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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二章 引蛇出洞

    孔二虎脸色微微好转,拱手道:“侯爷秉公处事,小人钦佩万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齐宁却是架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在孔二虎身上扫动,笑问道:“孔二虎,听说你那两幅画是假的,你应该知道吧?”

    孔二虎笑道:“侯爷,方才小人对顾大爷说过,那两幅画是真是假,小人一个俗人,还真是看不出来。小人当时只是急用银子,谁给的银子多,小人就当给谁。若是小人拿了银子一去不返,那便是坑蒙拐骗,可是小人绝无此心,今日拿了赎银回来,便是要将那两幅画赎回来。侯爷,那两幅画是真是假,小人觉得已经不重要,最紧要的是顾大爷只要将那两幅画拿出来,小人就将赎银送上去,侯爷,这应该没有坏规矩吧?”

    齐宁哈哈笑道:“本侯对当铺的规矩其实还真不懂,不过你这样说,确实很有道理,既然有道理,本侯觉得就应该合规矩了。”

    “是是是!”孔二虎立刻笑道:“侯爷明断。”

    齐宁叹道:“孔二虎,你可知道昨晚在翠德缘发生的事情?”

    “翠德缘?”孔二虎一脸茫然:“侯爷,小人孤陋寡闻,不知翠德缘发生何事,还请侯爷指点。”

    齐宁道:“许多人看到,本侯在翠德缘烧了两幅画,而且都是赝品,你难道没听说?”

    孔二虎摇头道:“小人确实没有听说。”笑道:“不过应该与小人也无关,侯爷烧毁的,又不是小人当的那两幅画。”

    “如果本侯说,昨晚烧毁的确实是那两幅画,不知你会如何处置?”

    孔二虎一怔,随即苦笑道:“侯爷说笑了。小人绝无冒犯侯爷的意思,不过......无论何事,都有规矩,朝廷由朝廷法度,家有家规,而当铺也有当铺的规矩。小人今日前来赎当,顾大爷就该将那两幅画交还给小人,否则......哎,否则就只能按照事先立下的契据办事。”

    “哦?”齐宁皱眉道:“契据上怎么说?”

    孔二虎道:“若是那两幅画有损毁,顾大爷就要赔付小人三十万两银子。”抖了抖手里的契据,“这上面写的一清二楚,还有顾大爷的手印,先前顾大爷已经付了十三万两银子,如果交不出画,只能再给小人十七万两。”

    顾文章脸色铁青,双手握拳,冷冷盯着孔二虎。

    齐宁道:“可是你也瞧见了,顾大爷莫说十七万两,现在只怕一万七千两都拿不出来,孔二虎,这又该如何?”

    孔二虎苦笑道:“侯爷,按理来说,侯爷亲自过来,小人就不该多生事端。可是......可是那两幅画对小人十分重要,如果当真被烧毁,顾大爷又无法赔付,小人就.....哎,就只能去找京都府的莫大人,请他老人家为我做主了。”

    “如此说来,你是想连本侯也告到官府?”齐宁皱眉道:“神女图是本侯烧毁,你要告官,当然是要状告本侯。”

    “侯爷千万不要误会。”孔二虎立刻摆手道:“小人绝不敢冒犯侯爷,小人只是与顾大爷做了一桩交易,那两幅画小人也只会找顾大爷索要,不与侯爷相干的。”转视顾文章,问道:“顾大爷,那两幅画你是当真拿不出来了?如果是这样,不知能否拿出十七万两银子赔付给我?”

    “你还想要银子?”顾文章怒道:“老子给你一拳就是。”

    孔二虎苦笑道:“看来顾大爷是要违约了。侯爷,小人只是小民百姓,不敢与侯爷争执。”将那沓子银票收入怀中,拱手道:“侯爷,小人告辞。”转身带着手下人便要走,还没到大门口,齐宁已经笑道:“孔二虎,先别急着走。”

    孔二虎停下步子,回头道:“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齐宁笑道:“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若老实回答,事情或许还要转机。你上次从当当铺拿走十三万两银子,半个月过后,你拿回来十六万两银子,区区半个月,多出三万两,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一个当铺能在短短半个月内挣到三万两银子,而且还只是一单生意。”

    孔二虎道:“小人当时急用银子,所以无论什么条件,小人都会答应的。”

    “哦?”齐宁笑道:“你可知道,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京都府尹莫铁断莫大人,按照朝廷的俸禄,他一年也不过七百多两银子,这三万两银子,京都府尹就是一辈子也领不到,你这出手是不是太豪阔了?你这多出来的三万两银子,是谁借给你的?”

    孔二虎脸色微变,随即皱眉道:“侯爷,这些与今天的事情应该无关吧?”

    “有关有关。”齐宁道:“本侯只是在担心,今天你这十六万两银子如果回不去,不知道是何下场?就是你这条性命,只怕也值不了一千六百两银子,十六万两银子就这样丢下来,你这条命只怕是保不住了。”

    孔二虎怔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道:“侯爷说笑了。顾大爷,回头咱们在官府见。”便要出门,却见门前忽地窜出几道人影,都是人高马大,腰间还配着刀,一看衣饰,便知道是侯府的侍卫。

    孔二虎倒不畏惧,回头冷笑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势压人吗?”

    齐宁拍手笑道:“好胆识,你敢这样在本侯面前说话,可见你的靠山倒是不弱。”起身来,沉声道:“来人啊,将东西拿出来。”

    便见从门外挤进两人来,手中都是拿着一幅画卷,到了堂内,齐宁才冷笑道:“孔二虎,你来瞧瞧,这是什么。”一挥手,边上又有人上前帮忙,将那两幅画卷展开,面对正门,孔二虎瞧了一眼,浑身一震,失声道:“这......这是那两幅画?”

    当众展开的,正是两幅神女赝品图。

    顾文章此刻也是一脸茫然,上前几步,瞧了瞧那两幅画,欣喜若狂,叫道:“是,这就是......这就是那两幅画,侯爷,这.......?”

    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袁荣终于起身笑道:“孔二虎,你今日前来当铺赎当,自然是因为听说侯爷昨晚在翠德缘烧毁了这两幅画,可是你却不知,这一切都只是侯爷设下的计谋而已。”他手拿折扇,上前两步,“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潇洒无比:“侯爷知道,你拿了十几万两银子,定然是躲藏的极其隐秘,短短时间之内,想要找寻到你的下落,并不容易,既然找寻不到你,就只能让你主动显身。”

    孔二虎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如果两幅画还存放着,你当然不会露面,只等时限一到,钱庄就会找上门来,收了顾大爷的宅子和店面,那时候顾大爷就陷入了绝境之中。”袁荣缓缓道:“可是如果两幅画被毁,你们自然按捺不住,毕竟有约在先,若是两幅画有损毁,顾大爷就要赔付你们三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说句不好听的,顾大爷就算倾尽家产,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顾文章此时却是激动万分,万没有想到这两幅画竟然并无烧毁。

    “你们的目的,未必真的是为了三十万两银子,而是要将顾大爷彻底打入深渊,甚至想让他被关入大狱。”袁荣叹了口气,“顾大爷出来京城不久,并无结下仇怨,你们一伙人设下圈套,让顾大爷落入陷阱,说到底,还是冲着侯爷而来。”

    孔二虎勉强笑道:“你.....你这是血口喷人......,你们都是达官贵人,要.....要欺负我一个小民百姓吗?”

    “百姓也要分良民和刁民。”袁荣气定神闲,含笑道:“你孔二虎当然不是良民。其实这次的圈套,你们精心谋划,故意让人接触顾大爷,然后让他了解到古董字画挣钱容易,而且还重金收买了当铺的掌柜,一切都是步步为营,可说是煞费苦心。侯爷在京城,你们不敢妄动,可正是因为侯爷远赴西川办差,你们才有机可趁.......!”

    顾文章这时候自然也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失声道:“那姓乔的......?”忽地想到,这次事件,乔俞从始至终在这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难道乔俞竟然就是幕后真凶?

    袁荣却是继续道:“侯爷在翠德缘设下宴会,故意宴请京城的文人士子,就是让他们帮忙将此事传开出去,侯爷设计巧妙,不过也只是冒险一搏,距离最后的时限不过短短一天,如果你们挺过这一天,不为所动,就不会中了侯爷的计策,可是......你们终究还是心肠歹毒,想要置人于死地,早早就出现来这里。”

    围在门外的人们听得袁荣这般解释,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少人已经拍手叫好。

    齐宁上前两步,背负双手盯着孔二虎的眼睛,笑道:“孔二虎,你当然不会说本侯现在拿出来的是伪造的赝品吧?且不说你刚才已经承认这两幅画是赝品,更何况现在有礼部尚书府的袁大公子在此作证,这两幅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可是......可是许多人亲眼看到你们当场烧毁了这两幅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留着?”孔二虎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二三章 偶遇

    袁荣叹道:“看来你的火候还是没到家,侯爷既然早有安排,自然是准备充分,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场掉包好计,瞒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齐宁含笑道:“孔二虎,你今日前来赎当,顾大爷自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向顾文章使了个眼色,那两幅画也迅速卷起来,顾文章拿着两幅画走上前,冷笑道:“你的画在这里,赎银自然要交出来。”

    孔二虎眼角抽动,顾文章此时却是底气十足,神气起来,伸手道:“快拿银子来,十六万两银子,一文也不能少了。”

    孔二虎转过身,却发现大门已经被几名带刀侍卫堵住,他手下那四名汉子虽然人高马大,却又哪里有胆子敢与侯府侍卫动手,见到四周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孔二虎只觉全身虚软,额头冒出冷汗来,一时间却也不拿出赎银。

    顾文章冷笑一声,上前去,将那两幅画塞进孔二虎手中,竟是毫不客气伸手到孔二虎怀里,将那一沓子银票抓出来,孔二虎脸上抽动,却不敢阻拦,顾文章拿了银票,转身递给自己的伙计,道:“数一数,看看是多少,今天要是少了一文钱,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那伙计此时也是欢喜不已,接过银票,当众清点起来,片刻之后,才道:“大爷,正好十六万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顾文章哈哈笑道:“好,孔二虎,咱们的帐两清了,多谢你照顾本号,下次有东西,尽管拿来。”伸手在孔二虎胸口一推,孔二虎向后退了几步,面如死灰。

    顾文章绝处逢生,心花怒放,他万没有想到,齐宁昨日设宴,却是早有谋划,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眼下顾家的危难不但迎刃而解,而且连那三万两银子利钱也是拿了来,心下激动,对齐宁不但是感激无比,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孔二虎神色恍惚,全身发软,便要离开,齐宁却已经道:“孔二虎,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有多少银子送来,本侯招收不误。你让他记住,有时候坑挖的多了,要小心别把自己也埋了进去。”

    孔二虎带着手下落荒而去,门前的人们看了一场好戏,津津有味,此时好戏落幕,也都纷纷散去。

    顾文章急忙请了齐宁和袁荣到当铺后堂喝茶,袁荣含笑问道:“侯爷,你似乎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袁大公子别装糊涂,难道你能猜不出来?”齐宁笑道:“乔俞你自然是认识的。”

    袁荣道:“乔俞的父亲是户部度支主事,算不得什么达官,我与他倒没有多少来往。”

    “户部尚书是窦馗,姓乔的在窦馗手底下办事,这乔俞若说与窦连忠没有瓜葛,那还真是见了鬼。”齐宁淡淡笑道:“窦连忠对我恨之入骨,可是又不敢与我锦衣侯府正面相对,恰好舅父到京中做生意,这窦连忠只怕早就盯住了舅父,一直等着机会来这么一出。”

    袁荣明白过来,道:“窦连忠对你恨之入骨,可是又不敢惹你,所以要将一肚子的气撒到顾大爷身上?”

    “事情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了。”齐宁笑道:“窦连忠的这点小把戏,仔细一想就能明白。不过这次设下的圈套,倒也歹毒,舅父差点就要被他们弄进大狱里去。”

    此时顾文章尚在外面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毕竟今日是最后时限,银子既然找回来,自然是要立刻偿还钱庄的债务。

    “侯爷既然知道是窦连忠在背后搞鬼,今日为何放了那孔二虎?”袁荣疑惑道:“将孔二虎拿下,交给京都府莫铁断,老莫自然不会放过此事,如果真是窦连忠在背后陷害,莫铁断出面正合时宜。”

    齐宁摇头笑道:“窦连忠虽然不聪明,但这件事情他定不是亲自出面,这孔二虎看样子只是一个市井无赖,窦连忠绝不可能亲自找上这种人,所以就算抓住孔二虎,从他口中也不可能得到窦连忠的证据。”淡淡一笑:“窦连忠既然不安分,就由他折腾,只盼他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1”却并无说下去。

    这时候顾文章已经进屋来,一脸感激道:“侯爷,今日若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我顾家就彻底完蛋了。”竟是拿了一叠子银票过来:“侯爷,除去本钱和偿还钱庄的利钱,这是两万两银子,你......!”

    齐宁皱起眉头道:“舅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你千万别误会。”顾文章忙道:“这次是我糊涂,如果不是你,我顾文章也是活不成。这点银子,你就收下,权当是我的谢礼。”

    齐宁推还回去道:“舅父,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教训,你日后行事自然会小心。这银子我不拿,以后若是当真缺银子用,再找你要。”

    顾文章犹豫一下,终是收起,道:“侯爷,快到中午了,咱们去酒楼随便吃点东西,这你可不能拒绝。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妹子,告诉她你已经将银子都拿回来,中午就在我这边用饭。”

    齐宁心知顾文章这也是为了表达谢意,悄悄也是快到正午时分,无论在哪里都是一顿,向袁荣笑道:“袁公子,就耽误你一点时间,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袁荣笑道:“有人请客,白吃白喝,为何不吃?”向顾文章道:“顾大爷,离这里不过两条街,有个汇丰泉酒楼,那里清静,而且味道不错,咱们去那边就是。”

    顾文章自然没有二话,当下收拾一番,几人出了门,随行的几名护卫也都一同跟随,到了汇丰泉,门面其实不大,但装潢的十分雅致,也十分幽静,共有二楼,楼上是一间一间单独的小雅间,几名护卫就在楼底下坐了,顾文章则是请了齐宁和袁荣到了二楼雅间。

    落座之后,齐宁四下里瞧了瞧,才笑道:“袁荣,那位江大公子最近情况如何?”

    “江大公子?”袁荣一怔,“哪位江大公子?”

    “东海江随云。”齐宁道:“江随云不是进了礼部当了个主事吗?你们家老太爷掌管礼部,江随云是在你们老太爷的脚下,你多少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吧?”

    袁荣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侯爷,你知道我性子,官府衙门里的事情,我是从来都没有兴趣去过问。不过这江随云,我倒是听说分配到礼部主客,主客是礼部下设四司之一,掌宾礼以及接待外宾事务,这些年我们与北汉并无往来,和东齐国也甚少来往,主客司其实就是一个摆设,里面的官员都是无所事事。”

    “如此说来,这江主事只是一个闲差?”齐宁含笑问道。

    袁荣笑道:“倒也谈不上闲差,这人出自东海江家,有的是银子,据我所知,如今他在礼部倒是与大小官员相处的十分融洽,嘿嘿,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办,他在礼部这阵子,也弄清楚了大家的喜好,出手豪阔,便是我家的老太爷,也说此人彬彬有礼,胸有文墨,侯爷,此人背后还有淮南王撑腰,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只怕真的要得到朝廷的重用。”整了整衣衫,好奇道:“侯爷怎地对此人感兴趣?”

    齐宁笑道:“毕竟是东海首富的公子,我就想知道这商人为官,是不是有两下。”

    当日从严凌岘口中知晓了内情,严凌岘与江随云一般,都是由同一人传授武功,江随云在东海乃是首富公子,可说是一呼百应,如今虽然入朝为官,却是一个并无实权的闲职,但此人放弃东海一呼百应的豪公子生活,甘于留在京城,这其中自然是大有蹊跷。

    便在此时,店伙计却是推开门,从外面进来送茶,齐宁瞥了一眼,忽地发现店伙计进来一刹那,身后走过两道人影,一男一女,十分熟悉,齐宁微一皱眉,忽地想到什么,起身来,向袁荣道:“你们在这里喝茶,我出去方便一下。”出了门来,扭头瞧向走廊,只见到一前一后两道人影正走向前面的厢房内。

    那男人一身青色锦衣,头戴冠帽,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年纪,跟在身后的却是一名妇人,体态丰腴,一身淡蓝色水袖裙,腰束素色绸带,便显得腰肢细柔,锦裙绷住臀儿,圆润丰满,随着腰肢摆动,丰满臀儿如同花枝般摇曳,袅袅娜娜,只瞧那背影,齐宁一眼便认出正是田家药行的当家田夫人。

    此时前面带路的伙计已经打开门,那青衣男子率先进了去,田夫人左右看了看,显得有些紧张,却偏偏没有瞧见齐宁,随在那男子身后进了门去。

    齐宁大是疑惑,心想田夫人虽然是田家药行的东家,但毕竟是一名妇人,若有事情,自然是派人出去办,却为何要亲自来到这样的地方抛头露面?那青衣男子却又是何方神圣,而田夫人又为何显得十分拘束紧张?

    齐宁心中好奇,便在此时,却见到屋内的那名伙计已经出门来,顺手将屋门带上,这才往这边过来,齐宁走过去,抬手拦住那伙计,指了指那房间,低声问道:“那男人是谁?”

    伙计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客官,那是酒楼的客人,小人也不认识,客官问他做什么?要不小的帮你去问问?”他说话似笑非笑,阴阳怪气,齐宁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挥挥手,伙计嘿嘿一笑走了过去,走出几步,回头瞧了齐宁一眼,见他兀自盯着那屋子,露出怪笑,低声自语道:“那男人是谁?嘿嘿,我看你是想知道那女人是谁,胸大屁股圆,是个男人都惦记。”

第五二四章 欺良

    齐宁心下起疑,忍不住靠近过去,见到房门已经关上,不过倒有一条门缝可以向里窥伺,齐宁透过门缝向里面瞧过去,只见到那青衣男子已经坐在桌边,田夫人却是半边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距离那青衣男子颇有些距离,看上去十分的拘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只见那青衣男子抬手抚须,笑道:“夫人不必紧张,这里最适宜谈公事,有些事情今日谈妥,以后也好办事。”

    田夫人勉强一笑,道:“苏大人,民妇府里已经备下酒菜,这里.....这里人来人往,也不清净,还是......还是到民妇府里商谈,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夫人,你是商户,不懂官场的规矩。”那青衣男子笑道:“我毕竟是太医院典药局的郎丞,管理着太医院的药物进出,若是......嘿嘿,若是进了你们田府,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本官与你田府私下有交情,所以才会采买你们的药材,人言可畏,咱们还是小心些为是。”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青衣男子竟是太医院的官吏。

    田家药行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号,田夫人的夙愿,便是有朝一日田家药行的药材能够进入太医院,供给皇宫,而齐宁却帮助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此前田夫人已经说过,田家药行已经开始向太医院供应药材,也算是上了轨道,如今田夫人与太医院的人在一起,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商人与客户在酒桌上谈生意,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齐宁心想既是如此,自己倒也不必多管闲事,正要离开,却听到那苏大人笑眯眯地问道:“夫人,听说你是通过锦衣候爷这条线,才与太医院联系上,不知是真是假?”

    齐宁听他提及自己,微皱眉头,田夫人一开始颇有些拘束,但毕竟也是生意场上的人,此时倒是恢复镇定,笑道:“确实是小侯爷帮忙。”

    “如此说来,夫人与锦衣齐家是亲眷?”苏大人问道:“不知是何亲戚?”

    田夫人忙道:“没有没有,是小侯爷主动帮忙,他.....他心地好,看民妇孤儿寡母,所以这才出手相助。”

    “哦?”苏大人笑道:“如此说来,夫人与锦衣齐家非亲非故?”

    田夫人此时倒真希望与齐宁有些关系,但在这太医院的官员面前,不好信口开河,微点螓首道:“是......民妇与奇齐家,并无亲戚关系。”

    “这就怪了,锦衣候可是堂堂侯爵,夫人是一介商户,那侯爷为何如此好心,要帮助夫人?”

    田夫人似乎不愿意就此话题多谈,问道:“苏大人,这已经一个多月了,往太医院送了两批药材之后,就一直没有讯息,第三批药材民妇都已经准备好,而且.....而且药材的费用,也.....也一直没有结下来,苏大人您看......?”

    苏大人笑道:“夫人别心急,今日叫你过来,就是为了商量此事。”他摸着胡须,上下打量着田夫人,那一双眼睛时不时地从田夫人丰满的胸脯划过,笑道:“夫人今年有二十多岁了吧?”

    田夫人忙道:“大人说笑了,民妇今年三十有二了。”

    “不像不像。”苏大人摇头笑道:“夫人花容月貌,这走在大街上,若不透露年纪,谁能知道夫人有三十多,看起来就像二十三四岁的女人一样。哈哈哈,夫人风韵犹存,看来是极擅长保养的。”

    齐宁皱起眉头,他在门缝瞧见苏大人目光始终在田夫人成熟丰腴的娇躯上转悠,又听他说起这几句话,便知道这老家伙心术不正,心下冷笑,这酒楼人来人往,自己站在门前偷听,为人看到总是不便,当下走到隔壁房间,屋里恰好没有客人,他进去之后,顺手关上门,这才走到隔墙边上,取出了寒刃,轻而易举地在木板墙上剜开了一个窟窿,声音极轻,那边显然是没有注意。

    齐宁这才将眼睛对着窟窿瞧过去,这时候正瞧见田夫人的正面,那乌黑发髻盘于脑后,簪一支双蝶戏云白玉钗,朱唇不点而赤,未施过多粉黛,凤眼漆黑,姣丽无比,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丰美之中,带着一丝不安。

    “夫人为何不说话?”苏大人笑眯眯道:“是否我说话太过唐突,冒犯了夫人?”

    田夫人勉强一笑,道:“苏大人,您若.....您若没有其他事情,民妇.....民妇先告退了,药店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民妇......!”

    “夫人这是要丢下本官一人在这里?”苏大人微显不悦之色,“往宫里送药材的事情,夫人是不想谈了?”

    田夫人道:“大人若要谈药材事情,民妇自然留下。大人,不知那些药款什么时候可以交付出来?”

    “太医院的规矩,看来你还不大懂。”苏大人叹了口气,“者太医院的典药局,确实是由本官管理,只要本官觉得药材没有问题,签字画押,便可以支付药款。”

    “那......那民妇的药材可有问题?”田夫人立刻道:“民妇送入太医院的药材,都是精心挑选,没有任何问题的。”

    苏大人笑道:“不错,田家药行的药材,确实是上等货物。对了,夫人应该知道,在你们田家药行进入太医院之前,可是有两家药行往太医院供应药材,你们田家药行进去之后,这两家药行就断了供应,他们在朝中也都是有人脉的,本官为了夫人,可是顶着极大的压力,为此还得罪了不少人。”

    田夫人立时紧张起来,问道:“苏大人,那我这边有个把月没能送药材过去,是不是.....是不是以后都不能送去了?”

    苏大人摇头笑道:“倒也不是这样说,只要做的好,太医院还是要用你们田家药行的药材。”

    “那......!”田夫人回头看了看房门,才压低声音道:“苏大人,你也知道,每批药材,我都给你留了一成的辛苦银,往太医院送药,价格太低,利润稀薄,而且......而且太医院的银子还没付给我,大人的辛苦银,民妇便早已经给您送过去.......!”

    苏大人皱眉道:“夫人,有些事情,可不是只是一点银子就能解决。我这里也不妨对你实话实说,此前他们都给我留了两成的辛苦钱,只是夫人由锦衣候介绍过来,所以......我并不计较这些。”

    田夫人忙道:“大人,若是......!”犹豫了一下,终于银牙一咬,似乎下定决心:“若是民妇给你也留出两成辛苦银,不知道.......!”

    “夫人,你以为本官是贪财之徒?”苏大人大是不快,叹道:“夫人也是做买卖的人,田家药行靠你一个女人有了今日,你自然也是极精明之人,本官究竟想要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田夫人咬着红唇,低下头,道:“民妇.....民妇不懂!”

    那苏大人却是起身来,将自己的椅子拉到田夫人边上,田夫人往后缩了缩,苏大人却是伸出手,轻轻搭在田夫人香肩之上,田夫人丰腴娇躯立时一颤,急忙起身躲开,道:“大人,你.......!”

    “夫人,我知道你已经寡居了多年,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总不能就这样孤独终年。”苏大人叹了口气,“今日邀你过来,其实是有一桩好事想与你商量。”

    “好事?”

    “有一位朝廷命官,几年前正妻离世,如今也是独身一人。”苏大人叹道:“想要入他们的女人多如牛毛,可是他却都瞧不上,夫人如今也正好寡居,不如和他喜结连理,如此一来,皆大欢喜,许多事情就好办得多。”

    田夫人后退两步,忽然冷笑道:“苏大人,你说的那位朝廷命官,就是你苏大人自己吧?”

    苏大人哈哈一笑,挑起大拇指道:“夫人果然是聪明,不错,正是本官。夫人,本官刚满五十,身体强壮,你若是愿意,咱们就结成夫妻,若是成了一家人,这太医院的典药局和田家药行就是一体,你想送多少药材,就送多少药材,而且药材送到,立刻将银子兑回去,你说这是不是皆大欢喜之事?”

    田夫人冷笑一声,道:“苏大人,你是不是早就打了这主意?第一次见到你,你这眼睛就不老实,原来一直盘算着这等龌龊事。”

    齐宁看在眼里,微微点头,这田夫人虽然是商家出身,但洁身自好,倒也让人钦佩。

    那苏大人却是嘿嘿一笑,道:“原来夫人也早就看出本官对你有意?不错,本官打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心猿意马,本官见过的女人多如牛毛,可是却从无一个有夫人这般的美貌,夫人身上那股味道,让本官日思夜想。”起身来,竟是往田夫人靠近过去,伸手去抓田夫人玉手,“夫人,今日我向你直言,只盼夫人不要犹豫,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田夫人连连后退,那苏大人却是步步紧逼,一双眼睛只在田夫人胸脯上扫亮,田夫人气息微促,酥胸起伏,冷声道:“苏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我与你只是做生意,没有其他关系,我劝你还是早些断了念想。这太医院的生意既然不好做,那我就不做,你把前面那些药材的银子给我。”

    “要银子还不容易,只要你答应了我,我苏家的产业都可以交给你。”苏大人猛地一把抓住田夫人双手,眼睛泛光:“夫人这般美人儿,若是就这样独守空房,实在让人怜惜,也可惜了这勾人的身段.......!”

    田夫人却是猛地挣脱手,抬手一巴掌打在苏大人脸上,怒斥道:“你这老色鬼,你.....你敢光天化日欺辱民妇吗?”

    苏大人一怔,抬手摸了摸脸,神情阴鸷下来,冷笑道:“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你当老子不知道,那锦衣候爷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你与太医院做生意?还不是你早就和他上了床,你这一身骚-味,是个男人就要爬上来,别在老子面前假装正经。”猛地上前,竟是一把抱住了田夫人。

第五二六章 影萍

    齐宁将田夫人送到了田宅,田夫人下车之后,齐宁并无下车,笑道:“夫人回去先歇着,不用多想,这辆马车借我先回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田夫人忙吩咐道:“大力,你送侯爷回府。”

    那车夫答应一声,正要离开,田夫人急忙道:“等一等。”解下身上的外袍,送了过来,齐宁接了过来,田夫人犹豫一下,才问道:“侯爷,太医院那边以后是否就算了?”

    齐宁笑道:“怎么,不想做太医院的生意了?”

    这一路之上,田夫人已经恢复镇定,先前的惊怕已经消失不少,道:“有生意做,又怎会不做?只是那个老色鬼.......!”说到这里,脸颊微晕,恨声道:“今日得罪了那老东西,他.....他自然不会再让我们送药材。”

    齐宁道:“小小的典药局郎丞,就能够操控太医院,夫人也未免高看他了。他今日得罪了夫人,这笔账还没完,夫人这几日就待在家里,该办好的药材,你都办好,不出三日,保管让你往太医院送药材。”

    田夫人将信将疑,但想想齐宁又是什么人,他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瞧见马车离开,田夫人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今日若非齐宁挺身而出,当时的情形,她自己现在想想,都不知该如何去处理,齐宁以锦衣候之尊,竟是从天而降,从老色鬼手中将自己救出,田夫人心中却是无比的感激。

    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有男人挺身而出护全自己,那都足以让其感激一辈子,而田夫人的情况更是尤为特殊,她本就是孀居之妇,对她垂涎欲滴的大有人在,可是真正在她艰难之时挺身而出的却是凤毛麟角。

    她心情复杂,忽地想到先前在车内的情景,自己被齐宁揽在怀中,脸颊又是微微一热。

    齐宁坐在马车上,只是将那外袍拿在手中,虽然外袍披在田夫人身上时间不长,但上面却已经沾染上了田夫人身上的熟女幽香,这马车乃是田夫人的专用马车,她人虽然已经下车,但味道却还留在车上,萦绕在齐宁的鼻尖。

    齐宁此时却也想到方才抱着田夫人的感觉,心想这美熟妇果真是尤物,那丰腴柔美的绵软香躯只是抱上一抱,也是让人心神荡漾,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对这种成熟韵味的美熟女没有太大的抗拒力。

    回到侯府,大力赶着马车离开,齐宁也没瞧见顾清菡,心想顾文章既然已经派人过来通知过,顾清菡自然已经知道顾家的危难已经解除,不会太过担心。

    回来之后,他与顾清菡的隔阂依然没有消去,齐宁心知顾清菡对自己存有很大的戒心,他虽然心中对顾清菡确实有些想法,但也知道顾清菡紧守底线,还真是不易亲近。

    凭心而论,顾清菡严守底线,齐宁心中反倒是更为钦佩。

    只是顾清菡若即若离,时不时地表现的十分冷淡,这终究还是让齐宁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也能够理解。

    齐宁暗中追求顾清菡,自然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这个锦衣候是李代桃僵,与顾清菡实际上并无任何的瓜葛,就算真的与顾清菡发生些什么,齐宁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负罪感,但他知道顾清菡却以为自己是真的锦衣候,两人乃是婶侄关系,顾清菡当然不允许这样的关系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虽说官宦阶层的生活不少都是腐化堕落,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多有发生,并无什么顾忌,但顾清菡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齐宁既知顾清菡不想和自己靠的太近,干脆也就不再主动,表现的也就淡漠许多,以免顾清菡总觉得自己对她想入非非。

    他进府之后,没有瞧见顾清菡,也不询问下人,倒是韩总管见到齐宁回来,急忙过来道:“侯爷,账房的廖先生有事求见。”

    “廖先生?”齐宁对侯府账房从不过问,更不知道账房先生姓王姓李,问道:“他找我做什么?”

    韩总管道:“廖先生知道侯爷回来之后,本是要亲自过来,只是侯爷这两天十分忙碌,廖先生不敢打扰,私下里和老奴说了一声,若是侯爷有空,他就过来,他说侯爷去西川之前,吩咐他办一件事情,他已经办好。”

    齐宁只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自己何时吩咐账房先生帮自己办事?账房从来都是顾清菡在打理,自己从无过问,心下疑惑,道:“你让他过来吧。”

    韩总管立时退下,没过多久,只见一名五十出头戴着黑帽的老先生进到厅来,躬着身子拱手道:“侯爷!”

    齐宁打量一眼,有些印象,猛地想起来,起身笑道:“廖先生。”

    他这时候已经想到,自己临去西川之前,还真是让这账房廖先生办过一桩差事。

    琼林书院卓青阳被人所刺,下落不明,失踪之前,却留下线索,让齐宁从匾额之后找到了一截竹筒,从竹筒之中,发现了一卷极为古怪的卷轴。

    那卷轴上面满是稀奇古怪的文字,其中最左首有三个偏大一些的古文字,齐宁宛若看天书一般,对上面的文字一字不识。

    他知道侯府之中,账房内的人颇有学问,所以将那三字临摹下来,将其中一个字让这位廖先生辨识。

    只是这廖先生虽然学问不差,当时却也认识不得,齐宁只以为这种古文字确实罕见,也就随口让廖先生查一查,此后他去往西川,这事情也就搁下,那幅卷轴他也秘密藏好,一直到今日,他却差点忘记还有这桩事儿。

    这时候看到廖先生,立时便想起来。

    那廖先生恭敬道:“侯爷,你吩咐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他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两张纸,一张正是齐宁当日让他辨识文字的那张,另一张却是新纸,廖先生将齐宁那张先给了齐宁,道:“侯爷,这是您当日交给我辨识的那个字,不知对不对?”

    齐宁接过,见到那文字古朴素雅,字体其实十分美观,但偏偏异常生僻,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字。”

    廖先生笑道:“侯爷走后,小人查阅了各种古典,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字。不久前与几个朋友一起饮酒,正说到书法,适巧有一人对古文字略有精通,我当时就写了这个字让他辨识,他当场竟也认不出来,不过却领我去了他家里,找到了一本古字本。”

    “古字本?”

    廖先生点头道:“那是手抄古字本,极其罕见。据他所说,侯爷这个字不是普通的古文字,若是平常的古文字,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来。侯爷此字,很可能是早已经绝迹的秘影字。”

    齐宁大是惊讶,心想这秘影字又是什么玩意?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文字作为人类文化传承的一种重要符号,经过极其漫长和复杂的演化过程。

    虽然这个世界与他熟知的历史不同,但在他知道的历史之中,战国时期,各国的文字就大相径庭,同样一个字,书写的方法各不相同。

    这个世界显然也有这样的时期,也许历史上曾经也有五花八门的各类文字,优胜劣汰,许多古文字慢慢地消失在历史之中,而眼前这秘影字,或许就是消失的古文字之一。

    “这秘影字又是从何而来?”齐宁问道:“距今有多长时间?”

    廖先生解释道:“侯爷,其实这秘影字也不曾大肆流传,据我那位朋友说,秘影字出现在不到两百年前,流传了大概不到二十年,此后便即消失。实际上秘影字并非广泛使用,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用过。”

    “此话怎讲?”齐宁愈发奇怪。

    廖先生却是摇头晃脑道:“云破月影,浮萍送秋,侯爷,这影萍居士的名讳,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齐宁摇摇头,廖先生遗憾道:“影萍居士是不到两百年前的一位音律大家,世人对这影萍居士的评价一分为二,有人说他是古往今来音律造诣最深的宗师,音律方面,无人能出其右。但也有人说他只是个颠三倒四的疯子,其音怪异阴森,全无音律所求之美,不值一提。”

    齐宁顿时来了兴趣,笑道:“还有这等怪事。”

    “更怪的是,还有传说这影萍居士并非一人,而是一群人,这群人皆被称为影萍居士,都是音律上志同道合的怪人。”廖先生道:“众说纷纭,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也是难以说得清楚。”

    齐宁问道:“这影萍居士的音律,廖先生可曾聆听过?”

    廖先生忙笑道:“我哪里有此等运气,据我所知,影萍居士虽然音律无双,可是却并无什么曲谱留下来。传说影萍居士为人放-荡不羁,从不墨守成规,常年游历在外,不是身在群峰高山,就是远游大洋,当时许多达官贵人请他前去献艺,他却从不应召。”

    齐宁笑道:“这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所以影萍居士得罪过不少人。”廖先生道:“有人说他最终是落魄而死,也有人说他远涉重洋,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到底是什么结果,我辈也只能道听途说了。”

    齐宁微微点头,问道:“这秘影字与这影萍居士又有什么关系?”

第五二七章 地藏卷轴

    廖先生道:“据传这影萍居士不但音律无双,便是书法也是罕有人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为人古怪,音律也怪,这做事的方法更是奇怪。”顿了一顿,才道:“我那位朋友说,影萍居士常年四处游历,也交往了一些朋友,他与那些朋友书信往来,用的就是秘影字。”

    “难道这秘影字是影萍居士发明?”齐宁颇有些吃惊。

    他当然知道,文字的发明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廖先生点头道:“传闻就是如此,说那影萍居士和一帮人发明了秘影字,后来书信往来,用的都是这秘影字,这种字十分生僻,使用的人十分稀少,就像是暗号一样。”

    齐宁微微点头,这秘影字看上去十分美观,但却显得十分反复,宛若符文一般,文字的流通,越是简单就越能为人介绍,像这种文字,不为人所传,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本来这种秘影字很难为人辨识,可是当年与影萍居士一起的一位先人,却是对这秘影字很是喜欢,当做游戏,而且专门写了秘影字的介绍,后来被收录到一卷古本中。”廖先生笑道:“这种手抄古本流传下来的不多,我那位朋友说最多也不过百来本,他恰恰收录了一本。”

    齐宁心想自己这还真是运气,账房先生竟是查出了线索来。

    廖先生将自己手中那张纸递过来,齐宁接过,廖先生已经道:“侯爷所写的这秘影字,乃是一个‘藏’字!”

    “藏?”

    廖先生点头道:“绝无差错,我再三核对,确认无疑。”

    齐宁想了一想,问道:“廖先生能否将你朋友那手抄古本借过来几天?”

    廖先生笑道:“侯爷不用借。”从怀里取出一本来,“那手抄古本对我朋友来说,正规异常,便是我,也无可能借出来。我再三恳求,又请他吃了两顿酒,他终是同意我将那手抄古本抄录下来,我花了两天时间,一字不差全都抄写下来。”呈给齐宁:“侯爷若是需要,尽管收下。”

    齐宁心下大喜,暗想这老先生做事还真是周全,接过古本,翻看几页,果然是新抄录下来,道:“廖先生,你自己管着账房,账上自己去领五十两银子,当做是你酬劳。”

    廖先生忙道:“多谢侯爷。”拱手道:“侯爷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齐宁笑道:“你先去歇着,若是有事,我自然找你。”等到了先生退下,这才急匆匆返回自己的院子里,进门去,关上房门,到得床头,矮下身子,左右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用寒刃撬开墙头一块砖块,从里面掏出藏在其中的那幅卷轴。

    他确定门窗已经关好,此时天色尚早,倒不必点灯,坐到桌边,轻轻展开那幅卷轴,一切如故,卷轴本身有些发黄,上面的自己倒是清晰,最左首是那三个偏大一些的秘影字,其后则是密密麻麻宛若蚂蚁成堆的奇怪符文。

    若说左手三字看上去还像字迹形体,那后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就完全不像是文字,倒像是图画。

    齐宁深知这幅卷轴十分重要,卓青阳为了保护这卷轴,不顾性命,而江随云接近卓青阳的目的,竟似乎也是为了这幅卷轴。

    齐宁如今已经知晓江随云和严凌岘背后有一个黑暗的影子存在,若果猜测没错,江随云的所作所为,当然都是那影子指使。

    许多人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这幅卷轴,当然不是普通之物。

    只是他心下有些好奇,今日廖先生所言,却是让齐宁想到,难道这幅卷轴与当年那影萍居士有干系?

    秘影字当年只在小范围之内传播,而且是以影萍居士为中心,这幅卷轴开首三字便是秘影字,若说与影萍居士没有关系,那也是见了鬼。

    齐宁对着卷轴开首三字,翻开手抄古本,这秘影字在手抄古本的后半段确实有详细介绍,而且给予了辨识秘影字的方法,其实有些东西若是没有说破,便会觉得极其复杂,但是掌握到其中的窍门,确实很容易就能够辨识出来。

    这手抄本之中,不但说明了便是秘影字的方法,而且藤列出了整整三页纸的秘影字,与当世流行的文字进行对比,齐宁沉浸其中,说来也巧,腾列出来的第二个字,便与卷轴第一字一模一样,看那手抄本上的介绍,竟然是一个“地”字。

    先前廖先生所辨认的乃是第二个字,是一个“藏”字,前后两字相连,竟赫然是“地藏”二字。

    齐宁吃了一惊。

    这地藏他是再熟悉不过,从齐家老宅开始,地藏就如同游魂一般缠绕在齐宁身侧,西川也是流传着地藏一党伺机谋事造反。

    这卷轴开首两个字就是地藏,大楚齐宁的意料,皱起眉头来,暗想难不成这卷轴竟然与西川地藏有关系?

    但是细细一想,却觉得可能性并不大,或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这幅卷轴已经发黄,材质特殊,绝非十几二十年之物,明显是流传已久的古卷。

    齐宁因为一沉吟,也不耽搁,继续在古卷之中寻找第三个字,这秘影字不少看上去都是极其相像,一不小心便能弄混,每一笔都要仔细核对,到得第二页上,齐宁终于瞧见,竟果真有一字能对应上,确定无疑,齐宁才皱起眉头,喃喃道:“地藏谱!”

    这卷首三字,正是地藏谱三字。

    齐宁只听这名字,心想难道这幅古卷之上难道是一支曲谱,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暗想卓青阳不惜性命保护的竟然是一副曲谱?江随云耗尽心思想得到的,竟也是这样一副曲谱?

    他立时想到,那影萍居士传闻是天下无双的绝世音律宗师,而秘影字与那影萍居士息息相关,如果这当真是一副曲谱,还真是合情合理。

    齐宁摸了摸额头,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最开始得到这古卷轴,一直觉得重要无比,也做过各种猜测,想过这古卷轴上很可能是一套神秘莫测威力无匹的绝世武功口诀,也想过这有没有可能是告知宝藏下落的卷轴,甚至想过这其中是否隐藏着惊天的大秘闻。

    可是到最后,却没有想到这古卷轴很有可能是一支曲谱。

    一想到这是一支曲谱,齐宁便有些意兴索然。

    齐宁倒也明白,对于喜好音律之人来说,一支绝世曲谱当然是珍贵无比,可是对于齐宁这种对于音律并无太大兴趣的人来说,哪怕是最为珍贵的曲谱,他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来。

    想到卓青阳不惜性命而江随云一干人费尽袭击,只是为了一支曲谱,齐宁心下有些好笑。

    他正要卷起古卷轴,但忽地想到,这名字虽然是地藏谱,似乎是曲谱,但却并不能确定其中内容真的是音律曲谱,再说了,就算真的是一支曲谱,这其中就未必没有藏着秘密,当下倒是先要搞清楚这些奇怪的符文是不是曲调。

    卓青阳下落不明,齐宁毫无线索,也不知道卓青阳是死是活,只盼能从这卷轴之中发现一些端倪。

    他心知这古卷轴绝不能被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瞧见,否则说不定就要惹来麻烦,唯一沉思,故技重施,取了纸笔,再次将古卷轴一段奇怪符文临摹在了纸上,寻思着在这府中找人询问。

    他只怕稍有笔误,别人就难以辨识,所以下笔异常小心,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许久之后,终是将其中一段临摹下来,与原迹一般无二,这才满意,正在此时,却听得敲门声响,齐宁微吃了一惊,只怕被人看到卷轴,也不管是谁,叫道:“等一下。”迅速卷好古卷轴,过去藏到墙壁之内,填好砖块,又顺手将那手抄古本塞到被子下面,将自己临摹好的纸张放入袖中,确定并无破绽,这才走到门边,问道:“是谁?”

    只听一个柔美悦耳的声音道:“是我,宁儿,开门!”却正是顾清菡声音。

    齐宁想不到顾清菡会主动到自己院子来,打开门,房门一开,幽香扑鼻,伴着那裙裾摇曳,环佩叮当,明丽动人的顾清菡出现在眼前,一领玉色罗衫,一件水红的纱裙,身子娉婷,婀娜柔美,手中却是端着一只小托盘,放有一只釉色瓷罐,边上还有汤碗勺子。

    齐宁有些不解,顾清菡见他挡在门前,瞪了一眼,道:“就让我这样一直端着站在门口?”

    齐宁忙让开,笑道:“三娘突然过来,我有些措手不及。”

    顾清菡嫣然一笑,明媚不可方物,进到屋内,扭着腰肢,风姿绰约走进去,戚宁本要顺手关门,想到什么,终是任由房门敞着,走了过去,顾清菡将那托盘放在桌上,拿了汤碗,自己从釉色瓷罐中舀了汤水,也不回头,只是道:“他们几个回来说,本来你在酒楼用饭,却匆匆离开,连饭也没有吃,所以我自己下厨给你熬了汤,你趁热喝几口,我已经让厨房晚上早些用饭。”

    说话间,转过身来,将汤碗递过来,罗衫微褪,腕上的翠玉镯子映着雪白纤细的皓腕,欺霜塞雪,细嫩光滑,丽色惊艳。

第五二八章 开诚布公

    齐宁知道今日顾清菡过来,无非是感激自己帮顾家解了围,心中暗叹,若非如此,只怕这风姿绰约的美娇娘也不会主动往自己屋里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结果汤碗,喝了几口,这才道:“多谢三娘,辛苦了。”语气十分的客气。

    顾清菡秀眉微蹙,似乎不大适应齐宁这种语气,但还是浅浅一笑,在齐宁边上的椅子坐下,轻声道:“当铺那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次......这次可是多亏了你。”

    齐宁摇头道:“三娘不必客气,便是素不相识之人,我若碰到这等流氓地痞害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顾清菡嫣然一笑,道:“那你是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胡思乱想。”齐宁将汤碗放入托盘中,道:“三娘只劝舅父以后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就是。”

    顾清菡微点螓首,道:“我自然是要说的。”

    齐宁“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顾清菡见齐宁不说话,顿觉气氛有些尴尬,齐宁将顾家从深渊生生拽出来,这美娇娘自然是内心异常感激,也有不少话要说,可是齐宁此时表现的十分淡定自然,倒是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一下,才道:“你再多喝一些。”

    齐宁摇头道:“肚子不饿,不用了,谢谢三娘。”

    顾清菡眉宇间显出一丝恼意,起身来,端起托盘,道:“不喝就不喝。”转身便走,她身材保养得宜,凹凸有致,骤然转身时,纤腰盈盈软软,风摆柳枝一般,摇曳生姿走出几步,到了房门前,也没听齐宁说话,忽地停住脚步,转身走回来,放下托盘,瞪着齐宁。

    齐宁苦笑道:“三娘为何这般表情?难道我又做错什么了?若是哪里有错,你尽管教训,你是长辈,说的话我自然会听。”

    顾清菡听他说话阴阳怪气,没好气道:“我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这两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宁故作疑惑道:“三娘,我.....我这两天没怎么样啊?”

    “你......!”顾清菡有些气恼道:“你干嘛老躲着我,不和我说话?我是吃人的猛兽,你就这样害怕?”

    齐宁睁大眼睛,此时终于明白和女人真的没有道理可讲,顾清菡出身世家,大家闺秀,修养极佳,可是真要无赖起来,也不遑他让,先前明明是她躲着自己,搞得就像自己随时要强奸她一样,现在倒好,这美娇娘竟然倒打一耙。

    “说话!”见齐宁张着嘴巴,一脸惊讶,顾清菡抬手用纤纤玉指指着齐宁:“你这小东西,我现在还管不了你了?”

    齐宁心中好笑,暗想我两世为人,年岁加起来可比你大得多,却故作无奈道:“三娘让我说什么?”

    顾清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你说,我辛辛苦苦给你熬了汤,你.....你干嘛连一碗也没有喝干净?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她故作凶态,只是相貌美艳,无论如何也显不出凶悍之色来。

    她此刻近在齐宁身前,齐宁坐在椅子上,只见到顾倾寒细细腰身,大概是内衣里穿了襕群,所以妖娆体态尽显,那怒突酥胸,直欲裂衣而出,尤其是那透体幽香,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诱人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顾清菡当然是美人,而且是个韵味十足的大美人。

    一头秀发梳的服服帖帖,淡淡蛾眉,浅浅红唇,发髻上插着一枝翠玉的发簪,细腻的肌肤衬着精巧端庄的五官,容颜妩媚,身姿婀娜,风姿韵味极是不凡。

    齐宁总觉着这顾清菡有一股魔力,只要瞧她如花似玉的娇媚样容,就能让自己心猿意马,或许顾清菡确实是自己骨子里喜欢的类型,不过这样的美人儿,只要是个男人,又有哪一个不动心?

    一个妩媚如春花徇烂、成熟似水蜜-桃儿般的美人近在眼前,齐宁却是一副委屈神态,道:“三娘,你做的汤味道鲜美,又怎会不好?只是皇上告诉我说这两天便要朝会,我初次上朝,心里担忧,所以......!”

    “你以为我会信你?”顾清菡没好气道:“你胆大包天,上个朝你还忧心?”眼眸儿一转,才道:“总不能一直这样子的。”

    她这话没头没脑,可是齐宁却瞬间秒懂。

    两人若即若离,齐宁很不适应,顾清菡显然也觉得这样长期下去不是个办法。

    齐宁叹了口气,知道顾清菡这是想要解决这事,这院子里并无别人,他想了一下,终是叹道:“不是我不和三娘说话,我.....哎,我是害怕......!”

    “害怕我?”顾清菡抬手指了指自己细腻雪白的脸颊,“你怕我?我还以为你现在长大成人,翅膀硬的都要飞起来了。”

    齐宁看着顾清菡娇媚脸庞,心下一横,终是道:“我是害怕三娘误会,担心三娘觉着我一直对你没安好心。”

    顾清菡脸颊一热,泛起一丝迷人红晕,但她今日本就是要将此事说破,齐宁主动说出来,反倒不是什么坏事,坐正身子,酥胸傲挺,柔声道:“宁儿,其实.....其实三娘也有错。前些时日三娘确实有些害怕,不过.....不过三娘想了想,也不能全怪你,你刚刚长大成人,这种事儿......这种事儿也算正常。”说到这里,脸颊更是发烫。

    顾清菡开诚布公,齐宁也是欢喜,问道:“三娘的意思是说,我.....我喜欢你并无错?”

    “不是不是。”顾清菡急忙摆手道:“不是喜欢我.....哎呀,我是说,你.....你对.....对女人动心,这并没有错。以前是我不对,没有.....没有给你派个陪房丫鬟,你现在已经长大,按照年岁,也可以成婚,只是武乡侯那老东西卑鄙无耻,否则三娘已经开始为你筹备婚事。”

    齐宁皱眉道:“三娘是说苏紫萱那丫头?幸亏这门亲事退了,否则我也不会让她过门?”

    “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哪轮到你来做主?”顾清菡瞪了他一眼。

    齐宁道:“若是苏紫萱那样的,我绝不同意,除非是.....除非是三娘这样的,我才娶为妻子。”

    “你不要乱说。”顾清菡知道一旦开诚布公说清楚,总有些臊人的话,有了心理准备,继续道:“我已经和太夫人禀报过,太夫人的意思,也是找寻一家门当户对的小姐迎过门来。太夫人说你虽然已到成婚年龄,但是迟上一两年娶亲也不打紧,可以.....可以先给你找个陪房丫头,甚至你如果愿意,可以先迎进一房妾室。”

    齐宁微皱眉头,顾清菡道:“陪房丫头我已经找好,刚满十六岁,长的十分水灵,这几天就可以进府来伺候你,有了她之后,你.....你以后就不会胡思乱想。”

    齐宁叹了口气,道:“三娘,你以为我是缺了女人,才会.....才会亲近你?”

    “你虽然长大,但许多事情还不懂。”顾清菡知道这事儿越早说清楚越好,不能久拖不决,语重心长道:“你不是喜欢三娘,只是从小在三娘身边,所以......,你只是年纪大了,开始对女人有了好奇而已。”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你这要给我做青春期教育,摇了摇头,道:“三娘,那个陪房丫头还是算了吧,我一人挺好。”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顾清菡微恼道:“等你看到那丫头,自然会喜欢的,我......!”

    齐宁抬手摆了摆,问道:“三娘,你觉着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吗?若当真如此,皇上又为何会派一个孩子前往西川?”身体前倾,盯着顾清菡那迷人的眼眸,轻声道:“我喜欢三娘,不是一时冲动,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必牵挂什么锦衣侯府。”

    顾清菡一愣,一时不解,蹙眉道:“什么?”

    齐宁摇头笑道:“没什么。三娘,你不用担心,从今以后,我不会为难你,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顾清菡知道他口中这样说,但这道结不解开,不可能再恢复到从前样子,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那.....那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三娘人老珠黄,脾气又不好,而且.....哎,一无是处,你又喜欢我什么?”

    齐宁微笑道:“喜欢一个人总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从我开窍之后,我便觉得三娘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便是在梦里,我也想着三娘。”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顾清菡既然和自己说开,那么自己趁机发起进攻,无论成与不成,总是能让顾清菡心中明白。

    顾清菡却是面红耳赤,被齐宁盯着看,觉得有些心虚,咬着红唇,随即才轻声道:“可是.....可是你该知道,就算你......就算你真的喜欢我,那也不能......不能乱来,我是你婶娘,要是......要是被人知道,那......!”抬手捧着脸,感觉脸颊如同火烧般发烫。

    齐宁叹道:“三娘,我也知道有些不该,可是感情这东西,可不是人能控制住,你可知道,我到西川这些日子,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你,只怕你受委屈,晚上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你,哎,你.....你又让我怎么办?”

    “不许说,不许说。”顾清菡不敢看齐宁,见到房门还敞开着,若是平日,她倒不在乎,可此时却总感觉不踏实,道:“你.....你先去把门关上。”

第五三零章 奇音怪律

    顾清菡被齐宁一把抱住,吓了一跳,只以为这小混蛋又是头脑发热,和前几次一样,对自己又要动手动脚,扭动几下,腰肢若蛇,臀儿摇晃,发现齐宁只是抱着自己,并无其他动作,挣扎便弱了许多,低声斥道:“快放手,不要让人看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没人进院子,门也拴上了。”齐宁闻着顾清菡身上的体香,心旷神怡:“三娘,不要动,我只是抱一抱,绝不乱来。”

    顾清菡又气又恼,却又是无奈,齐宁虽然并没有是太大气力,但足以让顾清菡无法挣脱他怀抱。

    被这小混蛋抱在怀中,顾清菡咬牙切齿,只能道:“说话要算话,你.....你可不能胡来。”她这意思,也就是应允齐宁可以抱着她。

    顾清菡身姿娉婷,凹凸有致,该瘦的地方一分不增,该丰满的地方却也是恰到好处,她身子绵软,珠圆玉润,那鼓囊囊的胸脯贴在齐宁的胸膛上,让齐宁切实感受到了这位美娇娘胸脯的傲人尺度。

    齐宁两手抱在顾清菡腰肢上,愈发觉得顾清菡的腰肢宛若水蛇般,也难怪平时走路的时候这腰肢如同柳枝般摇曳生姿,如此细软的小蛮腰,走起路来又如何不扭动,也恰恰如此,更是衬托出她臀儿的丰满挺翘。

    他实在很想将手往下面放一放,却感受顾清菡那丰圆臀儿的美妙,但这时候能抱住她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他有了以前的教训,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齐宁闻着顾清菡成熟少妇的体香,顾清菡自然也是闻到齐宁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味道,明知道这个小混蛋和自己差了一辈,可她那颗心却怦怦直跳,呼吸也微促,酥胸一起一伏,齐宁感受到酥胸的挺拔,更是在起伏之中感受到胸脯的柔软和弹性。

    顾清菡低着头,不敢直视齐宁眼睛,片刻之后,感觉齐宁的一只手似乎从自己腰肢往下移了移,立刻将手绕到后面抓住,甩了开去,低声斥道:“说了只是抱一抱,不要乱动。”

    齐宁倒也不是有意,只是这柔美香躯太过诱人,被顾清菡那迷人的体香一催,齐宁还真是有些意乱情迷,环在要腰肢的手情不自禁往下移动,被顾清菡这一甩开,有些尴尬,但面上却是淡定自若,轻声道:“三娘身上好香。”

    顾清菡被这一句话惊醒,香躯一震,暗想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此时却感觉到小腹处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成熟腴美娇躯顿时有些发软,猛地用力推开齐宁,退后两步,微喘气道:“好了,牵也牵了,抱也抱了,下次.....下次再不许这样。”她脸颊带着醉人的沱红,瞥见齐宁腹下隆起来,又怎能不知是什么缘故,羞臊无比,转身低头便要离开,忽地瞧见地上有一张纸,有些奇怪,弯身捡起,打开了看了一眼,只见到上面是奇怪的符文,正好借此缓和尴尬,问道:“这是什么?”

    这张纸却是齐宁先前从地藏谱临摹下来的符文,本来放在袖中,刚被顾清菡甩开,恰好从袖中飘下来。

    齐宁知道顾清菡也是通晓音律,凑近过来,问道:“三娘也不认识上面是什么?”暗想如果这地藏谱当真是曲谱,那上面录下的自然是五宫之调,顾清菡通晓音律,应该能一眼认出来。

    顾清菡摇摇头,但很快蹙起秀眉,道:“不对,这.....这好像是曲谱!”

    齐宁顿时有些失望,他其实最不希望地藏谱是曲谱,但顾清菡竟是发现端倪,看来还真是曲谱,问道:“当真是曲谱?”

    “也不对。”顾清菡俏脸满是疑惑:“似乎是曲谱,可是......!”她莲步轻移,缓步走到桌边,在椅上坐下,瞅着纸上符文看了片刻,忽然笑道:“我明白了,这是曲谱,不过......它是将两道曲谱融在一起,也难怪晦涩难通。”

    “两道曲谱融在一起?”齐宁疑惑道:“三娘,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对地藏谱期望极高,只盼着其中果真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清菡指着其中一个符文道:“你瞧这个,乍一看去,晦涩难通,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却又酷似曲调,但曲调之中,却无此律。”嫣然一笑,道:“你是从哪里弄到这古怪东西,写这曲调之人当真古怪,他这是将两个曲调合在一起,非要拆开了才能认得清楚,一个是高商音,一个却是低宫音。”

    齐宁奇道:“还有这等怪事?”

    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道:“这是你的东西,你还问我?”

    齐宁挠了挠脑门子,笑道:“我只是好玩而已,三娘,这句曲调,你能否走奏出来?”

    顾清菡又细细看了片刻,瞧见桌上尚有执笔,又见纸上曲调字迹甚新,蹙眉道:“宁儿,你在搞什么鬼?这不是你自己写出来的吗?”

    齐宁苦笑道:“三娘,我也不瞒你,不过......我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第三人。”

    顾清菡道:“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便要起身,齐宁忙双手按住她香肩,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压低声音道:“这是卓先生当初教我画的东西,我一直不明白其中意思。”

    “卓先生?”顾清菡一怔,随即蹙眉道:“我前阵子听说卓先生似乎外出远游,而且这一去时间不短,听说要好几年,便是琼林书院也暂时关了门,那么大年纪还要东奔西波,真是不容易。”

    “琼林书院关门了?”齐宁皱起眉头。

    顾清菡道:“你不知道?”随即想起来,笑道:“那是你去西川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以为卓先生远游,事先会与你说一声。”

    齐宁想了一想,问道:“那小瑶岂不是没有进学?”

    “你不必担心。”顾清菡道:“小瑶最近一直在照顾她的母亲,我也派人时不时地过去看一下,还算是衣食无忧,唐姑娘也亲自去看了一次,她母亲身体倒是无碍,只是精神异常,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齐宁这才安心,他对小瑶母子一直都是十分同情,感激道:“三娘,你这心底可真是善良。”

    “别拍马屁。”顾清菡道:“是了,你说这曲调是卓先生教给你,只教了你这一句吗?”

    齐宁摇头道:“还有一些,我只写了这一句。”

    顾清菡微点螓首,道:“卓先生是饱学鸿儒,他传授的曲谱自然不同一般。”此时天色尚早,她也不急,取了纸笔过来,看了齐宁一眼,道:“我将这句曲调拆开来,你不要说话。”

    齐宁立刻端了椅子在顾清菡对面坐下,顾清菡这才执笔,细心拆解曲调。

    齐宁坐在顾清菡对面,瞧着顾清菡,见她眼若秋水,面似芙蓉,肌肤若雪,鸦鬓油亮,腮边一绺青丝垂下,雍容华美之中,多了几丝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娇媚,真是越看越喜欢。

    顾清菡虽然细心拆解,但齐宁盯着她看,她自然不会毫无察觉,微抬眼,瞪了齐宁一眼,努了努嘴,道:“去把门打开,屋里太暗。”

    其实屋里虽然不算明亮,却也说不上暗,齐宁知道顾清菡是担心自己又要动手动脚,笑道:“若是太暗,我把灯点上。”

    顾清菡玉手一拍桌子,竖起秀眉道:“我现在说话,你一点儿也不听了是吧?”

    齐宁哈哈一笑,起身来,过去打开了门,顾清菡这才安心,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她已经将拆开的曲调写在另一张纸上,递给齐宁道:“没错,这是两首曲调融在一起,真是奇。”

    齐宁也不伸手去接,只是问道:“三娘能弹奏出来?”

    顾清菡看着曲谱,很快便蹙起秀眉,微微摇头道:“真是古怪,这.....这曲调如何能够弹奏出来......!”抬手将腮边青丝撩到后面,随即右手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打了打节拍,摇头道:“不对不对,这.....这是胡来,曲调根本无法衔接,难以弹奏出来......!”

    齐宁眼睛亮起来,道:“你是说这不是曲调?”

    顾清菡道:“我何时说过不是曲调?我只是说这曲调古怪,不是寻常人能够弹奏出来。我虽然略通音律,但本事低微得很,卓先生的曲谱,当然不会有错,我弹奏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弹奏不出来。”

    齐宁心想这话倒也不错。

    如果这是曲谱,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影萍居士亲自创作的音律,传闻那影萍居士的音律极其古怪,他的曲谱,寻常人难以演奏出来,倒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顾清菡起身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音律了?”过去收起托盘,道:“你自己慢慢瞧吧。”转身要走,齐宁忙道:“你这就走了?”

    顾清菡回头白了齐宁一眼,也不说话,扭着腰肢,风姿绰约离去。

    齐宁摇头叹了口气,抬手放到鼻中,手上留有余香,想到方才抱着顾清菡的感觉,当真是回味无穷。

    他拿过那拆解开的曲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好多留,既然知道那地藏谱是曲谱也就是了,将两张纸俱都销毁,心里却是寻思着,向百影托付自己要向大光明寺空藏大师传讯,回来因为顾文章的事情已经耽搁了两天,看来明天还是要往紫荆山去一趟,拜会空藏大师。

    到黄昏时分,齐宁让人去叫韩寿,准备让韩寿略作准备,备好马车和干粮,明日一早好前往大光明寺,没过多久,韩寿匆匆过来,没等齐宁说话,函授已经递过一份请柬,道:“侯爷,刚刚有人送来请柬,说是卓姑娘想请侯爷过去坐一坐。”

    齐宁接过请柬,打开扫了一眼,字迹娟秀,落款却是卓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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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一章 一物降一物

    卓仙儿突然派人送来请柬,齐宁倒是有些意外,细细寻思,还真有一段日子没有瞧见那丽质天生的美人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想到卓仙儿外表清丽,但骨子里却是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媚意,齐宁倒还真想去瞧瞧她,但一想到真要这时候去秦淮河,在那温柔水乡之中,可未必就能很快回来,明天一大早还要前往紫金山大光明寺,今天倒是不能出门。

    不过从大光明寺回来之后,到时要抽时间去看一看,记得上次见到卓仙儿,还是在京城疫毒蔓延期间,若非当夜画舫上有人疫毒发作,那卓仙儿只怕早已经被自己采摘了红丸,成了自己的女人。

    随即摇摇头,心想自己这心思是不是太过花哨,先前还一心想要亲近顾清菡,这时候一听到卓仙儿,竟也是有些想入非非,难不成自己竟然在这富贵荣华之中也变得腐化起来?不过无论是顾清菡还是卓仙儿,那都是千里挑一的绝等尤物,只是自己运气好,这些绝色美人儿俱都被自己碰上,如果换做别的男人,哪怕再是清心寡欲,见到顾清菡和卓仙儿这等级别的没人,只怕也是情难自禁。

    晚饭时候,齐宁却是没有瞧见顾清菡,才知道顾清菡去了顾宅那边。

    齐宁倒也不意外,今日刚刚帮顾家解了危难,顾清菡自然是要前去看看顾老太,再多安慰几句,说不定还要教训顾文章一顿。

    齐峰刀伤虽然并无大碍,但齐宁还是让他再多休养一阵,只是让李堂挑选了几名精干的护卫随同前往大光明寺,其实以齐宁现在的武功,李堂等人在不在身边护卫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若是连齐宁都抵挡不住,李堂等人更是不可能挡住,不过身为堂堂锦衣候,出门在外,身边不带几名护卫,那也是说不过去。

    李堂等人得到通知,也都是早早收拾,准备次日起程。

    睡到半夜时分,齐宁却是被一阵鸣钟之声惊醒,这声音颇为悠长,齐宁翻身做起,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扭头看窗外,见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皱起眉头,暗骂一句神经病,心想这半夜三更敲鸣钟声,惊动人们,还真是病的不轻。

    那钟鸣声响了一阵,终于停止,齐宁松了口气,心想天色还早,再睡个回头觉,还没躺下,就听到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已经有人到了自己的院子,听那脚步声,竟不止一人,心下疑惑,还没开腔询问,就听外面传来韩总管声音:“侯爷,侯爷,快起身!”

    齐宁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反应迅速,跳下床来,他晚上睡觉只穿了一条单薄长裤,赤着上身,套上鞋子便跑过去打开门,道:“怎么了?什么事如此慌张?”开门一看,只见到门外竟是站了四五个人,韩寿韩总管站在最前面,顾清菡竟是也在门外,此外还有几名丫鬟,一名丫鬟手里提着灯笼。

    其他丫鬟手中俱都拿着东西,似乎是服饰帽冠之类。

    齐宁呆了一下,顾清菡却已经催促道:“先进去,赶紧服侍侯爷穿袍戴馆,韩总管,有没有准备马车?”

    “三夫人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套马车了。”韩寿道:“朝钟响了两通,三通钟响之前出门来得及。”

    顾清菡点头道:“那就好。”已经是率先进到屋内,见到齐宁还一脸茫然站在门边,急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赶紧换上朝服,今日皇上早朝,你是第一次上朝,绝不能耽搁。”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讶然道:“三娘,你是说,刚才那钟声......?”

    “那是宫里的朝钟,皇上要上朝了。”顾清菡一边说,一边指挥丫鬟们开始为齐宁穿上朝服,齐宁走过去,展开四肢,几名丫鬟竟似乎是专门训练过,十分的利索,有人专门捧着衣衫,有人则是动手先为齐宁穿上里面的衬衣,再将紫色的朝服为齐宁套上,亦有人上来开始为齐宁系腰带,还有人则是迅速为齐宁梳理发髻。

    这时候又有两名丫鬟进来,送了洗嗽的水和毛巾进来,众人俱都是忙而不乱。

    齐宁心知自己一直没有考虑这样的事情,但顾清菡却早已经为自己考虑好,这些人自然都是顾清菡早就训练准备好,一等上朝,随时侍候,只听顾清菡道:“大楚并非日日登朝,例来都是三日一朝,早朝之前,都会有朝钟响起,若是皇上紧急召集,便会有急鸣钟。”她见到齐宁发髻有些凌乱,亲自过来帮忙整理,继续道:“皇上刚刚上朝理政不久,是不是会有急鸣钟,今日倒是例行的朝会,已经响起两通朝钟了。”

    齐宁心叫惭愧,暗想自己看来睡得还是有些沉,第一通朝钟自己竟然没有听到,方才惊醒自己的却是第二通朝钟。

    他微皱眉头,本来已经打算好今日一早便动身去往大光明寺,这下子倒好,小皇帝突然早朝,自己是朝廷四大世袭侯爵之一,如今又身在京城,当然不能避过朝会,看来去往大光明寺的安排只能继续延后。

    众人很快就帮齐宁穿好了朝服,这是齐宁承袭侯爵之后,顾清菡专门派人按照齐宁的身材缝制出来,一套朝服价值不菲,花的银子不在少数,但是穿上之后,却也是威风凛凛,显得异常贵气。

    又有人伺候齐宁洗嗽过后,顾清菡这才和另一名丫鬟一起为齐宁戴上了冠帽,顾清菡上下打量一番,嫣然笑道:“平时看着也就普普通通,这朝服一穿上,还真是贵气逼人。”见齐宁嘴唇微动,似乎要说话,她担心这么多人面前,齐宁会冒出不该说的话来,已经挥手打断道:“好了好了,赶紧出门。”

    众人簇拥着齐宁往侯府外去,一边走,顾清菡一边嘱咐,都是脚步匆匆,到了前院,眼前快要出门,却见到前面一道影子一闪,众人都是吓了一跳,齐宁想也不想,横臂挡在顾清菡身前。

    顾清菡见他第一反应便是想着护卫自己,心下暖暖的,众人瞧过去,只见到那影子本来已经如同闪电划过去,却忽然又回头来,径自向齐宁走过来,韩寿已经道:“是......是丑汉。”这突然像幽灵一样冒出来的,正是黑氅怪汉。

    若不是这黑氅怪汉突然冒出来,齐宁几乎差点忘记侯府还有词此人存在。

    这黑氅怪汉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一直住在侯府之内,偌大侯府,多一人不嫌多,虽然饭量极大,但感念其曾经救过顾清菡,侯府对他也一直是十分照顾,他一个人顶三四个人的饭量,侯府是供应不误。

    黑氅怪汉在侯府行动自由,只是如今却也太过自由,虽然给他安排了专门的住处,但这人却几乎没有在自己的屋内睡过,不是睡在墙角,就是睡在一些犄角旮旯之处,他倒似乎有此癖好。

    白天倒好,可是晚上这家伙有时候特别精神,总是冷不丁冒出来,像鬼魂一样,侯府不少人都是被这黑氅怪汉惊吓过,一开始大家心里难免怨言,但顾忌顾清菡,谁也不敢说什么,不过最近却是略有好转,孰知这一大早,却忽然又来了这么一出。

    齐宁有些意外,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那黑氅怪汉却是歪着脑袋,走到齐宁身前,上上下下打量齐宁一番,瞧见朝服上绣的花饰,咧嘴一笑,竟伸出手来,往那花饰上摸过去,众人都是微微变色,韩总管已经低声斥道:“丑汉,推开,不要乱来。”

    丑汉瞧了韩总管一眼,理也不理,韩总管却已经叫道:“素兰!”

    便听一个清丽的女生道:“丑汉,你过来,不要挡着侯爷。”声音颇为温和,齐宁回头瞧了一眼,见是先前服侍自己穿衣的一名丫鬟,二十岁上下年纪,样容清丽,虽然算不上什么美人,却也颇有几分姿色,十分耐看。

    那丑汉听到声音,却如同听到圣旨一般,咧嘴笑着,跑到那丫鬟素兰边上,绕着素兰转了两圈。

    齐宁大是惊奇,却见韩总管向那素兰使了个眼色,素兰微微点头,这才向黑氅怪汉柔声道:“丑汉,你来,我带你去吃糕点。”那黑氅怪汉顿时便显得十分兴奋,连连点头,素兰这才向齐宁盈盈一礼,领着那黑氅怪汉退了下去。

    齐宁啧啧称奇,这时候才放下护住顾清菡的那条手臂,忍不住看向顾清菡,顾清菡何等精明,如何不知道齐宁想问什么,抿嘴一笑,妩媚动人,轻声道:“这侯府上下,如今恐怕也只有素兰能管得住那丑汉了,这是一物降一物。”

    齐宁心知这其中必有故事,便在此时,那鸣钟之声再次响起,顾清菡催促道:“宁儿,不要耽搁,赶紧入朝。”出了侯府大门,马车已经备好在正门外,李堂等七八名护卫也都牵马在等候。

    齐宁也不耽搁,径自上车,李堂等人齐齐上马,有前有后,护着马车向皇宫过去。

第五三二章 金刀余晖

    马车一路到了皇城城门之外,下车之后,齐宁才发现这皇城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黑压压一片,俱都是朝服在身,皇城城门尚未打开,众朝官三五成群,都是在低声私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齐宁下来后,马车径自离开,去了专门停放车辆之处,李堂等人也只能护送到皇城门外,自然不能跟随进去,也都是随着马车过去。

    齐宁整了整衣衫,他靠近过去,所过之处,不少人倒也是向他拱了拱手,但神态却也说不上有什么敬意。

    齐宁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些官员的眼中,年轻浅薄,虽然有爵位在身,但无论资历还是威望,都算是初出茅庐,这些人打从心里也不会如何有任何的敬畏,若是换作齐景在世,眼下的情形自然又是不同。

    他随便扫了一扫,发现其中倒也有不少熟人,武乡侯苏禎正与几名官员有说有笑,兵部左侍郎卢宵亦在与几名官员低声私语,便是户部尚书窦馗也在人群之中,不过司马家的人和淮南王等几名朝中巨头却都是没有出现。

    苏禎恰好也瞅见齐宁,怔了一下,脸上笑容微僵,但很快就微转身过去,继续与人说笑。

    已经入夏,天色只是蒙蒙亮,但气候却是不凉,齐宁正有些无聊,听到边上脚步声响,一个声音道:“侯爷。”

    齐宁忙转身过去,却发现是虎神营统领薛翎风,前番京城疫毒蔓延,薛翎风虽是出了大气力,齐宁对他极有好感,笑道:“薛.....薛统领!”心想薛翎风负责京城的卫戍,自然也是要参加早朝。

    薛翎风微点头,道:“听说黑鳞营日夜苦练,侯爷可否去检阅过?”

    齐宁一怔,暗想怎地一上来就提这个话题,但想到薛翎风本就是武将,关心黑鳞营的训练也实属正常。

    黑鳞营组建之后,他便去了西川,回来之后,也一直没有时间过去瞧瞧,具体什么情况还真是不知道,轻声道:“这两天抽时间便要去看看的。”

    薛翎风也是轻声道:“黑鳞营当年是大将军一手打造出来的旗号,如今能够重建,实属不易,无论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大将军,侯爷都要多放些心思在上面。段沧海等人都是黑鳞营出来的老兵,由他们训练,不成什么问题,不过.......!”左右扫了扫,只是远远瞧了那边正在低声细语的窦馗一眼,才轻声道:“重器费重金,侯爷朝会之上,也是可以向皇上多要些饷银的。”

    “饷银?”

    薛翎风轻声道:“据我了解,黑鳞营已经筹建近两个月,却并不曾听说有饷银拨下去。侯爷一直在西川,段沧海或许还没能及时向侯爷禀报。再骁勇忠诚的兵士,若是吃不上饭,便人心难复,说不定还要闹出兵变的。”

    齐宁皱起眉头,也是远远瞧了窦馗一眼,又瞧了兵部侍郎卢宵一眼,轻声道:“多谢薛叔指点,我心中有数。”

    薛翎风和他说话之时,语重心长,倒似乎是以长辈的语气与他说话,齐宁却明白,薛翎风当年是大将军齐景一手提拔起来,跟随齐景多年,对锦衣候齐家也是有着特殊的感情,所有人都知道,黑鳞营就是齐景的心头肉,如今黑鳞营能重建,薛翎风当然希望黑鳞营能够恢复往日的雄风。

    正在此时,先后几辆马车齐齐赶到,最前面一辆马车下来之人正是淮南王萧璋,萧璋下了马车,回头瞧了一眼,见到第二辆马车内下来的却是镇国公司马岚,当下走过去,笑道:“国公年近七旬,却依然是精神健烁,这一大早还能精神焕发,这是一年比一年年轻咯。”

    这时候后一辆马车的司马常慎也已经快步过来,向萧璋行了一礼,随即扶住了司马岚,司马岚笑道:“王爷这是嫌弃我老咯,哈哈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这天还没大亮,等日后老夫告老还乡,也就不用摸黑起身了。”

    淮南王笑道:“皇上万岁,国公百岁,以国共的身子骨,至少还要伺候皇上三十年呢。”

    司马岚摆手笑道:“王爷说笑了。”这时候众朝官见到朝中两大巨头同时到来,不少都迎了过来,分列两边,淮南王率先过去,司马常慎瞧着司马岚的背影,冷笑着低声道:“再干三十年,岂不让某些人恨死了。”

    司马岚瞥了司马常慎一眼,司马常慎便不敢说话,扶着司马岚过去。

    还没走出几步,却听到又有马车声响,司马岚也不回头,司马常慎倒是回头瞧了一眼,脸上显出吃惊之色,随即压低声音道:“爹,您看,他也来了,那是澹台家的马车。”

    司马岚回过头,只见那辆马车颇为宽敞,在马车车身上,却刻有古怪的图案,乃是一把大刀,通体发金。

    许多官员瞧见那马车,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都露出惊异之色。

    朝中上下其实都知道,那金刀乃是金刀候澹台家的家徽,澹台家的马车走在街上,一眼就能辨识出来。

    金刀澹台家乃是帝国四大世袭侯爵之一,早在太祖时代,更是头号战将,直到太宗皇帝接过大位,提拔了锦衣齐家,帝国另一大武勋世家这才闪耀升起,世人皆知,大楚帝国的武勋双璧,正是锦衣齐家和金刀澹台家。

    锦衣齐家在两代锦衣候的功勋之下,威名远播,天下皆知,齐家统军征伐西川,北上抗汉,皆都是赫赫战功,而澹台家则是往南方平定匪患,此后更是统领大楚的东海水师,所以世人称锦衣齐家为陆上猛虎,而澹台家为海上凶蛟。

    不过近些年来,澹台家在朝中却是显得异常低调,甚至有些孤僻,极少与朝中官员有所往来,金刀候澹台煌常年在府里休养,两个儿子也都是在东海水师之中,先皇帝还在之时,就已经特许澹台煌不必上朝。

    这已经多年不曾见过澹台煌在朝会上出现,此时澹台家的马车突然出现,除了澹台煌,也无人敢乘此马车,所有人都有些吃惊,暗想澹台煌为何会突临早朝。

    车马打开之后,两名金刀侍卫小心翼翼从车内扶出一名老者来,齐宁此时也时看得清楚,见到那老者一身官袍,虽然年事已高,但却能看出他体型魁梧,只是下车之时,身形微微摇晃,便知道这老者的身体只怕有些问题。

    本来已经走向城门的淮南王和镇国公都已经转身回头,向金刀候澹台煌迎了过去。

    非但是这两人,武乡侯苏禎等朝中官员也都是纷纷上前,齐齐向澹台煌拱手行礼,谁也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从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上,齐宁都能感受到众官员对这位老者的敬畏。

    “是金刀候!”薛翎风在齐宁耳边低语一句,也是迎上前去。

    齐宁看到那马车上的图案家徽,已经猜到几分,也是往那边走过去一些,澹台煌下了马车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淮南王此时已经快步过去,拱手道:“老侯爷,您老怎么也来了?”他虽然贵为王爵,但当年他尚在襁褓之中时,金刀候澹台煌便已经跟随太祖皇帝征讨天下,是以淮南王对澹台煌也是异常的尊敬。

    当年赐封的四大世袭候,齐宁已经是锦衣第三代,武乡侯苏禎是第二代,只剩下司马岚和澹台煌还健在。

    如今司马岚已经被加封为镇国公,四大世袭后之中,澹台煌却是唯一的第一代世袭侯爵。

    澹台煌虽然已经保有当年的气势,但年岁已大,却也是不得不服老,他年过七旬,白发苍苍,脸上满是褶皱,一双眼睛也并无多少光彩,花白的胡须从鬓角连到下巴,亦可见当年之雄猛。

    “已经很多年没有入朝了。”金刀候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露出一丝笑容:“若是再不来朝,以后只怕没有机会了......!”说到这里,便是一阵咳嗽,淮南王十分体贴,也顾不得自己是王爷之尊,亲自过去扶住澹台煌一只胳膊,随即抬手轻拍淮南王背部,道:“老侯爷,我派人几次送去药物,那都是珍稀药材,对您老身体大有裨益,可是.....哎,你却从无收下,你这又是何苦。”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抗拒。”澹台煌咳嗽一阵,才含笑道:“我已经是半只脚迈入棺材的人,王爷那些珍贵药膏,还是不要浪费在我这等老废物身上。”说完,又是咳嗽了几声。

    镇国公司马岚轻声道:“老侯爷,你身体不好,就该在府里好生休养,皇上若是看你如此,也会心疼。”他比澹台煌小上好几岁,看上去也是精神健朗,但是与澹台煌相比,澹台煌却像是比他老了十好几岁。

    一个老当益壮,另一个则是老态龙钟,身体状况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司马老弟,可有好些日子没见。”澹台煌瞧见司马岚,笑道:“你这精神越来越好,我与你可是比不得。想当年......!”咳嗽一阵,才继续道:“想当年你和我饮酒,哪一次不是喝到中途,你就醉得不省人事,嘿嘿.....现在我是及不上你了。”

    司马岚却也是颇为感慨,道:“老哥哥,咱们都老了,回想当年,老哥哥豪气万丈,小弟也是文质彬彬,这岁月如同过眼云烟,一晃你我都已经是老眼昏花,哎,咱也回不到当年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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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晚点还有一更。

    此外第六部番外的进展情况以及发布情况都会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说明,对番外感兴趣的可以关注一下。此外锦衣以后出现的推倒情节,也都将以番外作为详细补充,在公众号会提供领取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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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三章 登朝第一刀

    澹台煌虽然久疏朝堂,年事已高,但余威犹在,淮南王和司马岚一左一右搀扶着这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城门下的众官员都是微躬着身子,澹台煌所过之处,众人都是恭敬行礼,便是走到齐宁身边,齐宁也是恭敬一礼。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澹台煌停下步子,看向齐宁,上下打量一番,终是问道:“你是齐家的小子?”

    澹台煌与锦衣老侯爷是一辈人,即使齐景在世,也要称呼澹台煌一声世伯,齐宁恭敬道:“晚辈齐宁!”

    澹台煌微微颔首,也不多言,继续往城门去。

    齐宁莫名其妙,扫了一眼,忽地想到,今日该到的朝中重臣几乎都到了,可是却不见神侯府西门无痕的踪迹,他不知道是因为西门无痕缺朝,还是因为神侯府的神候并不需要参与朝会。

    神侯府毕竟不是普通的衙门,若是西门无痕不必参加此等朝会,齐宁也不会觉得奇怪。

    未近城门,只听到皇城大门嘎嘎响起,却已经是缓缓打开,也不知道是时辰恰好到了,还是因为皇城内的羽林卫瞧见了澹台煌,只见到御林军统领迟凤典竟是亲自从城门内迎过来,径自走到澹台煌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深深一礼。

    齐宁心想这澹台煌在军人的心中果然是威望极高,在场却有不少人心里很清楚,当年这迟凤典在澹台煌的部下待过一段,也算是澹台煌的老部下,今日见到旧时将军,行礼参拜,也是人之常情。

    帝国的两大军中柱梁,除了齐家便是澹台家,如今大楚的武将之中,或多或少都与这两家有些干系,虎神营统领薛翎风与齐家渊源极深,而迟凤典则是澹台家的旧部。

    “老侯爷,从此处进奉天殿,路途不短,还是让人背你过去。”淮南王看上去对澹台煌十分关切。

    澹台煌摇头道:“这条路我走过无数次,这兴许是最后一次了。”

    “老侯爷不要说这种话。”淮南王道:“多多调养,老侯爷自然是长命百岁。老侯爷,今日朝会,也未必一时半会就能结束,您老难得来朝,今日总要看一看,保存些精力在朝上,也不必将精力消耗在走路上。”

    司马岚也是颔首道:“老哥哥,王爷所言极是,还是让人背上一程吧。”

    迟凤典拱手道:“末将斗胆,愿背老侯爷进殿!”

    澹台煌见几人劝说,终是点头,迟凤典这才背过身去,蹲在地上,小心翼翼背起澹台煌,澹台煌骨架极大,虽是老年,也依旧是身材高大,也幸好迟凤典魁梧雄壮,换作普通人,倒未必能背得住澹台煌。

    许多人见此情景,都是暗暗点头,心想这迟凤典顾念旧情,倒也是有情有义。

    迟凤典背着澹台煌进皇城,群臣也随后进门,淮南王跟在迟凤典身侧,时不时地去扶一扶澹台煌。

    众人心里清楚,淮南王乃是太祖皇帝的嫡长子,而澹台煌当年可是太祖皇帝最为器重的战将,据说澹台煌早些年还曾给太宗皇帝上过折子,请求太宗皇帝按照当年对太祖皇帝的承诺,立淮南王为储君,但此事是真是假,却并无几人知晓。

    不过金刀候与淮南王渊源颇深,那是众所周知事情。

    无论是太宗皇帝还是先皇帝,对淮南王都是颇有忌惮,所以一直以来,淮南王虽然地位尊贵,皇帝对淮南王也是恩荣有加,但一直都不曾让淮南王涉足到军方,淮南王在朝野虽然实力不弱,却并无真正的军方根基。

    而唯一与淮南王有渊源的军方大佬,就只能是金刀候澹台煌。

    只是从太宗皇帝开始,澹台家就一直保持着与淮南王的距离,两家虽然有渊源,但走动的却并不亲近。

    其实许多人心里也很清楚,一旦澹台家当真与淮南王靠的太近,只怕澹台家也不可能有今日之安稳。

    太宗和先皇帝固然允许淮南王交朋结友,但却绝不能容忍淮南王与军方人物走得太近,一旦有军方人物靠近淮南王,即使不会对淮南王动手,也绝对会将亲近淮南王的军方人物借力打压甚至是剪除,为了帝国的政局安稳,这自然是绝不能手软的事情。

    大楚皇城分为正宫、东宫、西宫三大建筑群,正宫又分为外朝、内廷、后殿,之间又都是宫墙层层。

    进入皇城,便是进入到正宫的外朝,庞大的殿前广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广场走到一半,便是一条玉带河,上面是九条汉白玉石拱桥,过了桥,前方那巍峨庄严的庞大宫殿,便是朝会所在的奉天殿。

    到得奉天殿外,天色已经亮起来,群臣都已经分文武两列按照品阶站好,齐宁位居前列,见得一名大太监走出殿门,尖着嗓子叫喊“群臣入殿”,群臣这才如同两条长龙进入到殿内。

    奉天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尽显皇家气派,奢贵华美之中,却又不失庄严肃穆。

    群臣分列两边,忽听得有尖声叫道:“皇上驾到!”众臣立时都半弓着身子,齐宁抬眼瞧过去,只见到几名宫女太监簇拥着一身黄色龙袍的小皇帝从侧殿出来。

    皇帝居于中原,五行属土,掌管大地,是以楚国皇帝以楚德自居,龙袍是为黄色。

    齐宁见小皇帝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从侧殿出来之时,行走之间虽然略有稚嫩,但却任有一股王者风范,步伐稳健,每一步走出来都是十分踏实,上到金銮殿上,坐在金黄色的龙椅上,群臣都已经跪拜在地,齐称万岁,隆泰扫了一眼,抬手道:“众卿平身。”瞧见站在臣列中的澹台煌,小皇帝显然也有些意外,竟是起身来,从金銮殿匆匆走下来,群臣奇怪间,只见小皇帝已经走到澹台煌身边,直接伸手过去扶起,道:“老侯爷,你.....你怎么也来了?身体可好?”

    群臣都是一愣,心想真要扶起金刀老侯爷,吩咐太监便是,倒也不必皇帝亲自下来,但有些官员却还是微微颔首,心想皇帝体恤老臣,并无少年人的傲慢,实属不易。

    澹台煌却是受宠若惊,急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小皇帝扶起澹台煌,抬手吩咐道:“老侯爷年事已高,身体欠佳,不可久站,来人,给老侯爷赐座!”

    澹台煌张张嘴,还没说话,小皇帝已经道:“老侯爷,朕不知你今日要来,否则派人过去接你就好。是了,你身体可好?朕一直都很挂念。”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暗笑,这小皇帝果然是了得,今日这一出,无论是发自真心还是故作姿态,那都是大大加分,不但让人瞧出小皇帝对臣子十分关切,而且还能让澹台煌多少有些感动。

    小皇帝亲自扶他,而且还赐座,那是给足了面子。

    他刚登基不久,人心未稳,礼贤臣子,自然也让其他大臣感同身受。

    执殿太监端来椅子,小皇帝亲自扶着澹台煌坐下,这才转身回到龙椅坐下,扫了一眼,才道:“今日早朝,众卿有事奏来,朕初登大宝,诸事未清,镇国公,你可让有急奏的爱情先奏呈上来,大伙儿也都好好议议。”

    司马岚躬身道:“老臣遵旨。”微转身道:“诸位可有急奏上呈?”

    话声刚落,便听一人道:“臣有本要奏!”随即从臣列之中走出一人来,年过五旬,身形瘦长,手中拿着奏折,上前跪倒在地。

    不少人都是皱起眉头,隆泰却是向齐宁这边看了一眼,从容淡定,含笑问道:“赵爱卿有何事启奏?”

    “臣御史台御史中丞赵邦耀,参锦衣候齐宁一本。”那老臣声音果断:“锦衣候包庇乱匪,辜负朝廷,臣请皇上严加惩处。”

    齐宁瞥了那赵邦耀一眼,心下冷笑,暗想老子第一天上朝,听到的第一个奏呈,就是直接冲着老子来,这第一次朝会还真是让人没齿难忘,瞧见不少人已经向自己瞧过来,齐宁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淡定自若,浑然无事,就似乎那赵邦耀要参的是别人一般。

    隆泰淡淡道:“赵爱卿,你之前已经向朕呈过折子,朕也看过,你说的乱党,可是指黑莲教?”

    “正是。”赵邦耀中气十足,朗声道:“黑莲教荼毒生灵,妖邪作祟,锦衣候不思为朝廷剿灭此等乱匪,反倒包庇这帮妖匪,其中隐情,令人匪夷所思,臣请皇上当朝质询锦衣候,为何会庇护乱匪,其心何在?”

    此时群臣神情各异,心思也是不同。

    有人见赵铁胆忽然出来参本,而且对象是锦衣候,便有些幸灾乐祸,亦有人皱起眉头,还有人脸上显出厌恶之色。

    赵邦耀得到先皇帝器重,无不敢参之人,而且敢于直言,无所忌讳,所以被人称作铁胆,这些年下来,倒还真是参倒了不少人,朝中不少官员对此人却也是颇为厌恶。

    有人心中更想,这赵邦耀已经多时没有出来参人,今日出来,竟是直接参刚刚承袭爵位不久第一次上朝的锦衣候,看来锦衣候今日讨不了什么好处,总要被这赵铁胆参的脱一层皮。

第五三四章 沽名钓誉

    赵邦耀朝会第一本就是参劾齐宁,来势汹汹,齐宁却是淡定自若,波澜不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时候早有执殿太监上前接过赵邦耀的奏本,呈了上去,隆泰打开扫了两眼,才将奏折递给执殿太监,瞧向齐宁,问道:“锦衣候,此事你如何说?”

    齐宁“啊”了一声,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不少官员心下发笑。

    “御史中丞赵邦耀参劾你包庇乱匪,你如何说?”隆泰却是镇定自若。

    齐宁出列来,拱手道:“皇上,赵中丞所说的乱匪,是指哪里?”

    许多人心下摇头,暗想这小侯爷难道是还没睡醒,朝会之上,怎地浑浑噩噩,赵邦耀却已经沉声道:“锦衣候,黑莲教难道不是乱匪?”冷笑一声:“神侯府前往西川剿匪,眼见便可荡平黑莲教妖孽,但侯爷却突然横插一杠子,让黑莲教死里逃生,侯爷如此纵容黑莲教,不知所为何故?”

    “眼见便可荡平黑莲教?”齐宁扭头看了赵邦耀一眼,问道:“赵中丞,你说的这个眼见,是指谁的眼睛?是你的眼睛,还是别人的眼睛?当日在千雾岭上,本侯可是没有瞧见赵中丞的身影。”

    赵邦耀沉声道:“侯爷倒也不用玩这样的文字游戏,事实上当日在千雾岭,许多人都瞧见侯爷是从黑石殿中走出来,随后吩咐众人撤走,在黑石殿之中,侯爷究竟与黑莲教说了些什么,还请当朝说出来。”

    “赵中丞的意思是不是说,本侯在黑石殿与黑莲教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这才让人撤走?”齐宁淡淡笑道。

    赵邦耀道:“侯爷今日若是不说清楚,难免会有人这样怀疑。”

    “赵中丞,敢问一句,朝廷是何时将你调离御史台,进了神侯府?”齐宁问道:“此事本侯事先倒是从无听说过。”

    赵邦耀眉头一紧,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本侯什么意思,你这个饱读诗书满腹文采之人难道听不出来?”齐宁淡淡道:“朝廷设立神侯府,是为了更好与江湖势力沟通,神侯府并不隶属于任何衙门,也从不受任何衙门干涉,千雾岭之事,乃是江湖事,如果赵中丞是神侯府的人,今日当朝询问,本侯难免要解释几句,可是赵中丞如果不是神侯府的人,只怕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赵邦耀冷笑道:“侯爷这话有道理,也没有道理。不错,御史台并不干能干涉神侯府,也不好插手江湖事务。可是侯爷忘记了,御史台的职责,本就是纠察天下之事,但凡有损害朝廷声誉和利益者,御史台都要敢于直谏。”正色道:“黑莲教在京中传播疫毒,害死不少无辜百姓,乃是罪大恶极,如今侯爷包庇黑莲教,下官当然要参劾。”

    “赵中丞,本侯有一个故事想请你赐教。”齐宁笑道:“其中是非善恶,还请赵大人评判。”

    众臣都有些诧异,暗想庄严肃穆的朝会,这锦衣候竟然要说起故事来,真是莫名其妙。

    镇国公司马岚咳嗽一声,道:“锦衣候,朝堂之上,这说故事还是不合时宜,若是......若是要说故事,可以散朝之后,你与赵中丞找地方再说。”

    齐宁摇头道:“国公,眼下赵中丞是在参劾我,我这故事亦是为了自辩而已。”

    司马岚微皱眉头,隆泰已经道:“锦衣候,你要说什么故事?”

    齐宁向隆泰拱了拱手,这才背负双手看着赵邦耀,道:“赵中丞,不久之前,我正走在路上,忽然瞧见一名柔弱女子手里拎着一只包裹,正拼命奔跑,在他身后,有四五名汉子正在追赶。”说到这里,才神情肃然问道:“当时我不知如何是好,赵中丞,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赵邦耀立刻义正辞严道:“若是被我瞧见,当然是挺身而出,阻拦那帮恶棍。”

    “恶棍?”齐宁问道:“赵中丞说的恶棍是指谁?”

    赵邦耀皱眉道:“侯爷这岂不是明知故问,当然是那帮追赶柔弱女子的强盗。”

    齐宁叹了口气,道:“赵中丞果然是正义凛然,不过那帮汉子一会儿被你叫做恶棍,一会儿被你叫做强盗,实在是冤枉。”

    赵邦耀冷笑道:“冤枉?侯爷,那几人追赶柔弱女子,自然是要逞凶,有何冤枉。”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可是后来才知道,其实那柔弱女子是个惯偷,那几名汉子在外地为人帮工,得了些银钱要返乡看望父母妻儿,谁知道半道上被这惯偷偷了包裹,所以他们拼命追赶,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冷冷一笑,道:“赵中丞幸亏当时不在场,否则岂不是纵容惯偷,冤枉好人?”

    赵邦耀一怔,不少官员却都是心下好笑。

    “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赵邦耀道:“这个故事,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齐宁道:“赵中丞方才做出判断,出现了严重的错误,其实判断错误怪不得赵中丞,毕竟你不是亲眼目睹,而是听我转述,算是道听途说。”冷色一沉,冷笑道:“但是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就轻下决断,善恶不辨。”

    赵邦耀脸色很是难看。

    齐宁道:“赵大人的名声很响亮,无不敢参之人,也正因有如此胆识,才会步步高升。本侯与你接触不多,今日是首次打交道,可是现在看来,你赵大人虽然胆识过人,可是善恶不辨。”盯住赵邦耀,沉声问道:“赵大人说黑莲教是乱匪,本侯问你,你手中可有他们在京城下毒的罪证?”伸手道:“拿来我看。”

    赵邦耀眼角抽动,道:“此事人尽皆知,还需要什么证据,侯爷这岂不是......!”

    “废话。”齐宁毫不客气打断,“谁说人尽皆知?”

    “若非是乱匪,为何神侯府要带人围剿?”赵邦耀肃然道。

    齐宁道:“难道西门神候专门向赵大人禀报过,攻打黑莲教,是因为黑莲教在京中下毒?”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让西门神候向你禀报此事?”

    这赵邦耀当朝参劾自己,那自然是敌手,齐宁素来恩怨分明,既然是敌人,当然不会有丝毫的客气。

    赵邦耀脸色难看,道:“照厚侯爷这样说,是要为黑莲教辩白?”

    “我何时为他们辩白?”齐宁叹道:“赵大人,你每一句话都是如此主观,全凭自己臆想。有时候,敢于直言,并不代表所说的全都是对的,这世上有许多人沽名钓誉,看似刚直,其实只是为了个人的私名而已。”

    赵邦耀脸色发青,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宁理也不理,上前两步,拱手道:“皇上,臣齐宁参劾御史台中丞赵邦耀。其一,事情未明,信口开河,道听途说,以假充真。其二,神侯府的行动,并不受任何衙门干涉,赵邦耀身为御史台中丞,虽有上奏直谏之权,却无胡加干涉的权利,他对江湖事务横加干涉,越权不法,恳请皇上派人彻查,赵邦耀为何要如此越权胡为。其三,赵邦耀无人不参,看似刚直,却只为沽名钓誉,臣请皇上派人严加详查此前被赵邦耀参劾的官员,这其中或许有不少是被冤陷,还请朝廷给那些无辜受冤者洗脱清白。”顿了顿,才肃然道:“其四,赵邦耀行为诡异,臣请皇上派人调查,此人是否已经背楚投汉,成了国贼。”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大惊失色。

    这里乃是庄严肃穆的朝堂,每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赵邦耀历来以铁胆著称,在朝上说几句让人吃惊的话,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可是齐宁初次登朝,言辞犀利,这最后一句话更是石破天惊,许多人都是耸然变色,暗想这小侯爷当真是凶悍,连这样的话都敢当朝直言。

    这朝官互相攻讦,虽然都是下手不留情,但素来都是事要做绝而话不能说绝,哪怕是台下刀光剑影,面上却也要装模作样几句,在言语上难见双方血腥。

    众所周知,淮南王和镇国公两派人马明争暗斗,双方可谓是你死我活,但是这两位巨头在一起的时候,却难见凶光,双反也都是亲热客气。

    赵邦耀言辞直率,众人觉得这是性情使然,此人注定要做一个孤臣,可是齐宁说话却也如此凶光毕现,不少人便觉得这还是太过年轻,不留余地,此番以来,锦衣候与赵邦耀也就是生死之敌,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齐宁当然不会不懂官场上的说话但留三分余地,但是这赵邦耀今日直冲自己来,前几天小皇帝就有过提醒,知道这赵邦耀是预谋已久,而且他确定此事绝非赵邦耀一人所为,此人冲锋陷阵,也绝非为公,而是私欲作祟,齐宁对这种人从无什么好感,若是没有惹上他,他也不会与这种人打任何交道,可是对方既然撞上来,齐宁也绝不会客气。

    让他不痛快的人,他从来也不会让对方舒服。

第五三五章 刀锋赫赫

    赵邦耀已经是骇然变色,厉声道:“皇上,锦衣候在这朝会之上,造谣中伤,臣.....臣请皇上为臣做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隆泰微皱眉头,齐宁冷笑道:“造谣中伤?赵邦耀,你今日所言,所有人都听见,你只凭道听途说,便在朝会上参劾本侯,这才是造谣中伤。你拿不出黑莲教下毒的证据,千雾岭之战你更不在现场,却在这里侃侃而谈,你赵大人消息如此灵通,都是从何而来?此番攻打千雾岭,另有隐秘,神侯府做事,也从来不必将之大白于天下,本侯与黑莲教有什么接触,那也不是你一个御史中丞能够过问,可是你今日在朝会上竟然要让本侯将事情原委说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想让本侯将其中的隐秘当众说出来,好让北汉人知道吗?”抬手指着赵邦耀:“你心藏不轨,岂能瞒过本侯?”

    群臣神情各异,金刀候澹台煌却是靠在椅子上,眼睛微眯着,似乎对朝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兴趣,又似乎是精力匮乏,正在小憩。

    “皇上,臣.....臣冤枉!”赵邦耀高声道:“臣对大楚忠心耿耿,绝无贰臣之心......!”

    隆泰心下也是好笑,暗想赵邦耀义正辞严,齐宁却是三言两语之间,反将大火烧到赵邦耀的身上,这手倒也算高明。

    齐宁若是金日一本正经辩解,只怕要被赵邦耀慢慢带进圈套里面,这赵邦耀吃的就是嘴皮子这碗饭,正要辩解起来,齐宁在嘴皮子上倒未必是赵邦耀的对手。

    可是齐宁却并无就此事进行辩解,一个故事之后,直指赵邦耀善恶不辨,以怀疑赵邦耀言词之公正反打此人,闹得赵邦耀只能自辩。

    “锦衣候,赵爱卿虽然有些事情武断,但对朝廷的忠心不必怀疑。”隆泰道:“赵爱卿,锦衣候说得到也没错,你们御史台上谏直言,朕很欣慰,但有些事情并非御史台能够过问,而且你参劾锦衣候包庇黑莲教,却无确凿证据,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隆泰虽然语气平静,但却等若将此事定了一个基调。

    一招天子一朝臣,虽然先皇帝对赵邦耀颇为赏识,但隆泰却对赵邦耀并无太大的好感,诚如齐宁所言,敢于直言,却并不代表所言就一定正确,而且隆泰新君登基,羽翼未丰,正要以锦衣候齐家为班底,打造自己的亲信近臣,这赵邦耀不识时务,竟是一刀砍向齐宁,一旦得逞,也就等若是伤到了隆泰,隆泰自然心中颇为不快。

    隆泰虽然年轻,却是个极其精明的皇帝。

    如果赵邦耀参劾齐宁,只是出于个人,那此人逮谁咬谁,还真有点沽名钓誉的嫌疑,可是此人如果参劾齐宁另有内情,是受人指使,那就不但是冲着齐宁,甚至也是冲着小皇帝过来。

    隆泰登基之后,对锦衣齐家颇为关照,但凡朝中的大臣,只要不是眼盲耳聪,也都能看得出来听得出来,谁都能看出隆泰是有心要提拔齐宁,这时候如果有人策划对齐宁动手,就等若是要斩断隆泰的羽翼,若是如此,这赵邦耀和背后指使之人其心可诛。

    皇帝既然开口,赵邦耀又被齐宁反将,这赵邦耀也不是笨人,一看情势,便知道这锦衣候是有备而来,若是纠缠下去,自己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如果龙椅上依旧是先皇帝,赵邦耀倒还敢继续参劾下去,但龙椅的主人已经更换,而且他也从小皇帝的语气之中听出一丝不悦,却也不敢再纠缠下去。

    齐宁道也没有心情和这样的人物纠缠下去,等到赵邦耀灰溜溜退到臣列中,齐宁也才回到臣列,从容淡定,就似乎刚才只是与人叙叙家常而已。

    两人刚刚退回臣列之中,便听得一人高声道:“启奏皇上,臣户部右侍郎冯若海,有本要奏!”便见得一名年仅五旬的官员从臣列之中走出来。

    户部尚书是窦馗,这冯若海是户部右侍郎,自然是窦馗的部下,只是此人与窦馗关系如何,齐宁却是不知。

    他想到此前薛翎风的提醒,知道黑鳞营目前还没有从户部领到饷银,这军队的响应,素来是从户部核算拔出来,但是却由兵部下拨出去,齐宁知道私下找寻兵部或者户部,依然是拖拖拉拉,未必能立刻奏效,既是如此,已经打定主意在朝上直接提出此事。

    黑鳞营是小皇帝允诺重建,但饷银迟迟不到,就等若是忤逆了皇帝的意思,齐宁知道自己倒也不必直接冲着户部去,只要向兵部索要饷银便是,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当朝质问兵部侍郎卢宵,却想不到今日澹台煌也参加了朝会。

    这澹台煌虽然久不理事,但挂着兵部尚书之职,今日自己若是向兵部发难,只怕就被认为是向澹台煌发难,齐宁心下寻思,这赵邦耀是跳梁小丑,倒是容易对付,可是这位帝国的老将军,那可不是能够轻易触碰的。

    执殿太监接过奏本,呈给皇帝,小皇帝细细看了一番,眉头微紧,瞥了镇国公一眼,这才道:“你是要参忠义候司马常慎?”

    群臣又是一惊,心想今日朝会却是怎么了,这御史台赵邦耀第一刀砍向锦衣候,如今这户部侍郎砍出第二刀,竟是往司马家砍过去。

    司马家最近可谓是深受隆恩,不但司马岚晋封为镇国公,那忠义候的爵位也是被司马常慎承袭,司马家如今是一公一侯,自大楚开国至今,还没有哪个家族享有如此无上的殊荣,而司马家非但加官进爵,这镇国公更是被先帝授予辅国之任,隆泰亲政之前,朝中诸事可是由司马岚亲自处理。

    如今的司马家族,可是说处于巅峰时期,投奔在司马家门下的大小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谁也没有想到,这冯若海竟敢在朝会上直接参劾司马常慎。

    撇开司马家如今的声势,这司马常慎是司马岚的嫡长子,乃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亦是当今国舅爷,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冯若海剑指司马常慎,稍微精明一些的官员便知道这必是受人指使,而背后的靠山,当然就是淮南王。

    司马岚虽然晋封为国公,但比之淮南王的王爵,当然还是要矮上一等。

    从太宗皇帝开始,淮南王就始终在朝堂中心圈子,太宗时期的立储风波,先皇帝时期对淮南王亦是恩荣有加,到如今隆泰继承大统,淮南王也是摇身一变,成了皇叔。

    许多人心里都清楚,淮南王骨子里一直都是以皇家正统自居,熬走了先皇帝,身为太祖皇帝的嫡皇子,如今又是小皇帝的皇叔,朝政反倒是落入到司马家手中,这淮南王内心当然是不服气。

    此前双方倒还显得相安无事,可是司马岚晋封为镇国公之后,谁都能感受到淮南王心中的不满,而淮南王一党,对司马家也是充满了敌意。

    也正是司马岚晋封为国公之后,双方的矛盾开始变的尖锐起来,此前几次朝会,双方就已经开始有针锋相对的迹象,但都只是底下的官员互相参劾,许多人都觉着这样的场面或许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谁也没有想到,今日这冯若海却站出来,剑锋直逼司马常慎。

    户部尚书窦馗素来与淮南王走的亲近,这冯若海出自户部,当然也算是淮南王的人。

    司马常慎听说冯若海竟是要参劾他,脸色骤变,双眸之中显露凶光,司马岚却是淡定自若,面不改色,显得异常平静。

    “皇上,臣掌管税负,统算各地的赋税明细。”冯若海正色道:“臣仔细盘查,发现这两年安义的税赋出现了极大的问题,一年比一年少,而且赋税下降之巨,耸人听闻。”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文本来,“这是臣单独核算出的安义赋税,皇上一目了然。”

    执殿太监接过文本呈上去,皇帝看了几眼,皱眉道:“两年下来,赋税少了一半?”抬头道:“冯若海,这是怎么回事?安义那边是受了天灾还是有**?”

    冯若海冷笑一声,瞧向司马常慎,道:“皇上,安义是忠义候的封邑所在,忠义候有五百倾良田封邑在安义,为何如今赋税减少了一半,只怕忠义候说的更为清楚。”

    许多人心中顿时明白,为何冯若海会选择在此时发飙。

    很显然,对安义赋税之事,户部肯定是早就知晓,迟迟未动,自然是忌惮于司马岚,司马岚虽然今日是镇国公,但一个月前,还是忠义候,如果冯若海这道参劾于一个月呈上来,那就只能指向司马岚。

    司马岚地位稳固,难以轻易撼动,冯若海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无轻易出手,但如今忠义候却是由司马常慎承袭,这道奏本参上去,就可以在明面上撇开司马岚,只是对司马常慎出手,这显然是冯若海故意为之。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暗想虽然两派的争斗愈演愈烈,但淮南王一党显然对司马岚还是十分忌惮,不敢直接冲着司马岚过去,不过今日向司马常慎砍去一刀,却也是让人心惊,这两派看来还真是不死不休了。

第五三六章 剑拔弩张

    隆泰将折子递到一旁,看向司马常慎,问道:“忠义候,冯若海所言,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司马常慎出列跪倒,高声道:“皇上,臣不在户部,不知朝廷的赋税究竟如何。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隆泰道:“冯若海,忠义候既然不知道,你就告诉大家知道,这义安的赋税,为何两年下来,竟然减少一半?”

    “皇上,臣察觉赋税有误,一开始只以为那边是有什么天灾,所以税银延误,也派人去往质询,却并无得到答复。”冯若海道:“户部官吏去义安核查账目,发现义安该交的赋税俱都交了上来,并无拖欠状况,臣心下好奇,后来才得知,原来义安的交付土地,短短两年,缩减了一半。”

    “这是为何?”隆泰皱眉道:“好好的土地,怎会缩减?”

    冯若海道:“只因有些土地,被人所占,而这些土地都已经成为不必纳赋的私田。”再次从袖中取出账册,“皇上,这里是详细的土地核算,两年之内,有一千四百多顷土地被人所占去。”

    朝中重臣看在眼里,心下都微微吃惊,暗想今日只怕要闹出大事情来,这冯若海明显是有备而来,备有充足的证据,看来为了今日参劾司马常慎,冯若海这边却也是做足了功夫。

    淮南王和镇国公的争斗,齐宁冷眼旁观,不过看到冯若海一件一件地取出证据来,心下倒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硬仗,方才那赵邦耀红口白牙,拿不出充足证据来,而且事涉江湖,齐宁打一开始就没将这等人物放在眼里。

    司马岚和淮南王萧璋自始至终都显得淡定从容,波澜不惊,金刀候澹台煌似乎只是为了来感受一下身在奉天殿的气氛,眯着眼睛,若不细看,还以为他已经睡着。

    隆泰细细看了一遍,神情凝重,问道:“冯若海,这些土地究竟是何人所占,竟然不必缴纳赋税?”

    “皇上,这一千三百多顷土地之中,其中有八百倾是官田,另有五百情则是民田,俱都是水土丰沛的良田。”冯若海朗声道:“官田的收成,向来是直接纳入官库,而那五百顷民田,也一直都是足额缴赋,义安虽然地方不算大,但却是风调雨顺,收成颇丰。如今八百顷官田被人公然强占,那五百倾民田,也为人巧取豪夺,一点点吞噬过去,本来属于朝廷的赋税,因为被人所占,免了赋税,也就无法收取,所以这两年的赋税骤然减半。”

    群臣心里都很清楚,但凡田地不必缴纳赋税者,无非有三,一类是受赐封的食邑之地,其二则是取得功名之后私田不必缴赋,但却有严格的亩数限制,朝廷重臣年老致仕,不必缴纳赋税的田地自然多一些,功名越低,数量自然越少。至若最后一类,则是对朝廷有功,朝廷特旨免去赋税。

    除此之外,便是遭受天灾,皇帝开恩,下旨免交赋税。

    而冯若海所说的六百倾田地不必缴赋,遍观整个义安,也只有司马家有如此能耐。

    不少人心中都是暗暗吃惊,心想司马岚当年被赐封为忠义候,所食封邑也只有五百倾,在四大侯爵之中,已经是首屈一指,这一千三百倾田地,比之司马岚所受的食邑还要多出一倍不止,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一千三百顷良田是司马家所吞占,今日这事情可就有的瞧了。

    齐宁心里也清楚,这冯若海不似赵邦耀,他既然说有人吞了一千三百顷良田,那此事必然不假,而吞食良田之人,当然是司马家。

    淮南王既然派出一位户部侍郎出阵,而且准备充足,显然是准备要从司马家撕下一块肉来,凭此扳倒镇国公自然不可能,但是要拉下司马常慎,却并非不可能。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晓得,淮南王和镇国公双方酝酿已久,都是准备找机会向对方出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阵居然是来的这么快,冯若海参劾司马常慎,事先当然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因此也就显得异常的突兀。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谁都不轻动妄言。

    “你今日参劾忠义候,这霸占良田之人,你自然是指他。”一阵沉寂之后,小皇帝终于缓缓道。

    冯若海正色道:“回皇上,侵占一千三百顷良田之人,正是司马家。”他再次取出一沓子纸张,“皇上,这是臣派人往义安细细调查出来的口供,其中有当地的地方官吏,也有被侵占良田的百姓,人数众多,臣录了二十三道口供,俱都签字画押,这些人也都被带入京城来,随时可以作证。”呈上之后,才继续道:“臣派人调查得知,早在几年前,司马家就已经开始在义安以各项名义圈地占地,更强迫当地百姓免费徭役,耕种田地,这两年更是尤盛,这些本该属于朝廷的赋税,如今却都已经进入到司马家手中。”

    小皇帝连连翻看口供,随即将那些口供卷成一团,丢到司马常慎面前,道:“司马常慎,你自己瞧瞧,这些口供可否属实?”

    “皇上,镇国公忠心为国,兢兢业业,乃是国之重臣。”臣列之中走出一人,身形微胖,高声道:“冯若海所言,纯属污蔑,恳请皇上明察!”

    群臣瞧过去,立时认出,乃是吏部左侍郎陈兰庭,便都不觉奇怪,这镇国公身兼吏部尚书之职,陈兰庭算是镇国公手下头号亲信,这时候站出来说话,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陈兰庭,你不用急着辩驳。”小皇帝淡淡道:“冯若海并没有参劾镇国公,而是参劾忠义候,镇国公与忠义候私下虽是父子,但朝上却是同僚,不必胡乱牵扯。”

    陈兰庭一怔,忙道:“臣鲁莽。只是冯若海口中左一个司马家,右一个司马家,那是有意污蔑司马家,臣在吏部,每日都见到老国公辛勤为国,们如今却要遭小人污蔑其家族,心中实在不忿,还请皇上降罪。”

    小皇帝挥挥手,也不理会,司马常慎拿过那些口供,迅速翻看,脸色难看。

    “忠义候,这些口供之中,说的十分清楚,圈地占田,都是受了你忠义候的吩咐。”冯若海冷笑道:“却不知是否属实?”

    司马常慎看向冯若海,目漏凶光,正要开口,却听得一个苍老声音道:“冯大人,这些口供,并不假,据老夫所知,司马常慎确实吩咐人这样办。”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循声看去,见到说话之人,更是惊骇,却原来这突然开口之人,正是镇国公司马岚。

    群臣面面相觑,都以为司马家定会竭力辩驳,谁知道司马岚竟然一开口就主动承认,有人心里忍不住想,这司马岚难道是老糊涂了,冯若海费尽心机,就是要对付你司马家,现在倒好,你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说,开口竟是承认此事,这岂不是将司马常慎推入火坑之中。

    冯若海眼中划过喜色,淮南王身体一震,神情却冷峻下来。

    司马常慎睁大眼睛,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却见到镇国公上前两步,躬身道:“皇上,老臣恳请立刻将司马常慎关押下狱,按照朝廷法度处置。”

    “爹.......!”司马常慎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司马岚回过头,冷声道:“朝堂之上,没有父子,只有君臣和同僚。”

    群臣都是错愕不已,心想这老国公看来是真的疯了,竟然主动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到大狱之中。

    亦有人心想,这司马岚恐怕是见到东窗事发,想要弃车保帅了。

    不少人心里都知道,这司马岚在司马家族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司马常慎虽然年过四旬,但是对司马岚十分畏惧,许多官宦子弟在京城都颇为骄横,而司马家的子弟却从来都是十分低调,这显然是司马岚家教极严,管教有方,不令司马家子弟在外头惹出事端来。

    义安圈地占田,虽然冯若海状告的是司马常慎,而且有确凿证据,但是如果没有司马岚的授意,司马常慎只怕也没有如此胆量。

    眼下东窗事发,司马岚觉着事情要坏,所以让司马常慎先去定罪,只要这把火暂时没有烧到他身上,腾出时间来,自然能够找到应对之策。

    不少人都知道,刑部那边,与淮南王走的较近,如果司马常慎真的被关入刑部大佬,那可是有得罪要受。

    隆泰显然也没有料到司马岚会来这么一出,皱眉道:“老国公,你是说,冯若海奏折之中所言之事,俱都是真的?”

    “是!”司马岚道:“义安那边,却是圈占了一些田地,这几年的赋税,也确实不曾缴纳入国库之中。”回头看了司马常慎一眼,道:“此事司马常慎确实参与其中,还请皇上降罪。”

    户部尚书窦馗见此情景,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几句话要问老国公,还求皇上应允。”

    隆泰看向司马岚,司马岚转过身,问道:“窦大人想问什么?”

    “老国公,下官掌理户部,职责所在,有几句话虽然颇有冒犯,但居其位尽其事,还请老国公体谅。”窦馗神情冷然,问道:“忠义候在义安指使人圈地占田,不知老国公是何时知晓?老国公看也没看这些口供,便承认忠义候确实有此行径,可见今日朝会之前,已经知晓此事。”

    司马岚微微点头,道:“老夫却是早就知晓。”

    群臣微有些哗然,窦馗上前一步,气势颇盛,咄咄逼人问道:“那下官敢问老国公一句,这明明是触犯国法之事,老国公乃是国之老臣,一心为公,为何却迟迟不曾向朝廷禀明,反倒要帮着司马常慎隐瞒此事?”

第五三七章 轻描淡写破锋芒

    窦馗问的义正词严,正是抓住了司马岚那句朝堂无父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齐宁冷眼旁观,司马岚主动承认圈地占田之事,倒也是让齐宁有些错愕,但他心里很清楚,这镇国公能爬到帝国权臣的位置,当然不是老糊涂,那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老怪物,心知这老怪物只怕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从前只是听说这两派明争暗斗,但毕竟没有亲眼目睹,想不到今日首登朝会,便是看到了这样一场好戏。

    司马岚被窦馗逼问,却还是显得淡定自若,道:“此事内情复杂,还是不便在朝上明言。”转向小皇帝:“皇上,老臣恳请降罪!”

    隆泰显然也没有看透司马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皱眉头,忽见淮南王出列道:“皇上,镇国公乃是几朝老臣,公忠体国,既然这样做,必有道理,臣相信镇国公自有不得已的苦衷。”向司马岚道:“老国公,若这其中当真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向皇上明言,本王绝不相信你是徇私枉法。”

    司马岚微显感激之色,道:“多谢王爷体谅,只是......哎,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司马常慎圈地占田,触犯国法,求皇上治罪,老臣知情不报,也是......也是怀罪在身,求皇上一并治罪。”

    便在此时,却见到臣列之中一人冲出来,跪伏在地,高声道:“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众人瞧过去,见到这出列之人乃是工部尚书皇甫政,有人心下便是冷笑,心想这一桩案子还真是热闹,双方的人马尽皆登场。

    六部之中,吏部、户部、工部都已经卷入其中。

    司马岚当年是太宗皇帝第一近臣,当年锦衣老侯爷和武乡老侯爷征战在外,金刀候则是被冷落,而司马岚便是协助理政的第一肱骨之臣,司马岚内政才干出众,当年也是勤勤恳恳,要干事,总是要提拔一批官员。

    当时的京城经过战火之后,要重修之处众多,这皇甫政精通建筑工程,当年是被司马岚一手提拔,此后步步高升,一直坐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吏部左侍郎陈兰庭和工部尚书皇甫政也一直被视为司马岚的左膀右臂。

    不过今日案件,与工部完全牵扯不上,这皇甫政却突然闯出来,却颇有些不合时宜,谁都猜到这皇甫政出来必然是要为司马岚说话,有人心中便想这皇甫政本也是个聪明人,今日倒有些烦糊涂了,虽然知道你是司马岚的人,但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出来说话。

    隆泰倒也显得镇定自若,问道:“皇甫爱卿有何事启奏?”

    “皇上,义安圈地,臣也知道其中内情。”皇甫政正色道:“虽说司马家有错,但正是因为此事,却证明司马家对皇上的忠心。”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明白皇甫政意思,有人心想司马家圈地占田,反倒能证明司马家忠心耿耿,真是荒谬透顶。

    隆泰皱眉道:“皇甫爱卿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义安圈占了一千三百倾良田,固然是不对,可是......可是皇上可知道这些赋税银都去了哪里?”皇甫政抬头看着隆泰,“臣对这些赋税银的去向,最是清楚。”

    “你清楚?”

    “回禀圣上,这一千三百顷良田的赋税银,全都交给了臣。”皇甫政道:“司马家并无占用一两银子。”

    肃穆的朝堂之上,立时一片哗然,有人立时敏锐想到,难道这皇甫政对司马家竟是忠诚如此,在这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来背黑锅?不过这笔赋税银并非小数目,即使皇甫政要顶替黑锅,到时候调查起来,是真是假,却也并不困难。

    “皇甫政,到底是怎么回事?”隆泰显然也被搞糊涂了,沉声道:“那些赋税银怎地到了你的手中?”

    皇甫政俯卧在地,道:“臣......臣不能说!”

    “皇甫大人,你若不说,忠义候便不得清白。”窦馗大声道:“圈地占田是忠义候令人所为,你又自称赋税银到了你的手里,你和忠义候都卷入其中,若是不能将其中来龙去脉说清楚,不但无法向皇上交代,这满朝大臣,只怕也是心中不满。”

    皇甫政道:“皇上,臣......!”猛地抬头,道:“臣如实禀明,其实那些赋税银,俱都用在了宫里。”

    “用在宫里?”隆泰一怔。

    皇甫政朗声道:“皇上或许有所不知,我大楚立国之后,皇城内的各殿只是换修过一次,太宗皇帝和先皇帝俱都是勤朴节俭的圣君,并不耗费库银在这宫殿的翻修之上。我大楚与北汉在秦淮开战之后,钱粮军饷耗费巨大,国库空虚,而恰在此时,宫内有一处宫殿塌陷,皇上并无对外声张,是老国公知道此事之后,让臣翻修文德殿。”

    隆泰若有所思,微颔首道:“朕记得,三年前工部翻修文德殿,耗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问道:“此事与义安赋税银有关联?”

    “宫中要翻修的宫殿不在少数,文德殿是先皇帝平日理政休息之所,国公见到殿内有多处成旧,所以才让臣想办法。”皇甫政道:“虽说有多处宫殿需要翻修,但耗资甚巨,前线将士又在与北汉厮杀,先帝为了保证前线后勤供给,一开始拒绝入宫重修宫殿,所以也并不让从户部拨银子。”

    隆泰微微点头,皇甫政才继续道:“老国公不想让先帝受委屈,多方筹措,欠下了一大笔银两,这才让文德殿顺利重修。可是翻修文德殿欠下来的银两,又不能由户部负担,老国公日夜愁烦,忠义候为了替老国公解忧,这才在义安圈地占田,只是想将那笔欠银偿还。”声音竟是哽咽:“老国公知晓此事之后,还将忠义候痛骂一顿,而且禀明了先帝,先帝对此事一清二楚,只让偿还欠银之后,将那些田地归还于民。”

    群臣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冯若海祭出这杀手锏,镇国公却并不慌乱,原来此事竟然涉及到先皇帝。

    “老国公欠下一大笔银子,只是为了替宫中重修文德殿,但此事毕竟不好声张,所以老国公也让我等不必对外张扬。”皇甫政说到这里,趴伏在地,“臣有详细的账册在手中,可以现在派人去取来,呈于皇上过目。”

    隆泰看向司马岚,问道:“老国公,事情是否如此?”

    镇国公叹道:“皇上,此事当时是老臣固执己见,力主重修,与他人并无干系。先帝勤俭爱民,臣却不忍看到先帝居于危殿之中。”竟是颤巍巍跪下,道:“老臣有罪,纵容司马常慎圈地占田,罪该万死,求皇上降罪。”

    齐宁心中暗叹,心想这司马岚果真是了得,冯若海费尽心机,到最后却是被镇国公轻而易举解决。

    试想此事既然涉及到先皇帝,谁还敢说司马岚的不是?

    难道筹措银子为宫中修殿,反倒要降罪下狱?事情说的很是清楚,先皇帝对义安圈地占田之事也是一清二楚,却并无治罪,作为后继之君,隆泰当然不可能再为此事降罪于司马家。

    淮南王眼角抽动,此刻却迅速上前躬身道:“皇上,老国公公忠体国,亦是为了宫中殿宇才会如此,臣请皇上下旨无罪。”

    此时一帮大臣齐齐躬身道:“求皇上恕老国公无罪!”

    隆泰知道不可能再以此事降罪司马家,否则岂不是说先皇帝昏聩无能?见得诸臣求情,顺水推舟道:“镇国公,圈地占地,有违国法,但念你对先帝一片忠心,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不过赋税银的账目以及重修文德殿的账目,转交到户部,此外一旦欠银偿还,所占之地,便按先帝所言,还之于民。”

    镇国公感激道:“老臣谢皇上不罪之恩你,老臣定当派人尽快还地于民。”

    “平身吧。”隆泰抬手道:“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

    冯若海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正要回到臣列,却听一个声音道:“冯大人且慢!”一人走出来,高声道:“启奏皇上,臣御史台侍御史胡庚有本参奏,臣要参劾冯若海,此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更是不顾人伦,厚颜无耻,乃本朝第一大奸佞,求皇上明察!”

    冯若海脸色大变,扭过头去,见到那侍御史神情肃然,也正瞧向自己,两人四目相接,胡庚唇角带着冷笑,冯若海却感觉浑身上下彻骨寒冷。

    齐宁差点憋不住要笑出来。

    今日朝会,当真是精彩纷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冯若海费尽心机参劾司马家,未能得逞,转过脸来,却瞬间又被人所参劾。

    这胡庚手举奏折,执殿太监接了过去,呈给隆泰。

    齐宁看在眼里,陡然间却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极不简单,这侍御史胡庚既然是备有奏折,那么就是说明早就有了准备,冯若海今日参劾司马常慎,而胡庚却做好准备参劾冯若海,这明显不是偶然。

    他忍不住微扭头去看司马岚,只见这老家伙微躬着身子站在臣列首位,神情淡定,八风不动,人虽老矣,但是脚步扎实,就似乎一块石头扎根在那里,一瞬之间,齐宁便即明白,这老家伙只怕在朝会之前,就已经知晓冯若海要发难,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到圈地占田的事情一解决,立马将刀对着冯若海砍下去。

第五三八章 反杀

    隆泰接过折子,一开始神情还算镇定,但渐渐变得冷峻起来,朝臣们看小皇帝的脸色,就知道那奏折之中所书必定是非同小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隆泰猛地将那道折子远远地丢过来,正好落在了冯若海的面前。

    小皇帝毕竟也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手头上的气力还是有的,声音冰冷,道:“冯若海,你自己好好看一看,奏折之上,历数你多款大罪,你自己给朕好好瞧一瞧,若是属实,你.......!”他冷笑一声,道:“你自己进刑部大狱吧。”

    冯若海拿起奏折,只看了两眼,双手已经发颤,猛地伏倒在地,颤声道:“皇上,臣.....臣冤枉,这都是不实之言,是有人要污蔑陷害臣。”

    “冯大人,奏折上的罪款,我都有真凭实据。”胡庚冷笑道:“你老家永丰县有多少倾耕地,要缴纳多少税赋,你心知肚明,可是你徇私舞弊,故意瞒报耕地数目,隐瞒数百请倾耕地数目,这每年收缴的赋税,你与地方上的官员五五分账。这只是其中一处而已,经过调查,你在各地瞒报的耕地数目,至少也在八千倾以上,每年你从中获得的贪污银两高达十几万两之巨。”说到这里,这胡庚也是从袖里取出账册,呈上道:“皇上,这上面详细写明了实际耕地面积和上缴赋税的耕地面积,目前所差,相差八千顷之多,此外尚有不少还在调查之中,各地加起来,应该不下万余倾,牵涉其中的地方官员,有近百人之巨。”

    胡庚这一番话说来,朝臣们都是耸然变色。

    吏部侍郎陈兰庭不失时机冷笑道:“冯若海,你在朝会上攻讦司马家圈地占田,却原来你才是真正瞒报耕地之人。司马家圈地一千多倾,只是为了给宫里修文德殿,你瞒报万余倾耕地的赋税,那些银子难道也是为了给宫里修宫殿?”

    冯若海此刻已经是脸色苍白,便是户部尚书窦馗,此刻也是冷汗直冒。

    “皇上,除此之外,早在三年前,冯若海的一名亲眷在永丰纠集一伙流氓地痞,在一户人家的新婚之日,半夜闯入其中,不但玷污了刚过门的新娘,而且将新浪活活打死。”胡庚声音铿锵:“发生如此大案,地方上却迅速平息此事,而且那几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惩处,经过调查,臣找到了当年冯若海亲书给当地官员的密信,令当地官员颠倒是非黑白,平息此案。”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份已经发黄的信函,“请皇上过目!”

    朝臣们这时候已经是确定,冯若海今日参劾司马家固然是精心准备,而侍御史胡庚参劾冯若海,那更是准备的充分无比,竟然连几年前的密信也能找出来,当真是匪夷所思,可谓是手脚通天了。

    隆泰看过信函,脸色更是变的冷厉起来,却并不说话。

    胡庚却并没有就此结束,继续道:“冯若海有一位族叔,五年前也来到京城,带着妻子冯刘氏投靠到冯若海的府中。冯若海对这位族叔倒也十分照顾,让他在冯府当了总管,可是三年前,冯若海这位族叔却突然暴毙,传出来的消息,是此人饮酒过度突然死亡。”冷笑一声:“事后冯若海并无将他这位族叔立刻安葬,而是将其尸首火化,送回到老家再安葬。”

    冯若海身体发颤,抬手用衣袖擦去额头冷汗,道:“族叔......族叔曾经说过,若是.....若是他有朝一日离世,便要.....便要将他送回老家安葬,永丰老家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当时又是......又是夏天,为了防止遗体腐烂,就只能.....只能先火化尸首,再行运回。”

    “哦?”胡庚笑道:“冯大人对这位族叔倒是不错。对了,冯大人,你那位族叔过世之后,他的遗孀冯刘氏却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族叔过世,并无留下子嗣,婶娘孤身一人,我自然是要供养她。”冯若海勉强镇定下来,道:“胡御史,这难道也有错?”

    “孝养长辈,当然不会有错。”胡庚冷笑一声,道:“可是玷污婶娘,乱-伦行奸,这是不是大罪?”

    四下里顿时一片哄然。

    所说朝中党争激烈,但是这般直白直指其罪,特别是如此罪责,还是颇为少见,这显然是要致冯若海于死地了。

    冯若海身体剧震,失声道:“胡说,你.....你胡说,你竟敢污蔑本官......!”转向隆泰:“皇上,此人满嘴胡言,造谣中伤,臣.....臣求皇上为臣做主。”

    齐宁此时却已经知道,胡庚有备而来,这几条罪责既然在朝会上指出来,自然是有着充足的证据,其实仅第一条瞒报耕田的罪责,这冯若海就已经是吃不了兜着走,加上第二道罪责,冯若海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这第三条罪拿不拿出来已经不重要。

    但胡庚却还是将冯若海行奸冯刘氏的事情当朝说出来,这不但是要将冯若海彻底扳倒,而且还要让冯若海身败名裂,根本无法做人,丝毫不留余地。

    胡庚朗声道:“皇上,臣有证人,可以证明当年冯若海那位族叔并非饮酒而亡,而是被毒死。”清了清嗓子,才道:“当年那位族叔带着冯刘氏投靠冯若海,冯荣海对他们照顾有加,并非是冯若海念及旧情,恰恰是因为冯若海图谋不轨。冯刘氏虽然是冯若海的婶娘,但年岁比冯若海还要小少十来岁,到今年也才三十六岁,相貌不差,冯刘氏进到冯府,立时就被冯若海看中,这才收留他们夫妻,实际上冯刘氏进入冯府不到三个月,就被冯若海强行奸污.......!”

    冯若海脸色苍白,全身发颤,额头冷汗直冒,口中道:“胡说,胡说,你在污蔑本官......胡说......!”可是声音发颤,全无底气,只看他这副模样,众人便知道胡庚所言十有**属实了。

    齐宁却是微皱眉头,心想那位族叔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过世,如果当真是冯若海所害,这件事情自然也是做得隐秘至极,又如何能被外人发现?冯若海目下的反应,倒也在齐宁的意料之中。

    这冯若海本是能言善辩,可是谋害族叔奸污婶娘这是他最大的隐秘,本以为神鬼不知,却万没有料到这胡庚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亮了出来,他虽然竭力装作镇定,但却已经是魂飞魄散,脑中一片空白,想要辩驳,可一时间脑中混乱,不知如何去应对。

    “冯若海霸占冯刘氏,却也只能趁他那位族叔不备的时候动作。”胡庚道:“此人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之态,自然也担心被那位族叔发现破绽,甚至担心被那族叔发现这件丑事。冯刘氏惧怕冯若海的权势,虽被强暴,却也不该泄漏风声,只能忍受冯若海时不时地强暴,但是这冯若海心狠手辣,想着完全将冯刘氏霸占在手中,是以令人下毒暗害了那位族叔,又担心尸首被人看出破绽,所以急急火化,自此之后,那冯刘氏就完全被冯若海所霸占,一直到今时今日......!”

    此时不少朝臣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瞧着冯若海。

    “胡庚,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窦馗终是沉声问道:“冯若海堂堂户部侍郎,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也容不得你在此恶意中伤。”

    窦馗也是硬着头皮没有办法。

    他很清楚,今日本想对司马家狠砍一刀,谁知道这一切俱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对方不但轻而易举化解危局,更是反杀出手,眼下这冯若海已经是保不住,他身为户部尚书,冯若海一旦出事,他自然也要受到牵连。

    他知道冯若海此刻就是一滩烂泥,沾上就会搞脏自己,也想站在一旁充傻装愣,但这冯若海毕竟是户部侍郎,是他部下官员,对自己那点破事也是知道一些,若是一句话不吭,这冯若海自然会觉得自己是见死不救,说不定还要咬上自己一口,这时候装作为他说两句话,也是让冯若海觉得自己还算义气。

    胡庚道:“窦大人放心,下官既然参劾,自然是准备了证据。冯若海瞒报耕地,此事窦大人如果稍加留心,只怕早就该查出来,不过窦大人日理万机,户部诸事繁杂,这冯若海欺上瞒下,窦大人未能察觉,也只是失察之罪而已。下官已经将核查出来的耕地账目呈给了皇上,只要派人随便一查,立刻就能查出来。至若冯若海徇私枉法,那封密信便是物证,此外当年受他指使的官员也已经良心发现,就在京城,随时可以过来作证。”

    “那你说冯侍郎谋害族叔霸占婶娘,可有真凭实据?”窦馗冷声道。

    胡庚笑道:“自然是有的,而且还有多位人证。一位是冯府的大总管,那位族叔死后,此人就顶替了那位族叔,成了冯侍郎府上的总管,而此人当年正是受了冯侍郎的吩咐,亲自毒杀那位族叔的证人。此外还有一位证人.......!”瞥了冯若海一眼,道:“这位证人,便是那位冯刘氏,她对冯若海霸占她的前因后果俱都交代清楚。”

    齐宁微眯起眼睛,心想看来这变化的功夫实在是不小,竟然连冯府大总管和冯刘氏都能出来作证,这冯若海自然是必死无疑。

    那位大总管能成为冯府的总管,当年又奉命毒杀族叔,自然是冯若海的亲信,而冯刘氏虽是被强暴霸占,但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能够站出来将此事公布于众,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胡庚这边能够让这两人作证,自然是神通广大。

    窦馗冷笑道:“这两人吃里扒外,有没有是受了人的钱财,串通污蔑冯侍郎?此等贱奴,不可全信。”

    “窦大人说的是。”胡庚道:“不过冯刘氏对冯若海的身体十分清楚,能够说明冯若海身体几处隐秘,如果不是肌肤相接,外人又如何知道冯若海身上的隐秘?如果诸位不相信,是否可以让冯刘氏现在上朝来,当众说明冯若海身上的隐秘,满朝文武做个见证,瞧瞧是真是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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