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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六九章 渔翁得利

    人世间两名超越人类范畴的绝世强者,第一次的直接接触,简单的让人吃惊。

    岛主可怕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北宫的胸口。

    十几道气剑“噗噗噗”自后方直刺入岛主的后背,随即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彻底凝固,但只是瞬间,北宫的身体就如同一块坚硬的巨石,向后直飞出去,空气中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直飞出十来米远,北宫的身体才停下来,站在当地。

    岛主身体晃了晃,往前走出两步,脚下一崴,整个人已经颓然跪倒在地上,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北宫,叹道:“这.....就是结果......!”话声未落,“哇”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赤丹媚失声道:“岛主......!”便要冲上前去,齐宁却一把抓住她手腕,沉声道:“小心!”

    齐宁心里很清楚,虽然两大宗师对决没有天崩地裂的场面出现,但他们是以更为直接的方式作出了最后一击。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够靠近到北宫身前,甚至能够击出这霸道的一拳。

    这是岛主的致命杀招。

    武道修为到了极致,那些眼花缭乱玄奇莫测的招式手段在大宗师的眼中自然不值一提,真正的致命杀招,却已经是返璞归真。

    只有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才能幻化出诸多残影,也只有那些繁杂的残影,才能让岛主趁势欺身到北宫身前,也只有到了北宫的身前,岛主才能打出那恐怖的一拳,那当然不是普通的一拳。

    气剑刺中了岛主,岛主断无活命的道理,可是北宫被一拳击中,同样也遭受到重创。

    大宗师虽然在武道修为上超过了人类的范畴,但他们终究还是血肉之身。

    “枉你聪明一世,最后.....最后却一时糊涂。”岛主长叹一声,声音已显得颇为虚弱:“你莫忘记,她既然是从大雪山下来,修为自然也已经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

    北宫站立当地,身子忽然晃了晃,终究是难以支撑,侧身倒了下去。

    “这就是结果。”岛主看着倒下去的北宫:“你胜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你,最后是她胜了......!”目光移向地藏,苦笑道:“暮蒹葭,你赢了,这天下......只剩下你一个大宗师,而且玄武丹也是你掌中之物,自今.....自今而后,普天下便再无你的敌手......!”话声刚落,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齐宁知道岛主已经是油尽灯枯,否则以岛主的实力,即使鲜血上涌,他也能够控制血气,不令鲜血喷出,现在既然连续突出几口鲜血,那便是无法再控制身体的气血。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北宫的浩然剑气刺入岛主的体内,其体内的五脏六腑必然已经被剑气所伤,虽然眼下还能呼吸,但这具身体实际上已经是支离破碎。

    北宫此时却是躺在地上,双目望着天

    空,并不言语。

    地藏神色平静,看着两大宗师两败俱伤,依旧是神色平静,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只以为世间的人们真的将大宗师看成是神祗吗?在他们心中,大宗师只不过是一群怪物,一群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

    “所以你也不该存在于世?”岛主轻笑道:“你说哑奴还活着,还想救他,可惜我并不相信这样的鬼话。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就算真的有灵丹妙药,哑奴也不可能活到今日。暮蒹葭,你口口声声说是要为哑奴得到玄武丹,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想得到而已。”挣扎着坐在沙滩上,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最后一股真气依然让他的**继续支撑着:“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人心之所以可怕,便是因为**。暮蒹葭,俯瞰苍生,将世间生灵掌控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这样的**连你也难以逃脱。”

    地藏淡淡笑道:“你觉得我要俯视苍生?”

    “北宫兄,你一生无情,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生出情义来。”岛主叹道:“你害了自己,也害了我。今日之暮蒹葭,已经不再是当年对你一往情深的暮蒹葭,你连这点都看不透,实在是愚蠢透顶......!”

    他说话之间,脸上的肌肤竟然开始裂开,就像是被碰坏的茶杯,本来精致的紧肤竟然裂开一道道口子。

    地藏却又是叹了口气,忽地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如同鹤鸣,所有人都是听的一清二楚,但却很难想象这声音是从地藏的口中发出来。

    齐宁皱起眉头,便在此时,却望见靠在岸边的大船上,忽地显出身影来。

    那是地藏来到玄武岛乘坐的船只,先前只有花想容和地藏从船上下来,也正因为地藏出现,所有人便都不在意船上到底还有什么人,但此刻齐宁却看的分明,几道身影出现在船头,当先一人身披袈裟,竟赫然是一名僧人,在那僧人边上,站着一名青衫长者,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甲板从船头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两人身上,齐宁看清楚来人,失声道:“是.....是他们!”

    齐宁方才避开宗师决战,拉开了距离,此时距离沙滩颇有一段路,虽然看不清楚那两人的面庞,但从两人的身形轮廓和行走姿态,瞬间就判断出那两人的身份。

    前面那僧人,自然就是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其身旁正是卓青阳。

    齐宁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当然知道,今日的局面,是浮萍组织梦寐以求的结果,浮萍组织多年来处心积虑所谋划的,就是要借助玄武丹引起几位大宗师自相残杀。

    他们知道普天之下只有大宗师可以对付大宗师,所以早在十几年前,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

    空藏大师和卓青阳是浮萍组织的核心人物,虽然浮萍组织最早的发起人是北堂庆,但发展到如今,空藏大师和卓青阳已经算是将浮萍计划掌握在手中。

    可是齐宁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

    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玄武丹,如果说这两人出现在这里让齐宁有些诧异,那么他二人从地藏的船上下来,就让齐宁感到后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到头顶。

    这两人与地藏竟然也有干系?

    地藏难道也是浮萍中人?

    齐宁只感觉脑袋发懵,眼前发生的一幕,简直是让他难以置信。

    空藏大师走到沙滩上,看到两大宗师已经是油尽灯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此亦天数!”

    岛主瞳孔收缩,虽然这两人出现让他大感震惊,岛主却还是显得十分镇定,陡然间明白过来,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北宫兄,咱们自诩无所不能,想不到却都着了人家的道儿了,哈哈哈.......,原来大光明寺的人竟然也卷入其中,你的暮姑娘,可是与这伙人联手要咱们的命。”

    他大笑声中,脸上到脖子上的肌肤更是迅速裂开,鲜血从裂开的口子向外溢血,血液只是片刻间就已经溢满了整张脸,那张脸被鲜血覆盖,看上去可怖异常。

    “阿弥陀佛,暮施主也是以苍生为念,才会出此下策。”空藏大师叹道:“两位的武道修为已经不受世间法则约束,一心向善固然是人间之福,可是一旦心存一丝恶意,便是人间一场浩劫。”

    “空藏,莫要在这里义正辞严。”岛主身体就像摔碎的杯子,裂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此景当真时是可怖异常,让人不忍直视,谁都知道岛主此刻定然是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但他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波动,嘲讽道:“大光明寺一直是武林魁首,有我们这些怪物存在,你们这些和尚就永远出不了头,嘿嘿,和尚存了私欲之心,就莫要在这里大言不惭。”

    赤丹媚虽然对岛主失望至极,可是看到岛主现在这幅样子,心中痛苦不已,再也忍不住,挣脱齐宁的手,向岛主冲了过去,齐宁变了颜色,急忙跟上。

    赤丹媚直奔到岛主边上,看到岛主座下的沙砾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她知晓剑神的气剑击中岛主,眼下岛主身体发生如此恐怖的变化,定然是气剑所致,距离岛主几步之遥,颓然跪倒在地,眼泪直流:“岛主......!”

    岛主看了赤丹媚一眼,长叹一声,随即笑道:“老夫本想光复大齐,让你成为一代女王,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微笑之时,裂开的嘴唇血肉翻出,摇摇头,无奈道:“老夫这一生虽然窥透了武道巅峰,也自以为看透人心,可是到头来,终究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这世间,最可怕的......终究是人心......!”看向躺在地上一直不曾动弹的北宫连城,笑道:“北宫兄,你这浩然剑气,当真是了得,兄弟......服了!”最后一个字吐出,声音便即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第一四七零章 协议

    三大宗师聚集玄武岛,齐宁早就料到一场争斗在所难免,却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样一个结果。

    准备了多年的几位大宗师,竟然没有一个胜者,真正的胜者,却是地藏,又或者说,最后的胜利者是浮萍。

    齐宁忍不住看向北堂庆,只见到北堂庆盯着地藏,眼中却显出一丝异样之色。

    空藏大师见得岛主故去,双手合十,闭目诵经,似乎是在为岛主超度,片刻之后,才转向地藏,温言道:“暮施主,这样的结果,可否让你放下这几十年来的积怨?”

    “多年来受大师教诲,心存感激。”地藏平静道:“我当年返回中原,只为两件事情,其一是为了让哑奴醒转过来,其二便是要为哑奴讨回公道。”

    一直不曾吭声的卓青阳终于道:“这两件事情,今日都可圆满。当年抛下你们的这些人,都已经得到了恶报,至若哑奴,有玄武丹在这边,自然是可以起死回生。”

    地藏微微点头,齐宁此时终于忍不住向地藏问道:“你.....也是浮萍中人?”

    地藏瞥了齐宁一眼,并不说话。

    卓青阳抬手抚须道:“哑奴以药物支撑,虽然没有逝去,但经脉却一天天地萎缩,到后来淮南王虽然暗中请了不少名医,却都是回天乏术,药物已经无法再继续延续哑奴的性命。”看了空藏大师一眼,继续道:“多年前淮南王暗中找到了空藏大师,请求空藏大师出手相助。”

    齐宁神色凝重,心想原来大光明寺与地藏早有交集。

    但心下却忽然想到,大光明寺是皇家寺院,按道理来说,空藏大师应该是维护皇帝的利益,甚至是保护皇帝的存在。

    淮南王心存异志,而且地藏更是为淮南王的计划暗中积蓄力量,这伙人自然是皇帝的最大威胁,空藏大师却帮助淮南王,而且和地藏早有交集,这显然是大大不该。

    “浮萍计划进展没过几年,哑奴就已经被送到了大光明寺,如果不是大师出手相救,哑奴早就已经不在人世。”卓青阳叹道。

    齐宁淡淡道:“大光明寺救了哑奴,你们自然要追根寻源,弄清楚哑奴为何会变成那样,如此一来,暮前辈当年在大雪山的秘密,你们就能弄清楚。”

    “我对你说过,浮萍组织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消除大宗师在人世间的影响。”空藏大师缓缓道:“我们的对手是大宗师,暮施主知道我们的计划,自然也不会对我们有所隐瞒。”

    齐宁冷笑道:“我明白了。浮萍计划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计划,这计划至少有两个变数,任何一个变数都会让浮萍计划前功尽弃。第一个便是玄武神兽是否真的存在,虽然一直有玄武神兽的传说,而且你们一直促成三神器最终落入这些大宗师的手中,但如果玄武神兽根本不存在,又或者它并不会如期出现在这座岛附近,那么浮萍计划就是一场笑话。”

    卓青阳叹道:“你说的没有错,浮萍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豪赌。”说到此处

    ,看了不远处北堂庆一眼,才缓缓道:“只是面对这些大宗师,除了豪赌一场,又能如何?”

    “还有一个变数,即使玄武神兽出现,也依然会让你们前功尽弃。”齐宁道:“三位大宗师争夺玄武神兽,最终自然有一位获胜者,如果无法将所有大宗师都除掉,浮萍计划依然是一败涂地。那最后一位大宗师该如何对付?”目光移到地藏身上,淡淡道:“你们或许为此费尽苦心,直到暮前辈出现,你们才找到了对策。”

    卓青阳颔首道:“不错,几位大宗师互相争斗,最后的胜者,也必然是损耗巨大,但即使如此,面对损耗巨大的大宗师,我们也未必是敌手。”

    “但你们知道了暮前辈的往事,知道了暮前辈与这几名大宗师有极大的仇怨。”齐宁叹道:“暮前辈最关心的是哑奴前辈,大光明寺救了哑奴,等若是让暮前辈欠了大光明寺一份大大的人情,再加上她本就要找这些大宗师复仇,所以自然而然成为浮萍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人。”转视北堂庆,问道:“那你是否知道暮前辈的存在?”

    北堂庆眼角微跳,但齐宁察言观色,早就已经看出,北堂庆根本不认识地藏,也就是说,地藏参与浮萍组织,北堂庆即使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却并没有机会与之相见,最重要的是,北堂庆应该不知道地藏与几位大宗师的恩怨。

    “我在大光明寺的时候,你们让我加入浮萍。”齐宁叹道:“当时我不明白是什么缘故,现在终于明白,你们担心暮前辈一个人无法收拾残局,又从暮前辈口中知晓我也有控气之法,所以想让我联手暮前辈对付活下来的那位大宗师,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卓先生,我没有说错吧?”

    卓青阳看着躺在地上一直没有动弹的北宫,微微颔首道:“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们也并不需要你参与进来。”

    “你们难道不知道,暮前辈一心要帮助淮南王父子篡夺皇位?”齐宁冷笑道:“朝廷待你们不薄,你们明知暮前辈会成为淮南王的助力,却还要她加入浮萍,真要理论起来,你们也是叛党!”

    卓青阳淡淡一笑,道:“我说过,浮萍中人除了联手进行浮萍计划,其他的事情互不干涉。”顿了一顿,背负双手,轻叹道:“而且比之皇位,天下百姓重要的多。”

    齐宁心下冷笑。

    地藏是淮南王介绍认识空藏大师,因此而加入了浮萍,那么空藏大师和卓青阳当然知道地藏与淮南王的关系匪浅,地藏在西川为淮南王父子积攒实力,甚至兴风作浪,这一切别人不知,眼前这两人必定是知道。

    他们当然知道地藏的存在,会威胁到楚国的皇位,却都没有任何的行动,甚至帮助隐瞒了地藏的存在。

    这样的态度,自然是谋反。

    可诚如卓青阳所言,他们并不在乎楚国的皇位由谁坐在上面,即使明知到萧绍宗会谋反,却依然无动于衷,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地藏将是浮萍计划的重要一环。

    在除掉大宗师之前,他们自然要保住

    地藏。

    “空藏大师,卓先生,眼下的结果,是否如你们所愿?”齐宁似笑非笑:“逐日法王和教主早已经离世,今日剩下的三位大宗师,两个已经走了,还剩下最后这一个已经只剩一口气,五大宗师互相残杀,最终如浮萍计划所谋,确实都将不复存在。”瞥向地藏,叹道:“可是这天下并非只有五位大宗师,暮前辈也是大宗师,浮萍计划是要让所有的大宗师都不复存在,暮前辈还在,浮萍计划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笑话?”

    地藏唇角泛起一丝浅笑,道:“你是在挑拨离间?”

    齐宁笑道:“岂敢,我只是好奇而已。”

    “暮施主虽然是大宗师,却非野心勃勃之辈。”空藏大师合十道:“今次暮施主的心愿已经圆满,自然会潜心佛学,自今而后,世间也就不再有大宗师的存在。”说完,看向地藏,眸中似有深意。

    地藏浅浅一笑,道:“大师放心,我自然会遵守当年的承诺,既然心愿已了,自今而后也就不再修行武道,我会自废武功。”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骇然变色。

    地藏竟然与空藏大师有过自废武功的承诺,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五大宗师既然不在,地藏便是天底下唯一的大宗师,几乎再无敌手,她却甘愿自废武功,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暮施主放心,大光明寺有奇经,你废去武功之后,修行奇经,三年之内,自然会恢复如初,再不受折磨。”空藏略显一丝欣慰之色。

    齐宁心想看来双方确实达成了协议。

    地藏既然也已经达到宗师境界,那么自然也不可避免受到天地之气的反噬,虽然玄武丹近在咫尺,但她要以玄武丹救回哑奴,自然不可能自己服用玄武丹。

    浮萍组织除掉大宗师之后,地藏自废武功,而空藏显然是答应可以用大光明寺的奇经帮助地藏恢复。

    地藏自废武功,再得奇经疗伤,就等若是重新再活一次。

    “大师,玄武丹是否真的可以让哑奴醒转过来?”地藏微一沉吟,终于道:“他只要醒转过来,我立刻自废武功!”

    卓青阳已经笑道:“玄武丹乃是世间至宝,有起死回生之效,自然可以救回哑奴。”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忽听得北宫的声音传来:“玄武丹或可以疗伤救命,却绝无可能让死人复活。”轻叹一声,道:“卓青阳,哑奴是不是早已经死了?”

    卓青阳脸色微变,空藏大师也是眼角抽动了一下。

    “自然没有死。”卓青阳迅速道:“当年淮南王无计可施,将哑奴送到大光明寺,这些年空藏大师亲自为哑奴疗伤,虽然不能让哑奴醒转,但却能让哑奴气息不断,只等着玄武丹救活过来。”

    地藏漂亮的脸上却已经显出一丝冷意,盯着空藏大师,随即将目光移向了那艘大船。

第一四七一章 养虎为患

    空藏大师神色平和,地藏终于道:“这些年来,我每年可以见到哑奴三次,你说他气息尚在,自然不会假。”

    空藏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暮施主,老僧答应过你,会帮你完成心愿。眼下你的愿望已经达成,老僧别无他求,只盼你能够信守承诺。”

    地藏道:“我自然不会食言。不过我要见到哑奴醒转过来,才会自废武功。”

    “暮施主,当年的约定可并不是这样。”卓青阳叹道:“当年说好,那些大宗师不在的那一刻,你便会废去武功皈依佛门。大师当年也答应,会帮你取得玄武丹,不过玄武丹是否真的能够让哑奴醒转过来,谁也不能保证,我们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地藏淡淡道:“你方才还说,玄武丹神效惊人,必能救回哑奴。”

    卓青阳颔首道:“我是这样说过,但也只是期盼如此。这玄武丹虽然一直有传说,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识过玄武丹的灵效,此外也无人知道服用玄武丹之后,是否会立刻起药效。也许服用过后,三五日之后才会醒转,也有可能三五个月,我们都无法确定。”

    “我当年答应过你们,大仇得报,得到玄武丹之后,我会自废武功。”地藏道:“可是如果你们救不回哑奴,这些承诺自然不会作数。”

    卓青阳脸色凝重起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反悔不成?”

    地藏摇头道:“并非是反悔。你们救不回哑奴,我便要自己带着他继续求医问药,废去武功,便有许多不便。”

    “暮施主,你这可是出尔反尔。”卓青阳叹道:“你莫忘记,哑奴的生死,掌握在我们手中。”

    地藏淡淡道:“你是在威胁我?”

    卓青阳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有此意,只不过......!”他话声未落,众人却已经看到地藏拔地而起,随即如同流星般掠向那艘大船,所有人都是骇然变色,空藏大师却已经腾身而起,欲要挡住地藏的去路,却听得地藏冷声道:“闪开!”已经是一掌往空藏拍过去。

    空藏晓得地藏厉害,不敢硬接,只感到一股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多想,地藏已经从他身旁掠过,也不与他纠缠。

    地藏速度奇快,眨眼间已经飘落到大船之上,卓青阳失声道:“不好!”

    却只见到地藏进入船舱之内,舱内一时间没有声息,卓青阳和空藏对视一眼,脸上都显出骇然之色。

    齐宁也已经上前去,沉声问道:“卓先生,哑奴是否在船上?”

    卓青阳点点头,眸中显出骇然之色道:“大师,咱们......!”

    空藏不等他说完,已经打断道:“因果循环,终究是瞒不住的。”

    齐宁已经意识到什么,低声道:“大师,难道.....哑奴前辈已经过世了?”

    “十多年前,淮南王将哑奴送到了大光明寺。”空藏神色凝重:“当时的情势已经是十分严重,哑奴身受重伤多年,各类药物虽然让他留有气息,却只是一个活死人

    。而且诸多药物加上他自身的伤势,已经让他的经脉完全损毁,送到大光明寺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齐宁皱眉道:“难道哑奴前辈送到大光明寺,就已经过世?”

    空藏摇头道:“老僧集合了数人之力,以内力注入哑奴体内,又将寺内涅金丹喂他服下,勉强让他活了下去,但却支撑不了多久。”合十苦笑道:“老僧心存私念,当时浮萍计划已经在进行,又知晓了暮施主的身份,那时候我们便知道,若是没有暮施主的相助,浮萍计划便无法成功。”

    卓青阳却是肃然道:“大师千万不要这样说,你并非是私念,而是心存天下苍生,乃是大菩萨心肠。”

    “哑奴在寺内不过一年多,就已经过世。”空藏平静道:“我们只担心暮施主知晓哑奴过世,便会退出浮萍计划,无奈之下,只能出下策,隐瞒哑奴过世的真相。”

    “那又如何能瞒过她?”齐宁脸色更是凝重:“她每年都可以见到哑奴,难道没有发现?”

    卓青阳叹道:“我们都是让她远远看着,哑奴的遗体,我们一直都是用药物维持,看上去就像活着一般。她一心想要救回哑奴,也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所以大师如何安排,她也都是从无异议,一直遵从。”

    齐宁道:“你们难道没有想到此时迟早会被她发现?”

    “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卓青阳道:“如果告知哑奴过世,我们实在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万一因为她而导致浮萍计划败露,那么一切也就......!”长叹一声,一脸无奈。

    齐宁此时才明白,空藏大师和卓青阳一度想将地藏当做利器,可是这利器既能伤敌,一个不慎,亦能伤己。

    “我们在大光明寺请你加入浮萍计划,并非真的是为了对付其他大宗师。”卓青阳压低声音苦笑道:“我们就是担心眼下的局面出现,却不想这样的局面却成真。按照我们的设想,地藏即使对付的是伤重的大宗师,也必然自损极大,那是她若撕毁承诺,我们就只能依靠你来帮助我们除掉她。但眼下的情势,比我们计划的还要凶险。”

    齐宁恍然大悟,道:“你们让我加入浮萍,是为了对付地藏?”

    卓青阳微微颔首,空藏却是合十不言。

    “你们养了一头猛虎对付其他的猛兽。”齐宁叹道:“可是到最后,你们自己却控制不住那头猛虎,这可真是养虎为患。”

    此刻北堂庆也已经走过来,向卓青阳拱手道:“先生!”又向地藏拱手道:“大师!”

    北堂庆当年混入楚国都城,在齐景的介绍下,拜卓青阳为师,卓青阳却是他名副其实的先生。

    卓青阳微微点头,道:“你也下山了?我们当初也料定,琴箫合奏,北宫可以吹箫,但却无人能够在琴技之上与他相配,也只有你下山或能成功。”

    北堂庆点点头,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大船,皱眉道:“先生说的利器,便是此人?”

    “她身份太过特殊,当年与我们达

    成协议的时候,我们对她承诺,她的身份,只有我和大师知晓,不会告知第三个人。”卓青阳道:“所以并没有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你。”

    北堂庆神色淡定,道:“先生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眉头一紧,道:“虽然除掉了莫澜沧等人,可是.....这地藏的武功既然也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我们的计划,也就没有完成,而且......!”左右看了看,苦笑道:“如果他当真撕毁承诺,我们又能奈她何?”

    空藏叹道:“老僧只能劝说她放下屠刀,除此之外,恐怕......!”

    便在此时,却听得舱内发出一声怪叫,随即听到“砰砰砰”之声响起,几道身影从大船舱顶破舱而出,飞到空中,齐宁等人大吃一惊,见到那几道身影都是穿着僧衣,一看就是大光明寺的僧侣,那几人飞到空中,齐宁正以为都要落入水中,却听到“砰砰砰”又是几声响,身在空中的数名僧侣,竟然像爆炸一般,就在空中支离破碎,瞬间就变成了肉沫。

    赤丹媚和不远处的花想容虽然都是见过世面,但从见过活生生的人在瞬间撕裂成粉碎,场景当真是可怖异常,竟是齐齐惊叫出声。

    其他人也都是赫然变色,空藏大师惊呼道:“不好!”双足一蹬,整个人已经向大船直飞过去,厉声道:“休要下毒手!”

    他还没有靠近大船,就听到“噼里啪啦”的碎裂之声响起,这一次却不是有人飞出来,而是那船舱四分五裂,木板瞬间炸开,好生生的船舱,瞬间就不见,大船光秃秃的一片狼藉,随即众人便见到一件物事从船上直飞出来,齐宁看的明白,那物事四四方方,如同棺材一般,但这棺材通体发白,似乎是汉白玉所造。

    石棺飞过来之时,地藏的身形随在那石棺边上。

    空藏大师正往大船飞掠过去,与飞过来的石棺正面相对,他没有闪躲,却是探手往那石棺抓过去,地藏一只手已经搭在石棺另一端,空藏大师还没有碰到石棺,地藏却已经用力一送,石棺直往空藏撞过来,速度快极,正撞在空藏的身体上,空藏整个人就如同石头一样被撞的向后飞过来,齐宁脸色微变,飞身掠上,探手搭在空藏身上,却连自己的身体也是难以阻挡来势,与空藏一起向后,落在地上之时,两人蹭蹭蹭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大师,你......?”

    齐宁还没说完,空藏“噗”的一声,已经喷出一口鲜血,显然被石棺那一撞,已经伤到了内脏。

    北堂庆和卓青阳都是骇然变色。

    空藏大师的武功,在当世也是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放眼武林,能与空藏相提并论的高手没有几个,可是地藏一出手,空藏甚至无法闪躲开石棺的撞击,地藏武功之可怕,亦可见一斑。

    “砰!”

    石棺落在沙滩上,地藏飘然落下,站在石棺边上,她容颜娇丽,身材丰腴,可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是布满寒霜,盯着空藏,冷声道:“你们一直在骗我?”

第一四七二章 掌纹

    齐宁扶着空藏,空藏却是轻轻推开,上前两步,合十道:“暮施主,哑奴并非逝去,只是往生而已,他肉身虽已经没有生气,但我们已经为他诵经超度,自然是可以转世投生。生又何尝生,死又何尝死?生生死死,只是一个轮回而已。”

    地藏冷笑道:“当年你保证过,定会帮我取得玄武丹,让他醒转过来。”

    “是老僧妄言。”空藏叹道:“佛门五戒,戒杀生、戒偷盗、戒淫邪、戒妄语、戒饮酒,老僧当年明知哑奴大限将至,却没有食言相告,口出妄语,犯了大戒,自是无法往生,阿弥陀佛......!”

    地藏轻抚着石棺,目光望向压着玄武神兽的巨石堆,问道:“玄武丹是否可以让他起死回生?”

    卓青阳摇头道:“哑奴多年前就已经过世,如今还能保持肉身不坏,只是因为我们一直以药物维持。人死如灯灭,他在多年前就不在了,莫说这世间根本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药物,就算真的有,他故去多年,只怕也已经回天无力。暮施主,哑奴几十年前就已经没有知觉,也许他自己早就想入轮回之道,不想继续经受折磨,你虽然是一片好心,想要起死回生,可是.......!”

    他还没说完,地藏脸色一变,右手抬起,齐宁一直注意地藏的动静,见她右手动作,心知不妙,他与卓青阳近在咫尺,立时闪身护在卓青阳身前,果然一股强悍劲气扑面而至。

    那劲气无声无息,说到就到,若非齐宁察觉不妙,这道劲气便会无声无息地击中卓青阳,以卓青阳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

    那劲气袭来,齐宁也已经运转内力,双掌前推,正与那股劲气相碰,虽然挡住了劲气,但身体却是一震,只觉得五脏六腑剧烈颤动了一下,生出一股恶心之感,差点便要呕吐出来,却还是强行将那呕吐感压制了下去。

    地藏冷冷看了齐宁一眼,淡淡道:“你要和他们一起死?”她语气冷淡,充满了威胁之意,但听她话中的意思,其本意似乎并不想杀死齐宁。

    “暮前辈,能否听我说几句肺腑之言?”齐宁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地藏凝视齐宁,问道:“什么?”

    “当年在大雪山发生的事情,有些人确实存有过错,而且我对哑奴前辈舍己为人的性情十分钦佩。”齐宁看着地藏,缓缓道:“当年你二人从大雪山下来,哑奴前辈受伤昏迷,自此再也没有醒转过来,确实让人唏嘘同情。可是暮前辈也应该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人力或可改变,可是生死之事,却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回转。哑奴前辈昏迷数十年,而且一直还能有气息,可说是天大的奇迹,可是他终究是血肉之躯,虽然一直以药物支撑下来,但处于昏迷状态,身体只能是逐渐虚弱直到去世,这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看了空藏大师一眼,道:“空藏大师骗了你这些年,你心中恼怒,对大师心存怨恨,可是依我之见,你不但不该对大师有仇恨之心,甚至还要感激大师对

    你的恩惠。”

    空藏大师和卓青阳对视一眼,都有些错愕,地藏也是面无表情道:“我为何要感激他?”

    “暮前辈一直带着哑奴前辈找寻神医妙药,却终究无力回天,淮南王最终将哑奴前辈送到大光明寺,只因为在他看来,普天下如果还有一线希望能够救回哑奴前辈,只有大光明寺能做到。”齐宁叹道:“大光明寺乃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首,寺内高手如云,我说的高手,并非是指武道高手,而是在佛学医药这些方面的顶尖人才。”向空藏大师问道:“大师,我说的可有错?”

    空藏合十道:“鄙寺确实有药剂堂,里面也确实有精通药理的好手,谈不上神医,但人数众多,一起合力的话,也确实很少有伤病能难倒他们。”

    “大师既然希望你能够参与浮萍计划,自然会竭力满足你的条件。”齐宁将目光重新投向地藏:“你只是希望大光明寺能够救回哑奴前辈,大师如果能做到,当然会全力以赴,不会有丝毫的疏怠。”

    空藏大师唱了声佛号,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使暮施主不参与浮萍,老僧也会全力以赴。”

    “哑奴前辈入寺没多久便故去,绝非是大光明寺不尽力,而是......哎,恕我直言,而是大限已至,就是大罗金仙在世,也回天无力。”齐宁叹道:“哑奴前辈过世,暮前辈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此事确实不能怪罪大师和卓先生。”齐宁神情肃然:“反倒是大师隐瞒了哑奴前辈过时的真相,至少这些年来暮前辈一直心存希望,不至于在多年前便伤心痛哭。而且暮前辈一心想要一雪当年大雪山之恨,如果没有浮萍相助,暮前辈自问能够对付数名大宗师,为哑奴前辈报仇?”

    地藏凝视着齐宁,也没有说话。

    “所以我才说真要论起来,暮前辈反要感谢大师和卓先生。”齐宁道:“他们不但协助前辈报仇雪恨,而且让前辈的伤痛迟来多年。”

    一阵沉寂之后,却听到地藏忽然大笑起来,她笑声中不但有一丝愤怒,更多的是凄楚,众人都知道当时再无人是地藏敌手,听她笑声只觉得心头发毛,这妇人出手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突然出手。

    “他们骗了我多年,你反倒说我要感谢他们?”地藏冷笑道:“如果当年他们无力相救,对我实言,我大可以带着哑奴另寻名医妙药,未必没有希望。”

    齐宁苦笑道:“前辈心里清楚,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如果真的有希望,哑奴前辈也不可能几十年不曾恢复?哑奴前辈进入大光明寺之前,前辈自然已经走遍三山五岳,遍访名医良药,而且有淮南王协助,却依然无力回天,送到大光明寺之时,哑奴前辈已经时限不多,即使真的告知你真相,你几十年没能找到的神医良药,难道在短短半年之内就能找到?”

    地藏冷哼一声,便在此时,齐宁却听到身后传来北宫声音:“只要肉身不损,未必......未必不能起死回生!”

    此言一出,众人不又将目光俱都瞧向他,却见到北宫竟然挣扎着坐起身来,方才大家的目光都瞧在地藏那边,却不知道北宫何时坐起来。

    北宫被岛主强横霸道的一拳打中心口,谁都知道那一拳的威力绝非常人能够想象,所以大家都知道北宫依然受到重创,性命垂危,却不想北宫却依然坚持到这个时候,齐宁心想难不成北宫的修为远高于岛主,岛主那一拳竟没有对北宫形成致命伤害。

    但众人更惊讶的是,北宫竟说只要肉身不损便能起死回生,这却是匪夷所思,如果换作是别人说出来,自然无人相信,可这话出自北宫之口,众人却都是将信将疑,齐宁暗自寻思,难不成这世间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地藏本来神色冷厉,听得北宫之言,眉宇间掠过一丝欣喜,望向北宫,问道:“你说哑奴可以起死回生?”

    北宫轻叹一声,微仰头望向天空。

    地藏这半生最在乎的人就只有哑奴,穷尽心思想让哑奴醒转过来,这时候听北宫竟然有法子,绝望之中,生出一线希望,走向北宫,距离几步之遥,看着北宫道:“你说什么?”

    北宫颇有些艰难地抬起一只手,道:“你看我掌中纹路。”

    齐宁见北宫抬起手臂都颇为吃力,明白北宫此刻也已经是油尽灯枯,普通人能做到的动作,这位大宗师现在却已经十分吃力。

    众人听北宫让地藏去看他掌中纹路,有些奇怪,不知道起死回生与他手中掌纹有什么关系。

    地藏也有些疑惑,起死回生当然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大雪山一块天外飞石都能让几个资质不算出众的人成为超越时间所在的大宗师,那么起死回生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话出自北宫之口,地藏当年对北宫一片痴心,虽然没能走到一起,但跟随多年,对北宫的性情却也是多少了解,知道北宫从不信口开河,他既说有起死回生之术,恐怕不假,不由靠近过去,低头向北宫的手掌瞧过去。

    “起死回生的秘密,就在掌纹之中。”北宫气息微弱:“哑奴......!”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竟然如同皮球一般弹了起来,速度之快,骇人听闻,所有人都想不到行将就木的北宫此时竟然还能如此动作,便是地藏也是花容变色。

    “砰!”

    北宫那一掌,却结结实实打在了地藏的心口,地藏身体蹭蹭蹭向后连退数步,而做出最后一击的北宫此时已经落在地上,身体微微动弹,却根本爬不起身,他以自己残存的劲力打出最后一掌,这一张打出,整个人已经完全虚软。

    地藏连退数步,感觉喉头一甜,虽然强自压制,不令自己吐血,但还是有鲜血从嘴角溢出,心口如同裂开一般,剧痛钻心,没有人能想到北宫还有力量发出最后一击,更没有让想到,北宫会对地藏出手。

第一四七三章 趁虚而入

    突生奇变,在场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

    就在不久之前,北宫为了偿还对地藏的愧意,甘愿与岛主殊死一搏,谁都知道,北宫选择与岛主决战,无论胜败,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他本可以选择与岛主联手对付地藏,却并没有选择那样做。

    北宫显然是真心想要偿还当年对地藏欠下的债。

    他既然甘心以命偿还,那么谁都不会想到他还会对地藏出手,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连地藏也没有料到北宫最后的一击竟然是冲着她来。

    以她的武道修为,若是全神戒备,运力护心,那么北宫就算是拼尽全力最后一击,也未必能对地藏形成太大的伤害,要命的是地藏想不到北宫会对她出手,又或者说,地藏没料到北宫在重伤之下,还有余力对她发出一击,是以略有疏忽。

    如果北宫换做是天下间任何一个人,地藏都会保持戒心,但这人就偏偏是北宫。

    她关心能让哑奴起死回生的方法,当真以为北宫的掌纹有什么秘密,恰恰是将注意力放到掌纹的一刹那,北宫出手一击,而这时候的地藏,与常人无疑,只是血肉之躯,如果北宫没有受伤,全力一掌足以让没有防备的地藏死上十回八回,但北宫也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掌虽然倾尽残力,却也无法击毙地藏。

    地藏五脏六腑被这一掌震伤,直接导致奇经八脉气血紊乱。

    大宗师固然拥有操控天地之气的手腕,但却并非靠意识却操控,依然是要将自己的身体气息与天地之气相融,混为一体,如此天地之气就等若是自身之气,可以借天地之气为己用。

    可是一旦自身气息出现紊乱,运转劲气不畅,自然也就无法与天地之气相融。

    这也正是大宗师最大的弱点。

    当年从大雪山下来的几位大宗师,虽然修炼了操控天地之气之术,却也因此让体内经脉异变,平常自然无恙,可是一旦出现天地之气反噬的状况,那么自身气息紊乱,也就处于最为虚弱的时候,所以每位大宗师都是在发作之时,竭力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平安度过最为虚弱的时候。

    当初黑莲教以阴无极为首的众人对教主发难,就是趁着教主内噬发作的时机,突然出手,而那时候教主内息紊乱,根本无法操控天地之气应对,这才被阴无极等人得逞。

    北宫这一掌,虽然没有击杀地藏,却已经是让地藏处于极为凶险的境地。

    地藏俏脸含霜,心知自己若显出虚弱之态,很可能便会有人趁势出手,是以那口逼上喉咙的鲜血强自压住,但却兀自有鲜血溢出嘴角。

    她运气护住心脉,但劲气如同老鼠般在体内乱窜,一时间根本不受控制,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脚步虚浮,身体竟是不由微微晃动,摇摇欲倒,便在此时,却已经感觉身侧一股劲风袭来,眼角余光已经瞧见一道身影直往自己扑过来。

    那人来的极快,右手五指成钩,异常果断地直往地藏袭来。

    “侯爷小心!”空藏大师失声叫道。

    从旁突然出手的,竟赫然是北堂庆。

    北堂庆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眼瞧见几大宗师一一折损,却不想最后出来的地藏竟然也是一位大宗师。

    北堂庆被软禁在九宫山多年,却并非是在修身养性。

    他一心要攻灭楚国,铲除锦衣齐家,却是要为柳素衣报仇,甚至一度想要夺下江山之后,将这大好江山交到儿子手中,但要实现如此宏图大志,却必须要除掉大宗师。

    他心里很清楚,大宗师不除,就算真的得到了江山,坐在龙座上依然只是个傀儡。

    眼见得几大宗师先后折损,他心下自是欢喜,但凭空出现地藏这位大宗师,让他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威胁。

    如果天下间有数位大宗师同时存在,还可以相互掣肘,可如果只剩下地藏这一位大宗师,局面反倒是比之前要凶险得多。

    没有了制约,地藏便可以覆雨翻云,无所不能。

    他见到地藏出手伤了空藏,心下骇然,一旦地藏真的疯狂起来,莫说除掉地藏,恐怕岛上众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他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北宫竟然会突然对地藏出手。

    北堂庆拥有纵横沙场的才干,自身的武功也着实不弱,瞧见地藏中掌之后,嘴角溢血,身体也是摇摇欲倒,便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此时此刻,是地藏最为虚弱之时,若是耽搁,地藏只怕能够迅速恢复。

    他虽然多年没有带兵,但当年决策于沙场的果断却没有消失,在疆场之上,抓住敌手稍纵即逝的破绽果断出手,这是一位名将必须要具备的素质,北堂庆比谁都清楚,机会一旦出现,如果有一丝犹豫,那么机会就可能稍纵即逝,再也找不到出手时机。

    他距离地藏不远,既然看到机会,便没有丝毫的犹豫,趁势出手,只盼趁着地藏虚弱之时,一击制敌。

    北宫出手之前,玄武岛上的局面已经在地藏的控制之中,众人的生死,也已经掌握在地藏手中。

    北堂庆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一击得手,那么形势便会瞬间逆转。

    他出手果断坚决,身形奇快,鹰钩般的五指从侧后方直往地藏抓过去,目光坚决而冷厉。

    眼见得便要抓在地藏后脑,北堂庆却觉得眼前一花,本来近在眼前的地藏竟然瞬间没了踪迹,他心下一凛,眼角余光却已经发现地藏竟然探手往自己抓过来,北堂庆想不到自己偷袭受伤的地藏,依然能被她躲开,没等多想,右手手腕已经被地藏扣住,北堂庆心下骇然,另一只手却已经呈掌刀照着地藏的额头斜切了下去。

    掌刀眼见得便要切在地藏额头,却听得“砰”一声响,地藏另一只手已经一掌拍在了北堂庆的胸口,她出招虽然晚于北堂庆,但却后发先至,手掌拍在胸口的一刹那,只听得“喀啦”声响起,明显是胸骨断裂之声。

    “莫要行凶!”北堂庆飞出之时,空藏大师和卓青阳已经从身后向地藏直扑过来。

    地藏身形侧闪,鬼魅般绕到了卓青阳身侧,俏脸冷如冰,本来漂亮的眼眸子,此刻却是杀意凛然,右手两指探出,向卓青阳戳了过去。

    “灵虚指!”卓青阳脸色微变,挥臂去迎,空藏此刻也已经掠到地藏身侧,僧袍猎猎,双掌往地藏拍了过去。

    一直如同隐形人般的宝藏天女花想容见到地藏手上,花容失色,又见到北堂庆出手偷袭,毫不犹豫便即冲过来,只是她距离地藏颇有一段距离,速度虽快,却终究是赶不及。

    待见到地藏击飞北堂庆,花想容心下微宽。

    岛上的局面,她自然也看得清楚,一旦打起来,岛上其他人显然都是地藏之敌,待见到空藏和卓青阳联手向地藏发起攻势,心知这两人也都是高手,地藏手上之下,却也不知能否抵挡,足下如飞,只想上前助阵,却忽地感觉身侧劲风袭来,眼角余光瞧见一道身影如同蝴蝶般向自己飘过来,正是

    赤丹媚。

    今日出现在岛上的人,无一不是聪慧过人,瞬间就能判断出岛上的态势。

    赤丹媚如北堂庆一般心思,晓得若是地藏不除,所有人都将是地藏掌中之物,瞧见花想容要上前助战,自然不容她过去,闪身挡住了花想容的去路。

    赤丹媚身姿妖娆,花想容却也是婀娜多姿,两人的武功路数都是十分阴柔,却透着狠厉,而且出招动作优美,一时间双珠交锋,你来我往,宛若翩翩起舞的两只蝴蝶。

    齐宁虽然内心并不认同北堂庆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这具身体终归是此人的血肉,见到北堂庆被地藏击飞落地,口吐鲜血,心下一沉,几个起落,飘至北堂庆边上,只见到北堂庆脸色惨白,口中向外鲜血直冒,胸口竟然被地藏一掌打的凹陷下去,气息微弱,在北堂庆身边蹲下,看着这位当年名动天下的一代名将,心情却是十分沉重。

    “还是.....还是道行不......不够......!”北堂庆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我要去见你.....见你娘亲了......!”

    齐宁伸出手,想要握住北堂庆手,伸出一半,停了下来,但终究还是伸过去握住,却感觉他手掌发凉,心知事情不妙,北堂庆瞧见齐宁眸中神色黯然,叹道:“胸骨......胸骨刺穿了我心肺,我......我是活不成了......!”

    “我想办法救你......!”齐宁握紧北堂庆手。

    他心知北堂庆背后偷袭,定然是激怒了地藏,地藏那一掌自然是霸道凌厉非常,结结实实打中北堂庆,胸口已经凹陷下去,胸骨碎裂,那骨头自然也已经刺伤了内脏,如果是其他伤势,或许还能有救,但内脏被胸骨刺穿,即使黎西公在世也未必能救回来。

    “我胸口.....胸口衣衫里有件.....有件东西,你......你帮我拿出来......!”北堂庆每说一句话,便从口出冒出一汪血水,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

    齐宁伸手到他胸口,果然摸出了一只叠好的锦缎,北堂庆看着齐宁眼睛道:“这.....这是你.....你想要的寰.....寰宇图,送了.....送了给你,我......我本要将天下.....天下送给你,你不想.....不想要,我.....我只怕.....只怕......只怕也做不到.....到了.......!”

    齐宁吃了一惊,随手展开一角,果然发现这锦缎上面画着地图。

    “帮我.....帮我办一件事......!”北堂庆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小:“帮我.....帮我和你.....和你娘亲葬在.....葬在一起......!”

    齐宁微皱眉头,北堂庆见齐宁似乎有为难之色,叹了口气,勉强摇头道:“罢了......!”

    “我答应你!”齐宁不等他说完,立刻道。

    北堂庆眸中划过欣喜之色,本来已经无力的手有了一丝气力,握了握齐宁的手:“你还.....还没有叫我.....叫我一声......,我.....我想听一次,一次......一次足矣.....!”盯着齐宁眼睛,眸中满是期盼之色。

    齐宁看到生气从北堂庆的脸上逐渐消失,知道北堂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心中叹了口气,轻声道:“父亲!”

    北堂庆嘴角泛起满足的笑容,手臂一沉,再无气息。

第一四七四章 天下第一宗师

    北堂庆逝去,齐宁内心并无太多伤感,更多的只是黯然。

    听到娇叱声传来,又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齐宁心下一凛,担心赤丹媚,抬头望过去,只见到花想容已经被赤丹媚打飞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花想容虽然是地藏麾下,但比之赤丹媚却还是大大不如,赤丹媚的武功虽然并非岛主完全亲授,但陌影和白羽鹤都是天下顶尖高手,就算是岛上的亡杀二奴,这两人武功放到江湖上,那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是以赤丹媚自幼在岛上学艺,耳濡目染,那功夫远不是花想容所能相比。

    齐宁见到赤丹媚安然无恙,心下微宽,扭头看到几道身影正在围攻地藏,不但是卓青阳和空藏联手,便是亡杀二奴此刻竟然也冲过来,四人合力围攻地藏。

    地藏武功自然不是这几人能比,但他被北宫所伤,若是给她一天半日,或许还能恢复过来,可众人就是知道机不可失,自然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但地藏中就是地藏,虽然一时无法操控天地之气,但身法之鬼魅却也不是几人能够相比,虽然以一敌四,却并不落下风。

    赤丹媚击倒花想容,她知道花想容是地藏手下的人,留之亦是祸害,飞身上前,手中多了数枚银针,便要取了花想容的性命,花想容却是面无惧色,惨然一笑,闭上眼睛,仰起脖子,露出白皙的喉咙,却是任由赤丹媚下手。

    赤丹媚见她花容月貌,一脸绝望之色,反倒没有轻易下手,冷笑道:“你助纣为虐,害了那许多人,也是该死。”

    花想容淡淡一笑,道:“生死就在你手,我本来也没有想活着。”

    齐宁此刻却已经走过来,看着花想容道:“你这些年在西川帮着地藏兴风作浪,害了许多人,现在心中可后悔?”

    “后悔?”花想容笑道:“我们一心想要助世子成就大业,却功亏一篑,地藏六使,数人折损在你手中,无非是成王败寇而已。我们都是地藏一手抚养成人,早就已经将性命奉献给她,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赤丹媚脸色一寒,便要出手,齐宁抬手拦住,皱眉道:“花想容,我知道西川还有不少你们的党羽,野鬼岭是你们的老巢,那里还有不少人被你们所蛊惑你若能帮我解决此事,今日我便饶你一命。”

    花想容似笑非笑,道:“那些孤魂野鬼,可不会听我的话。齐宁,地藏六使数人死在你手里,你也不在乎多杀我一人,尽管动手就是。”

    她话声刚落,便听到“砰砰”两声传过来,扭头看去,却见到亡杀二奴已经被地藏打飞出去,落地之时,挣扎着起不了身,已经是奄奄一息。

    赤丹媚脸色一冷,道:“他们顶不住。”连续出手,已经点了花想容多处穴道,她见齐宁想要花想容帮助解决西川那些地藏余党,也便没有下杀手,毕竟花想容武功平平,就算放她一马,她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齐宁见到地藏身法轻灵,出手凌厉迅疾,也幸亏卓青阳和空藏大师都是当世顶尖高手,否则根本抵挡不住,暗想地藏虽然受伤,但其身手依然是十分恐怖,心知拖延下去,待得地藏真的恢复了气血,所有人将再不是敌手。

    北宫出手一击,齐宁当然明白北宫的意思。

    哑奴多年前就已经过世,地藏今日知道了真相,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大开杀戒,一旦真的如此,那么玄武丹将只是血腥的开始。

    地藏如果带着仇恨和愤怒离开这里,必将是世间一场浩劫。

    没有了掣肘的地藏,离岛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楚国的皇帝。

    地藏感念淮南王当年的恩惠,花了大力气利用地藏六使为淮南王积蓄力量,萧绍宗叛乱,地藏六使便有数人就在他身边相助,亦可见地藏也确实希望能够帮助淮南王完成篡夺皇位的夙愿。

    萧绍宗的功夫,得自地藏,两人有师徒之谊,地藏恩怨分明,萧绍宗既然谋反失利,那么地藏就很可能杀到楚宫,为萧绍宗报仇。

    没有了其他大宗师的掣肘,地藏自然是无所不能。

    北宫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一旦地藏真的陷入疯狂,后果不堪设想,是以用最后的力量重创地藏,他自然知道以自身之力绝无可能击杀地藏,这么做的目的,本就是希望地藏重伤之下,其他人能够扑灭这道火焰。

    亡杀二奴被打成重伤,无力再战,而卓青阳和空藏大师也是险象环生,齐宁看在眼里,空藏大师先前便已经受伤,此刻虽然拼死力战,却已经是强弩之末,齐宁知道不出三十招,空藏大师必然落败。

    当初空藏和卓青阳要齐宁加入浮萍,是为了以策万全,一旦地藏动了杀意,期盼齐宁能够出手。

    想不到他们的担忧,最终却变成了现实。

    齐宁再不犹豫,面对地藏,双臂缓缓抬起。

    对付地藏此等人物,齐宁知道就算自己加入战团与地藏力战,也未必能占便宜,此种情势下,唯一有把握击败地藏的手段,就只能是调用天地之气。

    他知道使出这般手段,对自身大有损伤,但这时候已经是不得不发。

    最后一次!

    齐宁心中暗暗立誓。

    四周的空气开始向齐宁这边聚集过来,只是片刻间,在齐宁的双臂中间,一股肉眼可视的劲气凝聚而成,赤丹媚见得此景,花容微微变色,便在此时,只听“砰砰”两声,地藏连续两掌拍在了空藏大师的胸口,空藏顿时如同纸鸢般飞了出去,卓青阳大惊失色,地藏击倒空藏,回身探手去抓卓青阳,却瞧见不远处齐宁已经凝聚成气,本来探出的手却收了回来,不再向卓青阳攻过去,只是面对齐宁,看着齐宁的眼睛,美丽的脸上没有丝毫震惊之色,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竟似乎等着齐宁对她发出最后一击。

    雄浑的劲气在齐宁面前浮动,望着对面的地藏,齐宁内心深处竟略有一丝不忍,但也知道自己一旦收手,只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双臂猛然往内一合,那股天地之气如同巨浪般卷过去。

    “砰!”

    地藏柔美的身体直飞出去,随即落在地上,双手展开,竟也不动弹,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碧蓝的天空,竟似乎感觉不到痛苦,平静至极。

    一切都静下来。

    齐宁喘着粗气,赤丹媚飞奔过来,扶住他身子,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急问道:“怎么了?你......?”

    齐宁摇摇头,道:“没

    事,不用.....不用担心!”却忽地瞧见北宫竟然向地藏爬了过去。

    他还有最后一口气,但却早已经无法站起来,拼尽气力爬到了地藏身边,伸出手,握住了地藏一只手,地藏微扭头,血水从她口中溢出,北宫看着地藏的脸,叹道:“莫.....莫要怪我.....!”

    “都结束了......!”地藏幽幽道:“来生......莫再丢下我.......!”唇边泛起一丝浅笑,整个人却再无气息。

    北宫颤巍巍伸出手,抚摸在地藏的脸庞上,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脑袋一沉,搁在了地藏胸口,再不动弹。

    空藏大师强自撑着坐起身来,见得北宫和地藏双双逝去,双手合十,闭目诵经,显然是在诵经为他们超度。

    齐宁抬头望着天空,神色黯然。

    这些人的恩恩怨怨持续了几十年,到底谁对谁错,也不是外人能够说清楚,而且从大雪山下来的这些人,如今都已经逝去,到底谁对谁错,也已经不再重要。

    他缓步走到空藏面前,空藏睁开眼睛,齐宁蹲下身子,看着空藏问道:“大师,你......?”

    “老僧无妨,休养一年半载也就恢复。”空藏叹道:“地藏最终没有对我下狠手,她......!”摇了摇头。

    “浮萍计划最终还是成功了。”齐宁道:“可是......我算不算大宗师?我是不是浮萍计划应该除掉的人?”

    “你不是大宗师,而且永远也成不了大宗师。”身后传来卓青阳的声音,他缓步走过来,神情肃然:“但如今的人世间,你已经是第一高手。你不会长生不老,但在你有生之年,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在武道修为之上能超越你。”

    “哦?”

    “你并非大宗师的经脉,也不是天脉者,所以不能突破到大宗师的境界。”卓青阳道:“可是天下间的六大宗师既然都已经不在了,以你如今的修为,其实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人间第一宗师。”

    空藏合十道:“国公,手握利器,自当造福苍生,还望你日后一心向善,好自为之。”

    卓青阳轻拍齐宁肩头,温言道:“你自今而后守护的并不只是楚国,而是天下苍生。”微微一笑,却是走到亡杀二奴身边,见到两人已经挣扎着坐起身,伤势也不轻,自然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二奴见卓青阳走过来,心下戒备,方才几人合力对付地藏,无非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地藏是最大的敌人,如今大敌既去,二奴只担心卓青阳会对自己动手。

    他们毕竟是岛主手下的人,而浮萍计划要除掉岛主,如今岛主既然已死,也不知道卓青阳是否要斩草除根。

    “两位身上的戾气很重。”卓青阳背负双手:“却不知两位是否愿意前往大光明寺清修?有佛法洗礼,最终定能让两位心境平和。”

    二奴对视一眼,岛主已死,两人就像是无根浮萍,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此时卓青阳竟然要二人前往大光明寺做和尚,内心自然是大大不愿意,可是担心一旦拒绝,这老家伙只怕真要斩草除根,无奈之下,只能齐齐点头。

    “阿弥陀佛,功德无量!”卓青阳双手合十,面带笑容。

第一四七五章 重归大海

    夕阳西下,玄武岛上一片平静。

    玄武岛东边的空地上,多了几座坟茔,赤丹媚和二奴将岛主葬了下去,齐宁也和花想容一起,将北宫和地藏葬在一起,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过世的哑奴,如今也和两人葬在一起。

    至若北堂庆,临死前齐宁虽然答应将他与柳素衣葬在一起,可是齐宁心中却也有诸多顾虑,暂时也是将他落葬在这边,至若以后是否真要改葬,再行斟酌。

    几座坟茔一字排开,十分简陋。

    葬在岛上的人,活着的时候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人物,死后却也只是与一撮黄土为伴。

    花想容跪在地藏坟前,一直没有起身,齐宁看了一眼,终于问道:“地藏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你们组织的那些人,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你不帮我们,朝廷最终也会将他们清扫干净。”

    花想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如果不想杀我,三个月后,我会去京城找你。你说的没有错,地藏走了,留下的那些人,也没有存在的作用了。”

    赤丹媚在旁皱眉道:“三个月?你不会......?”

    “担心我会趁机跑了?”花想容淡淡道:“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所以你们如果不相信,现在大可以动手。”

    齐宁只是道:“三个月后,我在京城等你。”

    花想容一怔,似乎没有想到齐宁如此轻易便答允,犹豫一下,微点螓首,轻嗯了一声。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如雷般的闷响,几人立时回身望去,却只见到海边那如小山般的巨大神龟已经开始动弹起来。

    “它还活着?”赤丹媚秀眉展开,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玄武神兽本来是被巨石压在下面,变成一座小山,众人都觉得那玄武龟只怕已经没了性命,先前卓青阳令亡杀二奴清理石头,将压在玄武神兽身上的巨石一一搬开。

    大宗师以巨石压住玄武神兽只是片刻间的事情,亡杀二奴清理乱石,却是耗费了一天的时间。

    乱石清理之后,玄武神兽倒也没有立刻动弹,如同死了一般,此时却忽然发出声音来,众人不禁都凑过去。

    “那玄武丹是宝贝,咱们取了玄武丹......!”赤丹媚略有一丝兴奋。

    齐宁却是摇头道:“这巨龟至少活了好几百年,若是真的取了它的内丹,恐怕也活不成了。咱们也并不需要玄武丹,有何必伤它性命?”

    说话之间,已经靠近玄武龟附近,那玄武龟之前被大宗师镇住,显然对这群靠近过来的人有些畏惧,脑袋扭动,却不敢太过动弹。

    卓青阳和空藏大师此刻也站在附近,见齐宁过来,空藏大师合十道:“国公,这生灵在世间数百年,若无必要,实在不必杀生。”

    “大师放心,没有人想害它性命。”齐宁微微一笑,见到那神龟显然对众人有些畏惧,缓步走过去,那神龟看着齐宁,更是不安,脚蹼轻移,齐宁走上前,赤丹

    媚见那巨龟体型庞大,只怕齐宁靠近会激怒巨龟,急忙道:“别靠太近,小心。”

    齐宁已经走近到那巨龟身前,面带微笑,那巨龟竟似乎能看懂人的表情,又或者感觉到齐宁没有敌意,不安之感明显弱了不少,脚蹼也不再动弹。

    等到齐宁走到那巨龟边上,抬起手,轻轻搭在了巨龟的脑袋上,凑近道:“莫要害怕,这里依然是你的地方,你想来就来。”扭头望向大海,又道:“回到大海里去吧,那才是你的家!”

    他声音温和,已经活了几百年的玄武巨龟也许听不懂齐宁在说什么,但它显然能够感受到齐宁的善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玄武龟缓缓移动庞大的身躯,转过身去,随后在众人的注目下,一点点进入了海中,直到完全沉没在海面之下。

    没有人知道它去向何方,也不知道它是否还会回来。

    “那几个人为了取它的内丹而来。”赤丹媚轻叹道:“可最终神龟安然无恙,那些人却都死了。”

    齐宁淡淡一笑,道:“因为神龟没有野心,而他们......!”没有继续说下去,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寰宇图在我手里,要让天下的争斗早一日落幕,这幅地图就该早一日送到前线。”竟是将那寰宇图拿出来,送到卓青阳面前,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无法立刻返京,所以这幅地图还恳请先生能够呈给圣上。”

    卓青阳一怔,有些意外。

    “我是北堂皇族血脉,此番北征,不必卷入太多。”齐宁叹道:“圣上虽不疑我,但还是避嫌为好。”向赤丹媚道:“大师有伤在身,你到时候护送他们回京,我办完自己的事情,很快就会回京和你相聚。”

    赤丹媚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点点头。

    卓青阳想了一下,接过寰宇图收入怀中,看着齐宁道:“此番回京,琼林书院会重新开张,你若不嫌弃,到时候也入院教授学生。”

    齐宁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众人并没有继续在岛上耽搁,上了岛主那艘船,夕阳西下,海船破开水面,向西北方向而行。

    东海古蔺城在经过世家之变之后,反倒是更加的繁荣。

    说到底,还是因为许多商贾知道了朝廷设立了海泊司,而海泊司的存在,就是为了要重新开通与南洋那边的贸易商路。

    在东海世家被剿灭之前,与南洋的海上贸易,一直都是掌握在东海世家的手中,外来的商贾,可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也正因如此,在东海经营的商贾主要就是本地商人,而且本地商贾以东海世家为靠山,极力排挤外来客商,这就导致外来商贾凤毛麟角。

    这固然维持和保障了本地商贾的利益,但也严重限制了东海的商贸往来。

    但东海世家被剿灭后,东海的商贸也就不再受地方商贾控制,有了东海世家的前车之鉴,东海本土商贾一个个噤若寒蝉。

    东海刺史陈庭知道海泊司是齐

    宁上书才设立,而东海与海泊司的关系也就息息相关,为了配合海泊司的运作,陈庭也在东海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没有东海世家的掣肘,陈庭办起事来自然是顺风顺水。

    海泊司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设立由海泊司直接管理的海上贸易船队,以中原货物运往南洋交易,再从南洋购买货物返回中原。

    从中原去往南洋的货物,海泊司已经指定了多家商贾,所以初期其他的商户也就无法向船队提供货物,但大家都知道,一旦船队从南洋返回来,必然会带来大量的南洋货物,海泊司并不会直接去贩卖南洋货物,毕竟海泊司成立之初,要建立一个覆盖中原各地的商业网络,实在是痴人说梦,而且朝廷官营南洋货物,难免会让人觉得那是与民争利,对朝廷的威望是一种极大损害。

    当初东海世家运回来的货物,都会加利转手给各地商贾,然后再由各地商贾售卖,甚至东海世家本身在一些重要的地方会设立商铺,由自己名下的商铺售卖货物,所以除了一些与东海世家交情极深的商贾,大多数商贾根本无法参与这样的红利。

    但海泊司设立之后,一切重新洗牌。

    各地商贾都想着日后南洋货物运回东海,那么立刻就地收购,而后在转运出去,所以但凡有些实力的商贾,都会从各地纷涌而来,在东海设下商铺,等着分一杯羹。

    贸易多了,人自然也就多了,人多了,自然也就繁华起来。

    海泊司组建的船队,传说有十几艘大船,如今就停靠在港口,而第一批要运往南洋的货物,也都络绎来到了东海古蔺城,直待定下出海的日子,货物便要送上船。

    第一批货物中,许多药材的供应,就是由田家药行提供。

    据说下个月上对便要,但具体哪一天还没有定下来。

    田家药行将最后一批货物送到了古蔺城,古蔺城内人来车往,像田家药行这样的车队,不在少数,车队停在古蔺城的田家药行门前,药行内立刻有几人迎出来,药行的许掌柜已经扯着嗓子喊道:“屋里的人都出来,赶紧将货物卸下来送到后院仓库里。”瞧见后面一辆马车内下来一个人,那人头戴垂纱的斗笠,披着紫色的大氅,体态腴美动人,许掌柜一眼就认出正是田东家,急忙迎上去,躬着身子道:“东家,你怎么亲自来了?”

    “这是最后一批货物,下个月船队就要,我本来没打算过来,后来想了想,还是过来看看。”田雪蓉掀起帽纱,露出漂亮的脸孔,带着一丝浅笑:“许掌柜,这些时日可辛苦你们了。”

    “哪里哪里,东家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许掌柜笑道:“东家赶路辛苦,快进屋喝点水。”又向护送车队的伙计们笑道:“大伙儿再辛苦一下,把货物卸下来之后,都歇一歇,晚上包了一家酒楼,大伙儿常开了吃喝。”

    众人都是欢呼起来,干劲十足。

    田雪蓉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微凑近许掌柜,低声问道:“清夫人现在如何?”

第一四七六章 说媒

    田家药行的后院有一处独立的房间,这里是账房,算是药行十分重要的所在,伙计们是不敢靠近这里,就算是药行的许掌柜,轻易也不会过来打扰。

    顾清菡如今就在账房里。

    田雪蓉将顾清菡秘密安排到东海之后,要找一处隐秘的所在并非难事,但那种不与人接触的生活甚至能够将人逼疯,顾清菡当然想到这一点,而且她在锦衣齐家的时候,日夜都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若是突然清闲下来,反倒是大大的不适应。

    好在要安排一个打发时间的活儿对田雪蓉来说并非难事。

    顾清菡自然擅长理财,锦衣齐家每年的进项支出复杂得很,虽然有账房,但顾清菡都会亲自核对,对于清理账目她也是驾轻就熟。

    最为紧要的是,顾清菡在锦衣齐家虽然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但出了齐家,认识她的人可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事先和田雪蓉商议好有了新的身份,所以即使在东海大街上走动,也不会惹人怀疑。

    毕竟正是古蔺城最为繁华的时候,没有了东海世家的掌控,外来人每天都在增多。

    田家药行在东海的生意其实主要是针对海外贸易,尔后设了门面,零散卖些药材,但与京城的药行生意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每天要处理的账目其实并不多,顾清菡每天也有足够的时间看看书,又或者在街上走一走。

    这样的生活,比之锦衣齐家日理万机的繁忙要轻松得多,也让顾清菡真正感受到了生活的惬意,只是身边没有了齐宁,总是让这美妇人日夜思念。

    田夫人走进账房的时候,顾清菡也刚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田夫人,露出笑意,起身道:“东家什么时候来的?”

    顾清菡虽然离开了齐家,但田夫人对她依然存有足够的敬畏之心,反手关上门,上前来便要行礼,顾清菡忙伸手扶住,笑道:“可别这样,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可当不得这样的礼数。”牵了田夫人的手,走到边上椅子对面坐下,这才道:“路上辛苦了,我听说下个月初船队可能就要,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田夫人道:“最后一批药材也送了过来,这边都已经准备妥当,海泊司的票证也颁下来,这三年药行这边不会轻松。”

    顾清菡点点头,欲言又止,田夫人冰雪聪明,又如何不知道顾清菡心中所想,轻声道:“三夫人,小公爷离开了京城,去往何方也打听不出来,应该是朝廷派他去办要紧的事儿。我临来的时候,他尚未回京。”

    顾清菡轻叹道:“如今正是兵荒马乱,以前他每次离京,我心里都不踏实。”

    “夫人牵挂小公爷,小公爷心里也一定牵挂着夫人。”田夫人低声道:“等到小公爷空闲下来,定会过来看你。”

    萧绍宗叛乱,齐宁安排顾清菡和田夫人出京,那几日两人日夜相处,顾清菡固然察觉了田夫人和齐宁的私

    情,而田夫人却也知道了齐宁和顾清菡的秘密。

    顾清菡想了一想,才看着田夫人轻声问道:“姐姐以后准备怎么办?”

    顾清菡称呼她为姐姐,顿时让田夫人有些紧张,低下头,轻叹道:“我.....我又能怎么办?好好将芙儿抚养成人,等她嫁了人,我就没有牵挂了。”

    “姐姐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就这样孤独终老。”顾清菡牵着田夫人的手:“可想过再嫁?”

    田夫人守寡几年,心思都放在女儿和生意上,那几年还真没有想过以后自己会怎样,直到齐宁出现,田夫人一开始还只是想借着齐家的威势在大树下乘凉,却不成想小公爷对自己生出了其他的意思。

    即使齐宁多次撩拨,田夫人却也还是谨守底线,直到在东海将自己交给齐宁,她都没有生出过真的能和齐宁在一起的念头。

    田夫人对自己看的很明白,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商妇,而齐宁则是帝国爵爷,两者悬殊太大,莫说自己曾为人妇,就算自己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以自己的出身,也绝无可能进得了齐宁的内室。

    齐宁对她一直十分照顾,甚至不顾凶险救她性命,也正因如此,这美妇人才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给了齐宁,甚至一度想着以后只要齐宁愿意,她可以不为人知地伺候齐宁。

    可是知道了顾清菡与齐宁的秘密,她心中反倒生出了退却之心。

    女人心善妒,田夫人不相信顾清菡与齐宁在一起后,还能允许自己这样一个商妇与齐宁保有私情,那日虽然被顾清菡问出了秘密,但也正是从那日开始,田夫人下定决心,不能再与齐宁有任何私情。

    在那小屋两人独处的时候,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又因为京城形势危急,两人却也是推心置腹。

    但危机过后,田夫人心中的感受与那几日却又不同,今日见到顾清菡,心中反倒是多了许多顾忌。

    此刻听得顾清菡询问,田夫人一愣,随即脸颊微红,微低螓首,摇头道:“没有,都已经这个年纪,而且.......!”支支吾吾没有说下去。

    顾清菡叹道:“而且还有宁儿。”

    田夫人忙抬头解释道:“夫人,你......你千万别误会,我.....我以后不会和爵爷有......,他是爵爷,我只是民妇,以后绝不给你们添乱的。”

    “添乱?”顾清菡幽幽道:“姐姐,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句话我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田夫人有些忐忑,却还是微点头道:“夫人你尽管问,知道的......知道的我一定如实告诉你。”

    顾清菡压低声音道:“你和宁儿在一起,只是因为感激他对你的照顾,还是.....你心里也喜欢他?”

    “我......!”田夫人一怔,想不到顾清菡是问这样的问题,如果两人还是在那间小木屋,田夫人或许不会

    有太深的顾忌,但此刻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如实说就好。”顾清菡柔声道:“就像咱们那几天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有顾忌。”

    田夫人幽幽叹了口气,道:“夫人询问,我.....我不敢隐瞒。其实一开始......一开始认识爵爷,我只是想着侯府势力大,我孤儿寡母,若是能有侯府的照应,在京城里自然不会受人欺负,那时候绝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顾清菡微微点头,含笑道:“这是人之常情。”

    田夫人咬了一下嘴唇,才继续道:“后来.....后来我看出爵爷对我......对我有些意思,我只以为.....只以为他是戏弄我,心里有些气恼,但他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几次三番帮我解危,我心里对他有了感激之心。”

    如果不是当初二人有过一段推心置腹的日子,这些话田夫人绝不会说一个字。

    “那时候你还不喜欢他?”

    田夫人红着脸道:“他说话有趣,待我.....待我又好,那时心里感激,又.....又对他有好感。”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后来我们一起到了东海,东海的商会刁难我,是他为我挺身而出,这一辈子,没有.....没有几个人这样对我好,后来我被人绑架,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我救了出来,那时候.....那时候我便想着他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而且......!”低下头,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

    “而且什么?”顾清菡握着田夫人的手问道。

    田夫人鼓起勇气道:“而且从那天起,我.....我便想着能时时见到他,便是瞧上一眼,也是开心。只是.....只是我身份低微,不敢.....不敢有什么奢望的。”看着顾清菡眼睛道:“夫人你放心,以后我不会乱想,就算爵爷找到我,我......我也拒绝。”

    顾清菡笑道:“其实有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法子?”

    顾清菡低声道:“你嫁了人,这事儿就解决了。”

    “嫁人?”田夫人香躯一震,猛地想到,难不成顾清菡为了避免自己日后与齐宁还有什么瓜葛,要安排自己嫁人,有了夫君,以后自然不能再与齐宁有牵扯。

    她心下大乱,虽然对顾清菡十分敬畏,却还是用力摇头道:“我.....我不嫁人,夫人,我.....!”

    顾清菡笑道:“你别急,我给你介绍的人,你未必不会不嫁。有人托我说亲,要成全这桩亲事,言辞恳请,而且十分真挚,我思来想去,不好推辞,只能答应,要做这个媒人。刚好你今天到了,这事儿正好今天解决,你愿不愿意,等见到了那人之后,再作答复。”

    田夫人这次却十分坚定道:“夫人,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但这事儿我不能应允,那人我也不会去见。”

第一四七七章 接纳

    田夫人的声音虽然柔和,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给人一种不可商量的感觉。

    顾清菡看着田夫人眼睛,叹了口气,道:“你不要嫁人,真的想孤独终老?我也是一番好意,托我求亲的人也是诚意满满,我是想了好久才开这个口。”

    “夫人,我.....我真的没有想过再嫁人的。”

    “为了宁儿?”顾清菡直视田夫人眼睛。

    田夫人神色一慌,低下头,声音有些发虚:“没.....没有,就是自己.....自己不想再嫁,我......!”

    “姐姐和我就不要藏着掖着了。”顾清菡轻笑一声:“你心里念着宁儿,所以不想再和别的男人有牵扯,是不是这个缘故?”

    田夫人犹豫了一下,终是叹道:“夫人,我虽然不奢望和爵爷在一起,可是.....可是除了他,我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的男人。我答应你不会再和他有牵连,可是.....可是你也莫要让我嫁了给别人。”

    “你就愿意为了他一直守下去?”

    “不全是为了他。”田夫人苦笑道:“也是为自己。”

    顾清菡噗嗤一笑,道:“姐姐心思我一清二楚。只是这门亲事由不得你我做主,那人霸道得很,要做的事情,可不管有多大的阻拦,那都是要得手为止。”竟是扭过头,看向存放账册的内室叫道:“人家可是将一颗心都交给了你,为了你愿意孤独终老,你还躲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出来,你想着娶人家,人家可没打算嫁给你。”

    田夫人一脸诧异,她本以为这屋内只有顾清菡一人,毕竟从顾清菡抵达这里的第一天开始,田夫人就对许掌柜嘱咐过,没有顾清菡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账房这边,所以进来之后,她只以为这屋里仅有自己和顾清菡,有些在外人面前决不能冒出一个字的话,她还是勉强说了出来,此刻知道内室竟然还有人,先是一怔,随即心下发慌,甚至有一丝恼怒,暗想自己在这边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顾清菡竟然不提醒内室有人,实在是不该。

    内室缓步走出一个人来,单手负在身后,面带一丝微笑,田夫人瞧见那人,“啊”的失声,人已经站起来。

    从内室出来的却正是齐宁。

    田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躲在内室的竟然是齐宁,看到齐宁正笑盈盈地瞅着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心慌意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迅即想到放才说的那几句话,如果是自己和齐宁两人单独在一起,被调教过的这美妇人未必不敢说出口,但偏偏有一个顾清菡在这里,田夫人脸上顿时一片嫣红,竟是不敢与齐宁对视。

    她一颗心慌乱不已,眼睛看着地面,却已经感觉齐宁正往这边走过。

    “姐姐,他托我说亲,我没能成功。”顾清菡笑道:“现在只能让她自己来和你说了。”

    田夫人咬着下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下却是惊喜交加,暗想原来让顾清菡说亲的人就是齐宁。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且不说两人

    身份悬殊,只在年纪上,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她虽然早已经和齐宁有过肌肤之亲,但却从没有想过真正能入了齐家的门,如果说夜空里的星星看得着摸不着,她觉得与齐宁终老一生的可能连看也看不到。

    但齐宁今日竟然让顾清菡说亲?

    顾清菡既然能张开这个口,也就表明三夫人已经接受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想起来了,还有点事要做。”顾清菡笑盈盈道:“你们两有些时日没见了,这门亲事是成是败,你们当面商量。”扭着腰肢,径自走到门前打开门,出了门去,甚至从外面将门带上。

    田夫人想叫住,却偏偏说不出话,自从和齐宁有过夫妻之实,两人共处一室田夫人倒也不会太拘束,可是今天却异常特别,就似乎回到了当初还没有将自己交给齐宁之前,心中紧张至极。

    齐宁走到了田夫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见田夫人揪着胸口衣襟,饱满的胸脯因为呼吸急促上下起伏,那张俏美的脸庞泛着艳红,心下一荡,伸手去握田夫人的手儿,刚刚碰上,夫人娇躯一颤,不自禁抬起头,那雾蒙蒙勾人的眼眸儿显出慌张之色,声音发颤:“爵爷,咱们.....咱们不能了......!”想要收回手,却觉得柔软无力,被齐宁握住。

    “不能怎样?”

    田夫人脸上更烫:“不能.....不能再在一起。”

    “谁说的?”齐宁笑道:“我此番来东海,本就是要和你们在一起。我想明白了,咱们两情相悦,走在一起,也不会伤害到别人,只要伤害不了别人,为何在意别人说什么?你方才说....不要嫁给我?”

    “我.....我不知道是你。”夫人又低下头,尴尬道:“我以为......我以为三夫人是要我嫁给别人......!”

    齐宁道:“所以如果嫁的是我,你不会不愿意?”

    “我.....我也不知道。”田夫人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不少,幽幽叹了口气:“爵爷,我....我不敢想,而且.....而且我真要你和你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对你不好......!”

    齐宁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夫人的脸颊,夫人虽然已经过了青春妙龄,但肌肤依然光滑-润泽,触感极好,柔声道:“别人说闲话又有什么在意。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六神无主,不知何去何从,后来渐渐明白,自己拥有的一定要珍惜,如果错过,后来一定会后悔莫及。你是我需要珍惜的,所以也不能放手。三夫人对咱们在一起并无异议,只要你答应,一切障碍就不是障碍。”

    田夫人听他说来到这个世界六神无主,有些奇怪,但后面的话却听得心中一暖,嘴唇微动,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太担心。”齐宁抬手将夫人揽入怀中:“咱们成亲,也未必要居住在京城。天下这么大,很多地方都可以走走看看,等到最后的事情一了,我便向皇上赐官,他若是允了自然更好,若是不允,我挂个虚衔,陪你们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岂不更好

    ?”

    夫人感受齐宁怀抱的温暖,听着他柔声软语,脑中浮现出画面,若当真无拘无束能与齐宁一起游山玩水逍遥快活,那可是比神仙都舒坦的日子,心中竟是升起期待,不禁道:“真的可以.....可以那样吗?”

    “我何时骗过你?”齐宁开怀一笑,瞥了夫人胸脯一眼,凑近耳边低声道:“好像大了一些,有些日子没有好好研究了,今晚让我好好鉴赏一下。”

    夫人一开始不知道齐宁的意思,眼角上瞟,看到齐宁眼睛往自己的胸脯看,立时明白过来,面红耳赤,要挣脱齐宁怀抱,“这次不成,三夫人在这边,你......你多陪陪她,以后.....以后有机会咱们再......!”

    “再什么?”齐宁凑在夫人耳边调笑道。

    夫人知道齐宁是在故意都逗弄自己,瞪了一眼,随即才轻声道:“你心里明白。”

    “我到东海已经三天了。”齐宁笑道:“许掌柜在京城里见过我,知道我是谁,这三天我一直都陪着三夫人。许掌柜说这几天最后一批药材要送过来,我寻思着你很可能会过来,所以就在这边等着你来,你果然没有失望。”

    夫人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你当真很想我吗?”

    “天地可鉴。”齐宁立刻道:“所以今晚......!”

    “这次不成。”夫人坚持:“你就听我一次。”

    田夫人心中的顾忌,其实还是顾清菡。

    虽然顾清菡也同意她和齐宁在一起,但田夫人却不敢保证顾清菡真的完全不介意,能够成为齐宁身边的女人,田夫人自然是梦寐以求,但她做事素来有分寸,想着顾清菡毕竟就在这边,自己如果这次和齐宁太亲密,只怕顾清菡会有些不快。

    以后的日子还长,而且自己还要和顾清菡好好相处,这分寸把握一定要掌握好。

    这次让齐宁好好陪着顾清菡,顾清菡自然不会对自己有看法。

    田夫人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自己就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自然对女人十分了解。

    顾清菡接纳自己,其中的原因田夫人也不是不清楚。

    顾清菡与齐宁两情相悦,终归是有些禁忌,让田夫人成为齐宁的内室,顾清菡内心的压力一定会减轻许多,此外京城之变的时候,两人逃离京城共患难,袒露心扉,顾清菡自然也知道田夫人的辛苦,所以有心要成全二人,田夫人心下不得不钦佩顾清菡的胸怀确实很大度。

    “当真不行?”齐宁追问道。

    田夫人点点头,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齐宁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次东海之行,不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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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八章 君敲夜下门

    和风晓月,静夜幽幽。

    田夫人躺在床上却实在睡不着,晚饭过后,赶了几天的路,夫人略有些疲惫,早早浴洗之后便上了床,本以为疲惫之下,能够早早入睡,可是越这样想,反倒是越睡不着。

    今日齐宁亲口说要娶她,这自然是让夫人心花怒放,欢喜不已。

    经营药铺多年,田夫人其实也是个未雨绸缪的人,若说她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没有一丝担忧,那是自欺欺人。

    她虽然不再青春妙龄,却也是最好的年纪,曾经为了女儿一度想过终生不再嫁,等到女儿大了,招婿入赘,那时候好歹还能有女儿女婿养活自己终老。

    但内心深处,却也始终自问,自己的一生就真的这样孤独下去。

    特别是和齐宁有了关系之后,这样的想法就更浓。

    没有谁愿意孤独终老,可是自己将身子交给了爵爷,自然不可能再接纳其他的男人。

    固然是夫人内心保守,当初嫁了人,就一门心思要和夫君终老,可是夫君突遭横祸,后来把自己给了齐宁,心内便觉得即使和齐宁没有什么结果,那也要为齐宁守着,不可能再和其他任何男人有牵扯。

    而且那一夜过后,她真的已经将自己当成齐宁的人。

    让她备受煎熬的却是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夫妻之名,她虽然对齐宁不会有任何的要求,甚至对齐宁说过不用考虑她的名分,但骨子里却还是奢望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得到一个名分,虽然这几无可能。

    但今天这个奢望竟然有可能成真。

    凭心而论,在东海与齐宁有了关系之后,夫人没有一天不念着齐宁,固然是因为内心喜欢齐宁的为人,却也因为在东海那几天,她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女人,那种感觉让她留恋不已,却不敢说出一个字。

    已经很久没有和齐宁单独在一起,平日里夜深人静,就想着和齐宁在一起的场景,今日见到齐宁真人,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齐宁直说今晚要和她在一起,她顾及顾清菡的感受,并没有答应,可是真正到了夜深时分,内心却又想着齐宁就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牵着手儿,也能够消减自己的煎熬。

    深夜万籁俱静,夫人翻来覆去,心中忍不住埋怨起齐宁来。

    以前也没有见齐宁那么老实,今天还真的说不来就不来,自己拒绝是一回事,你自己半夜过来又是另一回事。

    女人心海底针。

    夫人越想越有些气恼,想着下次真要在一起,一定不再听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姿势,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来。

    正自气恼,忽听到房门“啪啪”轻响两声,夜深人静,虽然外面只是轻拍两下,但却能听得很清楚,夫人立时坐起身来,正要张嘴询问是谁,话到嘴边却停住,起身来,拉了外衫披在身上,轻步走到门边,低声问道:“谁?”

    “有点事情要商量。”外面传来齐宁鬼鬼祟祟的声音。

    夫人一听是齐宁声音,方才心里还有点小怨气,这时候

    荡然无存,反倒是紧张起来,将胸口衣襟紧了紧,轻声道:“我都睡了,有事情明天商量。”

    田家药行是要在东海做长久生意,很多人都知道田家药行有锦衣齐家做靠山,所以田家药行在东海办事也特别顺利,东海商会会长苗梓逸为人宽厚,待田家也不差,田家药行筹备的时候,就特地选了这处门面,六间长房,后院也不小,因为田夫人时常要过来,药铺女眷不多,所以许掌柜专门在后院做了隔墙,左右两边有独立的小院子,之前顾清菡被安排在东院,田夫人此番过来,就住在西院。

    虽然是独立的院子,但夜深人静,夫人倒是担心声音太大会被其他人听见。

    “事情紧迫,等不到明天,开门一下,商量完事情我就走。”齐宁声音很严肃。

    田夫人心想难道真的有什么急迫的事情?但又一寻思,心下好笑,知道十有**是齐宁胡乱编造的理由,但齐宁半夜过来,她心里还是欢喜,想要开门,不过白天说过这次不能亲近,若是轻易开门,反倒是让齐宁看轻了,放不下矜持,低声道:“太晚了,你现在进来.....不方便,要是被人看到.....1”

    “都睡了,我都检查过。”

    田夫人捂住嘴,憋住笑,若真是有急迫事情商议,喊自己出去到大堂也可以商量,又何必去检查其他人是否睡下?

    “你......你骗人。”夫人压低声音道:“你没有急事,就是......就是想占我便宜......!”说到“占我便宜”四字,夫人心跳厉害,背身靠住房门,拽紧自己胸口衣襟。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当真不开门?你要是再不开,我可走了。”

    夫人道:“赶紧走,我要睡了。”

    齐宁又是一声轻叹,随即便无声息,夫人等了片刻,听不到齐宁声音,反倒有些着急,低声道:“你走了?”

    外面却没有声音,夫人咬着嘴唇,恨声道:“傻瓜。”心有不甘,转身拉开门闩,刚拉开一道缝隙,一扇门就被推开,一个身影如同泥鳅般钻进来,灵活至极,夫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清楚是齐宁,又惊又急,急忙关上门,唯恐被人看见,口里却道:“出去,不许你进来,你.....你快出去......!”

    “门都关上了,还要我走?”齐宁轻笑一声,竟然走到夫人的床边,一屁股坐下,向后躺倒,夫人又羞又急,过去拉住齐宁手腕,想要将他拉起来,却不防齐宁只一用力,夫人腴美的香躯已经被带过去,正扑倒在齐宁的身上,还没等她挣扎,齐宁一只手臂已经环住了夫人的腰肢,夫人扭动挣扎,颤声道:“不要这样,要是被他们看到听到......1”

    齐宁已经贴着夫人耳边道:“那你待会儿就忍一忍,声音小一些,莫被人听见,只叫给我一个人听,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一个翻身,已经将夫人柔软的身子压在了身下。

    天地萧瑟,即将入冬的汉都洛阳人心也是一片寒霜。

    前线的战事连连失利,钟离傲虽然竭力抵挡楚军的

    攻势,但在楚军凶猛的攻势下,依然是节节败退,丢城失地,如今楚军距离洛阳不过三天的路程,几乎是兵临城下。

    出现如此状况,原因诸多。

    汉军虽然力战,但奈不住钱粮匮乏,京城送来的粮草一次比一次少,分配给兵士的粮食已经根本不能够让将士们吃饱。

    如果只是粮食倒也罢了,将士们在前线卖命,可是军饷却迟迟不发,如果不是钟离傲在军中威望极高,早就闹起兵变。

    处于劣势的汉军官兵士气低迷,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对北汉誓死效忠,毕竟在几十年前,南楚北汉本就是一个国家,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百姓们生存下去。

    当兵吃粮拿饷,如果不是为了吃饱肚子领取军饷养家,没有几个人真的愿意与南方的军队拼死搏杀。

    如今不但拿不到军饷,连肚皮也填不饱,军心已经低落到极点。

    更要命的是楚军如今对汉境内的地理了若指掌,钟离傲善守,可以利用汉境地利牵制对手,但如今对手对汉境的地理情况太清楚,汉军占据的地利优势荡然无存,钟离傲也根本没法继续设伏。

    前线士气低迷,京城大部分人自然也欢喜不起来。

    如果说京城里还有不知忧愁的,那就是兼着大丞相之职的晋王屈元古。

    屈元古率军出潼关,但楚国人却偷袭了他的老巢,有家不能回,处于绝境的屈元古和麾下数万西北虎狼一度陷入绝境,而北堂昊被刺,让形势瞬间逆转,西北军杀进洛阳,北堂风登基为帝,屈元古成为了大丞相,次子曲满英也成了殿前大将军。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前线还有钟离傲,曲满英差点直接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算数,屈氏父子是真正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想当年汉军在北方攻城略地,锋芒无匹,战将如云,屈元古只不过是一介外戚,功劳没多少,还是靠了裙带关系被封到西北苦寒之地。

    那时候没有谁瞧得上屈元古这位外戚,进京的时候,正眼瞧他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不少人骨子里对他充满了耻笑。

    可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如今这北汉的都城竟成了屈氏父子的掌中之物。

    有西北虎狼健儿在手中,洛阳百官谁敢在屈氏父子面前喘粗气?便是登基的北汉皇帝北堂风,那也不是凡事都要向这位大丞相请示?

    西北军入京城,纵情劫掠,等到屈元古觉得不能再这样乱下去,颁下军令的时候,几万西北虎狼都已经是盘满钵满,而屈元古这位大丞相更是收获满满,从京城搜过的财物,装了整整三个大宅子,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充斥其中,在西北过了不少苦日子的屈元古真心觉得洛阳真的是繁华,原来巨贾富商这么多,原来那些高官重臣府中竟然藏了那么多好东西。

    偶尔坐车绕着重兵把守装满财帛的那几件宅子,屈元古满足感便油然而生。

第一四七九章 大丞相

    北汉朝堂当然也有几个硬骨头,但对屈元古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你骨头硬,难道还比钢刀硬?

    用钢刀解决了大丞相觉着不该活下去的那些硬骨头,京城诸官员对大丞相敬畏有加,而大丞相也懂收买人心,三天一大宴,两天一小宴,宴请京中官员,每回都是不醉不休,在众官员的口中,大丞相俨然就是铲除叛党匡扶社稷的盖世功臣。

    觥筹交错,快到半夜,酒宴未散,有不少赴宴的官员早就醉过去,就躺在席间。

    此时一名仆从匆匆跑到大丞相边上,附耳低语几句,大丞相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开心,靠得最近的一名官员见状,忍不住问道:“丞相,何事让您扫兴?”

    “皇上派人过来询问老夫,前线的军饷该如何解决。”屈元古放下酒杯,一脸无奈道:“钟离傲上折子,说什么士气低落,他手下的那些人许久没有发军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生变。嘿嘿,老夫不知道会生什么变故,想当初老夫带着数万西北儿郎入关平叛,那也是缺食少饷,可是手底下的儿郎可没有一个有怨言,一心想着为国平乱,那是苦撑到底。现如今朝廷还不断往前线送粮食,老夫当时的处境好得多,钟离傲竟还说什么恐生变故,真是岂有此理。”

    “正是,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天经地义。”一名官员立刻接话:“难道军饷没发下去,就要造反不成?”

    又一名官员道:“丞相带的兵忠勇可嘉,钟离傲的兵竟然心思不轨,这就是带兵的本事高低了。”

    “士气低落?那还不是钟离傲不会打仗,连战连败。”又一名官员跳出来,义愤填膺道:“我大汉的精兵悍将都在他手里,他竟然丢城失地,被楚国人打的狼狈不堪,若真要说起来,钟离傲是最大的罪人。”

    一名官员赫然起身,道:“不错。恐怕生变?是将士们要变,还是他钟离傲要变?他是要威胁朝廷吗?”

    席间一时议论纷纷,少数几个人默不作声,但大多数人却都开始对钟离傲大加指责,都后来钟离傲几乎已经被定位叛将,有人更是大声道:“丞相,明日一早我等联名上书,恳请圣上召回钟离傲,严加论处。”

    “我等联名!”

    “对,联名上书!”

    忽听一个声音道:“要是召他回来,前线靠谁抵挡楚国人?”

    此言一出,众人看过去,却是一名醉意熏熏的官员,那官员已经有九分醉,但他说的这句话,却显然没有醉。

    厅内静了一阵,才有人道:“那不如等打退了楚国人再上书?”

    “现在上书,若是圣上召他回来,他抗旨不遵,甚至真的造反,后果......!”

    几句话还是让众官员静下来,有人这时候忽然醒悟,方才为了附和逢迎大丞相,一个个兴奋不已,现在清醒过来,那些话真的不该再这样的宴席上说,这些话一旦传到前线,钟离傲会怎么想?

    钟离傲手里毕竟还握着数万大军,如果真的掉转矛头冲着洛阳过来,这一路上可没

    有任何人抵挡,三天之内,大军便能兵临城下。

    大丞相挥挥手,笑道:“钟大将军还是能征善战的,和楚国人都打了大半年,他手底下的将士士气低落,可楚国人也是强弩之末。都放心,老夫手底下还有数万虎狼之师,等到时机,老夫领兵上阵,楚国人已经精疲力尽,西北健儿一旦杀过去,定要他们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原来丞相早有谋划?”有人欣喜道。

    更有人头头是道分析道:“丞相当真是谋略深远。钟离傲对圣上是否忠心耿耿,尚未可知,当初北堂昊谋反,控制京城,这两人狼狈为奸,关系匪浅。钟离傲手下都是精兵强将,但对朝廷未必忠诚,由他们先行消耗楚国人,等到两败俱伤,丞相手下的数万西北虎狼,便可以趁势而出,将他们尽皆诛灭,哈哈,这可是一石二鸟的高明之策,若非丞相,我们这些人是万万想不出来的。”

    一时间歌功颂德之声此起彼伏,方才片刻冷场烟消云散。

    歌功颂德之中,屈元古异常享受,眼前竟是不由自主浮现出自己领兵沙场的景象来。

    画面之中,钟离傲和汉军已经是垂死挣扎,而楚国人也是筋疲力尽,双方以最后一丝气力厮杀,便在此时,自己统帅西北铁骑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横扫沙场,楚军大败,往南溃逃,而西北铁骑一路南进,所过之处,无有敌手,铁骑直接杀到楚国京都,征服楚国,楚国的皇帝跪在自己的脚下,天下一统,而北堂风更是退位让贤,天下尽归屈氏所有。

    屈元古坐在龙椅之上,文武百官跪伏脚下,万民膜拜,君临四海。

    想到此处,屈元古兴奋不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官员突听他笑声,自然不知大丞相脑中浮现的精彩画面,只以为是对众人的称颂很是满意,顿时也都陪笑起来。

    直到后半夜,大丞相醉意熏熏,被人扶回了寝室。

    屈元古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火力旺盛,自然不能夜夜让人侍寝,来到京城,大丞相也确实放浪过一阵,宫中美女如云,即便是洛阳的市井也是美女众多,在宫中大丞相但凡看上谁,皇帝北堂风立刻赏赐,如果是宫女内官,立刻送到大丞相府中,哪怕大丞相看上宫中嫔妃,皇帝也会派人偷偷给大丞相送过去,初入京城的那些日子,老丞相夜夜欢娱,但终究是年纪大了,这些日子开始有了节制。

    丞相的寝室很有排场,宽阔舒适,房内已经开始生气火炉子,甚至每晚上床之前,被褥里都会先安排两个妙龄少女暖好被窝,所以丞相一上床就是热被窝。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大丞相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发凉,随即又感觉有水滴落在脸上,就像是在雨夜房顶漏雨,屈元古被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屋内点着一盏灯,不算太昏暗,所以大丞相先是看到一双眼睛,然后看到一张陌生的脸,随即便发现这人站在床边,手里拎着一只茶壶,从壶嘴正往下面滴水,那水滴正落在自己脸上。

    屈元古先是大怒,随后是大惊。

    他入京之后,杀人无数,

    心里也清楚在京城结下了不少仇怨,肯定有许多人想要杀自己而后快。

    北堂昊不就是被人刺杀?

    所以他对自己的安危极为重视,寝室四周,重兵守卫,而且专门聘请了高手巡逻,要进入丞相府就已经千难万难,而且丞相府房舍众多,屈元古三天两头就换地方睡,没有人搞得清楚他到底谁在什么地方,而且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守卫,所以要潜入丞相府在找到丞相睡下的寝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更不必说悄无声息进入寝室之内,拎着茶壶往自己脸上滴水。

    丞相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如果不是做梦,又有谁敢闯入自己房中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冷水让他已经清醒,他在被褥里掐了自己一下,很疼,看来不是做梦,如果不是做梦,那么眼前这就是真的。

    屈元古心里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有叫,也没有动。

    毕竟活了这大半辈子,是见过世面的。

    对方能够潜入自己的寝室,做到这几乎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能证明对方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了得,自己虽然有数万铁骑,但现在却只是老朽一枚,他只担心自己稍有反抗,对方便要下狠手。

    半夜潜入自己屋里的当然不会是朋友。

    敌不动,我不动,对方既然没有在自己睡梦中下手,那就证明他并不只是过来杀了自己了事,只要有回旋的余地,那就有希望,他只是看着那人眼睛,不说话,不动弹,先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丞相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人轻声道:“难怪能够成为丞相。”

    屈元古终于开口道:“你能进来,当然不是图财,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去做,就算做不到,我也会全力以赴。”

    “痛快!”那人竖起大拇指,收起茶壶,含笑道:“丞相能不能自己起来?咱们随便聊一聊。是了,你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喊人过来,他们还没到,你的脑袋就......!”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拉了一下,意思很明显。

    屈元古点点头,起身来,披上了外衫,对方既然说要谈一谈,那就不会轻易要自己性命,只能是对自己有所求,那一切都好办了,凭借自己的智慧,度过今晚这一关应该不会太困难。

    那人已经坐到桌边,屈元古缓步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

    对方年纪很轻,身在险地,他竟然气定神闲,简直将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

    “自我介绍一下。”对面那年轻人含笑道:“我姓齐,单名一个宁字,楚国的义恒王,以前做过锦衣候,丞相见多识广,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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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的第三章,惭愧。新书已经存了一些,希望尽早能与大家见面。

第一四八零章 惊魂夜

    齐宁!

    锦衣候!

    屈元古瞬间有一种找到大刀对着眼前这人一刀劈下去的**。

    他年纪大,却还没有到健忘的年纪。

    他领兵入关,却后院着火,西北老巢被楚军偷袭,自己多年经营的大本营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害的自己和手底下的数万西北精锐差点在关内全军覆没。

    这倒也罢了,最让他悲痛的是自己的长子屈满宝也死在了楚国人的手中。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他当然已经搞清楚,带人偷袭自己老巢的正是楚国的锦衣候齐宁,而且自己的长子也是死在此人手中,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屈元古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不但要将齐宁千刀万剐,而且还要将锦衣齐家杀得鸡犬不留。

    他将夺家之恨杀子之仇埋在心里,希望有报仇的机会。

    现在他日夜想要千刀万剐的仇人就在他眼前。

    可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触怒了对方,不但夺家之恨杀子之仇报不了,自己这条老命也要立刻报销。

    按捺心头的仇恨,老丞相竟然露出笑容,拱手道:“原来是义恒王,久仰久仰,你一个人过来?”

    楚国的义恒王,当然是楚国的重臣,这样一个人,怎会出现在汉都洛阳,而且还出现在自己的寝室里?这人年纪轻轻,怎会有那般恐怖的手段,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床头边上。

    屈元古心中寻思着,这一次齐宁潜入自己的寝室,背后是否调用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而且周密地布置了天衣无缝的计划,甚至在丞相府很可能还有内鬼,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一次动用的人手一定很多很多,楚国必定有很多奸细潜伏在洛阳。

    “一个人。”齐宁干脆的很:“只是过来和丞相聊聊天,用不着太多人。”

    屈元古心下冷笑,暗想就你一个人能进得了老子的门,你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吧。

    “原来如此。”屈元古含笑道:“这里是洛阳,如今你我两国还在交战,你孤身来到洛阳,处境很凶险啊。”

    齐宁笑道:“丞相的处境似乎比我更凶险。”

    屈元古一时语塞。

    “丞相可知道,岳环山兵锋正盛,汉军却已经是垂死挣扎,可能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楚国大军就已经兵临洛阳城下。”齐宁平静道:“却不知到时候你带来的那三万西北将士何去何从?”

    屈元古心想用不着考虑何去何从,楚军如果真的打过来,两军对阵就是。

    洛阳城防坚固,自己入城之后,大肆搜掠,不但钱财多如牛毛,就算是粮食也绰绰有余,洛阳城中专门腾出储存军粮的地方,真要被困围城,那些粮食足够三万将士吃上两三年。

    洛阳城近百万之众,军械库也被西北军控制,到时候打开军库,拉了壮丁守城,兵多粮足,足以抵挡住楚军。

    也正因为心里有底,屈元古才并不在意前线战事失利。

    也是因为要给自己留后路

    ,所以支援前线的粮草和军饷一直短缺,屈元古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钟离傲尽最大可能消耗楚军的实力,等到钟离傲完蛋,自己手里有粮有兵,到时候再和楚国人决一死战。

    那时候的楚国人精疲力尽,不足为惧,出城可战,就算守城,只要撑下去,楚国人也不可能一直围困下去,毕竟他们也要吃粮。

    钟离傲在前线拼死抵挡,西北军这几个月干的事儿就是将洛阳京畿附近清扫一遍,尽可能地多存粮食,不但是为了准备守城之用,也是为了防备楚国人到时候就地筹粮。

    已近寒冬,钟离傲只要真的能撑上一个月,到时候就算全军覆没,楚军兵临城下,屈元古也丝毫不惧。

    屈元古故意叹了口气,道:“我们吃的是汉**粮,只能为国尽忠。”

    “哦?”齐宁叹道:“丞相,我也不妨直言,钟离傲已经撑不了几天,对他我们楚国没有任何的顾虑,可是丞相手下的三万精兵,还有这坚固的洛阳城,我们还是有些忌惮的。真要是破了钟离傲,兵临城下,到时候丞相关门死守,想要攻克洛阳并不容易,而且快到冬天,如果在大雪覆盖之前还没有拿下洛阳,楚军就是雪上加霜了。”

    屈元古心想你知道就好,却还是问道:“那你这次来的目的是?”

    “我不想看到楚国将士再流血,同样不想看到汉军将士多流血。”齐宁看着屈元古的眼睛:“围城之战,决不能发生,而且这场战事,我希望越早结束越好。”

    屈元古抚须点头,心里却是冷笑,两国交战,千万人卷入其中,可不是你说要结束就结束。

    “所以今晚过来,和丞相商量,这事情咱们两个就给他结了。”齐宁微笑道:“不知道丞相意下如何?”

    屈元古一怔,不由自主皱眉道:“你我二人将他结了?齐......义恒王,你没有说错吧?这事儿你我两人可以了结?”

    “只要你带着三万西北军归顺楚国,这事儿就结了。”齐宁摊开手,耸耸肩:“就这么简单。”

    屈元古看着齐宁,有一种看傻子的感觉。

    “你投降了,洛阳就是楚国的,钟离傲本就是强弩之末,如果洛阳都投降了,又处在前后夹击的境况,他想打,他手下的将士也不会继续打。”齐宁道:“所以事情就很简单了。”

    屈元古叹了口气,道:“我就算听你的,可是手下那三万人却未必听我的,他们是吃大汉的粮食,我......!”

    “你想办法。”齐宁道:“那些人是你的手下,和你荣辱与共,你劝说他们,他们一定会听。当然,你弃暗投明之后,圣上不会亏待你,你在汉国是晋王,到时候圣上依然可以保留你晋王的爵位,至如丞相这个位置,楚国人才太多,到时候恐怕轮不上你。一句话,投靠了楚国,你依然是王爷,依然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这个买卖合不合算?你是知道的,你如果拒绝,不用等洛阳城破让楚军将士取你首级,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摘下你的脑袋。”

    屈元古暗想我若不答应,此人恐怕立时便要取我性命

    ,只能暂时答应,先稳住他再说,故做沉思,片刻之后才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干戈早息。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肯定给你答案,必须和手下部将商量,你能不能等两天?”

    他没有直接答应,只是觉得如果答应的太痛快,对方肯定怀疑,自己说和部下商量,反倒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真诚的。

    “多一天,前线就多死很多人。”齐宁道:“西北人都是干脆利落,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过来听你答复,丞相意下如何?”

    屈元古立刻点头道:“一言为定,天一亮我就召集部下商议,明晚你过来,我可以答复你。”

    齐宁含笑起身,不多说一句,直接走到房门前,打开门,出了去,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屈元古一时间有些茫然。

    此人就这么痛快离开?

    今晚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他忍不住又掐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立刻起身,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也便在此时,寝室四周传来动静,有人穿窗而入,齐宁走的时候打开门没有关上,一群人从门外冲进来,只是眨眼间,四周满是守卫在寝室四周的侍卫,看到屈元古披着衣衫站在桌子边上,茶壶摔碎在地上,可是满屋子里却没有别人。

    众人只以为是刺客闯入,见没有人影,而且大丞相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

    “一群蠢猪。”屈元古却是一脸恼怒扫过众人,骂道:“刺客都闯进屋里,你们竟然没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心翼翼道:“丞相,我们扼守所有角落,就是一只苍蝇飞进来也能察觉,并没有发现有刺客......!”

    “老夫是瞎了眼吗?”屈元古怒道:“刺客就在老夫面前,差点要了老夫的命。你们这帮蠢材,废物......!”

    众人不敢吭声,有人甚至心里想是不是丞相做了什么噩梦,疑神疑鬼。

    毕竟四周确实是守卫的密不透风,任何人靠近寝室,不可能悄无声息,除非是鬼魂,但丞相既然这样说,又有谁敢再废话。

    斥退侍卫,屈元古握着拳头。

    齐宁让他投降,在屈元古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还说两个人就了结这场战事,那完全是三岁孩童说出来的话。

    自己控制洛阳,连北汉皇帝都是自己掌中傀儡,而且有钱有粮,麾下三万精兵,都是剽悍的西北精锐,如此大的本钱,竟然让自己不战而降,只有脑子进水才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今晚齐宁能悄无声息潜入进来,肯定是因为从无人敢靠近过来,所以侍卫中有人掉以轻心疏忽所致。

    对,疏忽了,疏忽了。

    那小子明晚还要过来?

    屈元古唇边泛起冷笑,那小子本事还是有些,可是太过愚蠢,明晚过来,那就是自投罗网,老子到时候要将你碎尸万段,夺家之恨杀子之仇,老子这次一定要报了。

第一四八一章 丞相请服药

    屈元古当然不可能接受齐宁提出的条件,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既然甘冒奇险潜入洛阳找自己归降,那就证明楚国人确实很忌惮自己,至少他们没有把握攻下洛阳,更没有把握能吃掉西北三万铁骑。

    对方越是忌惮,就越代表自己有实力。

    所以次日他当然不可能召集部下商议投降的事宜,而是迅速部署。

    你不是可以潜入丞相府吗?

    好得很,老子就在丞相府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上钩,所以丞相调集了剽悍的死士,在丞相府附近便能开始布防,丞相府内更是高手众多,他有的是银子,而且手握大权,要雇佣死士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即使昨晚齐宁潜入的寝室,不但寝室四周部署了人手,就是室内也埋伏了人。

    整个丞相府就是一只笼子,猎物一旦进入,瞬间就能被撕的粉碎。

    不但如此,屈元古还做了一个安排,那就是自己离开丞相府,另找了一处宅子躲避一时,而这处宅子里里外外也是守卫森严,如果真有苍蝇飞进去,只怕真的能发现。

    为了不让人察觉,这一切尽可能地隐秘,对普通人来说,一天之内耗费人力物力部署成铜墙铁壁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大丞相有权有势,对他来说还真不算难事。

    夜色降临,屈元古身子屋内,心情还是有些紧张。

    房子四周都是高手,这室内的屏风后面还埋伏了几个人,他自己袖子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切都是严阵以待。

    齐宁如果今晚潜入丞相府,那是必死无疑。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悄无声息躲过侍卫们的眼睛,到了寝室内,难道还能躲过室内侍卫的眼睛?就算他会隐身术到了床边,床上的被褥里可是躺着乔装打扮的厉害刺客。

    北堂昊被刺杀之后,屈元古就很重视刺客的作用。

    他在洛阳派人暗中招揽了不少厉害的刺客,这些刺客也确实物有所用。

    初入京城,骨子里瞧不上屈元古这名外戚的官员多如牛毛,不少人公然反对屈元古担任丞相,有些人可以通快地砍了脑袋,但有些人威望太高,不好直接处死,屈元古就直接派出刺客刺杀。

    明杀暗刺,洛阳清净。

    假冒屈元古躺在床上的那位是顶尖刺客,也是屈元古最欣赏的刺客,他相信只要齐宁接近床边,刺客那一剑定能分毫不差地刺入齐宁的咽喉之中。

    半夜时分,屈元古已经有些困倦,昨晚就没有睡好,白天部署一天,他毕竟年纪大了,此时哈欠连连,但却还是勉强撑着。

    丞相府那边一旦得手,齐宁的脑袋就会立马送到这边来,在看到齐宁的首级之前,屈元古即使困倦,却也不敢躺下去。

    四周静得可怕,屈元古一直寻思今日的部署,觉得天衣无缝,很是完美,却又偏偏心头紧张,时间越长,他心里竟逐渐升起一丝害怕。

    “和老夫斗,你还嫩了点,老夫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屈元古嘟囔一句,似乎是在为自己提气。

    他坐在桌边,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先不喝水,扭头向屏风那边望了一眼,屏风后面是更衣出恭的地方,昏暗的很,三名精锐刺客正埋伏在那里,有那三名刺客保护着,屈元古心中稍安,喝了一口茶,心中寻思这地方远离丞相府,自己过来的时候乔装打扮,齐宁不可能找到这边。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是子时。

    屈元古愈发的困倦,实在想上床躺一躺,可是见不到齐宁首级心不安。

    “砰!”

    丞相正将睡未睡的时候,一件东西落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壶打翻,这让差点睡着的丞相立时惊醒,回过神来,只看了一眼,魂飞魄散。

    人头!

    桌上竟然有一颗人头,血淋淋的还很新鲜,那首级上的眼睛还睁着,正看着丞相。

    没等多想,又从屏风后面飞出一颗首级,首级还是落在桌上,丞相“啊”的惊叫一声,三魂走了两魂。

    他不是没有看过死人,而且还亲手砍过不少脑袋,但但在温暖奢华的房间里,连续出现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他就算胆子再大,那也是经受不住。

    而且他很快就认出来,面前这两颗首级,正是埋伏在屏风后面的三名刺客中的两个。

    还有一个!

    没有让丞相等太久,第三颗脑袋也从屏风后面飞出来,与前面两颗首级刚好排成一排,三颗脑袋都是睁着眼,六只眼睛看着丞相。

    丞相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他想呼喊,却因为惊恐过度,喉咙里竟然发不出声音。

    刚才自己叫了一声,外面埋伏有几十名侍卫,他们应该听到了,而且应该一哄而入冲进来救主,可是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些人都睡着了?

    屏风后面,闲庭信步地走出一个人来,屋里点着灯,丞相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正是齐宁。

    他又来了!

    他怎么能找到这里?他怎么进来的?

    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屈元古脸上已经带着哭相。

    昨晚自己死里逃生,今晚看来是大限将至了。

    齐宁既然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这里,也就证明他对自己的行动了若指掌。

    白天自己部署一天,就是为了布下天罗地网弄死齐宁。

    显然,对方已经清楚这一切。

    自己没有如约召集部下商议投降事宜,反倒是布局捕杀对方,对方就算性子再好,这次也不可能饶过自己,一瞬间,丞相大人心中无比的后悔,什么富贵权势,都是浮云,生命才是第一位,若是知道这样的结果,昨晚就干脆投降,今天就该召集部下做好归顺楚国的准备,如此一来,自己不但能活下来,以后还是能够享受荣华富贵。

    后悔,真的很后悔!

    眼前这个年轻人比鬼还可怕,真的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没有任何人阻拦,铜墙铁壁在他眼前屁都不是。

    齐宁走到屈元古边上,看屈元古吓得已经站不起来,蹲下身子,笑眯眯看着丞相。

    这次见面,屈元古很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鬼使神差道:“你好!”

    “丞相大人好。”齐宁含笑道:“让你久等了。”

    屈元古笑的比哭还难看:“我.....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我知道。”齐宁竟然很体贴地扶起动弹不得的屈元古,扶他在椅子上坐下,面前那三颗首级依然是睁着眼睛,阴森可怖,但屈元古此时反倒觉得这三颗血淋淋的首级比齐宁那张俊朗的脸庞要好看得多。

    “丞相大人换了地方,倒是让我好找。”齐宁拉过一张椅子,就在屈元古边上坐下。

    屈元古眼角抽动,道:“我.....我择床!”

    “原来如此。”齐宁笑道:“外面好多侍卫,我怕他们打扰我和丞相说话,所以让他们都睡了。不过屋里还有三个人,看他们装束,而且身藏利器,丞相,我猜他们是准备过来刺杀你。”

    “是是是.....!”屈元古额头冷汗直冒,“洛阳城叛党.....叛党甚多,许多人想要刺杀老夫,这.....这三个一定是刺杀我的刺客,若非.....若非义恒王出手,我今晚.....今晚定遭不测。”

    “如此说来,是我救了丞相的命?”

    “义恒王救命之恩,绝不敢忘。”屈元古肃然道:“以后我定然给义恒王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齐宁微笑道:“丞相客气了。你如果归顺楚国,那就是大楚的王爷,你我份数同僚,你有危险,我出手相救,那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屈元古立刻道:“义恒王放心,我已经决定,归顺楚国,从今以后,誓死效忠楚国皇帝。”

    “那你手下的部将?”

    “他们都是我一手提拔,北汉君昏臣庸,早就该灭亡,我弃暗投明,他们绝不会反对。”屈元古的身体此时已经恢复不少,坐正身子:“义恒王昨晚说的没有错,洛阳一旦归顺楚国,那么钟离傲的钱粮立刻就断绝,还处在前后夹击的状况,绝不可能再打的下去。他要是不速速投降,我立刻亲率三万铁骑从背后杀他个片甲不留,到时候将他的人头献给楚国皇帝。”叹了口气,道:“北汉南楚本就是同根同源,没有必要打下去,早一日结束战事,就少流血,义恒王心忧天下,关心将士,实乃菩萨心肠。”

    齐宁哈哈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子,随即倒出一颗药丸在掌心,伸手过去:“丞相受惊了,这药丸可以宁神静气,丞相服用之后,很快就会精神健烁。”

    屈元古一怔,随即眼中显出惊鸿之色。

    什么宁神静气,只怕药丸下肚,老夫立刻就要一命呜呼。

    看来这人是要毒杀自己。

    “丞相以为是毒药?”齐宁似乎看穿他心思,叹道:“你放心,服用过后,绝不会毒发身亡,只是这药丸虽然宁神静气,却也有些副作用,一个月之后,只要服用另一颗药丸,丞相就安然无恙。一个月,足够解决这边的一切麻烦事。”手掌再往前送了送,关爱道:“丞相请服药!”

第一四八二章 傀儡之君

    洛阳皇宫,金碧辉煌,北堂一族立国之后,以洛阳为中心,掌控北方,历经三帝,到如今的北堂风,已经是北汉帝国的第四位皇帝。

    北汉开国皇帝北堂天武固然是文韬武略的一代英主,而先帝北堂欢也不是昏聩之君,至少北堂欢在位的时候,北汉并不怵南楚,甚至一度处于微弱的上风,汉军也曾打过淮水,攻入了楚国的境内。

    只不过南楚也是历代英主,名臣勇将辈出,否则这整个天下早就该姓北堂了。

    北堂欢最大的失误,就是在生前没有立下太子,没有明确储君之位。

    如果早立太子,甚至培养了以太子为中心的承袭实力,今日的北汉绝不可能面临如此糟糕的局面。

    北堂欢正值壮年,却突然驾崩,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他的死,直接导致了皇位空缺,继而在没有明确后继之君的情况下,几位皇子拉开阵势,为争夺皇位手足相残。

    强大的帝国,往往不是被外敌所破,而是内部消耗导致衰弱甚至灭亡。

    北汉帝国恰恰应证了这句话。

    皇位之争,北堂风虽然依靠西北军笑到了最后,但北汉的国力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就迅速衰弱,而且如今还处在混乱状态。

    北堂风和屈元古控制了洛阳,但整个北汉境内,依然有不少地方并不买洛阳的账,甚至根本不承认北堂风是汉国皇帝。

    听说有些地方大吏招兵买马,意图自立。

    可是北堂风暂时管不了那些,眼前最大的危机是楚国人,楚国人节节胜利,钟离傲却一退再退,照这样的情势下去,楚军兵临城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屈元古可以歌舞升平,但北堂风却笑不出来。

    他虽然不聪明,但却明白一个道理,洛阳城破,自己不但坐不了龙椅,恐怕性命不保。

    大臣们到时候可以投降楚军,甚至依然可以谋得一官半职,只是改换门庭替另一个主子效命,但皇帝不可以。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亡国-之君有好下场。

    所以虽然坐上了皇位,但从一开始,这把椅子就坐的不安稳,各种坏消息接踵而至,登基之后,还没有一个让北堂风开怀大笑的好消息。

    昨日又有钟离傲呈上来的折子,前线粮食殆尽,将士食不果腹,如此下去,不用楚军打,汉军自己就要自行溃散。

    钟离傲手下的数万汉军是抵挡楚军兵临洛阳的唯一力量,一旦汉军溃散,楚军眨眼间就能杀到城下。

    一想到前线的艰难,北堂风就对屈元古恨的牙痒痒。

    虽然处于困境,但北汉却并非没有逆转局面的机会。

    西北军入洛阳,大肆劫掠,财帛无数,粮食堆满了仓库,如果这些钱粮都供应到前线,前线将士自然是士气大振,完全可以与楚军誓死搏杀,更为紧要的是,屈元古手底下还有三万西北骁勇精兵,如果将这些人送到前线,汉军的实力便会迅速加强,且不说击退楚军,守住现有的疆土那是绰绰有余。

    只要在前线打

    上几场胜仗,北汉境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就会心生胆怯,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真的可以击退楚军,北堂风相信汉境之内绝无人再敢对朝廷生出不轨之心。

    所以在洛阳的局面稳定后,北堂风立刻让屈元古的三万铁骑增援前线。

    只可惜他忘记,西北军听命的是屈元古,不是他北堂风。

    他更忘记,屈元古眼中也根本没有将他当作皇帝,只是当成控制北汉的傀儡。

    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的舅父带着自己杀回洛阳得到皇位后,会辅佐自己一统天下,可是到最后才发现,比起自己的那些兄弟,这位舅父大人更可怕。

    贪财好色,嚣张跋扈,朝中百官仰得的是晋王屈元古的鼻息,而不是他北堂风这位皇帝的鼻息。

    屈元古早就对他说明自己英明的策略,那就是让钟离傲消耗楚军的实力,等到楚汉双方两败俱伤,西北军再如同猛虎出山,摧古拉朽收拾楚国人。

    所以粮食可以送去一部分,是为了让汉军还有力气和楚军厮杀,但军饷却万万不能送去。

    北堂风还一度想过,西北军联手汉军击退楚军,到时候提拔钟离傲,不但是收买钟离傲的心,也是为了有钟离傲这样的勇将制衡屈元古,但这样的梦想显然是破灭。

    屈元古做出的决定,北堂风无法改变。

    屈元古自信满满,但北堂风却感觉到末日即将来临。

    国难之时,皇帝的旨意无法施行,而手握军权的大将更是存有私心,如此状况下,能击退楚国人才是见了鬼。

    这位汉国的新皇帝甚至想过诛杀屈元古这个大权臣,将屈元古父子召入宫中,伏兵一出,砍了这两人的脑袋。

    但这个念头仅仅闪过一下,便即作罢。

    且不说这个计划需要细细筹备而且不能走漏丝毫风声,就算真的成功,杀了屈元古父子,自己就能拿回皇帝的权势?

    三万西北虎狼可就在洛阳。

    屈元古活着,三万铁骑不敢乱动,可是屈氏父子一旦死了,三万铁骑也绝不可能听从皇帝的号令,没有了屈元古约束的骄兵悍将,立马就会打着为屈元古报仇的旗号血洗洛阳,那时候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自己这个皇帝,尔后洛阳就会成为人间炼狱。

    洛阳会不会成为人间炼狱北堂风未必很在乎,但他对自己的性命却很在乎。

    明白自己完全成了傀儡,不可能改变什么,北堂风开始沉迷于酒色,终日在女人的肚皮上躺着,钟离傲上来的折子,他扫上一眼,便会派人去找屈元古想对策。

    恍惚之间,他就会想到北堂庆。

    如果北堂庆还在,楚国人还敢这么狂妄?就算是打到洛阳城下,只要有北堂庆在,依然可以将那些楚国人打回老家。

    北堂庆对朝廷素来忠心耿耿,如果他在,屈元古跪下来舔鞋都来不及。

    对了,还有北堂幻夜。

    那可是大宗师,北汉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那位大宗师难道还不出手?

    醉生梦死,不知日夜。

    恍惚间又听到惊呼声起,北堂风从女人白花花的肚皮上勉强坐起来,就看到十几个太监宫女往这边跑过来,他皱起眉头,看到太监宫女神色恐慌,猛地意识到什么,酒意顿时醒了,惊道:“是.....是楚国人打到洛阳来了?”

    太监宫女们趴在地上,有人已经道:“皇上,不好了,有.....有大批兵将冲进宫里来了。”

    “我的剑.....!”北堂风站起身,感觉头重脚轻摇摇晃晃,伸手道:“快将朕的剑拿来,朕....朕要和楚国人血战到底!”

    更多的宫人慌不择路地跑到了内宫来,北堂风衣衫不整,四处找剑,可是自己那把天子剑却不见踪迹。

    铠甲摩擦之声响起,随即从宫门外如潮水般冲进无数的甲士,一个个如狼似虎,杀气腾腾。

    北堂风魂飞魄散,心里只想着楚国人怎么这么快就攻破了洛阳,洛阳的守军都是吃干饭的吗?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轻狂有些不对。

    这些甲士的装束,怎么像是屈元古麾下的西北军?

    方才也没有听到厮杀声,皇宫有不少守卫,都是屈元古布置在宫中保护自己的,如果楚国人杀进来,这些守卫也该和楚国人拼杀一下,可是自己也没有听到厮杀声,这群甲士就这么冲进内宫。

    西北军冲进内宫?

    没有朕的旨意,他们怎么敢?

    这是要造反吗?

    “你们.....好大胆子。”看到不是楚军,北堂风心里稍安,抬手指着那些甲士:“这里是内宫,没有.....没有朕的宣召,你们竟然闯进来?你们有几个脑袋?”大喊道:“丞相在哪里?赶紧召见丞相。”

    “皇上是在叫老臣?”一个声音从众甲士身后响起,随即众甲士分开一条道路,大丞相屈元古一身甲胄腰佩大刀走过来,在他身边,赫然就是屈满英。

    看到屈氏父子,北堂风更是松了口气。

    有他们在,自己性命无忧。

    “丞相,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内宫,你赶紧......!”北堂风正准备让屈元古严惩这些不宣而入的甲士,但话只说到一半,猛地打了个冷颤,后面的话硬是憋在了喉咙里。

    这些都是西北甲士,没有屈元古的命令,他们怎可能闯入内宫?

    屈元古一身甲胄,而且还配了刀,屈满宝也是一身盔甲,那双眼睛冷厉无比。

    不对!

    北堂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不由控制地发抖:“丞相,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否.....是否楚国人打到洛阳来了?”

    “皇上,楚国人还没有打到洛阳。”屈元古看着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北堂风:“他们打到洛阳,还要些日子。”

    忽然间,北堂风似乎明白什么,恐惧之心竟然烟消云散,笑道:“舅父大人带兵闯宫,是要谋反篡位吗?”

第一四八三章 弓弦

    “你又错了。”屈元古叹道:“我不是篡位,而是要剿贼!”

    “剿贼?”北堂风左右看了看,“哪里有贼?”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抬手指了指自己:“丞相说的贼,难道是朕?”

    屈元古抚须笑道:“不错。老夫率军破了敌国国都,剿灭贼首,可算是立下了大功。”

    北堂风听得有些糊涂:“敌国?贼首?丞相说的话,高深莫测,朕有些听不懂。”

    屈满英冷声道:“没什么听不懂的。我们已经归顺了楚国,父亲是楚国的晋王,如今楚汉两国还在交战之中,汉国自然是我们的敌国,你当然也就是贼首。”

    “归顺楚国?”北堂风睁大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们归顺了楚国?”

    他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醉的太厉害,眼前出现了幻觉。

    屈元古归顺楚国?

    开什么玩笑。

    楚军正与汉军交战中,也未必一定能打到洛阳,快要入冬,就算打到洛阳,楚军也未必能攻破洛阳。

    洛阳附近的粮食都被洗掠一空,楚军近十万人如果围困洛阳,每天的消耗是个庞大的数目,一旦到了冬天,所需要的后勤物资只会更多,可是他们在洛阳附近不可能筹集粮食,面对坚固的洛阳城,未必能支撑下去,如果久战无功,也只有退兵一条路,否则就是在洛阳城下等死。

    屈元古手中有钱有粮,有三万铁骑,有洛阳城无数的壮丁。

    楚国人还没打到城下,他怎么可能就投降?

    一定是醉了。

    北堂风觉得自己醉了,眼前都是幻觉,一颗心倒是放下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四周一阵寂静,北堂风左看右看,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他忍不住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屈元古已经叹道:“你没有做梦,也没有醉。”

    北堂风长叹一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一定会败。”

    屈元古心里也叹了口气。

    不错,楚汉之争,虽然汉军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但洛阳这边还有实力,真要血拼,鹿死谁手,真的尚未可知。

    可是老夫的性命要不要?

    齐宁两次潜入他的寝室,第一次丞相大人觉得是有人疏忽,但第二次他就完全确定,那个恐怖的年轻人,如果要取自己的首级,真的是随时随地。

    那晚自己埋伏在四周的数十名侍卫,有的被打晕,有的被点了穴道,也正因如此,他在屋里惊叫,却没有一人冲进去保护。

    而且他事后确定,齐宁真的只是一个人潜入进去。

    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屈元古后背就发凉。

    什么人能够在不惊动其他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几十名侍卫全都收拾了?

    什么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自己的房内,先将屏风后面那三个机警无比的刺客杀了给自己一个礼物?

    那个年轻人简直不是人。

    要命的是自己还被迫服用了那颗药丸,他见过世面,虽然不知道那药丸到底是什么名字,却知道一旦到了时限,自己一定会一命呜呼。

    那个可怕的年轻人还留下话,三日之内,如果自己还没有任何动作,就先拿走屈满英的首级,长子屈满宝已经死在那个人的手里,自己只剩下唯一的儿子,如果违抗了那个人的意思,屈元古相信屈满英的性命一定是保不住,真到那时候,自己就是断子绝孙了。

    他心中好恨,却又好怕。

    屈满英是个俊杰,识时务的俊杰,知道了父亲的遭遇,就知道面对的敌手实在是太恐怖,比起父子俩的性命,汉国灭不灭亡实在是个小事情,而且归顺楚国,依然有荣华富贵享用一生,那样的结果比丢掉性命要强太多太多。

    屈满英当机立断,归顺楚国,父子一拍即合,召集部下,许以重诺。

    西北跟随而来的这些部将,这些日子享受到洛阳的花花世界,只盼一直这样下去,有人甚至觉着直接拥立屈元古做皇帝,那么荣华富贵美女珍馐将一直享用。

    但所有人都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楚国人来了。

    钟离傲挡不住楚国人,楚军终究要杀到洛阳城。

    虽然三万西北军足可以坚守洛阳,但谁都不敢保证一定能守得住。

    如果楚国人铁了心要攻下洛阳,就要面临生死战,西北军虽然控有洛阳,却也是他们唯一控制的地方,整个汉国境内,没有其他力量会支援他们,坚守洛阳,也就等于是孤军守城。

    如果守住了倒好,一旦守不住,必然是一场血战,三万西北儿郎能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有几人。

    楚国人给的条件很好,归顺之后,不但屈元古依然是晋王,享受荣华富贵,其他的部将也都会有封赏,至少能保证这些人一生荣华。

    既然归顺依然能享受到荣华富贵,又何必拼命冒险?

    最后守住洛阳又如何?

    楚国已经吞下了东齐,占据了西北,汉国大片土地也成为了楚国人的盘中餐,到时候难道依靠一座洛阳城可以与楚国人抗衡?

    屈元古召集西北众将,召开了一次严肃的会议,用了半个时辰,最终所有部将都觉得应该归顺,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保全西北儿郎。

    屈满英觉得不仅仅是拉着北堂风投降就算了。

    如果那样,在楚国那位义恒王的眼里,父子二人只是被迫归顺,以后在楚国依然没有什么地位。

    既然要做,就要做一票大的,至少要给楚国送上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当然就是北堂风的人头。

    拿了北堂风的人头,作为礼物献给楚国的皇帝,那岂不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不但有面子,而且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父子被齐宁所迫的事情,自然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但是西北众将本就是虎狼,屈元古说什么,他们自然绝无二话,既然要归顺楚国,摘下北堂风的人头,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怎样取下北堂风人头,众人商议了一番。

    要取那个傀儡皇帝的人头,方法不下一百种,可以派刺客刺杀,可以召到丞相府一刀宰了,但大家最后都觉得,还是杀进宫里,搞得轰轰烈烈,如此一来,才能表现西北军与汉国势不两立。

    北堂风质问屈元古为什么要这样做,屈元古当然不能说是为了保命,只是叹道:“天下归有德者居之,楚国的皇帝宽厚仁善文韬武略,他是好皇帝,天下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

    他希望这话最后能被楚国的小皇帝知道。

    北堂风凄然一笑,道:“屈元古,你们屈家本是普通士绅,如果不是大汉,你们能有今日?先帝将西北封赐给你,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你.....你不思先帝的恩惠,竟然投敌叛国。”

    “西北?”屈元古心里有些恼火:“他真要厚待我们屈家,怎会让我们去西北苦寒之地?无非是担心我们屈家是外戚,一心提防,这才将我们封到西北,那和发配有什么区别?罢了,这些事情没必要多说,北堂风,事到如今,你是自尽,还是要我们帮你?”

    北堂风道:“你莫非忘了,朕是你的外甥?你要杀死自己的外甥?”

    “我是楚国的臣子,你是汉国的昏君,势不两立。”屈元古大声道:“老夫效忠楚国,大义灭亲!”

    北堂风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盯着屈元古的眼睛,冷笑道:“朕不会自尽,你要杀朕,朕等你来动手。后世对朕的评价自然是亡国-之君,可是你屈元古却也会遗臭万年,叛臣贼子,弑君大逆,哈哈哈......!”

    北堂风很清楚,事到如今,自己绝无幸免之理。

    他终归是北堂皇族,生命最后时刻,他希望自己还能保持一点北汉皇族的尊严。

    笑声让屈元古感觉特别刺耳,脸色有些难看。

    北堂说的并没有错。

    千秋史书,如果有他屈元古的名字,一定是臭不可闻。

    弑君,杀甥,叛臣,贼子!

    他扭头向屈满英递了个眼色,屈满英心知肚明,“呛”的一声,拔出佩刀,便要上前,随即想到什么,收起刀,转身从一名甲士身上拿过长弓,众人还以为屈满英要射杀北堂风,却只见屈满英并不取箭,只是拿着长弓走上前,看着北堂风眼睛,道:“

    你终归是我的表兄。”竟是走到北堂风身后,弓弦从北堂风头上套下,随即一抬脚,踢在北堂风膝弯,北堂风被踢跪在地。

    他没有挣扎,叹了口气,喃喃道:“朕本不该争这个皇位!”话声刚落,弓弦已经勒住他脖子。

    所有宫女太监妃嫔都是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不敢看这一幕。

    屈满英孔武有力,力气十足,膝盖顶着北堂风脊背,先是将长弓一个旋转,随即向后用力扯,北堂风很快就因为无法呼吸脸上充血,眼睛凸起,他挣扎起来,一只手抓住脖子,想要将弓弦扯开,但很快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没过多久,手臂一垂,脑袋也垂了下去。

    屈满英松开手,北堂风的尸首便即扑倒在地。

    四下里一片寂静。

    屈元古看着北堂风的尸首,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割下首级,好生保存!”

    洛阳城发生的变故,身在前线的钟离傲自然是不知道的。

    年近六十的汉军主帅看上去苍老的很,眼下的局面对汉军已经是岌岌可危,老将军并不缺乏与敌拼杀的勇气,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的威胁不仅仅是楚军,而是军中的粮草已经告竭。

    与楚军交战以来,面对楚国人的凶猛攻势,钟离傲并没有轻易与敌决战,一开始他知道楚国人锋芒正盛,并不与敌正面对决,而是边打边退,收拢兵力,将楚军带入汉境腹地。

    如此不但可以拉长敌军的后勤供给线,而且还能借助地理优势减轻压力。

    他很清楚,楚国人对汉境内的地理情况缺乏了解,不但是楚国人,即使是汉国人,也未必清楚汉地的地形。

    他手中有寰宇图,对汉地的地理了若指掌,也正是这个优势,让他在成伊郡设下圈套,导致楚军肖平志所部五千人马全军覆。

    那是开战以来汉军取得的最痛快的一场胜仗,也是楚军败得最惨损失最终的一场败仗。

    那一战过后,楚军一度不敢向前发起攻势。

    可是就在不久前,楚军又突然连续发起攻势,钟离傲借用地形设伏,非但没有取得成功,反倒是被楚军连续打了几个反包围,汉军损失惨重,而钟离傲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主帅似乎对汉境地形异常熟悉。

    他一开始很诧异,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对方拥有了寰宇图。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汉军将处于极为凶险的境地,汉军的兵马数量本就不及对方,而且楚国人在控制淮水之后,后勤供给一直没有断绝,反倒是汉军这边粮食时常短缺,后勤保障上汉军已经完全输给了对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粮食跟不上,已经预示着凶险的到来。

    汉军能够阻挡住楚军的攻势,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利用对方不熟悉地形,可是如果这样的优势也荡然无存,那么汉军在敌人面前将处处落于下风。

    事实也证明了钟离傲的担心,楚国人对地形十分清楚,攻势一波接一波,汉军一退再退,最终在距离洛阳不到三天路途的尧山一带布防。

    这是最后一道可以利用你给的地形,却不是天谴。

    钟离傲知道,决战之日很快就会到来,他也做好了率军最最好殊死一战的准备。

    可恰恰在这个时候,粮草告竭。

    就算打最后一仗,也要让将士们吃饱,皇帝不差饿兵,连饭都吃不饱,拿什么和楚国人血战?

    钟离傲几乎每天都要上一道折子,快马加鞭送往洛阳,只希望洛阳送粮的队伍及早赶来。

    可是探子的回报,洛阳城自始至终都不见粮队出城。

    钟离傲知道这一定是屈元古在背后搞鬼,可是军情紧急,他没有时间和屈元古计较,催粮的折子依然一道一道往那边送。

    汉军士气低迷,钟离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照这样的情势下去,等不到决战之日,军中就会因为无粮可食引起哗变。

    对面的楚军虎视眈眈,但说也奇怪,已经过去了十天,楚军却没有任何的攻势,一片平静。

    莫非对方也在做最后决战的准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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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地藏卷轴突现世间,黄金凤凰再临天地,南北争雄,密云重重。深宫诡虞,疆场喋血。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弈子,英雄豪杰,风月美人,演一出旷世棋局!本书官方群:563369419 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锦衣春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春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春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