁义的身上来回转着,大声问了一句。

    袁义慢慢地后退了,眼睛瞪着福王几乎喷出火来。

    安锦绣往太子的跟前走了几步,说:“太子殿下,你要站着接圣上的诏书吗?”

    太子望着安锦绣,这个女人在安府当姑娘时他就见过她,那时的安锦绣跟现在这个倾城的美人好像是两个人。

    “太子殿下?”安锦绣又喊了太子一声。

    太子往前走来,福王就跟在太子的身边,不过他的注意力在安锦绣身后,虎视眈眈的白承泽等人身上,安锦绣没有被福王放在眼里。

    安锦绣捧着诏书,看着太子到近前了,不等太子跪下接旨,她的双手就一松。

    太子正做着要下跪的动作,看着安锦绣手上的诏书往地上掉了,太子愣怔住了,身体维持在了一个要跪不跪的样子。

    福王看见传位诏书要掉在地上了,下意识地弯腰要接住诏书。

    安锦绣冷眼看着福王弯腰,福王虽是白氏诸王中少有的几个领兵人,可是身高并不算高大,弯下腰,那身高看着跟安锦绣齐平。“圣上!”安锦绣声音惊异地喊了一声。

    福王一惊,猛地抬头往前看,他以为是世宗出现在了高台上。

    安锦绣手中的匕首带着一道寒光,将福王的额头划破。

    福王叫了一声,反手一掌就打向了安锦绣。

    安锦绣一刀出去后,身子就往地上坐去,堪堪躲过了福王这一掌,但还是被掌风伤到,左肩剧疼一下,随后就动不了。

    “放箭!”福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大喊。

    “白笑天!”安锦绣坐在血水里,跟福王大喊道:“我的刀上有毒!你必死无疑!你们这些叛军,要跟着一个将死之人赴黄泉吗?!”

    安锦绣的喊声让面对着她的叛军弓箭手们愣住了。

    “福皇叔!”太子这时惊叫了一声。

    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在血水里,依然闪着幽幽的青光。

    一只飞箭离弦而去,分开了将天地都笼罩住的雨幕。

    安锦绣被一个人护在了怀里,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身遭已经又成了一个屠杀场。

    “福王已死!你们还要反抗?!”白承泽死死地护着安锦绣,冲叛军们大喊道。

    安锦绣看见白承泽的左肋下多了一个箭头,最先的那一箭从白承泽的肋下射进,穿透了白承泽的身躯。

    “你没事吧?”白承泽回过头来,又大声问安锦绣道:“你有没有事?!”

    “你,”安锦绣的声音发涩。

    “我在这里,”白承泽看着安锦绣认真道:“你不会有事!我说过要保你平安的!”

    有些事,前世求不到,这一世来得突如其来,只是心早已冷了。

    “主子!”袁义挥刀杀了过来。

    “护着你主子先走!”白承泽跟袁义喊道。

    袁义拉住了安锦绣的左手,想将安锦绣带回御书房去。

    伤处被拉扯到,安锦绣痛哼了一声。

    “伤到了?”袁义忙就松手,这才注意到安锦绣的左肩不对劲,肩塌着在,好像骨头断了。

    “没事,”安锦绣扭头去看太子。

    太子跪在福王的身边,荣双给的毒药,不愧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见血封喉,福王的尸身此时呈乌黑色,双目圆瞪,死不瞑目。他这一生也算是历经沙场风雨,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后宫女人的手里。

    袁义把安锦绣护在自己的身后,手中的刀与一个叛军手中的长枪撞在一起,另一个叛军想绕到袁义和安锦绣的身后去,却又被韩约拦了下来。

    “走啊!”白承泽回头跟安锦绣喊,这个时候来不及做什么算计了,白承泽这会儿只知道自己不想看着安锦绣死。

227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安锦绣听见了白承泽的喊声,也能看出白承泽脸上此刻的关切之情没有半分虚假,但安锦绣跟袁义说:“我要去太子那里。”

    袁义一惊,说:“你说什么?”

    “太子还不能死,”安锦绣几乎是趴在了袁义的后背上,跟袁义耳语道。

    袁义咬一咬牙,将与自己对战的叛军砍在地上,将安锦绣一抱,往太子那里跑去。

    太子这时眼中只能看见福王的尸体,完了,一个声音回响在太子的心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看来也没了。

    “太子殿下!”安锦绣连喊了太子几声,太子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袁义一掌拍在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吃了疼,这才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安锦绣。

    “福王已死,”安锦绣一字一句地跟太子说道:“太子殿下您无事了!”

    “你,你说什么?”太子呆愣地看着安锦绣。

    “福王挟持太子殿下,不是这样吗?”安锦绣大声道:“如今福王已诛,太子殿下还有何可怕的?”

    太子不能死,有这个人在,白承泽那些皇子的注意力还是会放在太子的身上,如果太子死了,身为宠妃之子,白承意的处境就危险了。安锦绣想得很明白,不管她自己如何恨太子与安锦颜,她都要保住太子。

    “太子殿下!”安锦绣盯着太子,一脸的平静,“您还是起身吧,福王已死了。”

    太子缓缓地起身,没错,他是被白笑天挟持的,只有这样说他才能有一条生路可走。

    “浔阳安氏还指望着太子殿下呢,”安锦绣小声跟太子道:“您如何能就这样认输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厮杀正酣的双方人马都是一愣,不知道来的人是谁的援兵。

    “福王府城东别院已破!”

    “福王满门尽被诛!”

    “叛军不降者,杀无赦!”

    ……

    呼喝声随着马蹄声一起从远处传来,盖过了暴雨声,响彻了天地。

    一队骑兵冲了进来,打头的二十几匹马上,铁甲骑兵的枪尖上,挑着一个人头。

    “王妃!”

    “世子!”

    有叛军看清这些人头的样子后,绝望地叫了起来。

    在这天之前,谁能想到,执掌京都青龙营,坐镇京都城东的福王府一天之后,会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满门俱灭,除了福王外,无一人得全尸。

    安锦绣看着这队骑马冲进帝宫的铁骑,视线被雨水弄得模糊,但安锦绣还是看见了一身戎装的上官勇。

    上官勇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风雨之中的安锦绣,这样的修罗场,不应该是安锦绣呆着的地方,上官勇的心一阵焦燥,甚至在想,他这时策马冲到安锦绣的身前去,拉着他的这个女人上马,他们两个就这样一路冲出京都城去。

    “少爷在军营里坐镇,”袁义这时跟安锦绣耳语道:“将军带兵去打了福王的城东别院。”

    安锦绣望着战马上的上官勇一笑,上官勇不该来,只是真正看到上官勇带着兵冲来的这一刻,安锦绣满心的欢喜,无论无何,上官勇没有扔下她不管,这个男人心里有她。

    上官勇带着的兵其实不多,只一千铁骑,可是此时福王已死,福王府满门被灭,叛军的军心已乱,上官勇带着人这一冲,不少叛军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选择了投降。

    安锦绣回身往御书房走去。

    上官勇却打马到了安锦绣的面前,上下看着安锦绣,看到安锦绣往下塌着的左肩后,上官勇的眉头就锁了起来。

    安锦绣还来不及说话,上官勇便已经下了马,站在了她的面前。

    白承泽看见了这一幕,凭着白承泽的精明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上官勇知道安锦绣活着!不过此时,白承泽看向了太子,这个时候不是他管安锦绣与上官勇之事的时候,这个时候他要去除掉太子,太子一死,他便至此少了一个大敌。

    袁义在上官勇站在了安锦绣的面前后,就紧张地四下张望着,如果这个时候有知道这两人原是夫妻的人在,他们该怎么办?就这么杀将出去吗?

    “白承诺,”白承泽走到了太子的跟前。

    太子转身看着自己的五弟,一脸的迷茫,脑子发木的太子根本没有心力去想,白承泽要对他做什么。

    白承泽手中的剑往太子的胸膛剌去,毫不犹豫,毒蛇吐信一般。

    太子愣愣地站着,都不知道要躲。

    眼看着带血的剑尖划破了太子的衣襟,要往太子的胸膛扎进去时,斜剌里横过来了一把长剑,将白承泽这一剑的力道硬是泄了下来。

    “苏养直?”白承泽看着救下太子的这个人,冷冷地道:“你也要叛我父皇?”

    “五殿下,”苏养直将太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冲白承泽一拱手道:“在圣上有决断之前,太子殿下还是储君。”

    “我是被白笑天挟持的,”太子这时梦醒了一般,跟白承泽大声道:“我没有背叛父皇!”

    白承泽将手中的长剑背到了身后,大势已去之下,太子竟然还有这个脑子为自己讨一条生路?白承泽的目光移向了安锦绣那里,会是安锦绣为了白承意,教了太子这个保命之语吗?

    “你又受伤了,”人群的这一边,上官勇看着安锦绣道:“这种男人的事,你掺和什么?”

    袁义嘴角抽抽,劫后余生之后,将军你就不知道说些好话吗?

    “我让你别来的,你怎么不听话呢?”安锦绣回了上官勇一句道。

    袁义的嘴角又抽了一下,这是带白承意那小孩带多了,所以自家主子跟什么人说话都把对方当成小孩子了?

    “我,”上官勇本来就是口拙的人,方才心疼安锦绣,脱口说了一句很有气势的话,这会儿被安锦绣这么一说,上官勇不会说话了。

    “平宁好吗?“安锦绣问了一句。

    “他很好,你,”上官勇说:“你怎么又瘦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袁义不想做棒打鸳鸯的人,可是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出声提醒这两人了。

    “你今天没见过我,”安锦绣亡羊补牢一般地用一块巾帕遮在了脸上,跟上官勇道:“一会儿你按白承泽的命令行事,最好一句话也不要说。”

    “妈的,”上官勇听安锦绣提到了白承泽,难得的暴了一句粗口,这下子他还怎么跟白承泽装,他不知道安锦绣还活着的事?

    安锦绣看看正目光冰冷地看着太子的白承泽,跟上官勇小声道:“放心,他这会儿不会想得罪你我的,他不会问你我的事,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好了。”

    “知道了。”

    安锦绣从上官勇的身边走过去,手从上官勇沾着血的手背上滑过。匆匆地一个贴滑而过,千言万语便尽在其中了。

    上官勇没有回头看安锦绣,而是翻身上了马,往自己的部下们那里走去。

    “将军!”中军官看见上官勇过来,忙问道:“他们要怎么办?”

    他们的面前押跪着不少叛军,是要杀还是留?

    上官勇抚着方才被安锦绣碰过的手背,看了这些俘虏一眼,说道:“交由圣上定夺好了。”

    等安锦绣走上了御书房的高台之上时,天光已经大亮,响了一夜的喊杀声也终于停歇。安锦绣回身看看堆叠着尸体的广场,一个人长大不易,死却这么容易。

    “娘娘,”吉和打着伞跑到了安锦绣的身后。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安锦绣问吉和道。

    “奴才看见娘娘诛杀福王,”吉和忙道:“娘娘巾帼不让须眉,奴才……”

    “还看见了什么?”安锦绣打断了吉和的话问道。

    吉和呆了一呆,他看见安锦绣与白承泽说话,与太子说话,还与那个近日朝中的新贵,卫国将军上官勇说过话,这些都不能与外人说吗?

    “怎么不说话了?”

    “奴才还看到了厮杀,”吉和道:“娘娘,这些叛军真的该死!”

    “走错了路,再想回头就难了,”安锦绣往御书房里走去。

    “奴才谨遵娘娘教诲,”吉和为安锦绣打着伞道:“人太多,福王死后,那么多人就又打在了一起,奴才都没看清娘娘在哪里,就担心娘娘会出事。现在好了,娘娘没事,奴才就安心了。”

    “你应该去问问五皇子他们,”安锦绣走进了御书房里后,面对着吉和道:“接下来该怎办,他们总要出来一个人主事。”

    “奴才这就去,”吉和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忙就又跑了出去。

    这一夜,御书房里的人没人敢出去看外面的情景,听着外面的喊杀凄嚎声,个个噤若寒蝉。这会儿外面除了雨声,和偶尔的呼喝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这些人还是个个胆战心惊。

    吉和跑出去后,安锦绣看看御书房里的这些人,对太医们道:“太医大人们还是出去几位,看看下面受伤的将士吧。”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马上就有几个年纪轻的太医走了出去。

    “没事了,”安锦绣又跟御书房里的人们道:“在这里等得发急,就出去看一眼再进来好了。”

    “是,娘娘,”众人一起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带着袁义走进了内室里,荣双和向远清看见安锦绣进来,忙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安锦绣走进内室后,双腿就是一软,要不是袁义双手托腰,扶住了她,安锦绣能直接瘫软到地上去。

    “娘娘这是怎么了?”向远清比荣双快了一步,跑到安锦绣跟前问道。

    “娘娘的肩膀伤了,”袁义说道。

    “圣上怎么样了?”安锦绣与袁义同时开口,却是问起了世宗的情况。

228傻丫头

    一夜过去,世宗还是昏睡未醒,安锦绣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走到床榻前看世宗,感觉世宗的脸色不像昨天那么难看了。

    “圣上中的毒能解了吗?”安锦绣问荣双道。

    荣双摇头叹气。

    安锦绣浑身湿透,站在床榻前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说道:“荣大人你说,皇后娘娘那里会不会有解药?”

    下毒之人一般都会有解药,只是向远清和荣双都面犯了难色,皇后现在比死人也就多了一口气,想从皇后那里找出解药来,怎么想都是异想天开。

    “皇后娘娘如何了?”安锦绣又问了皇后一句。

    向远清和荣双都跟安锦绣摇头。

    “向大人,”袁义这时在一旁开口道:“您替我家主子看看伤吧。”

    向远清忙就道:“娘娘,您让下官看看您的左肩吧。”

    “我去紫鸳过来,”袁义说着就匆匆跑了出去。

    紫鸳这一夜抱着白承意就没敢松过手,跟着袁义走进内室来,看见安锦绣想哭又忍了,喊了安锦绣一声:“主子。”

    “吓着了?”安锦绣安慰紫鸳道:“没事了,事情过去了。”

    “我来抱九殿下,”袁义从紫鸳的手里抱过了白承意,跟紫鸳说:“你帮着向大人看看主子身上的伤。”

    白承意这会儿睁着眼睛,不哭也不闹,在袁义的怀里乖顺的像一只小猫。宫里的人惊心动魄了一夜,也只有白承意这样还不知世间事的小孩子能一夜安稳了。

    安锦绣的左肩被福王的掌风劈到,福王惊怒之下的一掌,力道不比寻常,安锦绣的肩骨虽然还不至于碎成骨渣,但也断成了两截。

    向远清看安锦绣一脸的冷淡,暗自咂了咂舌。在安氏庵堂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贵妃娘娘不是什么柔弱女子,现在这位断骨了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向远清一开始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诊断错了。

    袁义递了一块巾帕给安锦绣,他也看到了安锦绣的伤处,断骨之伤对袁义来说,见得太多了,“主子忍着一些,”袁义右手抵在了安锦绣的后心上,小声说了一句。

    安锦绣之前真没觉得有多疼,她就是感觉自己的左膀子动不了,等向远清下手给她接骨时,安锦绣感觉到疼了。

    “主子,”袁义在安锦绣身边小声道:“你不能动,忍着一点。”

    内室里的几个人都忙着安锦绣的伤,没一个人发现床榻上的世宗这时睁开了双眼。

    荣双为了分散安锦绣的主意力,苦笑着跟安锦绣道:“娘娘,下官没有想到,娘娘能有这样的胆气去面对福王。”

    “我也害怕啊,”安锦绣抽着气道:“只是害怕又有何用?”

    “圣上醒了,”袁义这时低头在安锦绣的耳边耳语道。

    “只要为了圣上,我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安锦绣说完这话后,压抑着呼了一声痛。

    “圣上一向待福王不薄!”荣双忿忿不平道:“他竟然造反!”

    剧疼让世宗刚清醒过来就几乎又昏了过去,不过他就是咬牙硬忍着没有出声,也没让自己再昏过去,躺在床榻上静静地听身边的这几个人说话。

    安锦绣引着向远清和荣双两个人说话,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说到底也就是几句话的事。皇后弑君,福王领着青龙营的叛军带着太子杀进宫来,叛军中还有其他军营里的人马,只是人数不多,苏养直和五皇子白承泽两人带着不到五千人的人马死守了御书房一夜,安锦绣假借传传位诏为由,剌杀了福王。

    世宗听着几个人的对话,他能想像的到昨夜的帝宫是个什么样子,当年他登基为帝之前,一样是血洗了帝宫,想来太子也想像他当年一样,用亲人之血祭自己的成皇之路。

    “太子殿下说他是被福王挟持了,”安锦绣刻意地说道。

    世宗听到这话,呛咳了一声。

    “圣上?”向远清和荣双一起回头看向龙榻。

    安锦绣由袁义扶着站起了身,走到了世宗的床榻前。

    “伤着了?”世宗努力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来,这声音听得向远清和荣双差点哭出来,他们跟随世宗多年,何曾听过世宗如此虚弱的声音。

    安锦绣坐在了床榻的边上,看着世宗,轻声道:“臣妾没事,圣上,您怎么样了?”

    世宗的脖子动不了,却还是竭力要去看荣双。

    向远清忙道:“圣上,安妃娘娘的左肩胛骨断了,臣已替娘娘正骨,等骨头长好就没事了。”

    “锦绣。”

    “圣上!”安锦绣突然就叫了起来,她的心里突然就很难受,跟世宗喊道:“您怎么还要问臣妾?!都这个时候了!臣妾,臣妾……”安锦绣想跟世宗喊,为了我不值得,可是对着此时虚弱不堪的世宗,这样的话,安锦绣又喊不出口。

    “傻,”世宗的嘴唇开合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傻丫头。”

    只三个字就足以让安锦绣痛哭。

    “好了,”世宗断断续续地道:“朕,朕这不是,不是没事了吗?”

    安锦绣红着眼转身跟向远清和荣双道:“你们快过来看看圣上。”

    “你不要看,”世宗却跟安锦绣道:“退,退下吧。”

    “圣上!”

    “听,听话。”

    “娘娘,”荣双小声劝安锦绣道:“圣上不想让您看他的伤处,您就不要看吧。”

    “走吧,”袁义也劝安锦绣。

    “去将衣,衣服换了,”世宗看着安锦绣说。

    安锦绣低头看看自己浑透的衣衫。

    “不要对,对外,对外说朕,朕醒了的事,”世宗这时又有气无力地说道。

    “臣遵旨,”向远清和荣双忙道。

    “袁义,去,却叫……”世宗说到这里,体力不支,脸涨得通红,也没能说出下面的话来。

    “圣上是要见苏养直大人吗?”安锦绣问世宗道。

    世宗点不了头,只能眨了一下眼睛。

    “袁义,”安锦绣扭头看袁义。

    “奴才遵旨,”袁义冲世宗行了一礼后,将白承意又交还给紫鸳抱着,快步跑了出去。

    安锦绣自己站起了身,由紫鸳陪着慢慢地走开了。

    向远清这才在荣双的帮忙下,掀开盖在世宗身上的被子,看世宗下半身的伤势。

    也亏了皇后给世宗下的毒药,让世宗身体发僵的同时,感知痛觉的神经也不像正常人那样敏感了,不然烧伤带给人的疼痛感,一般人忍受不了,世宗也一样无法忍受。

    等安锦绣去偏殿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再进内室来,向远清和荣双还在处理世宗身上的烧伤,安锦绣坐在离龙榻不远的椅子上,听着世宗不时忍痛的闷哼声,脑中一片空白。

    紫鸳抱着白承意站在安锦绣的身旁,她不敢往龙榻那边哪怕是看上一眼,不自觉地就将身体靠到了安锦绣的身上。

    不多时,苏养直脚下生风一般地走了进来,看见安锦绣,没有停步,但躬了一下身,算是给安锦绣行了一礼。

    “圣上!”等苏养直走到了世宗的龙榻前,看到了世宗身上的伤势后,苏养直是惊呼了一声,随即说话的声音就带上了哭音,“圣上,您这是?圣上,臣看到圣上这样,臣……”苏养直跪在世宗的床前,把头一低,内室里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哽咽声。

    “拿,”世宗说:“拿虎符,去,去调朱雀营,进宫。”

    “圣上,”苏养直说:“福王的叛军中有朱雀营的人,臣怕调朱雀营的人进宫,有异心的贼子又会生乱啊。”

    向远清这时撕开了裹在世宗右腿上的一块白纱,血肉一下子与骨分离,白生生的骨就这样露在了外面。

    世宗又是一声闷哼。

    苏养直挪开视线,不忍心再看。

    “福王,”世宗等这一阵疼劲过去了,跟苏养直道:“白笑天,白笑天的家人呢?朕,朕知道他们住在城东,城东的那座别院里。”

    苏养直忙道:“臣启禀圣上,上官将军昨夜已拿下了福王的城东别院,福王府满门已经服诛。”

    世宗过了半天才道:“是上官勇?”

    苏养直说:“是。”

    “他人呢?”

    “上官将军人就在外面。”

    “老五,老五也在外面?”

    苏养直说:“是啊,圣上,五殿下昨日跟叛军也是撕杀了一夜。”

    世宗说:“太子何在?”

    苏养直犹豫了一下,说:“福王死后,太子说他是被福王挟持的,臣不知真假。太子殿下现在跟五殿下在御书房外,圣上,你要见见他们吗?”

    世宗咳了一声,荣双忙喂世宗喝了几口水。

    “不要让人知道朕醒了,”世宗几口水喝下去后,说话的声音又清楚了些,跟苏养直说道:“让上官勇带着他的人马把帝宫围住,还有……”

    “圣上?”苏养直看世宗话说了一半不说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朱雀三营?”

    世宗的双眼半睁半闭着,嘴张着就是不说话了。

    “圣上?!”苏养直吓得慌忙叫道:“圣上,圣上!”

    “苏大人,”荣双在一旁道:“圣上力乏了,您让圣上休息一会儿吧。”

    苏养直盯着世宗看了半天,突然起身就往外走。

    安锦绣开口道:“苏大人,圣上对太子殿下的事还没有下圣断,您还是派人伺候好太子殿下才好。”

    苏养直此时看安锦绣,神情恭敬,一拱手道:“下官明白。”

    御书房外,白承泽看见苏养直出来,便问道:“我父皇醒了吗?”

    苏养直摇头,“回五殿下的话,圣上没醒。”

    “我要见我父皇!”太子在一旁叫道。这个时候太子身边站着的都是白承泽的人,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暗地里冲他下毒手?

229小皇子之死

    ?苏养直看看太子,态度还算恭敬地道:“太子殿下,您在御书房这里静候圣上醒来吧。网下官会命人保护太子殿下。”

    “你是要拦着我们见驾了?”白承泽这时冷道。

    “下官不敢,”苏养直忙道。

    白承泽冷眼看着苏养直,这个人昨天夜里明明已经在向他示好了,今天又变了一个样子。父皇醒了?白承泽转眼再看门窗紧闭的御书房,这里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就好像这里面如今已经没有活人了一样。

    苏养直脚步匆匆地往高台下走去。

    守着御书房的大内侍卫们没有苏养直的命令,没人敢动一下窝,也没人敢放太子和白承泽进去看世宗。

    一个太医走到了白承泽的跟前,说:“五殿下,让下官再看看您的伤吧。”

    那支从白承泽肋下射进,将白承泽身体穿透了的飞箭已经被取出,这太医走过来,是因为看到白承泽的左肋这里又有血迹洇了出来。

    白承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道:“你替我重新包扎一下就好。”

    “老五!”白承路这时气喘吁吁地冲到了白承泽的面前,说:“你怎么样啊?母妃和云妍呢?”

    白承泽听见白承路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抬头看着自己的同母兄长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白承路尴尬道:“我昨天晚上喝醉了,今早儿才醒过来。”

    这要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白承泽能一刀砍上去。去白承路府上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后,是跟白承泽说白承路昨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而王妃客氏连醉酒汤都没让下人去煮,白承泽不能当着白承路的面骂自己的这个嫂子贪生怕死,安锦绣这样的女人世上能有几个?

    白承泽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安锦绣的身影,这个在风雨中,跟他一起并肩面对人间修罗场的女人,白承泽摇了摇头,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你怎么也站在这里?”白承路这个时候望着太子怒道:“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二哥!”白承泽忙伸手把白承路一拦,“不得对太子殿下不敬。”

    “他还是太子?”白承路嚷道:“什么时候我祈顺有一个叛君弑父的太子了?!”

    “二哥此话说的不妥,”四皇子白承允带着一向不出府门的六皇子白承英慢慢走了过来。

    “我说这话怎么了?”白承路扭头,看到白承英后,目光不善地打量了白承英一眼,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六舍得进宫来了?”

    白承英看看自己的几位兄长,白净的脸上面无表情。

    “伤了?”白承允看一眼白承泽的左肋。

    “小伤而已,”白承泽看到白承允到了,心里的一根弦也崩紧了,昨天晚上白承允闭门不出,谁知道他的这位四哥在私下里做了什么安排。

    白登这时从高台下跑了上来,看到了几位皇子都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事就说,”白承泽说道:“我没什么事不可对人言的。”

    白登便道:“爷,大殿下府里来了人,说大殿下被福王伤得很重,今天没办法进宫来了。”

    “嗯,”白承泽嗯了一声后,看着四皇子白承允道:“四哥,我们是不是让太医去看看大哥?”

    白承允把头点了点。

    “我有伤在身,太医也要给我看伤,我先失陪一会儿,”白承泽手按在自己的伤处上,跟白承允道:“百官一会儿就要进宫来了,四哥看着办吧。”

    白登看自己的主子走了,忙也跟了上去。

    白承路也要走,被白承泽瞪了一眼,站下来不走了。

    “四哥,我要见父皇,”白承英这时跟白承允小声道。

    白承允看看守在御书房门前的大内侍卫,道:“你跟我去金銮殿吧。”

    “可是父皇……”

    “走吧,”白承允往高台下走去,自始自终没有看太子一眼。

    “苏大人给了上官将军一枚虎符,”白承泽坐在偏殿里,让太医给他看伤,白登站在白承泽的身边,跟白承泽耳语道:“上官将军说圣上命他带兵将皇宫围起来。”

    白承泽冲白登挥了一下手,白登忙就退了下去。

    白承泽现在对上官勇琢磨不透了,这个人知道安锦绣活着,还成了皇帝的女人,这个人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老实憨厚,上官勇还能被自己所用吗?说得更严重一点,上官勇还是祈顺朝的忠臣良将吗?看上官勇站在安锦绣面前的样子,白承泽觉得上官勇不恨安锦绣。

    “五殿下,”太医给白承泽重新包扎了伤口,跟白承泽说道:“您这伤口千万不可沾水。”

    “嗯,多谢你了,”白承泽对着这位太医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气。

    太医拎着药箱退了出去。

    偏殿的这间格间里没有第二人了,白承泽这才显出了疲惫来,手抚着额头。试着站在上官勇的位置想想,白承泽能想明白了,身为臣子,上官勇就算与他的父皇有夺妻之恨,这口气也只能忍了,上官勇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的弟弟和儿子着想。

    “五殿下,”就在白承泽刚静了半柱香的时间还不到的时候,格间外又传来了一个宫廷老太监特有的公鸭声音。

    “进来,”白承泽坐正了身体。

    来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白承泽看一眼这太监,说:“永宁殿一切安好吗?”

    这老太监忙道:“娘娘和公主都没事,就是担心五殿下。”

    “我也无事,”白承泽说道:“这里是御书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跟我母妃说,带着云妍就呆在永宁殿里。”

    “那圣上?”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退下吧。”

    老太监偷看一眼白承泽,白承泽还是以前那样,看起来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的样子,可是这个看着白承泽长大的永宁殿老人,这一次看着白承泽却觉得心底发寒,忙就给白承泽磕了一个头后,退了出去。

    “爷,”白登在门外看着自己的前辈出来了,才又跑进来跟白承泽说:“文武百官已经到了金銮殿外,二殿下和六殿下过去了。”

    白承泽站起身,晃了晃昏沉的头,走出了偏殿的这个格间。

    安元志这时已经带着兵跟上官勇汇合了,周宜交出来的这支周家军,也不是全部驻扎在京都南城外,上官勇这个时候手中能用的兵大约有四万人,守卫整个京都城那是有心无力,不过只是将帝宫围起来,人手倒是绰绰有余。

    白承泽走下御书房的高台,就看见苏养直跟上官勇站在一起说话,再看看周围这些往外抬死尸,扫血水的兵卒,都是上官勇手下的兵。白承泽冲上官勇点了点头,从上官勇和苏养直的身边走了过去。

    上官勇这个人,白承泽不能放弃,费了心力将这个人送上了卫国将军的位置,白承泽觉得自己没理由将上官勇再送给安锦绣去用。

    “爷,”白登跟在白承泽身后道:“上官将军这一回看到安妃娘娘了。”

    “这事不用你提醒我,”白承泽道。

    “他们怎么能像没事人一样呢?”白登小声道:“奴才看不明白。”

    “那他们应该抱头痛哭吗?”白承泽说话的声音也压得很低,说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安锦绣再与众不同,与上官勇再有情义,她一个后宫女人,所能依仗的只有皇帝的宠爱,还有自己的儿子。白承泽到今天也没见过自己的九弟长什么样,没有了白承意,安锦绣还能依靠什么?上官勇又能在安锦绣的身上图什么?

    白承路这时从后面追了上来,跟白承泽说:“我们不用守着父皇了?”

    “我们应该给九弟送份好的见面礼,”白承泽答非所问地跟白承路道:“该去见他一面了。”

    “啊?”白承路不明白白承泽这个时候说起白承意那个还没满月的小毛孩子做什么,“送就送呗,”白承路没把白承泽的话放心上,说:“金银财宝,安妃娘娘喜欢什么,我们就送什么好了。”

    安锦绣守在世宗的床榻前,虽然知道上官勇就在外面,也许她出了御书房就能看到这人了,可是安锦绣硬是忍着没有离开世宗一步。

    世宗这一次昏迷了整整三天,要不是苏养直带着大内侍卫就在外面守着,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冲进来探个究竟了。

    朝堂上这三天里剑拔弩张,皇子们各有支持者,就连太子也还是有大臣死保,就这么各自为阵的僵持着。

    后宫里,在世宗昏迷的第二天晚上,安锦绣才知道,由宋贵妃暂时抚养的八皇子死在了皇后弑君,福王逼宫的那天夜里。谁也说不清八皇子是怎么死的,人们在芳华殿的花池里发现八皇子时,八皇子已经呼吸全无,全身冰冷了。

    “齐妃娘娘呢?”安锦绣听见八皇子的死讯后,最先想到的就是问起了八皇子的生母,齐妃的反应。

    吉和冲安锦绣摇了摇头,说:“齐妃娘娘在东池佛堂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太医正派了两个太医守在了那里。”

    安锦绣看了看被紫鸳抱在手里的白承意,“后宫由宋妃娘娘作主,看她要怎么办吧。”

    “娘娘,”吉和小声跟安锦绣说:“齐妃娘娘想见您。”

    “迟了,”安锦绣说:“你替我带句话给她,请她节哀顺便吧。”

    “是,奴才一定替娘娘把话带到。”

    “怎么会这样?”吉和退下后,紫鸳喃喃地说道:“叛军都在御书房这里,没有冲进芳华殿吧?”

    安锦绣没有说话,不明不白死在帝宫里的皇子,这么多年来何止八皇子一个,这个时候,除了齐妃和齐氏家族,谁会在乎这个小皇子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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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项氏最后的骨血

    世宗在第四天的夜里醒来,看了看守在自己床榻前的人,目光在安锦绣的身上留得长一些,“如何了?”最后世宗问道。

    荣双要说话,被向远清拉了一下手拦住了,这个时候世宗问的一定不是自己的身体。

    安锦绣也没有开口,起身走到了一边。

    苏养直把这三天来朝中发生的事都跟世宗说了一遍,这一说就说了整整一个时辰。

    苏养直说话的时候,世宗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由着荣双一口一口地喂他喝药,最后冷哼了一声。

    苏养直跪在世宗的床榻前,直跟世宗说:“臣该死!”

    “让他们闹,”世宗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浓重地喘息声,似乎说这些话已经用上了他全部的力气,“朕,朕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能不能把朕的金銮殿,拆了!”

    “圣上,”苏养直说:“不能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了!”

    “你退下。”

    “圣上!”

    “出去!”

    苏养直含着泪,给世宗磕了三个头后,退了出去。

    “圣上,”荣双硬着头皮劝世宗道:“您现在不能动怒。”

    “皇后呢?死了?”世宗喘息了半天后,才又问道。

    这一回是向远清说话了,“皇后娘娘的伤势严重,臣等怕是……”向远清说到这里,肚子上挨了荣双一肘子,把他后面要说的,臣等怕是难救皇后的话打回去了。

    “没死啊,”世宗叹了一声。

    两个太医一起回头看安锦绣,光听世宗的口气,他们听不出来,世宗是觉得皇后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安锦绣望着桌上的金釉茶碗发愣,对于方才世宗与臣子们的对话,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

    “朕,朕还能活多久?”世宗突然又问道。

    荣双和向远清忙跪地道:“圣上鸿福齐天,一定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朕要听实话。”

    荣双和向远清不敢说,世宗身上的毒未解,下身烧伤严重,将来还能不能行走都是一个问号,性命能不能保住,两位医术高明的太医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安氏先出去,”世宗见荣双和向远清不说话,便又开口说了一句。

    “臣妾其实也想知道臣妾的死期是何日,”安锦绣还是入神地望着桌上的金釉茶碗,语调淡然地说道:“圣上,就不要赶臣妾走吧。”

    “胡说!”世宗狠了安锦绣一句。

    “圣上,”向远清这时跟世宗道:“皇后娘娘给您下的毒,臣等才疏学浅,还无法拿出解药的方子来。”

    “那朕,朕的腿呢?”

    “圣上的腿只要好好将养,应该能恢复,”向远清睁眼说着瞎话,倒不是他不知道欺君是死罪,只是这个时候的世宗不能再情绪大起大伏了,再生一回气,世宗的命也许就没了。

    “应该?”世宗一笑,“你们退下吧。”

    荣双和向远清这三天来吃睡都在这间内室时,这会儿世宗让他们退下,这两个人也不敢走。

    “去门外候着吧,”安锦绣走了过来,轻声说了一句。

    荣双和向远清这才退了出去。

    “现在你也敢替朕,朕作主了?”世宗看着安锦绣说道。

    安锦绣看着盖在世宗身上的被子,这被子是冬被,世宗双腿的皮肤被烧没了后,会比正常人怕冷,所以这被子安锦绣看着就热,而世宗自己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怎么,怎么不说话了?”世宗说。

    “圣上一定要长命百岁才好,”安锦绣说道:“这样臣妾才能活得久些。”

    世宗望了安锦绣好一会儿,因为伤口疼痛,呼吸十分急促。

    安锦绣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让世宗端详。

    “怎么也不打扮一下?”静默良久之后,世宗问安锦绣道。

    “没心情,”安锦绣噘了一下嘴,她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好,身子比起重病不起的那半个月也好不到哪里去,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完全就是一口气撑着。

    “女为悦己者容,”世宗想抬手去摸摸安锦绣的脸,可是他试了一下,两只手不但抬不起来,能动一下都动不了。

    安锦绣主动将手轻轻覆在了世宗的手上。

    “那日见到上官勇了?”世宗看着安锦绣问道。

    “看到了,”安锦绣说:“但臣妾没敢让他看到臣妾,躲开了。那时候到处都是死人还有叛军,臣妾想他看不到臣妾的。”

    世宗的喉结哽滑了一下。

    荣双端了熬好的药送了进来,内室里顿时又弥漫开了一股极苦的药味。

    安锦绣从荣双的手上接过了药碗,跟世宗说:“这药很苦,圣上,臣妾喂你喝。”

    荣双为安锦绣递了一只银勺过来,他以为安锦绣要一勺一勺地喂世宗喝药,其实这样喝药,那药会更难以下咽。

    安锦绣冲荣双摇了摇头,坐着将药吹得凉了些,便端着药碗送到了世宗的嘴边,说:“圣上,大口将药喝下去,这药也就不那么苦了。”

    世宗的脸上显出了无奈的笑容,他怎么可能会怕喝苦药?白旭尧哪是那么金贵的人?世宗张了嘴,连着几大口,喝水一样,把这碗苦药喝了下去。

    安锦绣放下药碗,二话不说,送了一粒糖球到世宗的嘴里。

    荣双捧着空药碗退了出去,门外向远清还眼巴巴地等着呢,见到荣双出来,便小声问道:“怎么样了?”

    “圣上没嫌这药苦,”荣双说:“有安妃娘娘陪着,我看圣上的心情能好些。”

    “不苦了吧?”安锦绣坐在床榻边上问世宗。

    喝完药吃颗糖,这样的事世宗这辈子还没干过,世宗也不是个喜欢吃甜的人,不大不小的糖球含在嘴里,他吐也不是,咽也咽不下去。世宗最后跟安锦绣嗯了一声,安锦绣他是愿意宠着的,世宗甚至都不准备告诉安锦绣,他不爱吃甜。

    安锦绣费力地用能动弹的右手压了一块热毛巾,仔细地给世宗擦了一把脸。

    “怕吗?”世宗突然就问安锦绣道。

    “怕,”安锦绣说:“但那个时候,臣妾不能看着福王把御书房烧了,圣上在呢。”

    “朕没想到,锦绣还有这样的,这样的本事,”世宗望着安锦绣道:“傻丫头,原来一点也不傻。”

    “臣妾本来就不傻,”安锦绣低声道:“只是臣妾没练过武,帮不了圣上更多了。”

    世宗这时身上一阵难受,一张嘴把刚喝的药呕了不少出来。

    荣双和向远清听到安锦绣叫,忙都跑了进来。

    世宗呕完了药,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只是双腿的伤处疼得厉害了,世宗忍了半天,还是哼了两声出来。

    安锦绣就一个膀子能动,站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世宗的样子,安锦绣说不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世宗缓过了这口气来后,跟荣双道:“再去熬药来。”

    荣双闷着头走了出去。

    “朕不是怕死,”世宗看了安锦绣一眼,说:“朕只是现在还不能死。”

    安锦绣替世宗又擦了一把脸,说:“圣上要见见宋妃娘娘她们吗?”

    “不见,”世宗道:“小九儿呢?抱来朕瞧瞧。”

    安锦绣走到了门口,命在门外守着的太监去叫紫鸳带白承意过来。

    “娘娘,”向远清跟出来说:“八殿下之事暂时不要跟圣上说吧,圣上这个时候最好能平心静气。”

    “嗯,”安锦绣点头答应了。八皇子死的不明不白,只是现在世宗就算知道了他的死讯,可能也无心为这个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还有,”向远清说:“皇后娘娘要怎么办?”

    皇后此时被安锦绣作主,安置在了御书房偏殿的一间格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能拉着世宗一起上路,皇后就是撑着一口气不死。

    “先给她疗伤吧,”安锦绣说:“圣上不让她死,你们就想尽办法让她活着好了。”

    “下官明白了,”向远清忙道。

    紫鸳还没抱着白承意过来,方才出去的苏养直就又脚步匆匆地走了来,看见安锦绣和向远清站在内室的门外,神情马上就慌张起来,问道:“圣上怎么了?”

    “没事,”安锦绣忙道:“圣上想见九殿下,我们站在这里等我的婢女抱九殿下过来。”

    苏养直松了一口气道:“娘娘,下官有事要禀报圣上。”

    安锦绣还没开口,向远清就差点叫了起来,说:“朝里又,又出事了?!”

    苏养直看着迟疑了一下,然后跟安锦绣说:“这事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了,福王逼宫的那一天,有一伙人冲进了大理寺,今日韦希圣才上报朝廷,项家的那位公子被人救走了。”

    向远清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皇后为了那个晚上,到底做了多少安排?

    “苏大人请进吧,”安锦绣倒没什么大反应,皇后连弑君都做了,那为项氏保留最后一点骨血的事,她为什么不顺带着做?

    苏养直走进内室去了,紫鸳才抱着白承意走了过来,跟安锦绣说:“主子,沈妃娘娘命人为小主子送了驱虫的香包来。”

    向远清把脖子一缩,也往内室里去了。

    “扔了吧,”安锦绣从紫鸳的手中接过白承意。

    “我也没敢让那东西近小主子的身,”紫鸳小声跟安锦绣说:“谁知道那香包里装了什么。”

    “还是要谢谢她想着承意的,”安锦绣亲了亲小儿子的脸蛋。

    “袁大哥谢过了,”紫鸳没好气地道:“按我说,谢什么谢?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宫里的人安的什么心?那人还跟我打听皇后娘娘的事呢!”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就负责带孩子,其他的事不知道,”紫鸳帮着安锦绣往上托了托白承意,“那人最后还白了我一眼。”

    安锦绣抱着白承意往内室走去,她呆在御书房伴驾,后宫的这些女人们坐不住了。

231最难莫过识人心

    世宗没有抱白承意的力气,看着在安锦绣的怀里啃着自己手指的小儿子,世宗的脸上有了些笑模样,说:“这小子倒是活的自在。”

    安锦绣叹道:“九殿下还小,发生了什么事,他哪里能知道。”

    “所以朕要活得再久一些,”世宗说:“不然你和小九儿怎么办?”

    “圣上说过要教他习武的,”安锦绣轻声说道:“圣上的金口玉言,怎么能不做到?”

    “是啊,”世宗说:“朕向来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

    白承意冲着世宗叫了几声,这孩子生下来是个安静的性子,现在长大了一点,才显得活泼起来,长得又可爱,若不是生在皇家,一定人见人爱。

    “你回千秋殿吧,”世宗看白承意看了半天,突然对安锦绣说道:“再呆在朕这里,你就要成后宫的靶子了。”

    “臣妾走了,圣上怎么办?”

    “养伤罢了,有太医在,”世宗道:“你每日可以来看朕,苏养直不会拦你。”

    安锦绣冲世宗摇了摇头。

    世宗笑了一下,“朕知道你厉害,”他跟安锦绣说道:“只是朕以后不会再让你的手沾血了,你的身子也不好,还,还没出月子,朕不会死,你以后的日子也要过下去。”

    安锦绣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白承意的右手,说:“圣上这是嫌弃臣妾的手沾过人血了?”

    世宗笑出了声来,低低的一声,“朕手上的血几辈子都洗不掉,傻丫头,朕嫌弃你什么?”

    “臣妾就在这里守着圣上,”安锦绣说:“臣妾在千秋殿,日子过不安稳。”

    “这里的国事你没必要知道,”世宗望着安锦绣说:“锦绣,朕想你在这里,只是,”世宗喘了一口气,“朕不能害了你,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啊。”

    “臣妾知道了,”安锦绣点头道。

    “生气了?”世宗问。

    “臣妾不敢。”

    “看来是生气了,”世宗试着想动一下身体,却动不了。

    安锦绣将白承意交给了紫鸳,自己伸手抚着世宗的胸口,想让世宗好过一点。

    “朕是为了你好,”世宗好容易抬起手,握住了安锦绣的手,说:“在宫里的日子再长些,你就会懂了。”

    “臣妾入夜后会来看圣上,”安锦绣说道:“每日都会来。”

    “好啊,”世宗说:“带着小九儿一起来。”

    荣双不久之后又送了汤药来,安锦绣喂了世宗喝了药,还是塞了一粒糖球到世宗的踊里。

    “去吧,”世宗含着糖球对安锦绣说:“明晚再来看朕。”

    安锦绣抱着白承意走到了御书房,往高台下望去,身着铁甲的兵将将这座高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安锦绣没能看到上官勇的身影,想必上官勇在这里,世宗也不会让她出来的。

    “主子,走吧,”袁义从高台下跑了上来,说:“步辇已经在下面了。”

    安锦绣将白承意交给了袁义,往高台下走去。

    过了这几日后,广场上的尸体和鲜血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空气中隐隐约约地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袁义扶着安锦绣坐上了步辇,他抱着白承意走在步辇旁边,紫鸳跟在后面,一行人往千秋殿走去。

    “圣上,安妃娘娘已经走了,”吉和站在高台上,看着安锦绣走了后,跑回内室里跟世宗说道。

    世宗嗯了一声,道:“让苏养直把人带进来。”

    吉和忙就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苏养直带着几个人匆匆地走了进来,这其中就有安元志。

    安锦绣在御书房里守了世宗四天,没有往外传过消息,安元志这个时候并不知道世宗已经清醒了,被苏养直带到了御书房内室后,安元志听见世宗说话了,才相信世宗是真的没死。

    “朕已醒的消息,你们不可对外说,”世宗对跪在他床榻前的几个人道:“消息外泄,你们几个,朕一个不留。”

    “臣等明白。”

    “吉和,”世宗喊了吉和一声。

    吉和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把虎符拿着,上面有你们要去的地方,”世宗说道:“即刻上路,不得耽误。”

    几个人从托盘中依次拿了虎符,给世宗磕了头后,一句废话没有的退了出去。

    安元志低头跪在地上,吉和没有到他的面前来,那个空空如也了的托盘,想来也没有要给他的东西了。

    “元志,”世宗在床上喊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膝行了几步,紧靠着床榻跪了,抬头跟世宗道:“臣就知道圣上一定会没事的!”

    “你担心朕?”

    安元志这些日子就在猜世宗的生死了,担心还真说不上,不过面对着世宗,安元志使劲地点了点头,说:“圣上你醒了就好了,朝中那些天天吵架的人就不会再吵了。”

    “他们都吵了些什么?”

    安元志说:“臣一直带兵守着宫门,大人们具体吵了些什么臣也没听见,反正就是太子殿下究竟是不是……”

    “啊哼!”向远清咳了一声,打断了安元志的话。

    安元志扭头看看这位向大太医。

    世宗说:“见过你父亲了?”

    安元志摇摇头,“臣没回过家,父亲他是文官,也帮不上臣的忙。”

    世宗冲安元志抬了抬手。

    安元志把自己的伸出去,让世宗握住了他的手,“圣上,你是不是也有虎符让臣去送?”

    “带着你手下的兵把东宫封了,”世宗说道。

    “臣遵旨,”安元志说:“圣上,东宫现在已经被诸位殿下的手下封了,太子殿下现在就住在了金銮殿那里。”

    “朕让你封了东宫,一是让你看着太子,二是让你保护太子,”世宗说道:“记下朕的话了?”

    “保,保护太子?!”安元志叫了起来。

    世宗握着安元志的手一紧,“能做到吗?”

    安元志一脸的不解,“圣上相信太子殿下是被福王挟持的?”

    “太子还在,朕的那些儿子们就翻不了天,”世宗说:“元志你不懂不要紧,朕,朕只问你能不能做到保,保住太子?”

    这是要保住太子,好祸水东引吗?安元志跟世宗道:“臣遵旨,臣一定保太子平安。”

    “朕无旨给你,”世宗说:“你要跟朕的那些儿子们对上了,你能做到吗?”

    “什么?”安元志愕然了,没有圣旨,他要怎么让诸皇子的手下离开东宫?“臣,臣要怎么做?”安元志问世宗道。

    “杀,”世宗回了安元志一个字。

    安元志没把杀人当一回事,只是把诸皇子的手下杀了后,他怎么办?

    “怕了?”世宗望着安元志,笑着问道。

    “臣不怕,”安元志说:“臣听圣上的!”

    “你的嫡长姐是太子妃,”世宗这才教安元志道:“你保太子理所当然,不要怕,日后朕给你撑腰。”

    安元志不大信世宗会为他撑腰的话,但还是跟世宗说:“臣明白了,臣这就去。”

    “去吧,”世宗松开了安元志的手,“上官勇不会不管你的,有事跟他商量。”

    “臣遵旨,”安元志给世宗磕了一个头后,起身退了出去。

    世宗听着安元志退出去的脚步声,长吁了一口气后,又对苏养直道:“命人去追那个项氏余孽,不能让他出了,出了云霄关,”

    苏养直领了旨,忙也退了出去。

    世宗疲惫不堪地闭了眼睛,疼痛让他恨不得命人将他的双腿砍去,可是世宗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忍耐。仇什么的不重要,那是空出手来才要去想的事,世宗现在唯一念头的就是,如何稳住他的江山和朝纲。

    一个小太监这时跑到了内室门外,大声道:“奴才启禀圣上,齐妃娘娘带着倚阑殿的人拦住了安妃娘娘的去路。”

    吉和吓了一跳,忙就看向了世宗,说:“圣上,奴才去看看安妃娘娘吧。”

    “不用,”世宗道:“那丫头连白笑天都能对付,一个齐妃不是她的对手。”

    吉和不作声了。

    荣双却开口道:“圣上,那时安妃娘娘也是没有办法了,臣觉得安妃娘娘还是个温婉的人,不善与人争。”

    向远清在一旁听得牙都疼了,安妃娘娘也就外表温婉吧?那一夜的打杀,御书房的宫人都吓死了好几个,安锦绣下手杀福王的时候好像也没怕过吧?

    “吉和去看看吧,”世宗却听进去了荣双的话,命吉和道。

    “臣妄言了,”荣双又跟世宗请罪道。

    “那丫头像只猫,再温顺的猫急了也会咬人,”世宗声音很轻地说道:“世上最难事莫过识人心,朕这一辈子能识几人心?”

    荣双低头不语了。

    安锦绣坐在步辇上,看着堵住自己去路的齐妃,说道:“齐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圣上怎么样了?”齐妃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安锦绣问道。

    比起在安锦绣进宫时,那个堵在马车前的那个齐妃,如今的这个齐妃好像一夜便苍老了的样子,连背都有些驼了。

    “圣上至今仍昏迷不醒,”安锦绣说:“安妃娘娘可以自己去御书房探望。”

    “胡说!”齐妃叫道:“圣上不醒,你会离开御书房?你敢吗?!”

    “我一个后宫嫔妃长留御书房与礼不合,”安锦绣说:“现在叛军已除,齐妃娘娘,我还要怕什么?”

    “我儿子没了!”齐妃冲安锦绣叫道:“你们一个个看我的笑话,你们当我会就这么认了?!”

    “我们走,”安锦绣对袁义说道。

    “不准走!”齐妃道:“安氏,你怎么不接着装可怜了?”

    “八殿下出事时,我在御书房,”安锦绣冷道:“我不明白,齐妃娘娘你找我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再怎么找也不应该找到我的头上吧?”

232四妃对一妃

    齐妃自己也说不清她为什么要带着人堵安锦绣的路,她就是觉得她的儿子保不住,凭什么安锦绣她们的儿子还可以活着?说齐妃魔怔了也好,疯了也好,现在后宫里养着儿子的女人,看在齐妃眼里都是仇人。

    “圣上下旨准你离开东池佛堂了?”安锦绣看齐妃不肯让路,便干脆问道。

    “谁敢拦我的路?”齐妃问安锦绣。

    “你无旨就出了东池佛堂?”

    “轮不到你来管我!”

    “那齐妃娘娘你就让路吧,”安锦绣说:“我们互不相干。”

    齐妃的目光移到了袁义的手上,白承意正在袁义怀里睡着,一条小被子把白承意从头包到脚,只一只小手露在外面。“我想看看你儿子,”齐妃突然就对安锦绣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有看过他呢。”

    “你们就看着自己的主子疯吗?”安锦绣问跟着齐妃的宫人太监道。

    “安锦绣,你敢骂我是疯子?”齐妃阴恻恻地盯着安锦绣。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让不让路?”安锦绣看着齐妃的目光很平淡,就好像她完全不在意齐妃这个人,事实也是如此,没有了八皇子,齐妃就算是贵妃之一,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了。

    齐妃就站着不动。

    “我们换条路走,”安锦绣说了一句。

    一行人换了一个方向就要走,齐妃就是要来找安锦绣麻烦的,哪里能让安锦绣就这么走掉?安锦绣换个方向,她也换个方向站着。

    安锦绣对齐妃的耐心被用完了,她们两个这是小孩子打架吗?

    “我想看看你的儿子,”齐妃就盯着袁义手上的白承意。

    安锦绣一笑,说道:“齐妃娘娘,你母族榆湖齐氏族人众多,娘娘你做什么事之前,最好想想家人,八皇子已逝,你是不是要带着榆湖齐氏一起去陪他?看我的儿子,我为何要给你看?你当我浔阳安氏是小门小户,可以任你欺负吗?”

    榆湖齐氏这四个字,让齐妃的目光变得清明了些,丧子之痛也无法让她忘掉身后的家族。

    “齐妹妹,”齐妃这里被安锦绣说的安静下来了,宋妃带着沈、魏二妃到了。

    安锦绣从步辇上走了下来,宋妃三人说好了一样,都站在了齐妃的身边,让人看上去,这条后宫石路上的情景,就是四妃对上了一妃。

    安锦绣的目光扫了一下跟在沈妃身后的温轻红,然后才冲着宋妃三人行了一礼,说:“宋妃娘娘来的正好,齐妃娘娘情绪不稳,还是请太医为她看看吧。”

    “安妹妹怎么跟我们这么生分?”宋妃一开口便让人感觉这是个老实人,只是说出来话带着剌。

    “八殿下之死,我想宋妃娘娘应该给齐妃娘娘一个交待,”安锦绣说道。

    安锦绣如此直接的一句话,把宋妃说愣了。后宫女人之间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夹枪带棒,但像安锦绣这样,上来就把脸皮撕掉的,宋妃还没遇上过。

    “安妹妹这话说得差了,”沈妃开口道:“八殿下的事,我们都很难过。”

    “我没说你们不难过,”安锦绣说道:“三位与齐妃娘娘姐妹相称多年,自然会难过,就是我这个从没见过八殿下的人也难过。只是,八殿下毕竟是在芳华殿里出的事,宋妃娘娘不能以一句不知道,就什么交待也没有了吧?”

    安锦绣没有指着宋妃的鼻子说,就是你害死了八皇子,可她说的这些话意思也差不多就是在说宋妃是凶手了。

    宋妃在宫里的地位一向仅次于皇后,皇后失势之后,她便是总管六宫的妃子,按理说安锦绣还得由她管着。听了安锦绣毫不客气的话后,宋妃绷不住了,冲着安锦绣冷道:“那按安妃娘娘的意思,我要给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安锦绣也是冷道:“八殿下年纪虽小,可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他应该知道深水不可去,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花池边上去的?伺候他的人在哪里?别说当时叛军没有冲进芳华殿,就算叛军冲进去了,他们不也应该护着自己的主子寸步不离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妃忍不住开口道。

    “杀人偿命,”安锦绣说:“市井之徒都懂的道理,三位娘娘还用我再说一遍这个道理吗?”

    “你是要我拿命来偿吗?”宋妃险些气炸了肺。

    “我不知道谁是凶手,”安锦绣说:“也管不了这事,这样的事宋妃娘娘不应该来问我。还有齐妃娘娘怎么会离开东池佛堂的?”安锦绣看向了齐妃问道:“我没猜错的话,是宋妃娘娘说让您看八殿下最后一眼,允你出来的吧?”

    齐妃说:“是,你想说什么?”

    “圣上尚未清醒,”安锦绣说:“如果是我,为齐妃娘娘着想,我会命人将八殿下送去东池佛堂,这样既让齐妃娘娘见了八殿下最后一面,也不会让齐妃娘娘违了圣旨。这后宫里,谁能大的过圣上去?宋妃娘娘最多就是心软,看不得齐妃娘娘流泪,齐妃娘娘你要怎么跟圣上解释?好姐妹,哦?”

    齐妃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宋妃三人一段距离,再看宋妃时的目光,骇人又绝望。

    “宋妃娘娘也只是感同身受,痛惜齐妃娘娘的丧子之痛,所以才下了这样的决定,”温轻红这时开口了,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说出的话也是头头是道。

    “你是什么东西?”安锦绣却冷冷地看了温轻红一眼。

    “我是……”

    “我们在这里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吗?”安锦绣却像是没兴趣知道温轻红是谁一样,根本不让温轻红把话说完。

    “温美人入宫日子尚浅,”沈妃道:“安妃娘娘再给她一些时间学规矩吧。”

    “我还以为是谁,不过一个美人,”安锦绣说道:“我没有沈妃娘娘的大度,不想与一个美人说话,有违宫规吗?”

    贵妃与美人,这地位相差甚远,宫规里还真没有贵妃娘娘一定要听美人说话的规矩。

    “安妃娘娘!”温轻红涨红了脸。

    “几位还有什么事吗?”安锦绣不理温轻红,看着宋妃问道。

    “安妃娘娘请吧,”宋妃话是这么说,却不让路。

    “节哀顺便,”安锦绣看着齐妃说了一句后,坐上了步辇。

    “走,”袁义命了千秋殿的众人一声。

    一行人往左边的路上走去,不让路,那么他们换条路走就是。

    齐妃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姐姐。

    “你不要听那个女人挑拨啊!”魏妃忙就拉住了齐妃的手,“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那个女人才进宫多久?”

    齐妃一下子甩开了魏妃的手,看着宋妃道:“她至少有一句话说的对,你得给我一个交待!”

    “你,”宋妃一脸的恼恨,她会那么傻,在自己的宫里杀了皇子?好容易带着沈、魏二妃说的齐妃相信了她无辜,现在安锦绣几句话,她们这三晚的苦口婆心就全白费了。

    “我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齐妃盯着宋妃道:“我等着你的交待,不然等圣上醒了,我去喊冤发疯,你不要怪我!”

    齐妃说完了威胁宋妃的话,往安锦绣走的方向追去。

    “她是不是已经疯了?!”宋妃看着齐妃跑远,对沈、魏二妃气道:“那个安氏她凭什么?”

    “我们回去说,”沈妃拉了宋妃一下,小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妃带着人往宋妃的芳华殿去了。

    “大总管?”站在吉和身后的小太监低声问吉和道:“我们还要站在这里吗?”

    吉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我们去千秋殿见安妃娘娘。”

    小太监们跟着吉和从假山石后面转了出来。

    “方才的事,你们什么也没看到,”吉和想想还是叮嘱自己的人道:“安妃娘娘不是你们能得罪的。”

    “奴才明白,”小太监们一起应声道。

    安锦绣这时候看着追上自己的齐妃叹了一口气,说:“你追我又有何用?”

    齐妃说:“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安锦绣看了看袁义。

    “你们都退下,”袁义命千秋殿众人道。

    “他不退下吗?”齐妃看着抱着白承意还站在步辇旁的袁义,问安锦绣道。

    “我的事不必瞒他,”安锦绣说:“你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那日你是故意的?”

    “你是说我进宫那会儿的事?”

    齐妃点头。

    “那时我提醒过你,圣上在我的马车上,”安锦绣便说:“只是那时候齐妃娘娘高高在上,我这样的,齐妃娘娘怎么会放在眼里?”

    “所以你恨我?”齐妃问道。

    “我是不是故意的,恨不恨娘娘,这对娘娘而言重要吗?”安锦绣说道:“为何那日只有娘娘一人冲到我的马车前?娘娘被逐去东池佛堂,你的三个好姐姐是否为你尽心尽力地开脱过?八殿下在芳华殿为何会出事?这些才是娘娘应该去想的事。”

    “是宋氏害了我的儿子?”

    “不是她,”安锦绣斩钉截铁道:“凶手另有其人。”

    齐妃神情愣怔地看着安锦绣,“不是她,那你方才为何那样说她?”

    “八殿下是在芳华殿没的,”安锦绣说:“她是芳华殿之主,她不需负责吗?”

    齐妃低头想了半天心思,才说:“为什么不是宋氏?”

    “二殿下已经成年,”安锦绣说:“宋妃娘娘没有害八殿下的必要,八殿下没了,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宋妃娘娘为何要做这种事?”

    “那凶手是谁?”

    安锦绣说:“我不知道。”

    齐妃盯着安锦绣的目光又变得恼怒了,“你什么都能想到,就是想不到凶手是谁?”

233黄雀

    “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何要费心力去想?”比起齐妃愤怒的目光来说,安锦绣的目光就平淡了很多,无一点波澜,“我命人去找过你,只是你觉得还是与宋、沈、魏三妃抱团,在宫里才能活得更好吧?”

    齐妃被安锦绣说得无言以对。

    “母妃在不身边,你要八殿下一个人怎么逃过明枪暗箭?”安锦绣问齐妃道。

    齐妃更是无言以答了。

    “你后面准备怎么办?”安锦绣道。

    “我要为我儿子报仇。”

    “这个仇你报不了,”安锦绣看着齐妃的目光显得有些怜悯了,“还是想不明白吗?”

    “你要我跟杀子之人活在同一个地方?”齐妃望着安锦绣终于崩溃一般流下泪来,喊道:“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如果你愿意,宋妃娘娘就是你的仇人,”安锦绣轻声道:“我只怕你不敢,她若是有心,八殿下就不会死。”

    “我要找的是下手之人!”

    “下手之人?”安锦绣嗤笑了一声,宫里这么多的女人,有理由下手杀皇子的人太多了,她们上哪里去找这个凶手去?“我想以齐妃娘娘这样的脾气,在宫里的仇人一定不少吧?”安锦绣对齐妃道:“你要怎么找这个下手之人?”

    齐妃说:“圣上会帮我!”

    “是江山重要还是八殿下的公道重要?”安锦绣问:“你觉得圣上会怎么选?”

    齐妃再次无话可说了,这后宫里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抵不过江山的一根毫毛啊。

    “没事的话,我走了,”安锦绣说着就要走。

    “你帮我,”齐妃却突然道:“我这里的东西,你想要的都可以拿走。”

    “你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安锦绣语气平淡地道。

    “你和九殿下,宋氏她们不会放过你们的,”齐妃小声道:“她们的儿子都已长大成人了,都有了自己的势力,你却还要护着九殿下长大,圣上的情有多长久?你一个人要怎么在这宫里活下去?”

    安锦绣看着齐妃的目光里带上了一点意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齐妃也不是完全的傻瓜,只是这个女人能帮自己什么?安锦绣在脑子里想了想,帮她带着白承意逃出宫去?想想都可笑。

    “你有用得上我的时候,”齐妃在安锦绣的面前,感觉自己可有可无,这种感觉让齐妃觉得羞辱,可是现在让齐妃感觉能帮她的人,也只有安锦绣了。

    “好,”安锦绣随口答道:“我帮你找这个凶手,你欠我一个情,不要忘了。”

    “好,”齐妃道:“我们一言为定。”

    “你现在最好回东池佛堂去,派你宫里的什么人去见宋妃娘娘,”安锦绣教齐妃道:“让她代你去给宋妃娘娘道个歉,你们应该还是好姐妹。”

    齐妃又要怒声喝斥安锦绣了,还要她跟宋妃做好姐妹?当她是唱大戏的戏子,什么戏都能演吗?

    “在帮到我之前,我希望齐妃娘娘你能活着,”安锦绣小声道:“不做姐妹,做仇人?你凭什么跟那三妃斗?就像你自己说的,她们的儿子可都长大成人了。”

    齐妃望了安锦绣半天,说:“我输在你手上倒也不冤。”

    “你保重吧,”安锦绣说了一句。

    “我们走,”袁义这时回头喊了一声。

    齐妃站在路旁,看着安锦绣坐在步辇上,被一行人簇拥着往前走去。暮春将去未去的天气里,风中已经带上了初夏时的暖意,齐妃却全身冰冷。儿子没了,世宗对她的宠爱早就没有了,她如今是一无所有,还活着不死,只是因为不想便宜了自己的那个杀子仇人罢了。

    白氏的皇宫里,不但花草繁多,可供人藏身的密林也很多,藏在一片水杉林里,看完了整场戏的暗卫准备回御书房了。沿着面前的小路走到了一处拐弯处,暗卫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上官勇站在一棵老水杉树下,冷冷地看着这暗卫。

    “上,上官将军,”暗卫看见上官勇后,吃了一惊,但这暗卫毕竟不知道上官勇与安锦绣是什么关系,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给上官勇行了一礼。

    “你在盯着安妃?”上官勇问这暗卫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这暗卫说:“上官将军,后宫嫔妃之事,不是你应管的。”

    “圣上让你盯着安妃?”上官勇还是问道。

    暗卫这时有些狐疑了,今天的这出戏,五位贵妃娘娘都出现了,上官勇怎么单问安妃?

    “他是圣上身边的暗卫,”安元志这时从林中的另一条小路上走了过来,说道:“自然是圣上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喽。”

    暗卫也认得安元志,看着安元志走他跟前更是糊涂了,不明白这两个人要干什么。

    “能不把刚才看到的事说出去吗?”上官勇说道。

    “这不可能,”暗卫面对上官勇这个正二品的卫国将军,说话还是很硬气,他是世宗的暗卫,就是见到朝中的大将军们,也不必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安元志没看到方才五妃聚在一起的那出戏,看向了上官勇道:“姐夫,方才那事?”

    上官勇摇了摇头,安锦绣方才没吃一点亏,可是世宗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安锦绣吧?这倒不是上官勇在乎的事,他巴不得世宗能放了安锦绣,让上官勇在意的是,世宗派人来盯着安锦绣,这就说明世宗对安锦绣起疑心了。

    安元志看上官勇摇头,二话不说,手里的短刀,刀刃往上一翻,直接就捅向了这暗卫的后心。

    不说世宗的暗卫有多万里挑一,就凭这暗卫站在林中听墙角,愣是没被袁义发觉,这暗卫的武艺就不差。感觉到自己的身边风声不对,这暗卫就是一侧身。

    安元志一击不中,翻手就又一刀。

    “你们也要造反?”这暗卫惊怒之下喊道。

    安元志也不说话,跟暗卫打在了一起。

    上官勇没有动手,但也没让安元志住手,杀了这个暗卫,只会让世宗的疑心更重,可是不杀,让这暗卫把看到的一切都说给世宗听,安锦绣的处境可能会更糟。

    安元志跟暗卫打了几个回合,一下子还拿这个暗卫没有办法。

    上官勇的手也放到了刀柄上了,他不能看着安元志反倒被这个暗卫杀了。

    一支雕翎箭从林外的方向射了进来,正中这暗卫的后背。

    “住手!”上官勇喊了举刀要往这暗卫颈上砍的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停了手,定睛再看的时候,就看见庆楠手里拿着弓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庆楠看看被自己一箭穿心的人,问上官勇和安元志道:“这人是叛军?”

    “宫里我们都搜过了,哪来的叛军?”安元志没好气道。

    “那你跟他打什么?”庆楠再低头看地上的尸体,“这人这样子我没见过啊,太监?”

    “圣上身边的暗卫,”安元志说:“庆大哥,恭喜你杀了一个大人物。”

    “暗,暗卫?”庆楠险些没让水杉林里的风闪了自己的舌头,这二位不是也想反吧?这年头造反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还是怎么着?

    “他听到了我们说的悄悄话,”安元志说:“所以我得杀了他。”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了?”

    安元志的眼珠转转,说:“我跟我姐夫说宫里的女人了。”

    庆楠张大了嘴,“你说宫里的女人怎么了?”

    “脱光了衣服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庆楠瞪着眼睛看了安元志半天,然后问安元志道:“你是不是疯了?”

    “疯不疯以后再说吧,”安元志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圣上身边少了一个暗卫,他会发现的吧?”

    庆楠说:“圣上昏迷未醒,他不会发现吧?”

    “天知道他醒没醒,”安元志说:“我们要冒被杀头的风险吗?”

    庆楠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说:“你他娘的已经要被杀头了。”

    安元志就说:“人是你杀的。”

    “我,”庆楠举起手里的弓就要往安元志的头上招呼。

    “不要闹了,”上官勇走上前来,沉着脸说:“就说你们巡视的时候,看见此人,问话他不答,所以射杀了。”

    “这是个办法,”安元志一拍手,说:“这些圣上身边的暗卫都是一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一般当兵的问话,他们都不会答的。”

    庆楠看着上官勇说:“我就这么去跟苏大人说?”

    安元志把庆楠的手一拉,说:“我陪你一起去。”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庆楠嘀咕了一句,跟上官勇和安元志说:“也只能这样了,反正我是不知道这是圣上身边的暗卫,不知者无罪,是吧?”

    安元志凑到了上官勇的耳边,耳语了一句:“我姐就住在千秋殿里。”

    上官勇没反应,他知道安锦绣住在千秋殿里,也知道千秋殿在哪里。

    “少爷,帮个忙,搭把手,”庆楠抬起了这暗卫的双手,跟安元志说:“我们得把这位带去给苏大人看啊。”

    安元志弯腰抬起了这暗卫的双脚,两个人往林外走去。

    “你一个人来的?”上官勇在后面问了一句。

    “兄弟们在外面呢,”庆楠说:“我其实是进来撒尿的,真他妈命歹,不为这泡尿,我也摊不上这事!”

    “你不会看着我死吧?”安元志问庆楠道。

    庆楠横了安元志一眼,说:“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上官勇在庆楠和安元志抬着尸体走了后,将他自己留在林中的脚印,以及安元志和那暗卫打斗时留下的脚印,仔细地用树枝扫去了,好让苏养直来看时,能相信庆楠的话,他们是射死了那暗卫,再跑过来抬尸走的。

234一字信

    安元志和庆楠带着人,抬着暗卫的尸体往御书房走。庆楠一路上骂骂咧咧,但安五少爷这回理亏,没跟庆楠回嘴,闷着头走路。走了没一会儿,安元志就感觉有个小石子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安元志摸摸头,回头望望,身后跟着的都是军营里的兄弟,安元志没当回事,接着再往前走。

    第二颗小石子落在了后脑勺上同样的位置后,安元志心里有点恼火地回头,这一回他看见了袁义远远地站着。

    “少爷,你又怎么了?”庆楠看安元志停下来不走了,忙问道。

    “我要去方便一下,你们等我,”安元志说着话就往后面跑。

    “你怎么这么事多呢?!”庆楠在安元志身后喊:“你别想我一个人去见苏大人啊!你要是想跑,咱俩就绝交!”

    “我就是方便一下,兄弟们等我一下。”

    安元志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我们真要等他?”

    “安五少爷方便一下,要跑那么远吗?”

    ……

    军营里的兄弟们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他妈是皇宫,不是军营,你们啰嗦什么?”庆楠没好气地道:“等五少爷回来,都闭嘴吧。”

    庆楠不是怕死,只是在杀了一个世宗身边的暗卫这事上,安元志出面比他好使,毕竟他只是个下层将官,而安元志再不济,也是安家门里出来的少爷,还是受世宗宠的将军。

    袁义在安元志跑到近前的时候,伸手把安元志拉到他藏身的树丛里,说:“怎么又死人了?”

    安元志说:“你怎么会跟着我们的?”

    袁义说:“我奉主子的令跟着齐妃娘娘,看看她是不是回了东池佛堂。”

    “齐妃跑出来找我姐的麻烦了?”安元志立刻就瞪眼。

    “你们杀了什么人?”袁义觉得跟安元志说安锦绣跟那四位贵妃的事没必要,便只盯着安元志问被杀的那人是谁。

    “那人盯上我姐了,”安元志说:“是圣上身边的暗卫。”

    袁义心里就是一哆嗦,“他是圣上派来盯着主子的?”

    “是啊,不然我干嘛弄死他?我姐做什么了?”安元志突然就一揪袁义的衣襟,压低了声音说:“不会是我姐跟我姐夫的事,被圣上发现了吧?!”

    袁义拨开了安元志的手,说:“不是这回事。”

    安元志就感觉自己身子发软,不是这回事就好,不然他们就真得准备造反了。

    “你们准备把那人送哪儿去?”袁义问安元志。

    安元志说:“我姐夫说了,就说那人遇见我们,问话不答,还跑,最后被我们射杀了。”

    “这样就行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这人要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圣上不更得疑我姐了?”

    袁义头疼,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问问主子该怎么办。”

    “我姐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安元志说:“我们还是不要吓她吧。”

    “一定在这里等着我,”袁义说完这话就跑了。

    安元志站在树丛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少爷,你还没方便好?”庆楠在前边等得发急,跑过来问。

    安元志往树丛里一蹲,说:“没好。”

    “你,”庆楠说:“你这是拉屎了?”

    安元志跟这些军营里的糙汉们混得日子再久,也不可能完全跟糙汉们混成一个样,“滚!”安元志赶庆楠道:“你看什么看?”

    “少爷啊,”庆楠说:“我们还抬着尸呢,少爷你是不是也为我们这帮当兵的想想?”

    “你们抬过的尸还少了?”安元志怒了,“你就这么想陪我方便?”

    “你是女人吗?”庆楠问了一句。

    “滚!”

    庆楠看看自己的身前身后,要不是皇后,福王闹这一场,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亲眼看一看皇宫是什么样子。都说帝宫里美女如云,可到了现在庆楠也没看到一个女人,连太监都没见过几个。

    安元志在树丛里叫:“你还不滚?!”

    庆楠拿安元志也没什么办法,只得说:“你快一点吧,尸体要是发了臭,你自己扛着走。”

    “知道了!”

    庆楠用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边走边望呆地回去了。

    袁义去的很快,回来的也不慢,站在树丛外,看了看四周,没发觉有人盯着他们后,跟树丛里的安元志说:“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安元志说:“你进来跟我说话,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人盯着?”

    袁义只得钻进了这个树丛,交给了安元志一封信。

    安元志把信打开来一看,上面只写了一个九字。“这是什么意思?”安元志看不明白,问袁义道。

    袁义说:“主子说这字迹是五殿下的字迹,让少爷你藏在那个暗卫的身上。”

    “这个九字是什么意思?”安元志说:“不对啊,我姐怎么会写五殿下的字迹的?”

    “我没问,”袁义说:“少爷你还是把手上的事先做了吧,主子说要藏的隐密一点。”

    安元志把这封只有一字的信窝在手里窝成了一团,问袁义道:“哪里算是隐密的地方?鞋垫下面行吗?”

    “行,”袁义说:“我走了,少爷你自己小心一点。”

    “你再等会儿,”安元志把袁义的手一拉,说:“我有点明白了,我姐这是想把脏水泼五皇子的身上去,可是这一个字就够了?”

    袁义看看被安元志窝在手里的信,说:“我也觉得不够,不过主子说,她也不想让圣上相信什么,只要圣上能疑心就行。”

    “九,是说九皇子吗?”

    “主子没明说,”袁义很老实地跟安元志说:“我也没有多少时间问,这个圣上能懂就行。”

    “我姐没害怕?”安元志都要走了,想想又回头问袁义道:“圣上都疑心她了,她就写了这个九字?”

    袁义这回一笑,说:“主子不是胆小之人。”

    “那倒是,”安元志说:“我就没见过像她这么胆大的女人。”

    “那我走了,少爷你自己小心,”袁义说着不声不响地先走了。

    安元志一个人站在树丛里,自言自语道:“那么多人在那里,我要怎么把这信塞那家伙的鞋垫底下去?”

    庆楠等安元志等得发急,不忍心看两个兄弟抬着暗卫的尸体就这么站着,便命这两位把尸体暂时放在了路边。

    “安五少爷不会跑了吧?”队里有人不放心地问庆楠道。

    “他敢!”庆楠瞪眼道:“他要跑,兄弟就没的做了!”

    安元志这时跑了回来,说:“我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庆大哥,你这个哥哥我认定了,别想甩开我啊。”

    庆楠看安元志回来了,没事人儿一样站在暗卫的尸体旁不动,就又来气了,说:“这家伙死透了,你看他能看出朵花来吗?”

    “这家伙的脚怎么这么小?”安元志却指着暗卫的脚跟庆楠说。

    庆楠不会去在意男人的脚长什么样,更何况还是个死男人,嗤了安元志一声,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我怎么发现你是个好管闲事的呢?”

    安元志蹲下身,用身体把队里人的视线都挡了。

    “少爷啊!”庆楠上前来要催安元志,就看见安元志把死人的一只鞋脱下来了。

    “别喊!”安元志知道这事他也瞒不了庆楠,看见庆楠过来也不慌张,只是让庆楠别嚷嚷。

    “元志,你这是在干什么?”庆楠下意识地就帮安元志挡着众人的视线,小声问道。

    安元志把叠好的信放进了鞋垫底下,又把鞋给暗卫穿上,说:“你不觉得他是坏人,我们才不会被上头的人骂吗?”

    庆楠说:“他是什么坏人?”

    “反正现在朝廷正乱着,就当是外面的哪个王爷的探子呗,”安元志看似大大咧咧地说道:“只要能把我们摘出来就行了。”

    “行啊,少爷,”庆楠捶了安元志一下,“一肚子坏水。”

    安元志撇撇嘴,没说话,要说一肚子坏水,那也得是他姐,他姐那才是想一出是一出,他们就是跟在他姐后面干活的命。

    “走了!”庆楠看着安元志忙活完了,才起身命手下的兄弟们道。

    苏养直在御书房的高台下面,看到安元志带着人抬了一具尸体来,头就疼,再一看这人竟然是世宗身边的暗卫,心肝都发颤,问安元志道:“安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巡防的时候看见这人,问他话,这人直接就往林子里钻,所以我们就放箭了,”安元志一本正经地道。

    苏养直说:“你们就这么着把人射死了?”

    “这箭射准了,”安元志说:“我也没想射死他。”

    苏养直不好跟安家的这位五少爷翻脸,憋着气道:“你们是在哪里看见他的?”

    “那地方我也不认识啊,”安元志说:“苏大人可以跟我们过去看看。”

    苏养直让自己的手下把这暗卫的尸体接过来。

    安元志这边的人还不肯把尸体交出来。

    安元志问苏养直:“苏大人,这人是谁?他要是混进宫里来的奸细,那我要交给我姐夫处理。”

    “他是宫里的人,不用上官将军来处理了,”苏养直说这话心里都难受,他们的暗卫被人杀了,他连骂一句都不行。

    “宫里的人看见我们为什么跑?”安元志还很不高兴地道:“他这不是找死吗?”

    “你确定他那是跑吗?”苏养直忍不住问道,这暗卫看见这帮人为什么要跑?最多就是不乐意搭理这帮人!

    安元志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了,说:“反正我看见他跑了,要不然我干嘛拿箭射他?”

    “安将军,就让你的人把尸体留下,你请吧,”苏养直尽量克制,不让自己暴粗口,他很想让安元志滚蛋,可是对着正得圣宠的人说这话,只会让自己不痛快,苏养直不会做这种傻事。

235擅入者,斩

    安元志没当自己杀了一个宫里人是一回事,带着自己的兄弟们走了。

    苏养直让人将暗卫的尸体抬下去,准备自己禀报过世宗后,将这位得罪了安元志的暗卫安葬。

    世宗在御书房的内室里,服了药后,就又昏睡了过去。

    在苏养直等世宗醒过来的时候,负责打点那暗卫后事事宜的手下找了来,递给了苏养直一封他们从那暗卫的鞋垫下搜出的信。

    苏养直看到这信,虽然只有一个字,也看不出什么明堂来,但苏养直还是瞬间便变了脸色。世宗身边的暗卫只能是忠心于世宗的人,跟外面的人是一点都不能接触的,这封信被这人这么小心的藏着,让苏养直第一时间就怀疑,这个暗卫跟外面的人有联系了。

    这天晚上,世宗从昏睡中醒过来,咬牙熬过了换药的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以为会等来安锦绣,没想到最先等来了苏养直。

    世宗看着被苏养直举到他面前的一字之信,说:“查过这信了?”

    苏养直说:“这信才写不久,臣闻着写信之人用的墨中渗了香料。”

    “是宫里的香墨?”世宗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苏养直道:“圣上,也许是宫里的什么人收买了这暗卫。”

    世宗看着信上的这个九字,这字不是狂草,看着大气,要凭一个字认出是谁的字迹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世宗在脑子里先把他的女人们过了一遍,这字不像是他的女人们写出来的。世宗再想皇子们,在他的皇子中,下大力气练过字的只有两个,四皇子白承允,五皇子白承泽。白承允写得一手狂草,而白承泽,世宗对苏养直道:“去对一下老五的字迹。”

    “圣上?”苏养直一惊,说:“这只有一个字,这是不是不太准?”

    “去翻翻他呈上来的折子,”世宗说:“找个九字出来,你亲自去办。”

    “臣遵旨,”苏养直忙就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后,安锦绣才姗姗来迟,跟世宗说:“圣上,臣妾来迟了,请圣上恕罪。”

    世宗看看安锦绣身后跟着的紫鸳,说:“小九儿呢?”

    “他,”安锦绣的笑容有点僵硬,说:“他睡了,臣妾就没带他来。”

    “跟朕说实话,”世宗说:“你也要骗朕吗?”

    安锦绣看着是害怕了,双膝一弯,就要下跪请罪。

    “好了,”世宗说:“你身子不好,过来坐下。”

    安锦绣走到了世宗的床榻旁,却站着不坐。

    “坐下!”世宗说:“你这丫头,朕说你一句也说不得了?”

    安锦绣叹口气,说:“九殿下可能是着凉了,有点发热。”

    世宗忙说:“让太医看了?”

    “袁义哄着他睡了,”安锦绣坐在了世宗的身旁,说:“一会儿臣妾就请太医去看看。”

    “又犯傻了!”世宗很无奈地看着安锦绣,命一旁的荣双道:“你去看看朕的小九儿。”

    荣双忙道:“臣遵旨。”

    “紫鸳去给荣大人带路,”安锦绣命紫鸳道。

    紫鸳答应了一声,跟着荣双出去了。

    “孩子病了,你就叫荣双去看看,”世宗口气还算温和地教训安锦绣道:“现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形,你不知道?”

    安锦绣低头认错。

    “今天齐妃找你了?”世宗又问道。

    “圣上,”安锦绣像是吃了一惊。

    “小八儿没了,朕已经知道了,”世宗说:“你们现在一个个当朕是纸糊的,什么事都经不起了?”

    安锦绣嘀咕道:“圣上的身子不好。”

    “她们找你的麻烦了?”世宗问道。

    “也没什么,”安锦绣说:“齐妃娘娘很难过,宋妃娘娘和魏妃娘娘也没跟臣妾说几句话,臣妾就是觉得沈妃娘娘人很好。”

    “沈妃?”世宗说:“她做了什么?”

    “她今天命人送了一个香包给九殿下,”安锦绣笑着道:“说是驱虫的,臣妾都没想到的事,沈妃娘娘竟然想到了。”

    “那香包你给小九儿用了?”世宗忙就问道。

    “嗯,”安锦绣点点头,说:“臣妾闻那香包,一股艾草的味道。”

    “吉和!”世宗叫了吉和一声。

    “奴才这就去,”吉和与安锦绣对视了一眼后,领旨退出了内室。

    “这是出什么事了?”安锦绣问世宗道。

    “你啊!”世宗说:“也就杀福王那会儿,朕觉得你有用些。”

    安锦绣干坐了一会儿,猛地从世宗的床榻上跳了起来,说:“那香包不能用?”

    “最好不要用!”世宗说。

    “可,可那是沈妃娘娘啊!”

    “你才是小九儿的母妃,他的东西不应该由你一手准备吗?”世宗也不说沈妃不好,就数落安锦绣道:“你命紫鸳她们弄个驱虫的香包出来,能有多难?”

    “怪不得九殿下病了,”安锦绣说着就要走,跟世宗说:“圣上,臣妾想回去看九殿下了。”

    “你急什么?”世宗说:“等荣双回来再说,你过来坐下。”

    安锦绣重又坐在了世宗的身边,如坐针毡一般。

    吉和回来跟世宗说过,他带着人去找安锦绣的时候,贵妃娘娘们已经说完了话,他跟着安锦绣去了千秋殿,宋、沈、魏三妃去了宋妃的芳华殿,齐妃回了东池佛堂。跟过去的那个暗卫被安元志一箭射杀了,世宗这会儿倒是真的好奇,他的这些女人们凑到一起说了什么。

    “那个温美人今天跟着沈妃娘娘一起来了,”安锦绣没等世宗问,主动跟世宗说道:“臣妾训了她几句。”

    “一个美人,你训就训吧,”世宗说:“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娘娘们关心圣上的事,只是臣妾没敢让她们知道圣上已经醒了,”安锦绣用毛巾替世宗擦了擦脸上的汗,拿着手巾的手有点发抖。

    “放心吧,”世宗看着安锦绣的手,说:“有荣双在,小九儿出不了事。”

    “这宫里,除了圣上,臣妾还能信谁?”安锦绣叹气道:“还是在庵堂里好。”

    “你不想陪着朕?”

    “如果不是因为臣妾,皇后娘娘也许就不会……”

    “项氏的事与你无关,不要胡思乱想,”世宗打断安锦绣的话道:“朕现在成了这样,也怪不得别人。”

    安锦绣扭过了头去。

    “有什么好哭的?”世宗笑了一声,“朕不是还活着吗?”

    “一定很疼吧?”安锦绣把头又扭过来,哽咽了一声后,问道。

    “没什么,”世宗的伤处疼得厉害,可是在安锦绣的面前,他不想将自己虚弱的样子表现出来,只跟安锦绣说:“以后要看好小九儿。”

    安锦绣点头。

    世宗看着安锦绣,又是叹气。

    荣双跟着紫鸳到了千秋殿,见到了白承意。白承意在小床上睡着,小脸看着是有点红,但荣双摸摸白承意的额头,感觉白承意也不像是发热的样子,再把把脉,也没看出九皇子生病了。

    “九殿下这会儿没事了,”守在小床旁的袁义跟荣双说。

    荣双正发愣间,吉和跑了来,进门就问袁义道:“沈妃娘娘送九殿下的香包呢?”

    袁义从小床上拿了一个红丝绳的香包,说:“大总管这是怎么了?”

    吉和看着袁义手里的香包,摇了摇头,跟荣双说:“荣大人,你看看这香包吧。”

    荣双这会儿知道,自己又摊上宫里的龌龊事了。

    “九殿下怎么样了?”吉和探头看了看小床上的白承意,语调很急地问道。

    荣双想说没事,但舌头打了一个弯,说:“现在没事了。”

    “谢天谢地啊,”吉和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荣双把香包拆了,把里面的草药沫子一一看过了,然后跟吉和说:“我们回去跟圣上复命吧。”

    袁义说:“荣大人,这香包有问题?”

    荣双回袁义道:“在宫里,尽量不要用别宫的东西。”

    “袁老弟,记住荣大人的话啊!”吉和在一旁叮嘱袁义。

    袁义搭在小床床栏上的手握紧了,青筋突出来老高。

    荣双不放心,又给白承意把了一回脉,确定白承意没事后,才跟着吉和一起回了御书房。

    世宗看荣双跟自己点了点头,没让荣双说话,就让荣双退了下去。

    安锦绣说:“荣大人怎么走了?”

    “小九儿没事,他不走做什么?”世宗道:“你回去守着小九儿吧,明天他是要没事了,把他带过来给朕看看。”

    “圣上不要臣妾陪了?”安锦绣这会儿又不急着走了。

    世宗碰了碰安锦绣的手,说:“明天再过来,回去就休息,听见了没有?”

    安锦绣这才告退,走的时候,还是回头看了世宗好几眼。

    等安锦绣走了后,世宗是狠狠地捶了床榻,气得脸上血色尽褪。

    “圣上!”守在一旁的向远清忙跪下求世宗道:“圣上你现在不能生气,不管有什么事,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吧!”

    “该死的,这些该死的!”世宗怒骂道。

    苏养直跟荣双一起跑了进来,都跪地求世宗不要生气。

    “那字迹是谁的?!”世宗恶狠狠地问苏养直道。

    “臣找到了一份折子,”苏养直跪行着到了世宗的床榻旁,将信和一本白承泽亲手写的折子都举到了世宗的跟前。

    两个九字,一模一样。

    苏养直不敢说话,两个太医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世宗盯着两个九字看了半天,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事不要往外说了。”

    苏养直忙道:“臣遵旨。”

    这个九字,是白承泽指示这暗卫去加害白承意吗?八皇子被人干净利落地害了后,世宗不得不这么想这个九字的含义。

    “命韩约带着人去守千秋殿,”世宗命吉和道:“有擅入者,斩。”

236想不想坐他的位置?

    安元志用完了晚饭,从临时供他们这些兵将休息的宫室里走出来,就看见上官勇站在庭院里发呆。安元志看了看四周,走上前,小声道:“姐夫怎么不去看看我姐?”

    “嘘,”上官勇忙让安元志闭嘴。

    “这里没有外人,”安元志说:“我这样说话也能被人听到?”

    “现在不是时候,”上官勇仰首望天道:“你也不要去找她,这个时候去只会害了她。”

    安元志也抬头看天,星空之上,一轮明月高悬,那月光就这么清冷地照下来,给夜色平添了一抹孤寒。安元志往上官勇的身边靠了靠,说:“你说我姐的那招有用吗?”

    上官勇摇了摇头,说:“皇家的事,我想不明白。”

    “说到底就是为了那把椅子,”安元志说:“也不知道我姐在想什么心思,她是要为九皇子谋位吗?”

    上官勇低下头。

    “姐夫你怎么不说话?”安元志看着上官勇问道。

    “你姐也是没办法,”上官勇这才说道:“这宫里是吃人的地方。”

    安元志不忿地踢了一脚身旁的花台,跟上官勇说:“姐夫,我就不信,我一辈子就得活的这么小心翼翼!”

    上官勇拍了拍安元志的肩头,这个世上真正能活的恣意潇洒的能有几人?大家不都是小心翼翼地活着?上官勇很想安锦绣,只是这个时候,他就是得忍着,这不也是一种小心翼翼?

    安锦绣这个时候坐在白承意的小床旁,亲了亲白承意的小脸,问袁义道:“那香包没沾他的身吧?”

    “没事,”袁义说:“香包一直放在我的袖子里,荣双不会看出来的。”

    安锦绣喃喃地道:“这样就好。”

    “圣上会罚沈妃和五皇子吗?”袁义问安锦绣道:“他不会不问这事吧?”

    “主子,”紫鸳这时跑了进来,跟安锦绣说:“大总管带着韩约来了,圣上让韩约带兵来看千秋殿。”

    安锦绣看着袁义说:“这就是圣上的动作。”

    “只是派韩约来看着?”袁义不满道,他们费了这一天的劲,最后就得到一个让韩约来看守的结果?

    安锦绣冲袁义摆摆手,跟紫鸳说:“你带大总管过来,让韩约在前厅等我。”

    紫鸳又跑了出去。

    “圣上对白承泽起疑心了,”安锦绣这才跟袁义说:“这是我能要的最好的结果了。”

    袁义说:“那沈妃娘娘呢?”

    “她?”安锦绣一笑,“没有了白承泽,她便什么都不是,我们不必在意她。”

    袁义皱眉道:“只是疑心就够了?圣上也疑心主子你了啊。”

    “这不一样,”安锦绣说:“我只是一个妃子,生死都不由我选,而白承泽是皇子,一个皇子失了圣心,离那把龙椅就远了。”

    “他真会害九殿下吗?”袁义又问道。

    “他看见将军跟我在一起说话了,”安锦绣说:“他的心思我能猜得到,只要承意死了,将军就还是他手里的一张牌,他一定会害承意。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防是防不住的,在他动手之前,我们不如把他的心思捅到圣上跟前去。”

    “这样五皇子就不敢动手了?”

    “代价太大的事,白承泽不会做,”安锦绣说到白承泽时,神情阴沉,“这个人,我……”

    “主子想说什么?”

    安锦绣回转了神色,莞尔一笑,她与白承泽纠缠了一辈子,这辈子再撞上,不知道谁会赢谁会输啊。“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能早一点出宫就好了。”

    袁义替白承意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如果可以,他也一刻不想在这座帝宫里多呆。

    吉和跟着紫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见安锦绣就说:“娘娘,圣上派了韩约大人来护卫您了。”

    安锦绣在凳子上转了一个方向,面对了吉和,说了一句:“你这次做的很好。”

    “这是奴才的本分,”吉和忙道:“奴才就怕做的让娘娘不满意。”

    “随我去见见韩约,”安锦绣起身道。

    吉和忙就跟在了安锦绣的身后,回头看看袁义,见袁义还是守在白承意的小床边没有动,便跟安锦绣道:“娘娘,您这样一闹,会不会激怒五殿下?”

    “他怒了又能拿我怎样?”安锦绣走出了自己的寝室,屋外的空气里充满了花香,再被夜风这么一吹,这花香几乎无处不在,充斥了千秋殿的每一个角落。

    “娘娘说的是,”吉和应和安锦绣道。他在安锦绣入宫时,是跟安锦绣玩过一点手段,比如在千秋殿里安排一些自己的人手,只是不久之后,这些人就被世宗下令逐出了千秋殿,理由还不是安锦绣不满意,是世宗看不上这些人。那个时候,吉和就后悔跟安锦绣玩这一招了,现在再想跟安锦绣币心,就太难了。

    “你自己也小心点,”安锦绣边往前厅走,边说道:“你是贴身伺候圣上的人,殿下们都盯着你呢,嘴不严,你这条命就谁也保不住了。”

    吉和赔着笑脸跟安锦绣说:“奴才知道娘娘是为了奴才好,娘娘,圣上的身子看着没有好转,但是奴才听荣大人说,已经无性命之忧了。”

    “圣上中的毒解了?”

    “荣大人说要用什么药以毒攻毒,”吉和回话道:“向大人却说这毒不能冒险,只能压制,最后还得看圣上怎么选。”

    安锦绣说:“圣上选了?”

    “圣上还没下决定。娘娘,您说圣上怎么会在这事上犹豫?拿不定主意,可以再找太医来问问啊,太医院又不是只有向荣二位。“

    安锦绣往前走着,世宗这个时候不下决定,是在等援兵到,等可以重新掌控朝堂了,那个时候再赌命也不迟。“圣上不想太多人知道他已经清醒的事,”安锦绣跟吉和说:“你在御书房就不要多问了,省得让圣上对你生厌。”

    吉和跟在安锦绣的身后唯唯诺诺。

    “九殿下是还小,比不上他的哥哥们,”安锦绣进前厅之前,特意停下来跟吉和说:“不过圣上一定能过这一关的,所以大总管就算有什么别的心思,也要三思而后行。”

    吉和忙就要跟安锦绣再币心,安锦绣却已经走进前厅里去了。

    韩约站在前厅里,千秋殿的这间会客的前厅里,按世宗的吩咐布置得很奢华,韩约却没四下里乱看,规规矩矩地垂首而立,听见安锦绣进来,忙就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没办法跟韩约面对面的说话,两个人的中间隔着一道屏风,谁也看不到谁。“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安锦绣让韩约起身后就问,御书房那一战后,韩约脱力之后,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

    “奴才已经无事了,”韩约听着安锦绣说话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便道:“娘娘的身子还是不好吗?”

    “我也就是这样了,”安锦绣一笑。

    “娘娘,”吉和跟安锦绣说:“奴才将韩大人带到,奴才就告退了。”

    韩约是从庵堂就开始跟着安锦绣的,在吉和想来,这两个人一定有话要说,自己还是识相地走开比较好。

    安锦绣也没留吉和,让一个千秋殿的小太监送吉和出去。

    吉和出去后,韩约明显放松了不少,跟安锦绣说:“娘娘,那天奴才看娘娘走到福王的马前,奴才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想起自己给福王的那一刀,安锦绣摇头好笑道:“我那一下不算什么,最后还是得靠你们。”

    “娘娘,”韩约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安锦绣一些,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宫里的人心不稳,娘娘还是小心为好,奴才一定带人守住千秋殿。”

    “你手下现在有多少人?”安锦绣问道。

    “加上苏大人新分给我的人手,奴才手下现在有一千人,”韩约说。

    一千人守千秋殿是足够了,只是要在如今世宗都要等援兵来自救的帝宫里,一千人不足以保住自己这帮人的命。安锦绣手指敲了敲椅把,对韩约说道:“林章这些天在做什么?”

    “林章?”韩约一时想不过来安锦绣怎么会突然提起林章。

    “嗯,那位林副统领最近在忙什么?”

    “他,”韩约说:“奴才看他已经是五殿下的人了,苏大人现在已经不让他靠近御书房了。”

    安锦绣说:“他手下有多少人?”

    “这个奴才没有数过,”韩约说:“听说他带人打中宫的时候损失了不少人手,现在他的手中应该还有三千人吧。”

    “想不想坐他的位置?”安锦绣突然就问韩约道。

    韩约呆了一呆,他现在在大内待卫里,官位也不小了,只是大内待卫副统领这样的官,离他还是太远,那可是皇帝的亲信啊。

    “不敢想?”安锦绣隔着屏风冲韩约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应该是个不甘平庸,想当将军的人。”

    韩约听见安锦绣笑后,回过神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对安锦绣道:“奴才谢娘娘提拔。”

    “我能有多大的本事提拔人?”安锦绣说:“起来吧,这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韩约从地上站起身来,道:“娘娘要奴才怎么做?”

    “林章既然要做五殿下的臣,那他还当什么大内侍卫副统领?”

    韩约说:“娘娘要奴才去揭穿这事?”

    “林章与将军上官勇有仇,”安锦绣说道:“你去找他,他会帮你。”

    上官勇这个名字从安锦绣的嘴里说出来,让韩约又呆了一呆,安妃娘娘原是上官妇的传闻才过去多久?“上官将军会相信奴才吗?”韩约问安锦绣道。

    “只要能杀林章,他就会帮你,”安锦绣说道:“杀了林章,你就能坐他的位置。”

237断子绝孙的货

    要怎么杀林章?

    韩约找到上官勇的时候,觉得这是一件很难办的事。先不说上官勇能不能信任自己,他们要对付的林章身后还站着一个五皇子呢,这个时候的朝政由四皇子和五皇子执掌,他们能得罪白承泽吗?

    上官勇看到韩约来,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是安锦绣让韩约来的。

    “将军?”韩约以一种豁出去的心情把要说的话说完了,都不敢看上官勇,他怕上官勇把自己一脚踹出去。

    听了韩约的话,上官勇和安元志都是一愣,然后安元志就激动了起来,说:“要杀林章了?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不杀林章,他们怎么报平安和上官宁的仇?

    韩约说:“安五少爷,你跟林章也有仇?”

    “有仇,”安元志说:“仇大了,我……”

    “元志,”上官勇叫了安元志一声,让安元志住嘴,他们跟林章的仇,能跟韩约说吗?

    “我去!”安元志说:“杀一个林章罢了,我一个人就能行!”

    上官勇说:“你一个人要怎么杀?”

    韩约看看上官勇,再看看安元志,后知后觉地想,这两位是同意帮他杀林章了?

    安元志狠道:“我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杀他能有多难?”

    上官勇说:“林章的武艺不弱,他还是大内侍卫副统领,你不怕下手的时候惊动了宫里的人?你要怎么收场?”

    安元志挠头了,想想也是,林章手底下还有一帮人呢,林章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单,他要怎么下手杀人?

    “这人是你要杀的?”上官勇问韩约道。

    韩约点了点头,没把安锦绣说出去,下意识里,韩约就觉得安锦绣离上官勇十万八千里最好,这两个人最好不要有一点瓜葛,要是让人知道了上官勇帮安妃娘娘办事,外面能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韩约想想都怕。

    “你怎么想起来找我的?”上官勇又问韩约道。

    “林章有二心,我怕他对圣上不利,这个时候我也找不到什么人能帮我,”韩约在来的路上,这个借口就已经想好了,“上官将军奉旨守卫帝宫,所以在下就想请上官将军帮一个忙。”

    “你就不怕我有二心?”

    韩约站起身,冲上官勇一抱拳,说:“韩约知道上官将军忠心为国,韩约冒昧前来,还望上官将军见谅。”

    “杀林章,真的只是你的意思?”上官勇还是问。

    “是。”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上官勇说:“林章之事我会尽快解决。”

    韩约从上官勇的地方出来才发觉不对劲,这事他怎么成报信的了?听上官勇和安元志的意思,杀林章好像没他什么事了。

    “这小子没供出我姐,看来是个有骨头的,”安元志在韩约走了后,跟上官勇道:“姐夫,我姐这次没用错人吧?”

    上官勇对于韩约为人如何没做评价,说:“要杀林章,不能在宫里动手。”

    “可林章他现在不出宫啊,”安元志说:“我们能把他诓出宫去吗?”

    上官勇没及说话,有人在门外敲门了,安元志刚一开门,袁义就从门外闪身进来,说:“关门。”

    安元志伸头出去看了看,看门外无人,才把门关上了。

    “将军,”袁义往上官勇的跟前一站,匆匆一抱拳。

    “韩约刚刚才走,你看到他了?”安元志走过来问。

    “我看到他走才进来的,”袁义说:“他把要杀林章的事说了?”

    “说了,”安元志说:“只是我们现在不好下手啊。”

    “主子让我来跟将军说,必须得韩约亲手杀了林章才行,否则难保韩约富贵之后,还与我们一条心。”

    安元志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靠背椅上,说:“我们杀林章都难了,逼韩约亲自动手,这不是更难?我姐当我们是神仙?”

    “让林章知道韩约要杀他,取而代之,”袁义说:“这样韩约就一定会亲自动手杀林章了。”

    “这是她的意思?”上官勇问道,喊安锦绣一声娘娘,他是再也喊不出口。

    袁义点头,说:“夫人说了,韩约若是能取代林章,几位殿下一定会想方设法拉拢韩约,九殿下年纪太小,还没有让人忠心的本钱。”

    安元志这时说:“林章现在是五皇子的人,韩约下手杀了林章,他跟五皇子成了仇人,就是五皇子不计较林章之事,韩约也不敢上五皇子的船了,只是,其他皇子呢?我姐凭什么认为韩约不会投到其他皇子的门下去?”

    “夫人说我们知道韩约动手杀林章的目的,为了争权夺利斩杀同僚,只要圣上还在一天,韩约就不敢生异心。”

    安元志看向了上官勇,说:“韩约能是林章的对手吗?”

    上官勇摇了摇头,他对韩约并不了解。

    “将军,”袁义说:“夫人说韩约有这个本事,只要将军在旁边看顾着他一些就可以了。”

    安元志说:“我姐就这么信他?”

    袁义想了想安元志的话,说:“夫人是很看重他,还准备把紫鸳嫁给他。”

    韩约出身没落贵族,紫鸳虽然是下奴出身,但现在已经是千秋殿的女官,这身份配韩约绰绰有余。安锦绣把紫鸳当妹妹看,她能舍得把紫鸳嫁给这个人,袁义的这个看重,可就不是一般二般地看重了。

    “我知道了,”上官勇说:“我会看顾韩约的。”

    袁义又把身上背着的包袱解下来,递给了上官勇,说:“这是夫人为将军做的鞋袜。”

    安元志跑了过来,说:“我的呢?”

    袁义看看安元志,说:“夫人身体不好,少爷的鞋袜,府里应该有人为您准备吧?”

    上官勇看安元志盯着自己手里的包袱看,把包袱放身后去了。

    安元志有点吃味了,他听庆楠说过,汉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姐这是有了姐夫忘了弟啊,“姐夫你用的着这样吗?”安元志跟上官勇说:“我们的脚不一样大,我就是抢过来也用不上啊。”

    袁义噗的一乐,他发现安元志到了军营里后,性子比在安府作少爷的时候活泼多了。

    “她还好吗?”上官勇笑着摇了摇头,问袁义道。

    “夫人的身子还是那样,要将养,”袁义说:“只是这个时候,她没办法静下心来。”

    “她的膀子呢?”上官勇问。

    “断了,”安元志说:“向太医给接的,等骨头长好就没事了。”

    “我那天应该早些到的,”上官勇懊恼道。

    “夫人这次已经是命大了,”袁义想到那天直冲安锦绣射过去的飞箭也后怕,跟上官勇道:“韩约守着千秋殿后,圣上身边的人都撤走了,将军若是有空,可以去看看夫人。”

    上官勇点点头。

    袁义话也带到了,东西也送到了,又偷偷摸摸地走了。

    “我去找林章,”安元志说:“我跟这人说过话,姐夫我走了啊,”安元志说着话,不等上官勇点头,就跑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上官勇一个人了,上官勇才把放在自己身后的包袱拿到身前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双阔口的布鞋,三双白袜。

    上官勇试了试这鞋,没舍得穿着这鞋往地上踩,特意踩在了他原先穿着的旧靴上。安锦绣没问过自己穿多大的鞋,上官勇也没觉着安锦绣在意过自己的脚,不过这鞋穿在他的脚上正好合适。

    上官勇一笑,把布鞋脱下来,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这鞋和三双袜子,上官勇是舍不得穿的,要跟安锦绣为他做的那件衣服放一起收着,好让他想安锦绣的时候有个念想。

    “唉!”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勇长叹了一口气,将鞋袜放进包袱里重新扎好,收进了自己的行李里。

    袁义说千秋殿那里世宗的人都撤走了,可上官勇知道自己这里还有世宗的人在盯着,袁义的轻功超群,人也机警,过来一两次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自己这个一军之主,走到哪里都有尾巴跟着,甩都甩不掉,上官勇深知自己现在还是没办法去看安锦绣。

    庆楠推门走了进来,在帝宫里呆着,他们一律不准喝酒,连大声说话都不允许,庆楠就这么几天,已经快被憋死了。

    “怎么还不休息?”上官勇没事人儿一样问道。

    “睡什么啊,”庆楠往上官勇的下首处一坐,抱怨道:“这皇宫里也太静了,我躺床上都心慌,这里面不是住着万把号人吗?怎么一点人声我都听不到呢?”

    上官勇说:“谁敢在皇宫里大声说话?”

    “还有盯着我们的那些人,”庆楠烦燥地摇着头,“既然让我们来守卫皇宫,干嘛还要把我们当贼看着?逼宫造反的又不是我们!”

    “少说两句吧,那些人又没打扰到我们,”上官勇看看庆楠进屋后,没被关上的门。

    “你还怕那帮人偷听我们说话?”庆楠也顺着上官勇的目光看过去,说:“大哥,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我们兄弟以前怕过什么啊?”

    以前自己忠君,现在自己想的是怎么叛君,心境不一样了,胆子能一样吗?上官勇苦笑了一声,说:“不要跟宫里的人斗上,我们斗不起。”

    “我知道,”庆楠翘着二郎腿,晃着脚说:“我们这帮人连御林军都比不上,要不是安五少爷在这里,我们这帮当兵的还不知道得挨人多少白眼呢。其实我就是骂了这帮人,大哥你说,圣上会砍我的头吗?”

    上官勇说:“你想干什么啊?”

    庆楠哼哼了两声,说:“我今天听说了,圣上的暗卫里有不少是太监。”

    上官勇说:“是太监又怎么了?”

    “断子绝孙的货!”庆楠冲到了门口,冲着院墙骂道:“老子再不济,也有儿子送终!再盯下去,迟早一天瞎眼!”

238慈父

    庆楠的叫骂声从院墙里传出来,让多少人恨得牙痒痒,让多少人哭笑不得,这些外号庆不死的这位都没去想,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大哥,说:“我骂完了,回去睡了。”

    上官勇冲庆楠挥了挥手,按安元志的说法,世宗这个时候正装晕等援兵呢,现在应该没人有心情来管庆楠,为太监们出头。

    安元志找到林章的时候,就看见林章跟白承泽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太小,让安元志想偷听也偷听不到这两位在说些什么。

    “元志?”白承泽看见安元志后,片刻愣神都没有,很亲热地喊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笑着走上前,说:“五殿下怎么会跟林大人走在一起?”

    白承泽笑道:“碰见了,就说几句。元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安元志说:“我来找林大人的。”

    “安五少爷找我有什么事?”林章问安元志道,他看见安元志就想躲,只是这个时候要是躲开了,不更显得自己心虚?

    “韩约来找我姐夫了,”安元志说:“他说你有二心,要我姐夫帮他。”

    “这个混帐!”林章开口就骂。他以为上官勇会趁此机会冲他下黑手,为家人报仇,没想到最先想自己死的人,竟然是韩约!

    白承泽哦了一声,说:“那你姐夫怎么说?”

    安元志耸耸肩,说:“我姐夫说这种事他不好管,让我来告诉林大人一声。”

    “他不帮韩约?”林章不相信地道。

    “你们大内侍卫之间的事,我们帮谁也不好吧?”安元志说:“五殿下,您看呢?”

    白承泽不动声色,点了一下头,说:“上官将军插手宫中侍卫之事,的确不妥。”

    安元志看着林章说:“你看,五殿下也觉得你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林章眯着眼看着安元志,没吱声,心里已经在盘算,要怎么把韩约除掉了。

    安元志跟着白承泽一起往前走,说:“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五殿下说一声。”

    “什么事?”白承泽手拨了一下一根垂到了他头上的树枝。

    安元志一把把这根碍事的树枝扯了下来,往地上一扔,说:“我父亲找我了。”

    “你去忙你的吧,”白承泽回头跟林章说了一声。

    “我父亲还是不能不顾我的那位嫡姐,”安元志看着林章的背影跟白承泽说:“我是不想认那位太子妃娘娘的,不过孝道我不能不讲。”

    白承泽迈步又往前走,说:“太师想解东宫之围?”

    “是,”安元志说:“我是安家的庶子,安家的富贵其实跟我没有多大关系,只是这次我父亲都求我了,我不能不做。”

    白承泽回头看安元志一眼,说:“那元志你想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我姐夫手里有兵,我带些兵冲进东宫去,”安元志说:“围着东宫的人里面有五殿下的人,元志想请五殿下把手下撤走。”

    安元志这样直接地提要求,把白承泽逗乐了,说:“元志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我就是觉得太子殿下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五殿下暂时放他一条生路又能怎样?”

    “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太子?”

    安元志扬了扬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说:“五殿下不是在御书房的高台下,说过那是你最后一次叫太子殿下兄长了吗?”

    白承泽哈的笑一声,说:“所以你就觉得我与太子没有兄弟之情了?”

    “我跟我的兄长们从来就没有过兄弟之情,”安元志说:“五殿下,您就给我一句话吧。”

    “元志,你是安家人啊,”白承泽说道:“与我说这话不合适。”

    “除了我那个死了的姐姐,我在安家没有亲人,”安元志认真了起来,跟白承泽说:“五殿下,比起太子殿下,元志觉得你更好。”

    白承泽说:“只可惜你父亲不这么想。”

    “他那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安元志不耐烦地说:“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两个人的面前这时出现了一个小池塘,白承泽看着蜻蜓贴着水面飞行的样子,跟安元志说:“看来天又要下雨了。”

    “这是老天爷的事,我管不了,”安元志说:“五殿下,你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那里还有我其他兄长的人,”白承泽说:“只有我一人帮你,能有什么用?”

    “我父亲说宫里有人会保我,”安元志站在池塘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下水,“我觉得我父亲不会害我去送死。”

    “所以你就决定当一回孝子了?”白承泽说:“你也不问问那个会保你的人是谁?”

    “反正不会是太子妃娘娘,”安元志说:“虎毒不食子,他不会为了女儿就杀儿子吧?”

    白承泽望着倒映着点点星光的池塘出了一会儿神,安元志突然跑来示好,这举动很突兀,是上官勇教的?白承泽想想觉得上官勇还不至于让安元志这么听话,这小子,白承泽看向了安元志,这小子怕是也知道自己的姐姐没死了。

    安元志看看自己的身上,跟白承泽装傻道:“五殿下怎么这么看着我?”

    “好,”白承泽跟安元志说:“我答应你,我马上就撤走我的手下。”

    “真的?”安元志看上去又惊又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承泽道:“我不会哄你,只是元志你要想清楚,你这么一做,如果我父皇醒来,治下太子的罪,你带兵解东宫之围,就是与叛军同罪。”

    “我没什么好怕的,”安元志笑起来,那一嘴的白牙在夜晚更加的醒目,“那我今晚就带兵过去?”

    白承泽点头说:“好。”

    安元志转身就跑走了。

    白承泽转身看着面前的池塘,也抬脚踢一块石子下水。安锦绣怎么会让自己的同胞弟弟去死?解东宫之围,一定是他父皇的意思了。被太子害成这样,还不杀了这个儿子?

    “父皇,你真是慈父吗?”白承泽望着御书房的方向,自言自语地问道。答案当然是不,安元志跟世宗领命之时能想到祸水东引这个词,白承泽也能想到。

    “爷,”看见白承泽走到了宫门口,等在宫门外的白登忙就迎了上来。

    “让我们在东宫的人撤了,”白承泽小声说了一句。

    白登不敢问为什么,忙就跑走了。

    安元志跑回到上官勇的房里,气还没喘匀,就跟上官勇说:“姐夫,我今天就带着人去把东宫的围解了。”

    上官勇说:“今天?你想好了?”

    “我跟白承泽说了,”安元志说:“让他把手下撤走。”

    “他答应了?”

    “他应该知道我知道我姐没死了,”安元志甩着手说:“凭他的脑子,他能想到这是他父皇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答应我?”

    上官勇挥了挥手,说:“你带着庆楠他们去吧。”

    “姐夫,我觉得今天晚上林章就会去找韩约,你去看着点吧,”安元志又说。

    “韩约在你姐的千秋殿,林章不会跑去千秋殿杀人,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吧。”

    安元志把上官勇喝了几口的茶端起来喝了,抹着嘴跑出去找庆楠那帮人去了。他姐夫多老实的一个人,现在也被逼的学会算计了,安元志心里叹了一口气,天知道他们这一家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承泽站在宫门前,不久之后就听见了东宫那里传来了喊杀声。

    御书房的内室里,吉和走到了世宗的床榻前,小声道:“圣上,安元志带兵去打东宫了。”

    世宗睁开双眼,眼中布满了血丝,说:“把窗户打开。”

    吉和忙跑到床头的窗前,把这扇窗给推开了。

    东宫那里的喊杀声,隐隐约约地传进了内室里。

    “都是朕的好儿子啊!”世宗叹了一句。

    “圣上,臣去东宫看看吧,”守在床头的苏养直道:“安元志年轻,臣怕他做事没有分寸。”

    “安书界会去的,”世宗道:“那面前还关着他的女儿呢!”

    安锦绣在千秋殿里也能隐约听见东宫那里的喊杀声,袁义出去打听了一下,跑回来跟安锦绣说是安元志带着兵去打东宫了。

    安锦绣正做着绣活的手就是一抖,说:“是元志?”

    袁义点点头,看安锦绣脸色发青的样子,就说:“少爷不能去?那我去把少爷叫回来?”

    “来不及了,”安锦绣放下了手里的绣线,这一定是世宗让安元志去做的,只是安元志手里有圣旨为证吗?要是没有,事后世宗不认帐,她这个弟弟不就是又一个福王了?

    “主子,”袁义说:“这事是不是很糟糕?”

    “圣上是疑我疑的厉害了,”安锦绣垂眸道:“元志的命这下子就凭他的一句话了,我要是再犯错,他一定会杀了元志。”

    袁义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也变了脸色道:“这要怎么办?”

    “我如今这么老实,应该不会出事,”安锦绣望着袁义勉强笑了笑,帝心难测,发现自己不是弱不禁风,而是连人都敢杀的女人后,世宗不对自己起疑是不可能的,安锦绣只是没想到,世宗会直接拿安元志的命来压自己。

    “我还是去东宫看看吧,”袁义呆不住了。

    “帮我挑一下灯花,”安锦绣却说:“你去帮他杀人吗?他事情都做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袁义替安锦绣剔了一下灯花,心烦道:“我们不如趁这会儿朝廷正乱着,逃走好了!”

    “我们能逃去哪里?”安锦绣低头做她的绣活,“这场乱很快就会过去,我们逃不掉的。”

    “那将军岂不是很快就又要出宫去了?”袁义坐在了安锦绣的对面说道。

    安锦绣抬眼看了看跳跃着的烛火,无可奈何的事,要她如何说呢?

239嫡姐庶弟

    诸皇子的手下不少都是诸位皇子花大钱养着的人,而傻大兵们平日里走在路上也没有什么人看得起,只是真到了玩命的时候,被诸王府精养着的侍卫武师们,还真就比不上这些被朝廷这个后母养着的大兵们,

    东宫的这场打斗没能像福王逼宫那次打上一夜,诸皇子知道白承泽把自己的手下事先撤走之后,也都把人手撤走了,所以安元志这一帮人喊的声很大,但这一回他们真没杀几个人。

    上过沙场的人没把这种没见多少血的打斗当一回事,可是东宫里的人却个个惊慌。安元志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光记着打人了,没顾上跟东宫的人们说一声,他们是来解围,而不是来杀人的。

    等安元志这里收手了,庆楠打着呵欠说要回去补觉的时候,东宫里的人还在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跑乱喊。

    “这怎么弄啊?”庆楠问安元志。

    安元志也不看东宫这帮被他吓破了胆的人,跟庆楠说:“你今天是回不去了,带着人去接太子殿下过来吧,他不能老是睡在金銮殿里。”

    庆楠说:“我去接,太子殿下能听我的话吗?我算哪根葱呢?”

    安元志觉得这是个问题,他手上没有世宗的圣旨,太子凭什么信他的话?

    “元志?!”就在安元志站在东宫的大殿里发愁的时候,安太师带着安元文冲了进来。

    安元志转身看自己的父亲,在他的记忆里,安太师还没跑得像今天这样快过。

    “真的是你?”安太师跑到了安元志的面前,又惊又怒地道:“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安元志说:“我来解东宫之围啊。”

    安太师吼道:“谁给你的胆子?!”

    安元志眨一下眼睛,说:“我不能说啊。大哥来了正好,跟着我庆大哥去金銮殿接太子回来吧,这里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安元文看着安太师。

    “你,”安太师拿手指着安元志。

    安元志把安太师的手一拨,说:“我还没有私自用兵的胆子,父亲,这就当是你为了太子殿下所做的事吧。”

    安太师身子晃了晃,被庆楠手急眼快地扶住,扶到了一旁的椅子坐下了。

    安元志也不看自己的老子,看着安元文道:“大哥原来还有这样的胆子,我们在这里打打杀杀,你就不怕被误伤吗?”

    安元文没理安元志,现在安五少爷是安府里前途最好的人,日后就是他凭着嫡长子的身份接管了安府的一切,这个弟弟他也依旧不好得罪。

    安太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推开了还扶着他的庆楠,说:“元文随我去接太子殿下。”

    看着安氏父子走出了大殿,庆楠张着嘴说:“他们就这么走了?”

    “你以为我父亲是傻子?”安元志说:“我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庆楠说:“你说什么了?”

    安元志干咳了一声。

    一个东宫的宫人这时在殿外一个跟头跌在地上,左脚上的鞋子飞了出去。

    庆楠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小宫女吸引走了,跟安元志说:“袜子上还绣莲花呢,脚底板上的东西,她想给谁看?”

    安元志撇嘴道:“你一天到晚跟我说玩过多少女人,绣花的袜子你没看过?女人贴身的小裤上还绣花呢,你说那是给谁看的?”

    庆楠盯着那个还趴在地上没爬起来的小宫女说:“外面的女人跟宫里的女人能一样吗?那小腰还没我腿粗吧?小模样长得不错啊,我要不要上去帮她一下?”

    安元志说:“你要去抱人家?没看出来,你还会怜香惜玉啊。”

    庆楠走出了大殿,在女人的事情上,他跟安元志说不通。安元志不愁找不到老婆,只要安元志乐意,想要多少女人估计都没问题,可是庆楠不一样,一个人当兵的钱得养活在家乡的一家人,他的老婆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呢。

    跌在地上的小宫女最多十五岁,跌在地上后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越心急就越爬不起来,正慌得流眼泪的时候,面前蹲下了一个人。

    “伤着了?”庆楠冲着这小宫女咧嘴一笑。

    庆楠的长相其实很清秀,只要他不开口说话,看上去就是个很文质彬彬的人,按营中兄弟们的话,庆不死要是穿一身长衫出去,跟人说他是读书的秀才,没有人会不相信。小宫女乍一见庆楠,傻愣住了,连哭都忘了。

    安元志看一眼这小宫女,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一个被庆楠的皮相骗了的无知少女了。

    “我拉你起来,”庆楠冲这小宫女伸出了手,轻声道:“别怕,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小宫女望着庆楠,像是在犹豫该不该信这人。

    安元志在一旁一笑,说:“这位姑娘,你还要在地上趴多久?”

    小宫女看向安元志,只一眼,就忙把头低下了。

    “滚!”庆楠冲安元志一瞪眼,勾搭女人的时候,他就烦安元志这种天生招女人喜欢的人在旁边。

    安元志冲自己的身后努了努嘴,然后就看着庆楠笑。

    庆楠这才看到了小宫女掉的那只绣花鞋,忙站起身跑过去,捡了鞋再跑回来的时候,还不忘把安元志推得远了一些。

    安元志舍不得走,站在一旁看热闹。

    “多谢将军,”小宫女面红耳赤地跟庆楠道谢。

    庆楠说:“你袜子上的这朵莲花漂亮的很,是你自己绣的?”

    小宫女红着脸,飞快地穿上鞋。

    “我扶你起来,”庆楠那手还不死心地伸着,想扶这个小美人起来。

    小宫女连连摇头,也不敢看庆楠。

    “你们在干什么?!”就在这当口,一声很严厉的女声从侧门那里传了来。

    安元志转身,就看见安锦颜带着一帮子宫人太监走了过来。

    庆楠还蹲着没反应的时候,小宫女已经跪伏在地上了。

    “把她给我拿下!”安锦颜指着这小宫女命自己的左右道。

    庆楠从地上跳了起来,瞪着安锦颜道:“为什么要拿她?”

    “大胆!”有太监喝斥庆楠道:“见到太子妃娘娘还不行礼?”

    几个太监上来就要抓小宫女。

    庆楠被太子妃这三个字震住了,但是看到几个太监揪着小宫女的头发要把这小丫头拖走时,庆楠抬腿就是一脚,把揪着小宫女头发的太监给踢飞了出去。

    东宫的人一时间都被吓住了。

    “把他也拿下,”安锦颜冷冷地说道。

    几个东宫的侍卫跑了上来。

    “你想造反吗?”安锦颜又问庆楠道。

    庆楠不敢动弹了,造反这个大帽子压下来,他一家人都得死啊。

    安元志这时笑了起来,说:“造反?这事得圣上说了算吧?”

    安锦颜看向了安元志,“安元志,你想干什么?”

    安元志指着几个上前要抓庆楠的东宫侍卫道:“滚!”

    这个时候,安元志带来的兵将也聚了过来,往庆楠的身后一站。

    东宫的侍卫们不敢动手了。

    安元志走上前,把小宫女从地上扶起来,往庆楠的怀里一推,然后看着安锦颜说:“刚才我们跟人拼命的时候,你怎么不带着人出来说你是太子妃娘娘?”

    “安元志,那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安锦颜说道:“你们想秽乱宫廷?”

    “你自己就不是干净人,说什么别人啊?”安元志看见安锦颜就有一股克制不住的冲动,他想一刀砍了这个害了他姐姐的女人。

    安锦颜这几日在煎熬中度过,小产之后还没将养好的人,这会儿脸色青白,听了安元志骂她的话后,安锦颜冷笑了一声,说:“安元志,你现在就这么得意吗?你的富贵又是从哪里来的?”

    安元志目光冰冷地看着安锦颜。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安锦颜说:“没有这个胆子你就退下,东宫里的宫人都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你以为你是谁?我倒要看看皇家的女人,有谁敢碰!”

    站在安锦颜左侧,扶着安锦颜的嬷嬷小声命东宫侍卫们道:“你们还不快点把那对男女拿下?!”

    安元志拔刀在手,一刀砍向这个发话的嬷嬷。

    一阵惊叫声响起。

    安锦颜的嘴里进了一些腥甜味的液体,等她反应过来,扭头去看,就看见自己的这个心腹嬷嬷已经倒在了地上,手还抓着自己,只是头已经滚到一边的台阶下去了。

    “你们还有谁有话要说?”安元志问跟着安锦颜的人道。

    还有谁敢说话?

    安锦颜的腿软了,也终于明白了,她没有那日安锦绣面对福王时的那种胆气。

    “这是怎么了?”安太师陪着太子走进来,就看见安元志提着刀站在安锦颜的面前。安太师生怕安元志要下手杀安锦颜,太子他是暂时顾不上了,安太师几步就跑到了姐弟二人的面前。

    安元志“哗”的一声,动作很潇洒地把刀送回进了刀鞘里。

    安太师这时也看清了那个嬷嬷的尸体,大声问安元志道:“你这是疯了?你杀她做什么?!”

    “这老女人骂我,”安元志说:“我替太子殿下杀只狗怎么了?”

    太子这时由安元文陪着也走了过来,看一眼那嬷嬷的尸体和安锦颜脸上的血,说:“元志,这女人怎么敢骂你?”

    “太子殿下,”安元志冲太子摇了摇头,说:“末将跟太子妃娘娘如何能比?就是大哥,末将也比不上啊。”

    “是他们……”安锦颜指着被庆楠护在怀里的小宫女就要说话。

    “太子殿下,”安元志抢先了安锦颜一步,跟太子说:“那个小宫人走路不小心,一头撞进了我庆大哥的怀里,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开恩,将这小宫人赏给我庆大哥?”

240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太子看都没看那个被庆楠护在怀里的小宫女,倒是看了看庆楠,笑道:“一个女人罢了,孤赏你了。”

    庆楠感觉自己在做梦,怀里的这个小美人就这么到手了?

    “庆大哥!”安元志喊了庆楠一声。

    庆楠忙走到太子的跟前,跪下谢恩,说:“小人叩谢太子殿下的大恩!”

    “平身吧,”太子说着还一反常态地伸手虚扶了庆楠一把。

    安元志眉头挑挑,这个时候要太子认他们这些当兵的当祖宗,太子可能都会愿意。

    “我们进去说话,”太子看着庆楠起身后,对安元志说道。

    上官勇这时带着一队人马走了进来。东宫这里的喊杀声停了后,上官勇也不见安元志回来,这才带着人来东宫看个究竟。看守东宫大门的人不敢拦他们,上官勇带着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直走到了东宫大殿这里。

    “上官将军?”太子看到了上官勇,那两眼都放光,不等上官勇给他行礼,就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说:“你怎么会来?”

    上官勇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老宫人尸体,跟太子说:“末将听见东宫这里有喊杀声,所以特来看看,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孤没事,”太子说:“我们进殿去说话。”

    安元志这时跟上官勇叫,说:“姐夫,太子殿下赐了庆大哥一个老婆!”

    庆楠很得意地把身子一侧,露出了这时站在他身后的小宫女给上官勇看。

    上官勇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多想,跟太子谢恩道:“末将多谢太子殿下。”

    安元文在后面冷哼了一声,这些武人,谢恩是要跪下的,上官勇都是正二品的将军了,这点规矩还不懂吗?

    太子却顾不得上官勇的不合礼数之举了,带着上官勇就往大殿里走。

    一行人走进大殿去了,好像都没看见站在那里的安锦颜。

    被安元志砍了的那个嬷嬷,一只手还抓着安锦颜呢。站在安锦颜左右人,愣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把这只死人的手拿开。

    安锦颜低头看看这个嬷嬷,突然就声音古怪地笑了一声。

    “太子妃娘娘?”有老宫人忙喊了安锦颜一声,听着这声笑,她们都觉得安锦颜已经疯了。

    安锦颜往大殿里看了一眼,大殿里因为太子进去了,这会儿变得灯火通明了,虽然世宗至今还“昏迷不醒”,大殿里没有笑声传出来,但听说话声,这几个人在大殿里正相谈甚欢。

    安锦颜自己将已经有点发僵的死人手从她的膀子上拿开,跟左右说了一句:“我们回去。”

    小宫女被一队兵将护在了最后头,连看都不给安锦颜看一眼了,就怕安锦颜找不了安元志的麻烦,再来找这个小宫女的麻烦。

    安锦颜快走进自己的宫室之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安元文从后面追了上来。

    跟在安锦颜身边的宫人太监们,不用安锦颜发话,忙都退开了。

    安元文跑到了安锦颜的近前,小声道:“太子妃娘娘你没事吧?”

    安元文正好站在了一盏宫灯下面,这灯光将安元文眼底的关切都照了出来,安锦颜的眼眶一热,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安元文愁道:“你这样下去怎么办?我看太子殿下他……”

    “哥,”安锦颜喊了安元文一声哥,说:“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再怎么不得宠,不还是太子妃?只是圣上不点头,太子他拿我没什么办法。”

    “一个名号有什么用?”安元文看着在自己面前憔悴不堪的安锦颜心疼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年也只有这个大哥反对自己应选太子妃,安锦颜想到当年的事,跟安元文苦笑道:“哥,事到如今再后悔又有何用?我们当年,又怎能想到今天的安元志会是这样的得意?我看他的样子,在家里,他也踩到你们的头上去了吧?”

    “他一直跟上官勇呆在一起,几乎不归家,”安元文提起安元志来,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跟安锦颜道:“不过已经有不少世族大家来问过他了,老太君正在忙活他的婚事。”

    “三弟,四弟的正妻还没有娶,老太君就忙他安元志的事了?”

    安元文点了点头,说:“我也看明白了,谁对安家有用,老太君就在乎谁,她现在就生怕安元志不管安家。”

    安锦颜冷冷地一笑,说:“哥,你好好做你的官。不要跟安元志比,你有你的前途,尽快为安家添一个嫡孙,这才是正事。安元志日后做再太大的官,哪怕他封侯成王,安家也只能是大哥你的。”

    “封侯成王?”安元文说:“安元志有这个本事吗?”

    如果安锦绣集了六宫的荣宠于一身,封侯成王对于安元志来说又能是什么难事?安锦颜心里明白,但还是对安元文道:“他没这个本事,哥,你不用在意安元志。”

    安元文还想让安锦颜不用在意安元志呢,安元志至少还没当着自己的面杀过人,“太子妃娘娘,您在东宫里若是有事,可以命人去找我,”安元文跟安锦颜说:“老太君不管的事,我不会不管。”

    “多谢大哥了,”安锦颜冲着安元文一笑,安家还不是她的这个大哥的,他能为她做什么呢?

    东宫的大殿里,太子恨不得开口便说让上官勇投到自己门下的话,只是太子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现在到底是不是叛臣都还没有一个定论,他凭什么让上官勇跟着自己呢?

    上官勇面对太子还是恭恭敬敬,太子说什么他都应着,这人有老实人的名声,这会儿在太子的面前这样行事,倒是让太子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来。

    安太师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能看出来上官勇跟以前大不同了,说话圆滑了,也知道跟太子玩虚以委蛇这一套了。

    安元志坐了一会儿后就不耐烦了,起身要跟太子告退。

    安太师看着上官勇说:“卫朝,你们把东宫的围解了,但是太子殿下的安危你们谁来负责?”

    安元志说:“太子有自己的侍卫啊。”

    “东宫的侍卫到了今天还有几人?”安太师冲安元志冷道:“你带兵打进来的人,你不知道?”

    “末将会调兵来东宫驻防,”上官勇起身道:“太师不必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本就是你让我们来的,”安元志冲着安太师道:“父亲,这些事不是应该由你来想的吗?我们这些当兵的,听命令就行。”

    “你跟太子殿下开口要女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先问问为父的意思?”安太师问儿子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斤量?”

    太子看安太师当着自己的面发作安元志,有点不明所以,一个小宫人罢了,他往日里没少做这种事,值得安太师这样训安元志吗?

    安元志挂了脸,跟太子一拱手,说:“太子殿下,末将盔甲在身,不能给太子殿下行大礼了,末将还有事要做,就先告退了。”

    “逆子!”安太师骂了安元志一声。

    “元志你去吧,”太子不能再留安元志说话了,再留安元志,就是他故意想看安元志被老子教训的笑话了。

    安元志也没跟安太师行礼,转过身就气哼哼地走了。

    上官勇马上就趁机跟太子说:“殿下,末将去看看元志,末将告退。”

    太子留不下安元志,这会儿当然也没理由再留上官勇了。

    等上官勇和安元志都走了后,安太师跟太子道:“殿下,庶子就是庶子,上不了台面,元志那个逆子有失礼之处,臣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太子说:“太师,元志今日并无失礼的地方,你何必还用老眼光看他?”

    “家门不幸,”安太师起身跟太子道:“殿下这里有上官勇调派的人手保护,臣也就放心了。这段日子,太子殿下还是不要与朝中的大臣们联系,以免日后圣上醒来,诸皇子们又要说太子殿下擅自结交朝臣。”

    “我知道了,”太子冲安太师摆了摆手,说:“太师你回府去吧,今日太师为我做的事,我白承诺记下了。”

    安太师跪下,给太子行了大礼后才退了出去。

    外臣们都走了,才有太子身边的太监走进来,看了一下太子的脸色后,小声问道:“殿下,夜深了,您要去哪位夫人哪里休息?”

    “女人这个时候对我有何用?”太子低叹了一句。

    太监哈着腰站在太子的面前不敢言语。

    “我今晚就不睡了,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太监退了出去。

    太子全身没了骨头一样,瘫坐在靠背椅上。他的那些女人里,不是没有娘家是将门之人,只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驻在京畿之地的,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要用时,一个也指望不上。上官勇手里的兵,反倒成了他最后能抓住的稻草了,只是上官勇,太子狠狠地唾了一口,上官勇是老五的人,他要怎么把这个武夫拉过来?

    安锦颜坐在房中的铜镜前,一个小宫人替她打散了头发,小心地梳理着。

    一个嬷嬷走到了安锦颜的身后,说:“娘娘,太子殿下今日没有召夫人们,一个人坐在了大殿里。”

    “我父亲他们走了?”

    “太师骂了安五少爷一顿,把安五少爷气走了,随后上官勇和太师就都走了。”

    安锦颜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一笑,镜中的这个女人洗去妆容后,苍老的厉害,仔细看发间,安锦颜甚至能看见自己头上的白发了。

    “娘娘?”嬷嬷不知道安锦颜为何要发笑。

    “你下去吧,”安锦颜说,骂走安元志?怕是她的太师父亲不愿让安元志跟太子走得太近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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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介绍:
太师庶女安锦绣一世错爱,机关算尽,最后情人成皇,她却被弃于荒野,成为为天下人所不齿的毒妇恶女,受尽屈辱而亡。人生重来之后,安锦绣只想洗尽铅华,与前生所负之人相守到老,却没想到这一生仍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局,爱与恨,争与弃,笑与泪从来就不由她选择。江山血染之后,凤临天下,谁还记得珠帘之后的女子初嫁时的模样?都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红颜不过刹那,一场盛世繁花谢尽后,终是谁执我之手,共我一世风霜?重生之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