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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春秋全文阅读

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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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倍月票感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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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土地庙

    滂沱大雨之中,一道火链般的闪电在夜幕苍穹之下一闪而息,紧接着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惊雷之声轰然响起,声传四野,震动天地。

    杨宁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之后,就做了一个无可更改的决定,他准备出手了。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尽量不要去麻烦自己的智力。

    眼前的一幕让他确实很气愤,三四个年轻力壮的家伙,正围着一个衣衫陋烂蓬头乱发的家伙拳脚相加,被殴者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毫无还手之态。

    他并不反对打架斗殴,换句话说,他其实很享受拳头打在对手身上的感觉,可是以众欺寡是让他最不开心的事情,谁让他不开心,他总会想方设法让对方更不开心。

    “住手!”杨宁敞着嗓子叫唤一声,他需要先声夺人以取得震慑的效果。

    声音发出,却没有自己所想象的威风霸气,反而是虚弱无力。

    这一声虽然没有达到石破天惊的效果,但还是让那几人停下手,都转过身来瞧着他。

    杨宁这才看清楚,这打人的几个家伙并不比地上躺着的干净多少,也都是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也都是破旧不堪,一个个瞧着就像叫花子。

    “小......小貂儿......!”一名头发如同披头士一样的年轻人瞧见杨宁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脸上明显带着惊讶之色。

    杨宁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有些乏力,此时也顾不得,只是冷冷道:“是男人就该单打独斗,这样以众欺寡有什么意思?”

    披头士上下打量杨宁一番,缓步走过来,忽然笑道:“你小子竟然没死?”走到杨宁身前,一只手伸过来,便要往杨宁的肩头搭上去。

    杨宁见对方一只手伸过来,条件反射般探出一只手,抓住对方手腕子,不等对方回过神来,脚下一闪,已经将披头士的手臂反扣到后面,随即在那人上臂用力一按,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披头士惨叫声也瞬间响起。

    这种空手格斗是他拿手好戏,要卸掉对方一只胳膊,实在用不了什么气力。

    披头士惨叫一声,那条手臂软软垂了下去,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肩头,额头上冷汗冒出,而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其他几名家伙互相瞧了瞧,两名乞丐竟然各拿着一根棍子,一左一右向杨宁靠近过来。

    杨宁淡淡一笑,往地上扫了一眼,在脚边还真有一根木棍,足下一挑,将木棍挑起握在了手中。

    一声大叫,两名男子分左右挥动木棍向杨宁迎头打下来。

    杨宁一声冷笑,手中的木棍闪电挥出,在他数年的军伍特训之中,其中一项就是利用任何一切东西当作武器来使用,两名男子虽然来势凶猛,但在杨宁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若不是身体还有些乏力,赤手空拳也足可以将他们轻易打倒。

    现在手中还有一根木棍,自然没有处于下风的道理。

    “嗒嗒”两声,木棍荡开,杨宁一个侧步拉过去,右拳重轰在一人的面门上,一条腿一个蝎子反撩,踢在了另一人裆间,两名男子都是惨叫一声,一人夹腿倒地,另一人手中木棍脱落,抬手捂住鲜血直流的鼻子。

    杨宁摇了摇头,对手实在毫无挑战性,这让他的成就感几乎为零。

    杨宁抬头看向前面,还有一名男子手握木棍,正呆呆瞧着这里。

    杨宁抬起手臂,木棍前指,对着最后一名男子道:“来吧,该你了!”

    本有些僵硬乏力的身体,这活动两下,竟舒适了不少。

    那男子瞧了瞧几名同伴,握着木棍的手抖了抖,忽地将木棍丢在地上,勉强笑道:“小貂儿,我.....我不和你打......!”

    “小貂儿?”杨宁一愣,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什么小貂儿?”不禁拿着木棍向前走了两步。

    那男子一愣,见杨宁木棍依然指着自己,立刻可怜兮兮道:“小貂儿,这......这都不是我的主意,我.....我也是被逼......!”抬手指向被杨宁卸了胳膊的披头士,“是......是猴子,都是猴子的主意......!”

    杨宁扭头瞥了披头士一眼,皱起眉头,意识到什么,低下头打量自己,脸色陡变。

    他见到这几人衣衫陋烂,本还奇怪,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比他们还要不如,破衣烂衫,露出了大片满是污渍的肌肤来。

    他四下里瞧了瞧,这是一处极为昏暗的处所,四周是斑驳的墙面,边上生了一堆篝火,头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杨宁抬头看过去,只见到屋顶是以茅草铺就,而且缝隙众多,不少地方正往下面漏雨。

    卖糕的!

    杨宁确定自己正在做梦,只是这个梦似乎太过真切而已。

    “小貂儿,你......你活过来了?”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被几人围殴的家伙此时抬起头来,鼻青脸肿的模样也无法掩饰他惊喜之色。

    看到那张脸,杨宁陡然间感觉自己脑袋一阵晕眩,也就是在这一刻,脑中划过众多的场景,那些画面交错在一起,眼前这张脸在脑中竟然是清晰无比。

    究竟发生了何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眼前这人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年纪,身形瘦弱,衣襟敞开着,露出干瘪瘦弱的胸膛,瘦骨嶙峋,肋骨清晰可见。

    身边的环境陌生无比,杨宁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中的木棍瞬间脱落。

    这手......明显不是自己的手,虽然手上也和自己一般有些老茧,但是这只手比起自己的那双手,明显小了许多。

    杨宁震惊之下,双手摸自己的脸,他对自己的脸型轮廓十分熟悉,但这明显不是自己的那张脸,这张脸比自己要瘦削许多,而且棱角似乎没有完全长开,与自己原本那张棱角极其分明甚至有少许立体感的脸型完全不同。

    杨宁不由双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脑中一片发懵。

    被殴打的长者见杨宁如此,担心道:“小貂儿,你.....你怎么了?”

    杨宁忽地抬头,冲着没被自己打过的那名男子招招手,男子犹豫了一下,终是忐忑不安靠近过去。

    “我叫小貂儿?”杨宁盯着男子问道。

    男子立刻点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杨宁问出第二个问题。

    男子忙道:“这是城西的土地庙。”

    “土地庙?”杨宁禁不住再次扫了一遍四周,暗想这土地爷可真够憋屈的,“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说的城西......这是哪座城?”

    “会泽城!”男子立刻道:“往北一百多里地就是淮水了,小.....小貂儿,你.....你都不记得了?你半年前到城里来,后来被方老大收入了丐帮,如今也是丐帮弟子了。”

    “等一等!”杨宁骇然道:“丐帮?你什么意思?”瞧了瞧几人的衣衫,心下一沉,“你是说,你们都是乞丐?”

    “你也是。”男子好心提醒,“咱们都是丐帮的弟子。”他眼中带着一丝同情,壮着胆子问道:“小貂儿,你是不是.....是不是病的什么都忘记了?”

    “丐帮?小貂儿?会泽城?”杨宁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疼感十足,脸色更是凝重,明白了什么,“奶奶的,这.....这是穿越的节奏啊?”

    “穿越?”男子虚心请教,“穿越是什么意思?”

    杨宁没好气地道:“别管什么意思,我问你,那个......!”指了指兀自捂着肩头哼哼的家伙道:“叫猴子是吧?他出了什么主意?”

    “这个......!”男子瞧了那猴子一眼,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双方实力强弱,才道:“猴子以为你要死了,逼着老树皮滚出土地庙。小貂儿......这,这我可是不同意的,可是我若不答应,他连我也要赶出去的。”

    “老树皮?”杨宁瞅着那老乞丐,脑中再一次浮现出诸多画面,其中便有这老乞丐喂食自己东西的画面,起身来,上前去扶起了伤痕累累的老树皮,声音柔和许多,“你......你是老树皮?一直是你照顾我?”

    老树皮眼眸中却满是欢喜之色,伸手在杨宁身上摸了摸,杨宁很不适应一个老乞丐抚摸自己的身体,可是知道对方这是关心之意,也无法拒绝,只感觉老树皮双手有些发抖,语气满是关切:“小貂儿,醒过来就好,老天有眼.......!”

    杨宁现在不关心老天有眼无眼,只关心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生存环境。

    “你们觉着我要死了,所以要在这个电闪雷鸣刮风下雨的时候将这个可怜的老人赶出这避雨之所?”杨宁觉着自己的出手实在是正确无比,看着鼻青脸肿的老树皮,声音发冷,“都过来,向老树皮道歉,他要是原谅你们,这事就算了了,否则......!”

    “不用不用,都......都算了......!”老树皮急忙道。

    杨宁也不理会,指着被自己卸了胳膊的猴子道:“你,过来......!”

    猴子胳膊被卸,痛苦不堪,此时见杨宁冷冷瞧着自己,不敢违抗,挪到老树皮面前,低着头:“老树皮,我......我错了,你......!”

    “什么?”杨宁淡淡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老树皮,是我狼心狗肺,是.....是我错了,你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几句话说完,猴子额头上已经是冷汗直冒。

    猴子开了口,其他人再不犹豫,纷纷过来,“老树皮,我们......我们是一时糊涂,你就不要记在心上,日后.....日后我们再也不敢这样待你......!”

    老树皮被人欺辱惯了,此时见到几人竟然下跪向他道歉,一时不知所措,只能道:“你们起来,都.....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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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丐帮

    杨宁看出来老树皮是个比较忠厚之人,被人打成这个鸟样子,一句道歉他便罢了,只是既然连当事人都不计较,他也就没必要再多纠缠。

    几步走到猴子面前,猴子见杨宁逼近过来,脸色大变,忍着疼痛叫道:“我......我已经道歉了,你说话......说话要算话......!”

    真是没出息。

    打人的时候威风八面,这才被卸了一条胳膊,什么气焰都去了九霄云外,杨宁也不啰嗦,伸手扯过猴子断折的手臂,还没怎么动作,猴子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小貂儿......!”老树皮惊呼出声,其他几名乞丐当机立断,转身便要跑。

    “别鬼嚎了。”杨宁没好气道:“我给你接上胳膊,再鬼叫,就让这条胳膊废了。”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听到猴子鬼叫声很是不爽,当年特训初期的时候,自己被卸掉胳膊也是常有的事情,也没感觉天塌下来。

    猴子毕竟是猴子,还算乖巧,杨宁这样一说,鬼叫声立马止住,杨宁上下扯动两下,猴子额头冒汗,脸上表情**,喉咙里发出痛苦声音,而杨宁已经收回手。

    “自己试试能不能动。”杨宁已经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屋角的一堆干草上面。

    猴子半信半疑,却还是微微转动了几下手臂,虽说还有些轻微的余疼,但手臂已经能够活动自如。

    本准备落荒而逃的其他几名乞丐见此情状,都退了回来,却见到猴子猛地跪倒在杨宁脚下,声音变得很激动:“小貂儿,以后......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头儿,我们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会往西......!”

    杨宁有些错愕,这猴子的风向转的太快,让他有些不适应。

    让他惊讶的是,其他几名乞丐见猴子如此,竟然都跑上前来,齐齐跪在杨宁身前,纷纷道:“小貂儿,以后你就是土地庙的老大,咱们都听你的。”

    杨宁抬手道:“先不要急,让我整理整理。”深吸一口气,才问道:“这里是会泽城,你们都是丐帮弟子......!”

    “你也是!”猴子坚定地要求杨宁与他们同一阶层。

    杨宁瞪了猴子一眼,他不喜欢别人轻易打断他的话头,“现在到底是什么朝代?还有,皇帝是谁?”

    几人互相瞅了瞅,显然没有想到杨宁一开口就问出如此高端的问题。

    “朝代?这个......会泽城是楚国的县城,咱们应该是......应该是楚朝。”猴子小心翼翼道:“皇帝是谁咱们......咱们不知道。”

    杨宁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不过想想也释然,如果这果真是古代,那么通讯落后至极,皇帝也始终保持着神秘,不可能时常来个什么电视讲话,平凡百姓还真未必知道九五至尊是谁。

    他又盘问了几句,从这几个半吊子的叙说之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轮廓。

    他叫小貂儿----至少在这个时代就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如今身在楚国淮南郡北部的一个实在算不上太平的小县城。

    这个小县城之所以不算太平,只因为往北一百多里地便是淮水,而淮水之所以不太平,是因为在淮水两岸已经进行了数年的战事。

    楚国占据着淮水以南大片土地,但是在淮水以北,却是汉国的天下,两国南北对立,针锋相对。

    按照这几个不靠谱的家伙提供的情报,楚国虽然地处淮水以南,但是在淮水以北一直以来控制着两郡之地,如同尖刀一样顶在北汉的腹间,这样的威胁自然让北汉寝食难安,所以三年前,北汉二十万大军挥师南下。

    你来我往打了两年多,淮水两岸狼烟遍地,到处都是支离破碎,两岸的百姓也都是妻离子散,纷纷逃离故乡,四处避难。

    距离淮水不过百里之地的会泽城自然也就成了流民避难的所在之一,好在北汉人虽然也曾打到淮水南岸来,可兵锋在抵达会泽城之前就被打了回去,会泽城倒也没有经受刀兵之祸。

    不过就在几个月之前,两国罢兵休战,延续近三年的淮水之战终于告一段落。

    战事虽息,但流落在会泽城的难民一时间却并没有离去,小小一座县城,如今是人满为患,拥挤不堪。

    杨宁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一名光荣的丐帮弟子。

    出生于普通人家的他,在不懈努力下,成为了一名武警,经受过了严格地训练,退伍之后,他选择了经商之路,从无到有,一点点打拼,倒也算是颇有小成。

    正当他苦尽甘来之际,一场宿醉醒来,就从一个身价千万的商人成了一名叫花子。

    麻烦的是,他对这个叫做小貂儿的过往竟然没有多少印象,虽然脑中有些零碎的画面,但一时间却还理不出头绪来。

    “小貂儿,你这身手,以后在丐帮一定能有一番大成就。”猴子见识过小貂儿的身手后,此时满脸堆笑,“以你的身手,已经可以算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了!”

    杨宁只想问猴子你还要不要脸了,虽然杨宁并不否认自己手底下还有些功夫,但是三两下击倒几个废柴就算是顶尖高手,他实在不知道猴子又是如何定位自身了,我杨宁是顶尖高手,你们这几个废柴难道还是一流高手不成?

    “在丐帮能有一番大成就?”目下对一切还是极其陌生的杨宁放低姿态请教:“那会是什么?”

    “还是乞丐!”猴子的回答差点让杨宁再一次出手,“不过说不定可以成为会泽城的老大!”

    杨宁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问道:“既然是丐帮,咱们是不是也有什么分舵?对了,丐帮的帮主总不会是姓乔吧?”

    猴子还没张口,边上一人已经抢着道:“咱们是二十八分舵之一的翼火蛇分舵......下面的一个分支......!”此人也不理会猴子投来的恼怒目光,只希望能给杨宁一个好印象:“帮主不姓乔,好像.....好像姓向!”

    “那你们可知道打狗棒?”杨宁来了一丝兴趣,“降龙十八掌应该听说过吧?”

    几名乞丐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显然对杨宁所说的茫然不解。

    “打狗棒难道不是丐帮的镇帮之宝?”杨宁道:“你们没瞧见向帮主手里的打狗棒?”

    “向帮主?”猴子忙道:“咱们只是小县城的分支,隶属于翼火蛇分舵下面,连舵主都不曾见过,哪里见过向帮主?而且我听人说,向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这些人可没有机会见着。”

    杨宁更加不开心,成为丐帮弟子倒也罢了,可是照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丐帮中最低下的草根阶层。

    乞丐本就是社会底层,这下子倒好,自己成了底层中的底层。

    一直在边上没吭声的老树皮此时终于靠近过来,手中多了一只小袋子,递给杨宁:“小貂儿,这是那只玉佩换来的.....换来的银钱,看病抓药用得差不多了,还剩下这些,你先收好。”

    其他几人此时对老树皮不敢怠慢,都闪开了空隙。

    杨宁奇道:“玉佩?”

    老树皮显然知道杨宁脑子此时有些模糊,解释道:“你昏睡的时候,小蝶姑娘来看过你,见你身患重病,留下了一只玉佩。我瞧那玉佩对她似乎很重要,不过为了救你,她还是拿了出来,我没有其他好法子,也只能先收下来。”

    “小蝶?”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杨宁脑中竟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感觉,后脑勺隐隐作疼,在脑中竟然出现一个模糊的印象来,那模糊印象是个十多岁的清秀姑娘,脑子此时发涨,抬手捧住两边的太阳穴。

    他不是笨人,这种奇怪的反应,杨宁很快就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自己虽然占据了这具叫做小貂儿的身躯,但是小貂儿的意识记忆却并没有被自己的意识完全吞噬,一旦提及一些刺激性的人和事,小貂儿的潜意识就会在脑中浮现出来。

    老树皮察觉到杨宁的异样,不禁皱起眉头,叹道:“小貂儿,你大病刚好,要不.....要不再歇一歇?别人你都可以忘了,可是小蝶姑娘,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只怕也活不过来。”

    杨宁更是疑惑,照老树皮这样说,那个叫做小蝶的姑娘,似乎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外面风大雨大,杨宁此时倒觉着身上有些发凉,向猴子道:“这里有没有水?弄些水来洗把脸。”

    他需要冷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猴子一愣,见杨宁眉头一皱,慌忙道:“有有,我这就去弄......!”冲着其他几人道:“一起帮忙!”

    等几人出了门,杨宁才问老树皮:“我得了一场大病?”

    “都病了十来天了。”老树皮叹道:“咱们没有银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看着你已经撑不下去,几天前小蝶姑娘半夜来到这里,哭了半夜,后来拿了玉佩出来,让我换成银钱给你瞧病。小貂儿,要不是那只玉佩,你现在只怕已经死了。”

    “小蝶......小蝶哭了半夜?”杨宁苦笑道:“她是舍不得我死?可是.....可是她到底是谁,为何.....为何我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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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死人巷

    老树皮忍不住抬起手掌在杨宁眼前挥了挥。

    杨宁只能委婉提醒道:“老树皮,我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不是瞎了,眼睛还能看得见.....,你能不能帮我回忆回忆?”

    老树皮苦笑道:“半年前是你带着小蝶姑娘流落到了这城里,你和我说过,你们是在避难之时遇到一起,她被人欺辱,你救了她一次,自此你们就如同兄妹一样相依为命。”

    “半年前流落到会泽城?”杨宁微眯着眼睛,说也奇怪,老树皮这样一提及,他脑中还真的划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却依稀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轮廓,便是样容也颇有些清晰。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来到会泽城后发生的事情?”老树皮见杨宁迷糊不清模样,不由担心起来。

    杨宁想要思索,却也不知道是否是大病初愈,只要一动脑子,后脑勺就发涨,有一种昏沉的感觉。

    “小蝶如今在哪里?”杨宁从老树皮口中已经得知,自己能够活转过来固然是因为小蝶的缘故,而且这具躯体的主人显然与小蝶关系匪浅。

    老树皮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她一直在花妈妈的那里,这半年来,你也常去看她,有关她的事情,也都是你告诉我的。”

    “花妈妈?”杨宁奇道:“这花妈妈又是何方神圣?”

    老树皮还没回答,身后就传来猴子的声音:“花妈妈是花县丞的遗孀,嘿嘿,在这城里,可没有几个人敢惹她。”

    此时猴子已经进来,身后一名乞丐端着一只残破的木桶,里面盛着水,放到了杨宁的边上。

    杨宁撸起袖子,身上痒的有些难受,凑到木桶边上,正要伸手洗脸,但双手还没伸进去,就已经呆住。

    他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水面那张面孔,还是有些吃惊。

    那是一张沾有污渍的脸庞,并不比其他几人干净,但却还能看出来,这张面孔样容倒也清秀,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脸庞有些瘦削,不过一双剑眉左右挑起,俊秀之中自有一股英气。

    他之前本觉得猴子等人的披头士发型很有个性,此时亦发现自己也是披头散发,蓬乱不堪,至少从外形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叫花子。

    杨宁怔了一下,苦笑摇头,随即洗了把脸,冷水打在脸上,多少清醒了一些,这才问道:“花县丞的遗孀?小蝶难道是在花县丞的家里做丫鬟?”

    老树皮一脸担忧之色,道:“那天夜里小蝶姑娘走的时候,还说只要有机会,便过来瞧你。可是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小蝶姑娘没有一丝消息,那天夜里她还是从花宅偷偷溜出来,回去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真是叫人担心。”

    “小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要好好谢她。”杨宁恩怨分明,虽然他对小蝶的印象并不是很深,但人家姑娘救了自己,心中还是十分感激,“对了,那个花县丞的宅子究竟在哪里,等雨停了,我可得去见见小蝶。”

    猴子有些诧异道:“你不记得花宅在哪里?你可是经常往那里去。”

    杨宁摇摇头,问道:“你可知道?”

    猴子忙道:“花妈妈住在死人巷里,离这里有些路,等雨停了,我领你过去,不过......不过咱们可不能白天去,要去也只能晚上偷偷摸摸溜过去。”

    “死人巷?”杨宁暗想这个名字透着一股阴森,总不至于是经营死人生意买卖棺材纸钱的巷子吧?

    “其实那条巷子本来没什么名字,但是花宅在那条巷子里,谁也不敢过去。”猴子一副百事通的模样,“东城那边的泥鳅去年和人打赌,大白天闯进到巷子里,硬是被人丢了出来,而且遍体鳞伤,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到现在还没能好利索。”眼中现出一丝恼恨之色:“从那以后,我们都叫那条巷子做死人巷。”

    杨宁冷笑道:“是花宅的人做的?”

    “花县丞以前可是会泽县城的风云人物。”猴子道:“那死人巷里,就他一户人家,不是他家做的,还能有谁?”猴子没好气地道:“不过花妈妈那种零碎嫁,做事情就得偷偷摸摸,自然不让人轻易靠近他家宅子。”

    “零碎嫁?”杨宁觉得这个词很陌生,请教道:“这零碎嫁又是什么东东?”

    “不是东东,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猴子露出古怪笑容,“达官贵人家的小妾有胆的私下接些活儿,又或者那些寡母带着孤女丫鬟的官眷,生计难以维持的,出来零星接点活儿......,这个就是零碎嫁了。”

    杨宁怔了一下,“你说的接活儿,是说.......?”心里却已经明白过来。

    “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那些浪荡都觉着,能玩弄那些富贵官宦人家的家眷才是最好的滋味。”猴子说到这个话题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笑嘻嘻道:“而且那些女人都是经过豪贵调教,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要胜过普通青楼女子三分,知情识趣,真是无一处不好,而且这些零碎嫁都不是真正的青楼女子,扭捏羞涩处正挠的男人心里痒痒的。”说到这里,猴子眼中也是灼灼生光。

    杨宁叹了口气,倒想不到这中间竟然还有如此勾当。

    猴子又道:“花县丞年纪轻轻却得了一场重病,两年前就死了。花县丞活的时候,家中丫鬟小厮就有十多个,等他死了,没了进项,这家里就撑不下去,花夫人就带着丫鬟暗中做起了零碎嫁......!”猥琐一笑,“这县城又不大,那花夫人做得隐秘,可是风声总要传出来,大家知道了究竟,暗地里都叫她花妈妈,那娘们都过了三十,一把年纪,我听说是靠宅子里的丫鬟接活儿......!”

    杨宁听到这里,心下顿时一沉,心想小蝶如果是在这样的人家,岂不是凶多吉少?

    深更半夜,外面的风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杨宁倒已经感觉有些疲倦,心知这样的天气,便是再担心小蝶,那也是无法出门。

    一切也只能等到雨停之后再做计较。

    折腾了这半夜,其他几人也都颇有些疲倦,杨宁示意他们先去歇息,这土地庙有正堂侧房两间,杨宁如今便是在侧房内,杨宁和老树皮留在侧房,其他几人则都去了外屋歇息。

    杨宁躺下之后,心里却是想着以后的出路。

    丐帮弟子这份光荣的职业,杨宁自我感觉并不合适,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也就无法再去改变,能做的就只有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

    让他无奈的是,这个时代并不是自己记忆中任何一个历史时代,否则自己倒可以料事在先,以先知的优势大有一番作为。

    他穿越前经营生意,心里倒觉得以自己积攒的生意经,在这个时代未必不能有一番大作为,可是他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想做生意,却也没有半点启动资金,而且对目下的市场状况毫无了解,一时半会自然不可能踏上经商之道。

    翻来覆去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睡去,兴许真的是身体大病初愈太过疲累,这后半夜倒也算是睡的安稳。

    次日在睡梦中被老树皮叫醒起来,才发现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而风雨早已经停息,杨宁起身出了门,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气味,钻入鼻中,却是沁人心脾,杨宁贪婪地深吸几口空气,浑身上下一阵舒坦。

    他四下里瞧了瞧,才发现这座土地庙地处偏僻,四周竟然没有多少房舍,倒是前面不远有一处池塘。

    池塘边斜生着几棵老柳树,柳枝探向水面,将万千柳条轻垂于水面,微风轻拂,柳枝婆娑,摇曳生姿如同纤腰美人在姗姗起舞。

    “那几个家伙去了哪?”土地庙内外不见猴子等人的踪迹,杨宁不禁询问身边的老树皮。

    老树皮道:“先前出去了,说是你大病初愈,要去讨些东西回来庆祝一下。”

    杨宁笑道:“他们还有这样的好心?”

    老树皮却以为杨宁看透那几人心思,道:“小貂儿,你知道他们有什么用心就好。他们让你做这土地庙的头儿,可就没安什么好心。”

    杨宁本是随意一说,却不想老树皮会这般说,只觉得其中有蹊跷,问道:“老树皮,难道他们真的存了坏心思?”

    “坏心思?”老树皮摇摇头,“倒也称不上是坏心思,只是绝没有什么好心而已。这城里有好几百丐帮弟子,虽然都隶属丐帮,可是在这城里拉帮结派,四下里你争我斗是常有的事情。”

    “好几百人?”杨宁倒没有想到会泽城的丐帮实力如此雄厚。

    老树皮叹道:“猴子本就不是安分的人,以前你深藏不漏,他就喜欢在外惹事生非,如今知道你这般厉害,认你做头儿,便是想要用你做旗子,以后好和丐帮别的弟兄争斗。貂儿,听我一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就算有本事,也不要被猴子他们拖下水,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他语重心长,显然是关心杨宁才会善意提醒。

第四章 良莠不齐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这话杨宁还是很赞同。

    他虽然恩怨分明,却并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此前还以为猴子等人真是被自己一顿打驯服,现在看来,那几个家伙却是别有用心。

    杨宁觉得有时候还是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

    “你先休养几天,我已经和他们打招呼了,不让他们告诉别人你已经好转。”老树皮总是一副忧愁善感的表情。

    杨宁奇道:“这又是为何?”

    “为何?”老树皮苦笑道:“方老大要是知道你好转过来,还能让你清闲了?”

    “方老大?”杨宁觉着此前似乎也听他们说起这个名字,很快就记起来,“之前好像说,是方老大将我收进丐帮?”

    老树皮点头道:“方老大是会泽城几百丐帮弟子的头儿,当初就是看你手脚利索,所以才收你进丐帮。”

    “怎么,他要知道我好转,会找我麻烦?”杨宁好奇城中的丐帮老大会与自己有什么恩怨,“为何不能被他知晓我已经好了?”

    老树皮确定杨宁一场大病之后,这脑子确实是病糊涂了,只能解释道:“不是找你麻烦,而是要让你继续做事。你当咱们为何能待在这避风挡雨的土地庙里?不都是你的缘故。”

    杨宁更是好奇,心想住在土地庙还有我的功劳?

    “方老大知道你手脚利索,收你进丐帮,就是让你去做那些事,这半年来,你没有一次失手,为方老大可是立了不少功。”老树皮坐在门槛上,“城里几百名丐帮弟子,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遮风挡雨之地,是你立下那么多功劳,我们才能栖身在这里。”脸上显出一丝愤怒来,“可是方老大也真不是个东西,翻脸无情,瞧见你病倒了,舍不得掏银钱为你瞧病,不闻不问,恐怕他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杨宁虽然也暗骂方老大不是个东西,但是听老树皮的意思,自己这具躯体的主人小貂儿倒似乎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为方老大立下了不少功劳,也在门槛坐下,问道:“对了,方老大都让我做些什么事情?我立下了什么大功劳?”见老树皮瞅着自己,杨宁立刻抬手指了指自己脑子,示意自己忘记了许多事。

    老树皮苦笑道:“咱们这群叫花子,还能做什么大事不成?”伸出一只干瘪的手,中指和食指伸出,其他三指收起,剪刀手一样的两根指头往前探了探,然后看着杨宁,也不说话,但眼中的意思明显是在说,这下子你该懂了吧。

    杨宁先是一怔,随即学着老树皮模样,也是两根手指往前探了探,感觉这个动作是如此的无耻,立刻缩手,皱眉道:“怎么这个动作像偷皮夹子?”一阵错愕,看向老树皮,惊讶道:“老树皮,你该不会是说,我......我先前是帮方老大偷东西吧?”

    老树皮郑重点头,“你是方老大手下动作最快的!”

    杨宁一阵恶寒,也不知道老树皮这话是夸赞还是讽刺,心下却是苦笑,想不到小貂儿竟然是靠这个立功。

    “丐帮弟子靠这个生活?”杨宁心里顿时对久负盛名的丐帮印象瞬间崩塌。

    老树皮一副唏嘘之态,感慨道:“若是鲁老大还活着,恐怕也不是这个样子了。”

    “鲁老大又是哪路神仙?”

    “鲁老大本来是会泽城丐帮之首,他在的时候,帮规森严,没有人敢做那些坑蒙盗骗之事。”老树皮眼中微显光芒,“那时候长幼有序,我加入丐帮已经二十多年了,算是有资历了,鲁老大在的时候,对我们这些老叫花子可是关照的很,有大事都会召集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商议。”脸上竟是难得出现几分得意之色。

    杨宁心中忍不住想你都加入丐帮二十多年,还只是混成这个样子,那也实在是太窝囊,也难怪那几个家伙不买你的账。

    不过他却也明白,老树皮为人忠厚善良,不喜与人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丐帮是最大的江湖,帮内争斗自然不少,以老树皮的性情,还真不适宜与人相争。

    “你是说鲁老大已经死了?”杨宁皱眉道:“他又是怎么死的?”

    “鲁老大在的时候,衙差根本不敢碰我们丐帮弟子。”老树皮脸上微显傲然,“丐帮如今有数百弟子,都是因为鲁老大之故,他活着的时候,萧易水都要给他面子。”随即叹了口气,道:“可惜三年前害了一场急病死了。”

    “萧易水?急病?”

    老树皮解释道:“萧易水是会泽城的捕头,这人......!”摇摇头,并不多说那捕头,“鲁老大身体本来很健壮,忽然有一天就病倒,方老大亲自照料,没几天就去了,方老大就顺理成章接了鲁老大的位子。”

    杨宁见老树皮说话有些闪绰,便觉蹊跷,却也没有多问。

    老树皮继续道:“方老大上位之后,很快就和萧易水走到了一起。以前丐帮弟子除了乞讨,便是在城里做些力气活,反正什么事情都干,就是不干亏心事.....可方老大上位之后,丐帮的兄弟就开始.....。”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下去。

    杨宁此时当然已经明白,丐帮的改变,就是从那位方老大上位开始。

    鲁老大前脚死去,方老大后脚上位,而且很快就和会泽城的捕头萧易水走到一起,这些信息结合在一起,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杨宁对丐帮往事并无太大的兴趣,目下身处丐帮,他只关注丐帮当下情况,问道:“会泽城的丐帮弟子良莠不齐,杂乱无序,翼火蛇分舵的舵主就不管了?方老大败坏丐帮声誉,丐帮那位向帮主就不问不闻?”

    老树皮失声笑道:“丐帮二十八个分舵,遍布天下,光我们一个翼火蛇分舵,听说就有一两万人,一个小小的县城,几百号弟子,舵主哪里能管的到这边?而且谁又敢将方老大的所作所为传扬上去?至若向帮主,我们只听说过有这人,却从来不曾见过,要我说,咱们一辈子也不能见到的。”

    杨宁微微颔首,数十万帮众的帮会,当然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势力,但是正因为庞大,良莠不齐,即使那位向帮主三头六臂也不可能管得过来。

    猴子回到土地庙的时候,杨宁已经在庙前的池塘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身上的污渍积累太深,无法全部洗干净,但是在清澈的水中这般洗上一次,整个人倒也神清气爽,体力和精力也是恢复了不少。

    猴子半天功夫,倒是弄来了几块麦饼,杨宁腹中饥饿,嚼着麦饼,只觉得干巴巴的难以下咽,毫无半点松脆口感,暗想这个时代对于麦粉的使用看来还是不到家,这麦饼显然没有经过发酵,所以口感才如此难以下咽。

    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杨宁自然是懂得。

    雨过天晴之后的空气呼吸起来让人气息清爽,而杨宁心里却也记挂起小蝶来。

    杨宁恩怨分明,小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是心存感激,听老树皮所言,知道小蝶目下所处的环境十分恶劣,更是让他希望早些见到小蝶,打探小蝶是否安然无恙。

    杨宁本想早早动身便往花妈妈所在的死人巷去,只是猴子对死人巷有畏惧之心,劝说杨宁晚一些过去,杨宁对会泽城十分陌生,倒也不坚持,黄昏时分,才让猴子带路往死人巷那边去。

    黄昏时分,日头快要落山,整座会泽城都笼罩在落日最后的余晖之中。

    会泽城虽然是个小城,但是人也分三六九等,摆摊小铺大都分布在前城,而真正还撑得起门面的茶肆酒楼以及极少数的青楼歌坊,则是分布在后城区的一条长街之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倒是十分的热闹。

    杨宁沿途观览这个时代的风貌人情,才发现所见之景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古色古香,实际上城中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凌乱的很,并无章法,显然是没有经过好好的规划,也正因如此,大街小巷就如同迷宫一样,若是不熟悉道路的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走入死胡同。

    他之前听说城中难民众多,人满为患,但是到了后城一条大街上,虽然街道上颇为热闹,却也并不像自己所想那般拥挤,从猴子口中才知道,难民都是被安置在县城的一角,那边的情状与后城相比宛若两个世界。

    “貂老大,瞧见前面那个路口没有,往里面拐进去,穿过后面一条街道笔直进入另一条巷子,那条巷子就是死人巷了。”街道一处墙根下,猴子抬手给杨宁指路。

    杨宁瞧见街道那边有一处胡同口,轻声问道:“后面那条街是不是也这般热闹?”

    “那倒不是。”猴子摇头道:“那条街冷清许多,都是住宅......不好,貂老大,快低头......~!”他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阵慌张,已经转过身去,甚至还低下头,就似乎怕被人看见一般。

    杨宁见猴子如此,不由四下里瞧了瞧,倒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瞧斜对面的十里香......!”猴子也不回头,低声道:“瞧见两个人出来没?”

    杨宁往对面扫了一眼,果见得斜对面有家两层的酒楼,在这条热闹的街上倒很是显眼。

    木质结构,楼前前檐斜飞而出,颇有气势,前门头上,挂着一块黑木匾额,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十里香”三个烫金大字,看得很是清晰。

    杨宁仔细看过去,发现那十里香正门前却是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一身银灰色的劲装,身材挺拔,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看上去举止颇为优雅,而另一人个头略矮一些,但是身材看上去颇为敦实,正凑在那劲装人耳边,一只手挡在嘴边低声耳语。

第五章 捕头

    “你认识他们?”十里香酒楼下那两人颇为显眼,杨宁看了一眼,就知道猴子所说的便是他们。

    猴子也不回头,轻声道:“不但我认识他们,住在城里不认识他们的人还不多,你也认识他们,只是你现在记不清了。”

    杨宁皱眉道:“他们是谁,你为何如此惧怕他们?”

    猴子往杨宁身边靠了靠,鬼鬼祟祟回头瞧了一眼,见那两人并没有注意这边,才稍微放松一些,压低声音道:“那个子高些的是萧捕头,个子矮些的是冯捕快,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疯狗,你可想起来了?”

    杨宁脑中却对这两人毫无印象。

    “萧捕头.......!”杨宁微一沉吟,“就是那个叫萧易水的了?听说方老大与他关系很好。”

    猴子在墙根蹲下,杨宁也只能蹲下来,猴子凑近低声道:“方老大就是萧易水的走......!”犹豫了一下,才道:“反正萧易水说什么,方老大就听什么。咱们丐帮弟子如今都操控在萧易水的手里。”

    杨宁虽然知道方老大和萧易水走的近,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关系,错愕道:“这萧易水如此厉害?”

    猴子轻声道:“在这城里待得久了,就知道萧易水在会泽县无所不能。我听他们说,便是知县大老爷,平日里也不敢对萧捕头吆五喝六,这知县老爷呆上几年就升官走了,可是萧捕头却一直待在会泽城,我在会泽城已经六七年了,如今的知县老爷已经是我所经过的第三个了,但捕头却一直都是萧易水!”

    “如此看来,这位萧捕头还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杨宁摸着鼻头,淡淡笑道。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个道理杨宁自然懂得,知县是朝廷委派的官员,而捕头则是本地的差役,知县升调,捕头倒也未必会更换。

    但是连续数任知县,萧易水都能稳坐捕头之位,这就不是一般的能耐了。

    猴子道:“会泽城大小捕快,全都归他管。”顿了顿,才继续低声道:“许多人私底下都说,会泽城的捕快只认萧捕头,若是没有萧捕头的命令,连知县老爷都无法调动任何一名捕快,知县老爷行事,都要让着萧捕头三分,你说他厉害不厉害?我还听说,会泽城大小案子,萧捕头不插手,那案子就永远也破不了。”

    杨宁只是淡淡一笑,问道:“那个冯捕快又是什么人物?为何叫他疯狗?”

    一提到那冯捕快,猴子脸上就露出惊慌之色,低下头去,轻声问道:“他有没有在瞧我们?”

    “没有。”杨宁透过街上往来人群的缝隙往那边瞅了几眼,才道:“你怎地如此怕他?你只是一个叫花子,又不作奸犯科,有何好畏惧?”

    杨宁越是询问,猴子眼眸中的惊惧便越是明显。

    杨宁禁不住盯着那边,瞧见那冯捕快已经说完话,萧易水却是反过来在冯捕快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即拍了拍冯捕快肩头,冯捕快拱了拱手,对萧易水显得十分敬畏,随即便转身走入街道,匆匆而去。

    杨宁没有收回目光,依旧瞧着那萧易水,见到萧易水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目光在大街上扫了一圈,随即便转身进入到十里香酒楼之内。

    “他们都走了。”杨宁这才拍了拍猴子肩头。

    猴子抬头瞧了一眼,见萧易水两人已经不在十里香门前,这才长舒一口气,道:“真他娘的吓死我了。”

    杨宁心想之前你在土地庙耀武扬威,这一出来胆小怯懦,当真是没有出息,却还是好奇问道:“你还没说冯捕快为何叫疯狗,还有你怎地这般惧怕他们?你以前和他们接触过?”

    猴子咬牙切齿道:“疯狗不是我叫出来的,丐帮许多人都叫那杂碎疯狗。那人是萧捕头手下第一号捕快,据说跟了萧捕头许多年,两人还是结拜弟兄。”握起拳头,恨恨道:“老子当年可是被他弄惨了。”

    杨宁奇道:“莫非你被他抓进过大牢?”

    “那疯狗用我们练板子。”猴子恼恨道:“衙门的差役总会找方老大要人练板子,方老大......方老大那窝囊废不敢和衙门对着干,每隔上一段时日,就会送丐帮弟子到衙门里,交给疯狗,哪一次都不下一二十人。”

    “用活人练板子?”杨宁一怔。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知道,古代衙差的板子非同小可,真要来狠的,几十板子就能要了一条性命。

    “扒了我们的裤子,光着屁股让他们打个稀巴烂。”猴子又是愤怒又是畏惧,“疯狗和他手下那般狗杂碎,从来不将我们当人看......!”压低声音道:“打板子是假,将我们当作牲畜玩弄是真,疯狗就亲手活活打死了三四个人......!”

    杨宁心中明白,兵荒马乱时节,死上几个乞丐,根本是无足轻重的事情,更何况下手的是官差衙役,那更是无处可诉。

    不过冯捕快如此草菅人命,固然是凶恶至极,却也可见萧易水和冯捕快一干人在这会泽县还真是只手遮天。

    “方老大既然是会泽城丐帮之首,自当维护丐帮子弟,为何还要送羊入虎口?”杨宁冷笑道:“这种助纣为虐之人,怎地还能成为首领?”

    “方老大?”猴子冷哼一声,道:“那些衙差不把我们当人,方老大可也没好多少。疯狗这些年让我们受尽了苦头,方老大连屁都没放一个。”

    杨宁微微颔首,猴子之言倒是与老树皮所说的方老大一样,方老大确实是一个不顾丐帮弟子死活的王八蛋。

    天色完全暗下来,月上天边,酒楼客栈的灯火都已经点上,若是只瞧这条街上的灯火通明以及听到从那些酒楼茶肆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很难让人想到在这座城中还有无数忍饥挨饿的难民百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是这座县城目下最好的写照。

    随着夜色渐深,街上的人潮也是渐渐消失,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亥时时分,街上的行人就已经十分稀少,许多店铺也都关门打烊。

    杨宁等到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之后,这才顺着猴子所说的那条小巷子走到巷口。

    “那就是死人巷。”猴子在巷口指着对面,两条巷口正面相对,中间只是隔了条冷冷清清的街道。

    杨宁瞧见那条巷子黑漆漆一片,巷口就如同怪兽的大口,深不可测。

    他正要走出巷子,猴子却已经伸手拉住他衣袖,杨宁皱眉问道:“怎么了?”

    “貂老大,咱们真的要去?”猴子目光微有些害怕之色,“要不.....要不再等一等。”

    杨宁心知猴子是害怕,轻声道:“我已经知道地点,你可以先回土地庙,不用随我过去。”让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跟着,不但帮不上忙,只怕到时候还要帮倒忙,即是如此,还不如单独行动的好。

    “啊?”猴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貂老大,我.....我不是害怕,只是.....只是为你担心。”

    杨宁心想老子要信你那就是脑袋进水,却还是笑道:“人多反而不好,我独自过去,瞧瞧能不能见到小蝶。小蝶救了我性命,我总是要向她道谢的。”

    猴子轻声问道:“花妈妈的宅子都是高墙围着,咱们这些人莫说进去,连靠近也是不能,你.....你可记得以前是如何与小蝶相见?”

    杨宁记得他们之前也说过自己经常来这里与小蝶相见,可是如今的杨宁不是曾经的小貂儿,脑中还真没有与小蝶在这里相见的印象。

    关于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不但稀少,而且十分的零碎,就似乎是自己的灵魂占据这具躯体之后,将身躯主人的记忆已经吞噬甚至是排挤出去,而原来的主人意念坚韧,却还是顽强地保留了一些记忆片段,紧要时候便即冒出来。

    猴子还在忐忑,忽听得街道上传来嘎嘎响声,两人从巷子探头出去,循声看过去,借着夜里的月光,只瞧见从冷清长街一头显出一道黑影,很快便看出,那是一辆马车。

    这条街道虽然是青石铺就,但小小县城,青石道上颇有些高低不平,马车驶过来之时,车轱辘碾压青石板发出的嘎嘎声音却也是颇为清晰。

    “是马车?”猴子低声道:“这城里的马车可不多,不容易见到,打仗的时候,城里的马匹大都被征调走了,整个城里也瞧不见几匹马。”

    车行辚辚,很快便靠近过来,两人背贴巷内墙面,这巷内昏暗一片,两边墙面极高,那月光却也不易照进来,所以两人也被裹在昏暗之中,很难被人所发现。

    马车到了巷口,突然停了下来,杨宁借着月光,瞧见那辆马车颇为简陋,但是拉车的骏马倒是膘肥腿长,驾车之人一身粗布衣衫,戴着一顶斗笠,一时间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那马车停在巷口,一时间并没有继续前进,倒是那赶车的马夫抬手将斗笠往上面掀了掀,月光之下,左右瞧了瞧。

    杨宁凝神静气在昏暗的巷内打量了那马夫一番,竟觉得那人的身形异常熟悉,微皱起眉头来。

    马夫四下扫了几眼,才抖动马缰绳,那骏马却是转向对面的死人巷,马夫低声吆喝一声,马车驶入死人巷之内,很快就被漆黑的巷子所吞噬。

    “赶着马车进死人巷?”猴子见到马车入巷,这才站稳脚,低声道:“那马车里是谁?嘿嘿,难不成.....难不成是去找花妈妈风流快活的?”脸上显出猥琐之色。

    杨宁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说那人是去找花夫人?”

    猴子目中闪光道:“我听他们说,花妈妈年纪虽然不小,但是保养的好,那皮肉白白嫩嫩,都能挤出水来,而且风骚的紧,真要是能把她剥得像白羊儿似地,和她快活一晚上......!”忽地看到杨宁神情冷淡,用极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当下便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干笑两声,略显尴尬。

    杨宁暗想你这家伙只怕是多少年没碰过女人,才这般猥琐意淫,也不去理会这些,低声问道:“马车里是谁倒是不清楚,不过你没看出来那赶车的马夫是谁?”

    “马夫?”猴子奇道:“你认识?”

    “你这眼神也真该练练了。”杨宁轻声道:“他可是你最怨恨也是最害怕的人,咱们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猴子一怔,随即张了张嘴,眼中显出惊骇之色,“你......你说的是......?”

    “就是你口中说的疯狗。”杨宁冷笑道:“也就是那位冯捕快了!”

    猴子尚没有回过神,杨宁已经从巷内窜出,如同一头猎豹一般,迅速穿过长街,等猴子缓过神来,杨宁已经没入漆黑的死人巷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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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花夫人

    夜色幽幽,月冷清秋。

    死人巷内清冷昏暗,杨宁靠着墙壁轻手轻脚往里面摸过去,很快便瞧见前面出现了火光,顿时更为小心。

    借着火光,杨宁依稀瞧见那辆马车停在巷内,摸索着往前靠近一些,才发现那辆马车是停在一处宅门之前。

    之前他们就曾说过,这死人巷内只有花宅一户人家,那便说明眼前这辆马车确实是往花宅来。

    冯捕快此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马车边上,而台阶之上,则是站着一名黑衣大汉,手里拎着一盏红灯笼,巷内的火光便是那灯笼所发出。

    杨宁心想这半夜时分,冯捕快赶着马车过来,难道真是要找零碎嫁的花夫人做夜里夫妻?

    只是觉着若当真如此,还真有些诡异,寻花问柳,何必要赶着马车来?这毕竟不是逛青楼,而是找零碎嫁,总要隐秘一些,赶着马车,目标太大,多少还是显得有些招摇。

    正自寻思,忽见到从门内又有一只灯笼先出来,很快就看到挑着灯笼的是一个身着裙子的姑娘,距离有些远,杨宁目力再好,那也是看不清楚长相模样,只能大概看出一个身形轮廓而已。

    随在姑娘后面,却有一名妇人走出来,杨宁依稀看到那是妇人身段儿略有些丰腴,衣着颇为华丽,风姿妖娆,虽然隔着远,但是看她走路的姿势,倒是自有一股风流体态。

    丰腴妇人扭着腰肢走到马车边上,只见冯捕快伸手拉开了马车后门,随即从那马车车厢之内,先后下来三四个人,清一色都是青涩的小姑娘。

    四名小姑娘衣衫偻烂寒酸,下了马车之后,冯捕快做了两个手势,姑娘们便如同小绵羊一般,在马车后面站成一排。

    丰腴妇人却是在那几名小姑娘身边一一走过,时不时地伸手摸摸姑娘们的脸庞,倒似乎是在挑选货物一般。

    很快那丰腴妇人转身往宅子里去,提着灯笼的黑衣大汉招招手,那四名小姑娘也都是跟在丰腴妇人身后鱼贯而入。

    杨宁心下疑惑,也不知道这花夫人和冯捕快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以为冯捕快也要跟进花宅之内,却见冯捕快却已经重新回到马车车辕上。

    杨宁见他样子是要离开,正准备转身离开巷子,免得被冯捕快驾车过来瞧见,只是那马车并未掉头往这边来,而是顺着死人巷往那头去了,很快就没入黑暗之中。

    从头到尾这些人都是一言不发,显得默契娴熟。

    拎着灯笼的那名黑衣大汉则是提着灯笼左右照了照,显得有些谨慎,却并未瞧见杨宁,随即转身走上台阶,也回到宅院内,接着就听到大门关闭的声响。

    杨宁等了片刻,这才靠近过去,果然是一处大宅,院墙高大,门户紧闭,还真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进到院内。

    他此刻心中倒是疑惑,按照老树皮所言,小蝶是在半夜偷偷溜出花宅前往土地庙,既然是偷溜而去,那绝不可能是从正门离开,却不知小蝶又是从哪里出来?

    小蝶多日没有音讯,加之杨宁得知花夫人零碎嫁的勾当,他心下本就担心,方才那诡异的一幕,更让杨宁感觉这花宅之内另藏玄机。

    且不说小蝶就在花宅之内,就冲着方才那诡异的场景,杨宁也想着瞧瞧这花宅之内到底有什么蹊跷。

    夜色幽静,杨宁绕了半个圈子,找寻花宅的破绽,到了宅院的后巷,这条巷子十分狭窄,莫说行走马车,便是两个壮汉并肩而行也不轻松。

    巷内泛着一股子酸臭腐气,杨宁身形瘦弱,在这巷子内倒是十分灵活,只是那股子酸臭味道,还是让他禁不住捂住了鼻子。

    这巷子本就狭窄,偏偏墙根下还挖了一条小水沟,那股酸臭味道,便是从水沟之内散发出来。

    在幽暗的巷子内走了片刻,杨宁终于停下脚步,在水沟边蹲了下去,此时却看见,那墙根下有一处窟窿,并不是很大,但却可以勉强让一个人爬行出入,洞口边缘积累了厚厚的污渍。

    “原来是这里!”杨宁明白过来。

    他算准小蝶既然能够溜出去,花宅必定有缺漏,只是想不到缺漏却在这个地方。

    他虽然并不愿意从这肮脏的洞口进入,但是要翻墙而入,这院墙高大平滑,少不得要去准备一些工具,大大耽误时间。

    事急从权,杨宁想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从洞口进去,这道墙虽然高却并不厚,但是洞口另一边却有一块石板挡着,杨宁用手一推,便即推开,这石板自然是用来遮掩之用。

    从洞口爬出,迎面出现的却是一片枝叶,原来在这洞口后面,便是一处花圃,时当九月,秋意萧瑟,自然也见不得繁花似锦的景象。

    还没从花圃后面站起身,就听到一阵娇媚的笑声传过来,杨宁心下一惊,透过花枝缝隙瞧过去,发现这里却是一个小院子。

    院内看上去也很是简单,院中间立着一座八角亭子,里面石桌石墩齐备,亭子边上有一个椭圆形的小水池子,显然是人工挖掘出来,池子并不算很大,但是池子正中心还放了一座假山,乍一看去,倒也颇为优美。

    八角亭的亭柱上挂了几盏灯笼,让亭子内外亮如白昼,亭内石桌上摆着酒菜,一名男子此时正坐在亭内悠闲饮酒。

    不远处,一道身影款款走过来,借着月光,杨宁一眼便认出正是此前所见的那名丰腴妇人。

    妇人三十出头年纪,皮肤白皙,身材丰腴,看上去颇为美艳,腰肢款摆走动之间,散发着成熟妇人的妩媚妖娆,那笑声正是她发出。

    杨宁心知这妇人应该就是花夫人了,瞧那花夫人的姿态,倒也算得上是风情出众。

    只是让杨宁惊骇的并非是花夫人的突然出现,而是那亭中男子却是识得,竟是会泽县城的捕头萧易水,不久前就在十里香酒楼门前见过。

    杨宁过目不忘,被他瞧过的人,很容易就能记住对方的身形轮廓,这也一直是杨宁颇为自得的优点之一。

    他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萧易水,躲在花圃后面,凝神静气。

    夜色清幽,清风微抚,便听到萧易水向走入亭中的花夫人问道:“都安排好了?”

    花夫人的声音传过来:“我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这两年可有疏忽之处?”她声音娇腻,腻中带涩,软洋洋的,传入耳中,却是让人浑身上下都有些酥软。

    萧易水放下酒盏,伸过手,搂住花夫人腰肢,将她抱入怀中,便听得花夫人一阵风骚-媚浪的笑声传过来,萧易水在花夫人身上大施其手,引得那妇人发出一阵蚀骨娇-吟。

    那**之声传入杨宁耳中,却也是让杨宁心跳了几下,暗想这妇人还真是风月高人,虽然年过三十,但是媚骨不减,也难怪萧易水会与她勾搭在一起。

    杨宁此时终于明白,为何此前他们说花夫人在这城里无人敢惹,死人巷更是无人敢轻易进入,当时便觉着花夫人背后肯定有后台。

    只是却没有想到,花夫人的后台,便是在会泽城一手遮天的萧易水。

    只见萧易水晃了晃酒杯,道:“来来来,陪我喝两杯,美酒佳人,无酒不成欢,多喝两杯,待会儿才会更加快活。”拿着酒杯就往花夫人口边凑过去。

    花夫人哼了一声,腻声道:“什么美酒佳人?我若是佳人,你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害我独个儿在这里孤零零、冷清清,我日思夜想,朝盼晚望,心里总是记着你......哎,我人老珠黄,你是想到便来瞧瞧,想不到便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萧易水笑道:“你莫非不懂小别胜新婚的道理?而且哪一次我不是将你弄的三五天起不来床,总要让你缓一缓才成。”一只手在花夫人身上游动,花夫人脑袋靠在他肩头,全身就似乎没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倚在萧易水怀中,一片漆黑的乌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萧易水半边脸。

    杨宁暗骂了一声狗男女,竟然在院子里如此亲热,不过想想这里肯定没有别人敢进来,也难怪他们肆无忌惮。

    片刻之后,花夫人只剩下一层薄纱,薄纱微畅,露出雪白的颈项,还露出了一条红缎子的抹胸边缘,红红的灯光照在她雪白的脸颊上,甚是美艳,透着一股子成熟妇人的艳美风情。

    “对了,等到这边事情一了,我要去往京城。”萧易水忽然道:“你是否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京城?”花夫人奇道:“为何要去京城?你在这里呼风唤雨,岂不是很好?”

    萧易水笑道:“女人见识,小小县城,又能有什么前途?那位大爷已经答应,在京里给我谋了份好差事,要想飞黄腾达,自然不能只留在这里。更何况战事已了,流民很快都要返回乡里,咱们的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了。”掐了掐花夫人的脸蛋儿,笑道:“老子在这小地方混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了出头之日。”

    花夫人腻声道:“人家早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人老珠黄,你走到哪里,我都随着你去。”

    萧易水哈哈笑道:“你这样的尤物,千里挑一,我可舍不得丢下你。到了京城,你依然帮我料理生意......,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花夫人道:“还有三十来个。”

    “该挣的银子也都到手了。”萧易水道:“从里面挑选几个留下,到了京城,我们自己也要用。”

    “哟,人家还只当你对那些小妮子不动心呢,原来你......!”花夫人语气之中明显带着醋意。

    萧易水哈哈笑道:“你又是想到哪里去了,有你这样的尤物,天下女人我也是不看在眼里。”声音微低,凑在花夫人耳边说了几句,杨宁本就听得有些模糊,此时却听不到萧易水究竟与花夫人耳语什么。

    花夫人闻言,笑声更是媚浪,忽问道:“你说的那位大爷,到底是哪路神仙?他那般容易就能让你进京做官?”

    萧易水笑了一笑,并未回答,忽地将桌上碗碟抚到一边,抱住花夫人放到石桌上,伸手便去扯花夫人裙带。

    杨宁瞧见,暗想难不成他们便要在这媾和,自己竟要在这里观赏活春宫?

    却听花夫人急忙道:“好人,夜里太凉,我在屋里已经备好,咱们......咱们去房里,总是要让你尽兴才是......!”

    萧易水哈哈笑起来,横抱着花夫人快步走出了亭子,很快就出了院子。

    杨宁确定他们离开,这才从花圃后面出来,院内一片冷清,安静异常,而杨宁的心却并不平静。

    花夫人背后的靠山是萧易水,而萧易水背后显然还另有靠山,那更是京城里的大人物,萧易水虽然在会泽县境内威风八面,黑白两道无人敢惹,但是比起京里的大人物,自然是微不足道,如同蝼蚁。

第七章 幽禁

    杨宁现在并不关心萧易水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他只在乎小蝶现在究竟在哪里。

    夜色已深,宅内一片幽静。

    杨宁走出后院子,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小蝶究竟在何方,宅内院子连着院子,规模还着实不小,此刻便是萧易水抱着花夫人往哪里去也是不知。

    他轻手轻脚顺着一条小道往前摸索,忽听得前面传来声响,身形一闪,躲到一棵树后,探头望过去,借着月光,却见到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大汉正哼着小曲从斜边的一条小径走出来。

    黑衣大汉腰间悬挂一把刀,背负双手,哼着小曲,从杨宁前面不远一晃而过,拐到另一条小径。

    杨宁猫着身子,轻手轻脚跟在后面,转了几个小弯,便见到前面不远出现一道院门,院门敞开着,那黑衣大汉并无察觉身后有人跟梢,刚走近院门,杨宁便见到从那院子里迎上一个人来,也是一身黑衣,张口就骂道:“他娘的,怎地这么老半天才过来?”

    被杨宁跟踪的那黑衣大汉笑道:“急个什么劲,陪着一大群水灵灵的小丫头,你这狗东西怎地还这么大火气?”

    “那又如何?”院子里出来那人没好气地道:“只能看不能吃,还不如不看。我说老邢,你可要小心着点,我瞧你这王八蛋心术不正,今天又送来四个,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可要知道,这些小妮子若是少了一根毛,你这颗脑袋就得落地。”

    老邢哈哈笑道:“少他娘的废话,老子就担心你不守规矩,一个忍不住管不住那裆下玩意儿,自己把性命丢了。”挥手道:“快滚吧,这里先交给我了,明早早些过来,可别让老子等急了。”

    那黑衣大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道:“我走了,晚上小心着点,走丢了一个人,咱们都担不起。”也不多言,晃悠着往这边走过来,杨宁早有准备,躲到一边,瞧着那黑衣大汉从自己身前走过,再去看院门,那老邢已经进了院子。

    四周顿时便安静下来,杨宁皱起眉头,心想那黑衣大汉说这院子里有一群水灵灵的小丫头,难不成小蝶就在其中?

    之前所见所闻就已经让他感觉这花宅大有名堂,此时看到黑衣大汉竟然佩刀在身,更加确定花宅之内蹊跷是大大的。

    杨宁确定四下再无他人,凑近到院门前,往里面张望,只见里面是个颇为宽敞的院子,小院左角有一排小房子,大概有三四间,而靠右角则是一处马棚,马棚之内,倒还有两匹骏马。

    在那排房屋之前,放着一张椅子,椅子前边放着一张小案,此时老邢正靠坐在椅子上,双腿则是搭在那案上,月光之下,杨宁竟瞧见案上还放着一把已经出鞘的雪亮大刀。

    杨宁此时心中立时就明白过来,他可以断定,在那一排房屋之内,必定关着一群姑娘,而老邢等人则是轮流在此值守,如同看押犯人一般守着那些姑娘。

    这花宅果然是深藏蹊跷。

    他不知小蝶是否就在其中,只是如果小蝶也在其中,却不知那夜小蝶又是如何离开这马棚?

    从这宅子溜出去,后院那处花圃后面的窟窿应该就是唯一的破绽。

    但是要到那窟窿处,首先要从这马棚院内溜出去,瞧这模样,马棚院内始终有人看守,想要从马棚院子溜出去也并非易事。

    杨宁心下寻思该如何靠近那排房子。

    要想接近房子找到小蝶,势必要过老邢这一关,而老邢此刻大马金刀坐在院子当中,自己只要进到院子,立刻就能被对方发现,对方只要叫喊一声,宅内其他的人必然会迅速赶过来。

    宅内究竟有多少人,杨宁暂时并不清楚,一旦真的惊动宅内的人,自己还真未必能够出得去。

    正自寻思间,却见老邢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竟是往这边走过来。

    杨宁立刻缩身到墙后,暗想总不至于是这家伙发现了自己?

    等了片刻,却不见老邢出来,探头瞧过去,却见老邢正哼着小曲往回走,一边走一遍系裤子,顿时明白,这家伙只是往墙边小解。

    老邢系好裤腰带,正往椅子那边走过去,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叫唤,不由回头,皱眉问道:“是谁?”

    “老邢,你过来一下......!”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距离不远,颇有些含糊不清,老邢一时也听不出是谁,只以为是自己同伴,也不疑这三更半夜会有人潜入宅内,大摇大摆走出门来,左右瞧了瞧,不见人影,皱眉道:“是谁?”

    他话声刚落,猛觉的后脑勺一阵沉重,一时间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昏花,一头便栽倒了下去。

    杨宁拿着一块板砖在手,轻叹道:“人高马大的,怎地一砖头也禁不住。”丢开砖头,拉着老邢的腿往里面拖,老邢身体沉重,杨宁拉起来竟颇有些吃力。

    他虽然对前世当兵时候的格斗技巧记忆犹新,而且能够利用这具躯体很熟练地施展出来,但是奈何这具身体尚且稚嫩,气力并不算很大,灵魂虽然附在这具身体上,力气却也不能凭空生出来。

    好不容易将老邢拖到院内墙根下,担心这家伙会突然醒过来,对着脑门子又是几拳,估摸着一时半刻根本无法醒转。

    忽地瞥见老邢腰间挂着一串钥匙,一根小铁环串着五六把钥匙,眼珠子一转,伸手将钥匙串扯了下来,拿在手中,这才迅速往院内左角的那排屋子跑过去。

    一排小屋共有四间,里面都是漆黑一片,杨宁跑到最靠外的那间屋子,屋门上了锁头,从门缝冲里面看了看,里面十分昏暗,瞧见里面东西很杂,隐隐发现似乎还有锣鼓乐器,并无瞧见一人。

    杨宁闪身到了第二间屋前,也是铁将军把门,从门缝瞧进去,这一次倒依稀看到几个身影挤在屋内,却死一般寂静,并无一人发出声音来。

    杨宁正要出声询问,耳边忽地隐隐传来抽泣之声,他轻步循着声音摸过去,那抽泣之声便是从隔壁屋内传来,到得门前,抽泣之声更为清晰,竟不止一人哭泣,杨宁凑着门缝往里瞧,见到屋内有不少身影,围挤在一起。

    “妹妹,你们都别哭了......!”隐隐听到一个娇嫩的声音低声劝道:“你们在这里便是将眼泪流干,也不能出去的。等会儿要是被.....要是被他们听到,还要拿鞭子打你们的......!”

    “别哭了,既然到了这里,现在就别想着出去了。”又一个稚嫩的声音满是忧伤道:“我进来都三个月了,从没有离开这宅子一步,他们带我过来的时候,和我爹爹说好每个月可以出去看他两次,可是.....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

    这姑娘本是要劝说别人不要再哭,可是这话说出来之后,自己却也哽咽抽泣起来。

    杨宁皱起眉头,也不犹豫,拿了钥匙,便去打开门锁,这种古式门锁与自己熟知得颇有些不同,更加上五把钥匙也不知哪把是这间的,只能一一尝试,悉悉索索之声传进去,里面的哭声迅速停了下来。

    等杨宁打开门锁,推门进去之时,发现那群身影都已经缩到了墙角,显然心中都充满了惊恐。

    杨宁进门之后,反手将屋门关上,这才轻声问道:“小蝶姑娘可在这里?”

    几个姑娘一开始还以为是外面的黑衣大汉听到抽泣声才进来,等依稀瞧见是个身形偏瘦的小儿郎,都有些错愕,惊恐之心消去不少,疑惑之心却是涌上来,一名年纪稍大的姑娘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是谁?”

    “你们不用怕,我不是宅子里的。”杨宁凑近一些,那些姑娘却还是充满戒备,在墙角挤成一团。

    “那.....那你是从外面偷偷进来的?”小姑娘道:“这宅子守卫森严,你.....你怎么能进来?”

    “你先别问我,我问你,小蝶姑娘是不是在这里?你们认不认识小蝶姑娘?”杨宁见到这些姑娘的处境,心下对小蝶更是担忧。

    他此时已经明白,这花宅最大的蹊跷,便是囚禁了这些小姑娘,只是一时还不清楚花宅为何要将这群小姑娘幽禁在此。

    “小蝶姐不在这里......!”从后面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杨宁瞧过去,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听她语气,显然是认识小蝶,凑近过去,问道:“你认识小蝶?”

    小姑娘脸上兀自满是惊恐,却还是点点头,道:“小蝶姐.....我和小蝶姐以前住在一起,她......她待我很好......!”

    杨宁见有小蝶的消息,微松了口气,问道:“小蝶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小姑娘低着头,“我好几天没有见着她了。”

    “你找小蝶做什么?”那名年纪稍长的姑娘再一次问道,“你究竟是谁?”

    杨宁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是小蝶的朋友,唔,应该......应该算是他的兄长吧!”

    “啊?”低着头的小姑娘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失声道:“你.....你是小哥哥?”

第八章 黑网

    那小姑娘忽然叫出“小哥哥”,而且看样子对自己似乎颇为熟悉,杨宁好奇道:“你知道我吗?”

    “嗯.....!”小姑娘点头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小蝶姐对我说起过你,她说......她说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小.....小哥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宁将一根手指竖到嘴边,示意大家都不要太大声音,姑娘们都是乖巧地点头,杨宁这才更加靠近一些,问道:“你们为何都被关在这里?”

    姑娘们互相瞧了瞧,还是那年长的姑娘道:“我.....我叫秀儿,我们......我们都是被骗到这里的。”

    “被骗?”杨宁一怔。

    “我和我爹娘几个月前逃难到这城里,有一个人找到我们,告诉我爹娘可以让我做丫鬟,管吃管住,每个月还能拿两钱银子。”秀儿低声解释道:“我们都已经活不下去,就没有拒绝。那人先将我带到了另外一家院子里,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和我一般的姐妹,在那里等了两三天,一天夜里我们就被叫上一辆马车,然后.....然后就到了这里来,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我爹娘也不知道我在这里。”

    “原来如此。”杨宁皱起眉头,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要将你们带到这里?”

    小姑娘们都是茫然摇头,秀儿道:“我们到了这里以后,便有人开始教习我们练习曲艺,并不让我们做其他事情,也不许我们多问。若是练得好,会待我们好一些,若是练得差了,就不能吃饭,还要挨鞭子......!”说到这里,眼圈已经泛红,声音更低:“我听说以前有人因为没能练好,被.....被活活打死。”

    “如此说来,小蝶也是和你们一起唱曲练舞?”杨宁眉头皱起,低声问道。

    秀儿点头道:“小蝶比我们都来得早些,我们来的时候,她们那一批人已经练得很好。”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我听说练舞练得最好的,晚上可以到厨房去做事。”

    “厨房?”

    “嗯,夫人有时候晚上要吃东西,所以有时候会在厨房留两个人随时伺候。”秀儿道:“小蝶跳舞跳得好,所以有时候也可以去厨房那边。”

    杨宁心下这才释然,暗想小蝶能够溜出宅子,很有可能是趁着在厨房做事的机会离开,那却也是相当冒险了。

    “那小蝶今晚也在厨房那边?”

    秀儿摇头道:“以前就算她们晚上在厨房那边,白天我们也还能见到她们,可是这一次我已经好多天都没有见过她们,兴许......兴许她们已经走了。”

    “走了?”杨宁皱眉道:“你是说她们不在这宅子里?是了,你说的她们又是谁?”

    秀儿想了一下,才轻声道:“我以前听她们说起过,这宅子里前前后后来了许多人,来一批走一批,学成了歌舞,都会被送离这里,而且谁也无法再找到她们。小蝶.....小蝶她们来的早,歌舞也已经学了好久,这又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们的踪影,所以.....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她们已经被送走了。”

    杨宁闻言,心下一沉,目中生寒。

    他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这里还有多少人?”

    秀儿立刻道:“本来有二十几个人,今天.......!”瞧了瞧边上几名姑娘,“今天又送来四个,应该有三十多个了。”

    杨宁微微点头,心想这个数目倒与之前花夫人所说的数目合上了,压低声音道:“如果你们离开这里,可能找到自己的爹娘?”

    “离开这里?”秀儿眼中显出欢喜之色,“你.....你是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其他姑娘也都显出欢喜兴奋之色,此时对杨宁再无害怕之心,反倒觉得是老天派来的救星,都禁不住围拢过来。

    杨宁低声道:“要离开这里,先要弄清楚这宅子里到底有多少打手,你们可清楚?”

    姑娘们互相瞧了瞧,秀儿道:“我见过四五个不一样的,都是凶恶的紧,不过我知道宅子正门那里日夜都有两个人守着,他们.....他们手里还有刀。”

    杨宁想了片刻,才将手中那串钥匙递给秀儿,轻声道:“这是几个屋子的钥匙,你先让让大家伙儿准备一下,千万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之后,再带你们离开。”

    “那.....那你如何带我们走出宅子?”秀儿担忧道:“大门那边有人守着,他们手里有刀,我们出不去。”

    杨宁暗想原来她们并不知道后花园墙根下有个窟窿,也不立刻说出来,等那姑娘接过钥匙,这才迅速出门,先是往院中那案上拿了大刀在手,顺手抄过案上一只酒袋,随即跑到墙根处老邢边上,见他尚在昏迷之中,便将酒水向他脸上倒了下去。

    老邢被酒水一激,便即醒过来,后脑勺疼痛得紧,睁开眼睛来,眼前出现一个蒙面人,正要喊出声来,忽地感觉咽喉处一阵冰凉,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问一句,说一句,若不老实,立刻割了你喉咙。”

    说完,那刀刃还作势在他喉咙抹了抹,老邢浑身一个冷颤,口中“嗯嗯”两声。

    杨宁为了万无一失,之前特地撕了块麻布蒙住了半张脸,拿刀架着老邢脖子,问道:“为何在这里囚禁这么多姑娘?”

    老邢正要张口,杨宁重复道:“提醒你一句,但凡说错一个字,马上割喉。”

    老邢道:“这都.....这都不是我干的,是......是萧头儿......萧头儿做的,我......我也是为了混碗饭吃,我......我是萧头儿手下的捕快......!”

    杨宁一怔,冷声道:“那宅子里其他的黑衣人都是捕快?”

    老邢道:“我们都是衙门里的捕快,听从.....听从萧头儿调派,宅子里加上我,一共有六名捕快在这里。”

    杨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本以为这些黑衣人只是雇佣而来的打手,卷入其中的衙差也无非是萧易水及其手下亲信冯捕快二人,可是现在才知道,宅内的打手,真实身份却都是县衙门的捕快。

    捕快维持一方秩序,保境安民,谁能知道,这些人却在幕后干下如此勾当。

    “这些姑娘都是你们骗过来?”

    被冰冷的寒刀架在咽喉,更加上杨宁那一双冷厉的眼神,老邢明显老实了许多:“萧头儿专门安排人在难民之中找寻这类小姑娘,年纪要在......要在十五岁以下,长相俊俏,只要盯上,就会借口雇佣丫鬟骗......骗到手,先往其他地方待上几天,然后.....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这边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交给.....交给花夫人教授她们曲艺。”老邢道:“等她们有了些底子,便可以.....便可以送出去了。”

    “送出去?”杨宁最想知道的便是小蝶如今究竟去往何方,“送到哪里?”

    老邢道:“那.....那我真的不知道......啊,别......别动手,我什么都说.......!”犹豫了一下,才苦着脸道:“我只知道.....我只知道时间一到,冯老二......唔,就是衙门里的冯捕快,他会用马车将人带走,据我所知,是要.....是要送到京城!”

    “京城?”杨宁一怔,皱眉道:“你是说冯捕快亲自将她们送到京城?”

    老邢苦着脸道:“冯老二.....冯老二只要将人送出城,城外会有人接应,然后......然后就有人会送他们去京城,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萧......萧易水做事周密,不该让我们知道的绝不会让我们知道太多,便是送到京城,也是.....也是冯老二有一次喝醉失口说出来的。”

    杨宁瞧他模样,倒不像是撒谎,沉声问道:“你们往京城送了多少人?什么时候开始做这肮脏之事?”

    “已经......已经有两年了。”老邢不敢动弹,“淮水之战打起来之后,就有许多流民逃窜,最开始过来的都是些富贾贵人,带着金银珠宝逃到这里,然后再往南去。那时候.....那时候萧易水开始利用丐帮弟子,在城中盯住那些富商贵人,偷取他们的钱财,得了许多的金银。后来富贾都往南去,来的富贾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贫苦难民来到城里,萧易水便开始打那些难民的主意。”

    “你说的就是这些姑娘?”

    老邢道:“是,都是他想出来的。从两年前开始,前前后后送到这宅子里的不下两百人,大多数人后来都被送走。”

    “你既然是捕快,就该保一方百姓平安,为何还要与他狼狈为奸,做些此等天理不容的恶事?”杨宁听得惊心动魄,目露寒光,声音冰冷。

    老邢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能当上捕快,从当上捕快那天开始,就已经上了他的船,若是违抗他的命令,且不说一家老小的饭碗保不住,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萧易水心狠手辣,他......他明面上是捕头,可是黑白两道都有交情,会泽县内有几股土匪一直存着,就是因为与他关系交好,那几个匪首还与他结拜成弟兄.......!”

    “这就是官匪一家了。”杨宁冷笑道,心下却知道萧易水不但在京城有靠山,在这会泽县境内,也编织出了一张恐怖的黑网。

第九章 突袭

    老邢叹道:“萧易水利用丐帮弟子盗取富商,利用官差诱骗女子,这几年可是弄了不少银子。在这会泽县境内,他可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看着杨宁,道:“小兄弟,我听你声音,好像年纪不大,今日所为,想来也是一时冲动。你要知道,若是惹上了萧易水,那可是后果不堪设想,你先收了刀,尽管离去,我就当今夜的事情没发生。”

    杨宁心想老子要是害怕也就不来了,问道:“你既然不知那些姑娘具体的去向,那除了萧易水和那条疯狗,便没有其他人知晓?”

    “花夫人应该知道。”老邢想了一下,才道:“花夫人早就和萧易水姘上,这些勾当,那骚娘们从头到尾都牵扯在其中,知道的绝不会少。小兄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这刀子......劳烦你先收起来。”

    “萧易水现在在哪里?”杨宁不但没收刀,反而紧了紧,只要老邢说萧易水不在花宅,那必是撒谎,自己便要给这家伙放点血。

    老邢忙道:“他现在就在这宅子里,后院边上有单独的一处院子,门前有两棵芭蕉树,他到这里来,都住在那里。”

    杨宁微皱眉头,慢慢收刀。

    那刀锋离开老邢的脖子,老邢舒了口气,猛然之间,他双目一寒,右手一扬,一片尘土迎面往杨宁脸上打了过去。

    原来他悄无声息之间,右手已经在地面抓了一把尘土,表面上对杨宁据实相告,暗中却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杨宁虽然蒙面,可他却从杨宁声音判断出此人年纪尚轻,只以为杨宁经验浅薄,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趁机发难,若是能够抓住这半夜三更潜入宅子的家伙,少不得是大功一件。

    灰土打出,老邢料定杨宁猝不及备之下必然慌乱,直待杨宁慌张之际,抬脚踢向杨宁,趁机躲开呼喊同伴。

    孰知杨宁竟似乎早有准备一般,身体侧闪,轻松躲过那一把尘土,闪躲之间手臂一挥,老邢立时便觉得咽喉一阵刺痛,双目顿时突起,却已经被杨宁割断了喉咙,喉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月光之下,鲜红的血液妖艳而冷酷。

    老邢双手捂住喉咙,鲜血泊泊直流,从指缝间溢出,喉咙里发出“嘎嘎嘎”之声,想要叫喊,却根本喊不出声音来,身体抽搐扭动,但是很快,扭动的身体渐渐静下去,直到再不动弹。

    杨宁盯着老邢暴突且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轻步走出院子,夜色之下,如同暗夜幽灵一般,提着大刀向花夫人所住的院子迅速而去。

    他记着老邢所言,萧易水住在后院边上的独院之内,院前有两棵芭蕉树,夜色之中,搜寻片刻,很快就瞧见不远处果真有两棵芭蕉树。

    芭蕉树边还真有一处独院,杨宁摸了过去,院门关着,好在这内院的院墙不高,杨宁将刀挂在腰间,轻松爬上了院墙,瞧见里面一处房间的窗纸上显着灯火,小心翼翼跳到院内,心知不出意外的话,萧易水和花夫人便在那屋内。

    他轻手轻脚摸到窗口下,便听到从屋内传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之声,花夫人浪声浪-语清晰传来,心知那对男女现在正欢乐得紧,却也确认里面正是萧易水。

    扫了院内一眼,瞧见园内有一棵大树,当下摸过去,就躲在大树之后。

    他虽然胆子极大,却并不鲁莽。

    萧易水身材高大,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身高普遍偏矮,萧易水的身高算得上是鹤立鸡群,而且此人既然身为会泽县的捕头,手底下的功夫绝对不会太弱。

    杨宁虽然对自己的身手颇为自信,但是奈何受限于这具稚嫩的躯体,力道之上大有欠缺,若是正面与萧易水交手,还真未必是萧易水的敌手。

    而且这宅内有好几名捕快,一旦惊动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小蝶很显然已经被冯捕快送走,如今下落不明,前途未卜,莫说小蝶对杨宁有救命之恩,便是寻常之人,以杨宁的性情,那也是要将个中蹊跷弄个水落石出。

    四下里十分安静,宅内其他的捕快显然知道萧易水和花夫人这档子事,所以并无人敢往这边过来。

    杨宁倒并不在意等待下去。

    当年经受训练的时候,趴在草丛之内几个小时动也不动,此时在树下等待,他却是耐心十足,并不着急。

    九月深夜,月明星稀,天气已经有些微凉,杨宁身着单衣,觉得有些寒冷,却依旧是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许久不曾有动静传过来,杨宁这才抬头望了望夜幕苍穹,残月西斜,已是子夜时分。

    杨宁轻轻放下手中刀,活动了一下微有些发麻的身体,然后将蒙在脸孔上的那块麻布紧了紧,这才重新将刀拿在手中。

    他先是猫着腰摸到窗户之下,听到里面传来呼噜声,想来萧易水折腾了那熟妇小半夜,正是体乏,如今正在酣睡。

    他移步到了正门前,这种屋门晚上自然是要挂上木门闸,不过这种门闸打开的方法十分的简单,杨宁将手中薄薄的刀刃塞进了裂开的门缝之中,朝上缓慢移动,很快便碰到了阻碍。

    他动作很轻,稍微用力一挑,门闸被挑落,声音并不大,杨宁确定屋内呼噜声依旧,这才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进到了屋内。

    萧易水便在左侧房间,杨宁等眼睛适应屋内的昏暗,这才走过去,或许是因为正门已经拴上,并不觉得会有人能进来,所以这房门竟然是虚掩着。

    杨宁屏住呼吸,轻轻将房门一点一点推开,然后才踏着轻盈的步子进入房内。

    房内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既有汗味,亦有浓郁的香味,另有一种颇有些浓郁的腥味。

    杨宁见到床榻边的锦帐已经放下,轻手轻脚凑近到床边,握紧了手中的刀,伸出一只手,轻轻将锦帐拉开了一道缝隙。

    昏暗之中,看到萧易水赤身**横躺着,那花夫人白花花丰满的身子面对萧易水侧躺着,一只手臂搭在萧易水胸口,一条白生生的大腿也压在萧易水身上,倒是一副如胶似漆模样。

    杨宁自然没有心思去观赏花夫人丰满诱人的躯体,目中生寒,握刀的手缓缓向前,刀刃向萧易水靠近过去。

    刀刃尚未靠近萧易水,杨宁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猛然间想到,萧易水本来是鼾声如雷,可是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鼾声,也就在这时,萧易水双目猛然睁开,一条腿猛然斜踢,将床上的锦被踢了过来。

    杨宁暗叫糊涂,此时鱼死网破,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轻喝一声,手中大刀斜劈,将那床锦被劈开,便在这短短时间,萧易水已经翻身而起,一条腿照着杨宁踢了过来。

    杨宁知道碰上了硬钉子,如同自己所料,萧易水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只是他心知这种时候更要冷静,见得萧易水一脚踢过来,他并不后退闪躲,反倒是身子一矮,手中的大刀照着萧易水立足的那条腿横扫了过去。

    萧易水一脚踢空,随即便感觉立足腿一阵巨疼,身子一沉,却是杨宁一刀砍在了腿上。

    杨宁手中这把刀委实锋利,刀光闪过,萧易水半条腿已经与身体分离,鲜血喷涌而出,萧易水小腿被断,下盘一空,整个人已经重重摔倒在床上。

    杨宁一刀得手,并不犹豫,等萧易水摔倒在床上时,杨宁手中的大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所有一切都是在须臾之间便即发生,等到杨宁大刀架在萧易水脖子上,花夫人才刚坐起身来,媚眼朦胧,腻声道:“怎么了?”随即显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瞧了瞧,却看到一个蒙面人拿着刀架在萧易水的脖子上,惊骇之下,一时呆住,随即尖声叫起,杨宁厉声道:“再叫一声,立刻杀死他!”

    花夫人抬手捂住嘴,双眸之中满是惊恐之色,等瞧见枕头旁半条血淋淋的小腿,双眼上翻,身体便向后晕倒过去。

    萧易水被砍掉半条腿,断腿处鲜血直流,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全身发抖,但此人倒也算是硬汉,强撑着痛苦盯住杨宁眼睛,沉声问道:“阁下.....阁下要银子还是.....还是要命?”

    “银子也要,若是不老实,命也要!”

    “好.....!”萧易水道:“银子.....银子在衣裳的钱袋里,桌上有扳指和头饰,你......你都可以拿走......!”虽是强撑,但是断腿之痛还是让他的身体不自禁地抽搐抖动。

    他盯着杨宁的脸,杨宁戴着面巾,自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双杀气森森的眼眸,却是让萧易水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不过在他看来,对方如果没有蒙面,不怕自己看见,那自己是非死不可,眼下既然蒙着面,兴许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银子不急!”杨宁淡淡道:“人去了哪里?”

    “人?”

    “被你送走的那些姑娘。”杨宁压低声音:“她们都被你送到哪里去了?你若老实交代,我兴许可以饶你一命。”

    “阁下......阁下是有亲人在其中?”萧易水道:“如果是这样,我.....我向你道歉,也....也向你保证定会将她送还给你。”

    “少废话。”杨宁冷冷道:“人在哪里?”

    萧易水道:“她们的下落分散各处,阁下.....阁下想要知道谁的下落?”指了指枕头,“下面有.....有一个册子,是她们前往的归宿,我.....我们可以在里面找到......!”

    “拿过来!”

    萧易水抬手指了指脖子上的刀,杨宁微微松了一些,萧易水点头道:“多.....多谢!”微扭头,伸手往枕头下摸过去,等到萧易水的手抽出来,却听得萧易水一声低喝,一道寒光照着杨宁直飞过来。

第十章 大人物

    那枕头下面,自然不是什么册子,而是一把飞刀。

    飞刀如电,速度奇快!

    只是杨宁对萧易水一直存有戒心,时刻警觉,萧易水挥手之际,杨宁便即察觉有异,身形早已经向边上闪躲,那飞刀堪堪从杨宁脸颊边上划过,若是反应稍微迟钝一下,那飞刀便正中面门。

    萧易水本以为借着昏暗突然出手,几乎是十拿九稳,却不料飞刀失手,大惊失色,身体便要往里滚过去,杨宁反应快极,大刀照着萧易水的脖子狠狠砍了下去。

    萧易水小腿被砍断,动作迟钝,“噗”的一声,脖颈上的动脉被小杨宁一刀砍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萧易水只觉得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抬手捂住自己被砍断的脖子,身体抽搐,双目暴突,在床上挣扎几下,便即再不动弹。

    杨宁并非嗜杀之人,今夜连杀两人,实际上他也是身体微微发抖,并不适应这样的杀戮。

    但是这些人猪狗不如,所做之事丧尽天良,斩杀这种人,杨宁并无任何的负罪之感。

    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人若是不将之除去,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尽苦楚,有时候杀人便是救人。

    稍微平静了一些,杨宁这才将萧易水从床上拖下。

    昏暗之中,瞧见花夫人兀自昏迷不醒,杨宁转身从桌上拿了茶壶,对着壶嘴含了一口水,这才重新回到床上,拿刀架在花夫人脖子上,瞧见她白花花的身子就在眼前,丰满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便即拉过枕头盖在她胸脯上,随即将口中的凉水喷在了花夫人的脸上。

    他今夜的目的本不是为了除恶,而是为了找寻小蝶的下落,只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出手杀人,如今萧易水已死,小蝶的下落,就只能从花夫人口中询问。

    凉茶喷在花夫人脸上,被冷意一激,花夫人悠悠醒转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感觉脖子上发寒,随即在昏暗之中瞧见了一双冷厉的眼睛,全身一颤,失声道:“别.....别杀我.....!”

    “姑娘们被送到哪里?”杨宁冷冷道:“老实交代,也许可以活命!”

    花夫人颤声道:“不是我,都是萧.....萧易水做的,好.....好汉爷,求你饶.....饶命,我.....我是被逼的!”此时她花容失色,此前那妖魅诱人的风情早已经是荡然无存。

    “人都去了哪里?”杨宁重复道:“再啰嗦,一刀砍杀!”

    萧易水的尸首就在旁边,花夫人自然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此时一心想要活命,招供道:“她们都被.....都被送到了京城。”

    “送到京城何处?”

    “我.....我确实不知道。”花夫人脸色惨白,“我听萧易水提及,冯正升从这里将人带走,送出城去,城外有人接应,然后直接送到京城。”

    杨宁知道冯正升自然就是外号疯狗的冯捕快,冷声道:“城外是何人接应?”

    花夫人犹豫了一下,目光闪绰,杨宁冷哼一声,她不敢再犹豫,忙道:“是.....是镖局!”

    “镖局?”杨宁一怔,不想连镖局也扯了进来,看来卷入这人口买卖之事的势力不在少数。

    花夫人道:“萧易水手下有人专门将这.....将这些黄花闺女诱骗到手,然后.....然后送到这里来训练。等到她们有了些底子,冯正升就会偷偷送出城。”有心要讨好小貂儿活得性命,解释道:“萧易水说过,这些黄花小姑娘只要略微懂些歌舞,那价码就会高出一大截子,他靠着这个,这两年得了不少银子。”

    “你说的镖局,是哪家镖局?”杨宁问道:“可是这县城内的镖局?”

    花夫人道:“是大镖局,我也问过萧易水,他.....他让我不要多问,只说那镖局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镖局。”

    “京里的大镖局?他们怎会和你们同流合污做这种事?”杨宁冷笑道:“你是否在撒谎?”

    “绝不敢......!”花夫人变了颜色,“我是听.....是听萧易水所说,他.....他还说......!”声音发颤,一时没敢说下去。

    “他还说什么?”

    “他.....他还说那家镖局背后有大人物,那些姑娘送到京城,都落在那大人物的手中。”花夫人颤声道:“大人物可以利用那些姑娘做许多的事情,他还说就算这事情真的被人.....被人知道,那也无碍,有那大人物撑腰,谁也翻不起风浪来。”

    “大人物?”杨宁心知所谓的大人物自然就是萧易水提及的靠山,冷笑道:“他没有告诉你那大人物是谁?”

    花夫人道:“他有许多事情都不会告诉我,还说......还说知道的越多,死的会越快......,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些,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那你这里是否有一个叫小蝶的姑娘?”杨宁问道:“她如今也被送到京城?”

    花夫人想了一下,道:“你说的是小......小蝶?是,她.....她也被送走了。”

    “什么时候被送走的?”

    “已经有三天了。”花夫人道:“从这里往建安京城去,有十多天的路途,他们.....他们应该还在半道上。”

    杨宁微一沉吟,随即慢慢收刀,花夫人松了口气,杨宁却淡淡道:“扭过头去!”

    花夫人心下一紧,颤声道:“好汉爷,你......!”

    “快些扭过头去。”杨宁冷声道:“休要废话。”

    花夫人心惊胆战,但是寒刀之下,却也无可奈何,微转身,扭过头去,杨宁已经倒转刀柄,狠狠敲在花夫人脑后,花夫人闷哼一声,便即晕厥过去。

    杨宁虽然亦不耻花夫人所为,却也知道一个寡妇要生存下去并不容易,而且在萧易水这样的人物脚下,亦是身不由己,根本不可能违抗萧易水,虽然其行可恶,但罪不至死,是以并不轻易滥杀。

    他心知花夫人最快也要三四个时辰之后才能醒转过来,当下轻手轻脚在屋内搜找一番,萧易水还真是有一只钱袋子带过来,里面有不少碎银子,少说也有一二十两,除此之外,另有几片金叶子也在钱袋之中。

    此外萧易水还有一枚扳指,另有花夫人的一些金银首饰,杨宁找到一只包裹将这些值钱的物事尽数包了起来,现银却也有上百两之多。

    他一手拿着包裹,一手拿刀,这才悄悄出了门,将房门和正门全都带上,轻手轻脚出了院子,又如同幽灵般返回了马棚院子。

    院内一片死寂,杨宁轻步到了那排房屋中间,见得屋门虚掩,轻轻推开,屋内一阵骚动,杨宁扫了一眼,发现屋内此时已经多了不少身影,低声道:“是我!”

    姑娘们听到杨宁声音,顿时都放松下来,秀儿已经上前来,道:“小哥哥,我已经打开了几间屋门,告诉了她们,她们都想离开,我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等着你回来。”又轻声问道:“小哥哥,咱们.....咱们当真可以逃离吗?”

    杨宁心知在这些姑娘眼中,花宅便是铜墙铁壁般的魔窟,仅凭一个年轻小伙子就能救走这一大群姑娘,还真是有些匪疑所思,也难怪她们心中忐忑。

    杨宁也不多做解释,低声道:“还有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我现在就带你们离开,所有人都要小心一些,不要发出任何动静,若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那可就麻烦了。”又道:“你们是否知道自己爹娘在何处?”

    秀儿道:“这里一共有三十二个人,有二十三个是有爹娘在城里,还有几个在进城之前就已经与爹娘离失。”

    杨宁皱眉道:“那她们岂不是无处可去?”

    秀儿低声道:“我们已经商量好,没有爹娘的姐妹先跟着我们一起,我们互相照顾着。”

    杨宁略感欣慰,轻声道:“我带你们出了院子之后,你们不要全都集中在一起,分成几队离开,人多容易被人发现,只要找到你们在城里的爹娘,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扬出去,提防还有人诱骗上当。”

    萧易水虽然已死,但是冯捕快却还活着,谁也不能保证冯捕快就此收手。

    “小哥哥,我们该如何离开?”秀儿低声问道:“大门有人守着,我们出不去。”

    杨宁轻声道:“你现在就去让大家准备,咱们现在就离开。”当下也不多言,率先出门,到了马棚院门处,细心侦查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很快就见黑压压一群人轻手轻脚过来,杨宁轻声问道:“是否都到齐了?”

    “都到了!”

    杨宁这才握着刀,在前开路,姑娘们则是如同长蛇一般跟在后面。

    对这后宅的地形,杨宁已经十分熟悉,轻车熟路。

    姑娘们心中大都是忐忑不安,却也都是尽力屏住呼吸,只盼能够尽快逃离这非人之地。

    杨宁一边带路,一边观察前面的动静,忽见得前面的花圃后面,陡然间转出一道影子来,杨宁心下一凛,急忙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脚步。

    这一下十分突然,有些姑娘低头向前走,没看到前面同伴已经停下,一头撞上去,顿时便有几人“哎哟”叫出声来。

    杨宁脸色微变,便听得前面传来声音道:“是谁在那边?”

    姑娘们此时俱都脸色煞白,魂飞魄散,而杨宁却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已经如同猎豹一样,猛地扑了过去。

第十一章 脱困

    杨宁很清楚,一旦对方叫出声响,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即使自己能够趁乱逃离,但这群姑娘的下场必然十分凄惨。

    萧易水和老邢都被杀死,消息一旦传开,对整个会泽县来说,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萧易水这张网编织的很大,卷入其中的势力不在少数,他们也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寻到自己。

    这帮人在会泽县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势力,自己在这群人的眼中,如同蝼蚁一般,而这群姑娘也必然没有机会逃离花宅,甚至因为有人要将此事湮灭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杀死一个萧易水,或许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是要将这股从上到下的势力连根拔起,杨宁自问绝无可能做到。

    他快如猎豹,对面那人虽然察觉动静,却还没有看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一手按着腰间刀柄,一面往这边过来,猛地发现一道影子只往自己扑过来,大吃一惊,待要拔刀,却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刀光一闪,喉头一阵剧痛。

    杨宁一刀便割断了那人的喉咙,那人抬手捂住喉咙,眼中充满惊骇,喉咙里发出“咕叽咕叽”之声,好在已经无力叫喊,身形晃动,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跟在杨宁后面的姑娘见此情状,都是脸色惨白,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杨宁一刀斩杀那人,夜风一吹,才感觉自己后背都是冷汗,深吸了一口气,将大刀丢在地上,拖住那人的一条腿,往花圃后面拉过去。

    他此时身体有些乏力,那人身体十分壮硕,颇有些沉重,秀儿见状,忽地跑上前去,拉起尸首另一条腿,帮着杨宁一起将那人拉到了花圃后面。

    杨宁重新捡起刀,又过去拎起自己放下的那只包裹,向后面招招手,领着姑娘们进入到了竖着八角亭的后院之中,转到花圃后面,秀儿和几名姑娘跟上前去,就发现了墙根下的那处窟窿。

    姑娘们顿时又惊又喜,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处出口。

    杨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从窟窿里出去。

    对姑娘们来说,这宅子就宛若是人间炼狱,此时能够逃脱这人间炼狱,莫说眼前只是一处显得有些肮脏的窟窿,便是刀山火海,那也要搏一搏了。

    杨宁此时已经拿着大刀,站在院门处警戒,等了许久,直到后面再无动静,回头看时,瞧见已经没有人影,这才过去,见姑娘们都已经从窟窿出去,当下也屈身从窟窿钻了出去。

    狭窄的巷内一片拥挤,姑娘们排成一排挤在巷内,等杨宁钻出窟窿,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瞧着他。

    杨宁站起身来,秀儿却已经率先跪倒在地,其他姑娘也不犹豫,纷纷跪下来,杨宁一怔,随即立刻拉起那姑娘,低声道:“这里不宜久留,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今夜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自己事先的设想,只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

    他很清楚,自己出手帮着这群姑娘逃离魔窟,很可能会改变其中许多人的命运。

    “小哥哥,如果不是你,我们......!”秀儿声音哽咽,“你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我们一辈子也记着你。”

    杨宁笑着轻声道:“仗已经打完了,你们很快也都能够返回家乡,以后好生过日子。”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小袋子,将那大包裹递过去,“这里是些银钱,你给每人分发一点,银两不多,不过却也足够挺上一阵时日,那几个爹娘不在的,你就多分一些,大家好好照顾她们。”

    萧易水手里的银子都是不义之财,这些姑娘都是流落至此的难民,将这些不义之财赠予这些姑娘,帮她们渡过难关,自然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小哥哥,这......!”

    杨宁摇头道:“不要多说了,天快亮了,赶紧离开这里......!”将包裹塞进秀儿怀中,又将那小钱袋揣入自己怀中,那把刀也丢进臭水沟内,这才挥手,示意姑娘们赶紧离开。

    姑娘们都是面露感激之色,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下分两队向巷子两头过去,杨宁等她们出了巷子,这才整了一下衣衫,也摸出巷子,见到姑娘们在巷外,皱起眉头,有些着急挥了挥手,姑娘们这才趁着夜色而去。

    杨宁心知萧易水之死在会泽县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人在会泽县境内人脉深厚,不但有白道的关系,连黑道也与他有瓜葛,等明天被人发现尸体,必定会是一场大风暴。

    自己虽然趁夜出手,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发现,但是萧易水的党羽最终还是会查到自己身上,如今的会泽城,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十分的凶险。

    他趁着夜色,迅速回到了土地庙。

    还没进去,就看到老树皮和猴子坐在庙门口等候,见到杨宁回来,老树皮忙起身迎上来,低声问道:“见着小蝶姑娘了?她现在怎么样?”

    杨宁笑道:“见着了,这几天她也生病,刚刚好一些,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心中暗想,若是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这两人,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老树皮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我这担心了一晚上,看你回来,那就好了。”

    杨宁知道老树皮对自己的关心确实是出自真心,微微一笑,心下颇为感激。

    猴子倒显得有些尴尬,讪讪道:“那个.....那个我瞧你半天也没出来,所以.....所以就先回来等着.....!”

    杨宁只是笑笑,也不多言,心中却知道这小子是怕被牵连,早早逃离是非之地。

    他自然没有心情与猴子计较,回到庙里,见到其他几名乞丐睡的正浓,进到侧屋,老树皮跟着进来,杨宁在房门前往外面瞧了瞧,见猴子也已经一头躺下,看上去也是十分疲惫,这才转身到了草堆边,拉过老树皮的手,压低声音道:“老树皮,你要离开这里了。”

    老树皮一怔,杨宁已经拿出那只小钱袋,从里面将扳指拿出,又拿了一片金叶子,这才将钱袋塞进老树皮手中。

    老树皮见杨宁又是扳指又是金叶子,已经呆住,等缓过神来,手中已经拿着钱袋,借着微弱的火光,瞧见钱袋里面是些碎银子,还有几片金叶子在其中,更是大吃一惊,失声道:“这是......!”还没说完,杨宁已经伸手捂住他嘴巴。

    “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完。”杨宁凑在老树皮耳边,压低声音道。

    老树皮点了点头,杨宁这才松开手,低声道:“萧易水和他手下那帮捕快贩卖人口,小蝶已经被送到了京城.....!”

    老树皮身体一震,目中显出惊骇之色,随即握紧一只拳头。

    “我也不能详细向你解释。”杨宁低声道:“萧易水已经被我杀了,不出意外,他手下那帮人很快就会查到我的头上,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们查到我,定会牵连到你。”

    老树皮全身一震,他当然知道杨宁这样做的后果,惊骇道:“你.....你杀了萧易水?”

    杨宁微微颔首,神情严肃,轻声道:“天快亮了,城门马上就会打开,我不能置小蝶不管,所以要去找寻小蝶。老树皮,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这些银钱你先拿着,如今战事已息,你找一个地方,置些薄产,再找个媳妇安生过日子......!”

    “小貂儿......!”老树皮眼圈一红,“萧易水那狗杂碎,丧尽天良,多少人想杀死他,你.....你这是为民除害。我和.....!”他本想说要跟随小貂儿一同去找小蝶,可是知道自己年老体衰,跟着小貂儿只能是拖累,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下去。

    杨宁却似乎知道他意思,温和一笑,握住老树皮的手,柔声道:“往京城去路途遥远,而且连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小蝶。老树皮,你为人善良敦厚,如果不是你悉心照料,我只怕也活不下来,你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老树皮正要说话,杨宁摇头轻声道:“时间不多了,萧易水的尸首一旦被发现,会泽城很可能就要被封锁。你可知道城门何时打开?”

    老树皮立刻道:“城门开关与季节有关,这个季节,卯时三刻就会打开城门!”

    杨宁对于古今时辰的对应还是颇为熟悉,想了一下,才道:“你现在就准备,往北城门方向去,只要城门打开,立刻出城,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那你......?”

    “我从南城门出城。”杨宁轻声道:“猴子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此事一旦爆发,他们必受牵连,不能留在城里,天亮之后,我先带他们出城。”

    老树皮低声道:“现在不能告诉他们,万一他们害怕被牵连,背地里出卖你,那可就......!”

    “我明白。”杨宁含笑轻声道:“出城之后,我再让他们去逃命。”

    老树皮见得杨宁安排妥善,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杨宁只让自己单独离去,显然是担心若与猴子等人在一起,那几个家伙很可能会见财起意。

    他将手中包裹放在地上,忽地抱住杨宁,杨宁被这老乞丐抱住,顿时有些不自在,但却也知道今次一别,可能永远再难相见,只能轻轻拍了拍老树皮背脊,低声道:“你多多保重,若是缘分未尽,还有相见之日。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老树皮,你快些走吧!”

    老树皮松开手,收好包裹,拿了木棍在手,抬步便走,到得门前,回头看了杨宁一眼,杨宁含笑挥手,老树皮强忍泪水,匆匆离去。

第十二章 逃亡

    杨宁等老树皮离开小片刻,这才出门叫醒了猴子,猴子还没睡下多久,脸上一片茫然,含糊不清道:“貂......貂老大,出了什么事?”

    杨宁笑道:“你们几个起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猴子向门外瞧了一眼,外面还是黑乎乎一片,还要询问,杨宁已经道:“你们不去定会后悔,去不去你们自己选。”

    猴子大是疑惑,却还是起身叫醒了其他几人,几人都是茫然不解,杨宁并不耽搁,领着几人出了土地庙,令猴子带路赶往南城门。

    猴子等人一路上很是奇怪,几次询问,杨宁只说到是自知,到了南城门不远处,几人便在一处墙根下坐了。

    卯时三刻,天已经蒙蒙亮,城门处已经稀稀落落来了一些人,城门打开之后,杨宁立刻带着猴子等人出了城去。

    会泽城入城时要严加搜查,出城若是赶着车辆,也会检查,不过杨宁等人一看就是叫花子,城门守兵倒是没有心思在这些乞丐身上花心思,几人十分顺畅地出了城门。

    出城之后,杨宁也不多言,脚步轻快,一口气带着猴子等人走出了四五里地。

    “貂老大,咱们这到底是要往哪里去?”猴子再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如今整个会泽县都算不得太平,说不准就要碰上盗匪,咱们还是回到城里安全。”

    杨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淡淡道:“伸手出来!”

    猴子一怔,见杨宁神情肃然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杨宁将一枚扳指放在了猴子掌心,猴子一愣,不明所以。

    “这枚扳指如果换银钱,少说也能值个几十两银子。”杨宁道:“猴子,你带着他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时辰之内,便会有人搜找我们的下落。”

    猴子和其他几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过猴子很快便将扳指握在手心中,笑道:“貂老大,你这是发了大财?”他只以为杨宁昨夜往花宅偷了一笔,如今和大家分红。

    “大财倒没有发,不过闯下了大祸。”杨宁十分痛快道:“萧易水被人杀了,他的党羽可能要将这笔债算在我的头上,你们与我同住在土地庙,这笔债同样也要算在你们身上,所以你们现在可以赶紧逃命。扳指换了银钱,可以保证你们的盘缠,我们就此别过,或许此生再也见不着了。”

    他干脆利落,话一说完,也不耽搁,立刻向南边而去。

    猴子等人愣了一下后,都是大惊失色,立刻追过去,惊骇道:“貂.....貂老大,是你杀了萧.....萧易水?”

    “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杨宁头也没回,脚步更快,“不过你们跟着我,危险会更大,他们可能已经追出来,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

    猴子停下脚步,一时呆住,几人眼睁睁地看着杨宁没入昏暗之中,片刻之后,身后一人小心翼翼问道:“猴子,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猴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人肯定是这小子杀的,是咱们走眼了,不想这小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手段也这般厉害.....!”想到此前还曾与小貂儿作对,打了个冷颤,心下一阵后怕,“咱们和他在一起,定受牵连,什么也别说了,赶紧逃命,越早离开会泽县越好。”竟不敢跟着杨宁方向去,抬手往东边一指,“咱们往那边去,快跑!”

    杨宁与猴子等人分道扬镳,重重舒了口气,拂体凉风,适意畅怀。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杨宁此前又何曾料到刚刚穿越过后,自己会干下此等大事,更想不到转眼之间便要四处逃亡。

    逃离会泽县势在必行,而且还要继续找寻小蝶的下落。

    小蝶被送往京城,杨宁用屁股想也知道处境一定会十分悲惨,小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不能放下不管。

    虽然他也很清楚自己目下势单力薄,未必真的能够找到小蝶甚至救出她,但即使如此,却也要尽力而为,如此才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他现在倒也掌握了些许线索,至少知道小蝶和其他姑娘是被镖局带走,目的地是京城,而且离开已经有三天。

    所以要找寻小蝶,先要找到那支镖队。

    会泽城距离京城有大半个月的路途,所以那支镖队目今还只是在路途之中。

    既然带着不少姑娘,镖队就不会太小,既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自然不可能撇开这个旗号不用。

    所谓镖局,并非武力有多厉害,而是人脉十分广阔,没有人脉的镖局,即使高手众多,要镖行天下也是几无可能。

    挂着旗号,一路畅通无阻,某些镖局甚至可以躲避沿途的盘查,这样的优势,当然不会弃之不用。

    杨宁相信这样一支镖队一定会很显眼,那么自己沿途打听,未必不能获得消息。

    此外虽然镖队比自己早上三天离开,但是沿途绝不可能日夜兼程,利用他们休息打尖的时间拉近距离,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能追上镖队,就有机会接近小蝶,即使无法救出小蝶,但是一路跟随,终有机会出手。

    他边走边想,等缓过神来,天色已经大亮。

    向前望去,是一条颇为宽阔的官道,他皱起眉头,自己这般堂而皇之地走在官道之上,一旦萧易水党羽追来,很容易就会发现自己,他意识到自己还在逃亡之中,这种时候,还真不适宜大摇大摆在官道上行走。

    他拐到偏道,一路向南,一心想要追上镖队,所以途中根本没有如何休息,饥渴之时,就在小溪中捧几口水喝,另找些野果充饥,到了次日黄昏时分,已经离会泽县城越来越远。

    不知不觉中,他顺着偏道而行,却再次拐到了官道上,瞧见交叉处有一座草棚,草棚外面竖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面帘子,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这里应该是一处道边茶棚。

    杨宁此时还真觉得有些口渴,走了过去,只见到茶棚前一张木椅上坐着一名四十出头的汉子,含笑道:“大叔,你.....!”

    他话没说完,那汉子眼睛一斜,挥手道:“走开走开,这里可没有白吃的东西。”扭过身去,也不看杨宁。

    杨宁一怔,心想这位老兄的素质可真不咋地,随即低头,醒悟自己这身衣衫还是叫花子模样,也难怪汉子见到便驱赶,自是以为有人过来乞讨。

    “大叔,我想向你打听点事。”杨宁自然不会就此离开,反倒是上前两步,笑眯眯道:“这几天可有镖队从这里经过?这是往京城去的官道吧?”

    “废话。”汉子扭过头来,没好气道:“你既然知道官道可以往京城去,又怎能没有车队过去?每天来来回回好些车队,难道我还要一一记着哪些是商队哪些是镖队?”

    汉子脾气不好,杨宁也不以为意,含笑道:“那能不能给口水喝?口渴得紧。”

    “要喝水自然可以,不但有水,还有茶。”汉子斜睨杨宁,似笑非笑道:“只要身上有银钱,还可以给你拿点吃的。”

    他话声刚落,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不就是一碗水吗?有什么舍不得,生意不好也别拿别人出气。”就从茶棚里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端了一碗水递给杨宁,杨宁急忙接过,仰首灌了下去。

    汉子冷哼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杨宁将茶碗递还给妇人,拱手道:“多谢大婶。”

    “是从北边过来的吧?”妇人见杨宁身上邋遢不堪,倒也不嫌弃,反是同情道:“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流落在外。小伙子,要是饿了,我给你拿块麦饼。”

    汉子瞪着眼睛道:“拿什么饼,要都这样,咱们喝西北风啊?你这败家娘们。”

    妇人根本不理会,进屋拿了一块麦饼出来,干巴巴的模样确实不好看,杨宁急忙道谢,接饼在手,问道:“大婶,敢问一句,这几天可瞧见有镖队从这里经过?大概是两三天前。”

    妇人想了一下,才摇头道:“这里每天都有车队经过,还真没去注意。你要问镖队做什么?”

    杨宁正要说话,忽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正是自北传来。

    汉子和妇人常年看到人来人往,也不在意,杨宁心中却是一紧,闪身到了茶棚边上,向北边遥望过去,夕阳之下,只瞧见五六匹快马正往这边飞奔而来。

    快马如箭,片刻间便即驰到茶棚边上,竟清一色都是身着蓝衣的捕快,当先一人勒住马,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汉子早已经起身上前来,陪笑道:“几位差爷是要喝茶?快请进!”

    领头捕快也不理会,从身上取了一张纸,抖了开来,对着那汉子问道:“仔细看一看,可瞧见这人?”

    那汉子细细瞧了几眼,皱起眉头,回转头去,却发现刚还站在茶棚边的杨宁已经没了踪迹,倒是那妇人上前来瞧了瞧画像,摇头道:“这几天人来人往也见过不少人,没瞧过这画像中的人。”

    那捕快神情冷峻,道:“你们仔细再瞧瞧,未必长得一模一样。”盯住那汉子,沉声问道:“你左顾右盼看什么?”

    汉子忙道:“没.....没什么!”

    捕快冷笑道:“这是逃窜在外的杀人犯,犯的是死罪,要是你们知情不报,就是同犯,那是要砍脑袋的......,给我仔细看着,到底见过没有?”回头使了个眼色,三名捕快翻身下马,拔出腰间佩刀,已经冲进茶棚之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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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春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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