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结局(上)
当夜,宋氏在兰阁里逗留了许久,威逼恐吓都用上了,已许久未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陆思瑾终于说出了事实。
得知庶女竟然自己都不知道这腹中骨肉的父亲,宋氏气急败坏的瞪着她,直觉着是污了眼睛,出院子后就朝静安堂去回话。
陆老夫人乍闻,沉思许久,面色则愈发不善,瞅着长媳半晌没说话。宋氏自知理亏,教女不严,立在那亦保持着沉默。
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许久许久才开口:“瑾姐儿年纪小,这胎保不保得住还不确定,若是生了下后将来李家发觉血脉不净,定会将她们母子休弃赶出家门,那时咱们陆家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宋氏眉目微动,试探着反问:“依母亲的意思是……”
“趁着还没过门,也有段时间,足够她把身子养好了。”
老夫人闭目,沉着眼眸低道:“你找个可靠的大夫取个方子,就这几日里去兰阁把事办了吧。”
“是。”
见她应声,老夫人点了点头再道:“对了,既然琼姐儿和龚家哥儿的婚事要提前,府里该准备起来,让人知道咱们侯府不是就瑾姐儿这一场婚事。”
听出深意,宋氏忙颔首,“儿媳明白,原就嫡庶有别,两家姑爷府里地位又不同,我晓得孰轻孰重的。”
“嗯。”后者凝声一应,便应下了。
没过几日,京中就传出了九贤王携带湘夫人离京的消息。偌大的亲王府里。留下了新婚不久的王妃和敏郡主与二位侧妃,太后怜惜,倒是常召九王妃进宫。
陆思琼再次见到秦沐诗,是在三月蕙宁公主的寿诞上。
她端坐在高处,华贵娇美却没了往日的灵气,整个人沉默寡言,唯有秦甄氏同她说话时才有些反应。
隆昌公主亦带了玉公主前来。
陆思琼望了望秦甄氏的腹部,见她心神不宁的面色略有憔悴,整个人未施粉黛,双手护住小腹没了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焰。只余光仍旧时不时的去看蕙宁公主旁边的隆昌公主。时而出神、时而皱眉。
蕙宁公主一改往日清冷的性子,宴请了诸多人,大家都猜测着是因为今年隆昌公主到场的原因,姐妹多年相聚自是意义不同。
酒席过半。隆昌公主当众点了陆思琼的名字。先是缅怀了番已故的表姐陆周氏。便拉着她的手含笑认起了义女,又同身侧的皇姐道算是亲上加亲。
陆思琼是蕙宁公主的未来儿媳,如此行径倒并未惹人如何猜想。毕竟知些根底的人只是当隆昌公主和德安侯之间牵扯莫名,情意上亦十分说得过去。
秦沐诗望着,端起桌前的酒杯连饮了两盏。
秦甄氏拦住还要上前再斟的侍女,挥远了丫环才低声道:“她这般认了也好,义女嘛,这么多年都没个什么感情,这些名分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暗敲你哥哥罢了。”
秦沐诗语气怅然,别有深意的叹道:“哥哥哪里是这样好说动的?”
秦甄氏面色一白,抿唇不语。
陆思琼席后再见到灵表姐,二人携手缓步走着,边说边聊。她见对方眉宇不似往昔忧愁,隐隐带了几分喜悦,就试探着询问起她和罗世子的感情。
周嘉灵虽没有明言,但唇角含嗔,同早月前的愁云满面大相径庭,言辞间还能开起玩笑,打趣人。
陆思琼便放了心,灵表姐心思纯粹,实则并不难懂。
处的久了,罗世子自然能发现她不是那等心机深沉之人。
“话说,琼妹妹,刚刚隆昌公主席间认你做了义女,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不过大家定是都以为她是看在蕙宁公主的颜面上,顺势想抬一抬你的身份,倒也是极好。”
陆思琼颔首。
周嘉灵紧握了握她的手,并没有将那层意思告诉眼前人。
依着隆昌公主如今的身份,陆思琼成了她的义女,便是突厥的半个公主。这之后琼妹妹嫁进永昭伯府,做了建元侯的儿媳,其实亦算得上是一趟和亲。
圣上就算再受秦相挑唆想要发兵,也得顾忌下龚家。
她牵着表妹的手往前,心中琢磨着不知其能不能想到这其中关联。但愿还是莫要深想了,有些事不知反倒活得更自在些。
陆思琼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直至离席都没有。
不过,有了义女这层关系,退席的时候,陆思琼便名正言顺跟着隆昌公主上了车。
车厢宽阔,隆昌公主怀抱着小女儿,同身前人叹道:“琼儿,瞧玉儿的眼睛像你,可惜你幼年的时候娘没这样抱过看过。”
说着覆上女儿的手,语气柔中带哀,“单于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回去了。”
陆思琼微愣,话意不舍,“要走了?”又喃喃道,“怎么这么快?”
“我们离开也有三四个月了,不能不回去了。”
陆思琼掩了掩羽睫,心底颇有几分酸涩。她原以为,眼前人可以再多呆一段时间的。
至少,等到初秋,自己就出嫁了……
因此,在得知龚景凡提出把婚事提前的时候,陆思琼心中大很大部分的欣喜都是想着隆昌公主可能会在场。
若是明年,等那会子就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回京都了。
可如果今年能赶上,该有多好?
她抿抿唇,点头应了,没说话,留不住的,也不该留。
隆昌公主却似明白她的失落,柔声再道:“琼儿,娘是想看着你风光出嫁的,只是、”
她话语刚顿。陆思琼就抬眸笑着接道:“我明白的,你和单于的确离开太久了,没关系,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二爷还说,等往后成了婚,他带我去塞外看您呢。”语调轻松,笑语嫣然。
隆昌公主哪能看不出她眼底的失落?
只是如今这身份到底不由自主,多年前她早已错过一回,现在想弥补的没有机会弥补,自然不能再继续错上第二回。
陆思琼将一直捏在袖中的那枚玉佩取出。亲自递给对方。“这是当初您让左谷蠡王来京城时带来的,后来隆昌姨母都给了我,我说过,这方玉珏等亲自还给你。”
玉公主已经深眠。隆昌公主怀在身前。腾出手接过后摩挲着其上的“蕙宁”二字。
“当初我与皇姐互换玉佩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分开。这枚玉佩陪了我许多年,每每想起幼年时的点点滴滴,就……”
隆昌公主语气微哽。把玉佩塞回对方手中,合上对方的手轻道:“琼姐,玉佩你留在身边吧,娘没什么能留给你的。”
她想到认义女的事,虽说是旁人建议的,可终归是夹杂了私心,便越发内疚起来,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的眸光。搁在身侧的手似是无处安置,揪着衣角低下了脑袋。
进了使馆,发觉哈萨陌单于亦在馆中。
因得了消息,他就坐在厅堂里等她们。
见到妻子,先是上前柔声细语关切了番,继而让人将女儿抱下去。随后又望向陆思琼,对这个中原的小姑娘热切的拥抱了下,伸出大掌就拍了拍对方肩膀,语气豪迈的说道:“隆儿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以后来草原,阿爹带你骑马喝羊奶。”
陆思琼被他拍得浑身一颤,却动容于对方的亲近,愣愣的点头应声。渐渐的,早前的那几分畏惧消散,在使馆逗留了半晌就不再拘谨,觉得这位单于并没有印象中的那般可怕。
隆昌公主心知丈夫明知自己和琼姐儿的关系,却能做出这么大的忍让,心有所动,对早些年自己的行径便愈发后悔起来。
气氛正其乐融融之际,龚景凡过来接她。
哈萨陌单于见到中原少年,颇为兴致,又因着他和陆思琼的婚事,便一股脑的将他当做了未来女婿。留他又吃酒又试伸手,他身材魁梧力道极大,龚景凡毕竟年轻又有所顾忌,最后吃了不少亏,苦笑着望向未婚妻。
送她回侯府的马车里,龚景凡就开始笑,掰着她的手说哈萨陌单于和隆昌公主的事,替她宽心解闷,过了会又憧憬起二人的未来,因吃了酒话竟没个消停。
天色太晚,陆思琼就没有请他进去。
等回到娇园,就听宝笙道兰阁那传出哭声,是在夫人端了药进去之后。
陆思琼颔首,没有过问。
次日,宫中传出圣旨,封德安侯府的二姑娘、隆昌公主之义女陆思琼为宁平县主;继而,接连选了第二道赐婚懿旨。
一时陆府府前,门庭若市,喧闹不已。
桃花开满枝头的那日,隆昌公主离了京城,一行人浩浩荡荡。
陆思琼同送行的人一并送到了城外。
龚景凡特地休沐陪她,等众人散去后,又放她静静站了许久,才踱步上前,自后伴在她身旁,牵着她唤“阿琼”。
陆思琼听他一声声念着,便一声声应着。
煦风和暖,春光渐长。
回转身子的时候,却见高高的城墙上,立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陆思琼浑身一滞,身姿微晃。
少年的掌心重了几分,似是在传递力量。
陆思琼抬眸与她对视,随后抽出手,说道:“我上去见见他。”
龚景凡没有阻拦。
秦沐诚立身高处,居高临下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仿若十多年前那个娇艳灼灼的她和亲时的场景。
那袖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眸底一片哀凉。
早前说的好好,她竟临时变卦。
他也知道,那句合作不过是她的敷衍之词,她就算离开那个男人离开突厥,亦不可能真的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边。
她早不是当年那个可不罔顾一切蜷在他怀里的天之骄女了,她在意的东西有很多。多到他在她心中都没了一席之地。
而以她的骄傲,又怎么还可能再同他一起?
不过是个奢望。
那日她乔装打扮同自己见面,劝他说他,却都是为了那个男人的领土、主权。
她以当年自己的愧意为易,请他点头承诺。
自己到底是拒绝不了的……
余光瞥见那个同她几位相像的少女朝自己走来,秦沐诚沉沉闭目之后,睁开眼望向来人。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再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她,更没有主动再唤“阿云”。
望着眼前这个孤寂的身影,陆思琼却先十分有礼的屈了身。“见过相爷。”
相爷。一声相爷?
终究落到了这般田地,心爱之人远离天边,女不认父的地步。
秦沐诚微微弯唇,自嘲自讽。负手转过身。依旧望向无边天际。渐渐的。又收回视线落向上城墙下的红衣少年。
她是不缺自己保护的,也根本不需要。
陆思琼亦时时凝眸着他。
这样的人,长袖宽袍。俯瞰着其下大片疆土,他权倾朝野,但此时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是无奈、无力,亦或是无助?
她不由心下一软,抬步微前,张口正欲喊出之际,又生生卡在了喉间。
二人静立,许久许久,久到陆思琼都以为他忘了自己的存在。
秦相转身,盯着她轻轻言道:“瞧,她把你我都舍下了。我就知道,但凡她狠心,绝对比常人更狠。”
陆思琼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落寞与悲伤。
她想,或许自己永远无法理解眼前人的感觉,体会到他这种被舍弃的忧伤。
“我并不这样觉得。”
听到回话,他似嘲弄般反倒笑了,“你当然不知。以往,在她心里还是有我的,所以这些年她总对你放不下,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到你。
可是现在,在她心中没了我,自然而然又如何还会在意你?她有她新的家庭,丈夫、女儿……”
陆思琼就有些不满,不知为何生出了许多悲凉和愤恨,脱口就道:“你何尝不是有了新的家庭,早在她之前就接受了现状不是吗?你也有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而她呢?
突然间竟疾世愤俗起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浓烈,知道视线触及底下那笔直而立的人。
陆思琼的心绪瞬间平复下来。
她也有自己的新生活。
目光渐渐柔和,渐渐又觉得感念,陆思琼话锋一转,面上不再有怨恨和埋怨,而是十分满足的说道:“我刚不过是几句气话,其实如今这样挺好的。”
秦沐诚自然知道她刹那的转变是因为城下的少年,可到底还是生了愧疚。
纵然知道一切以成定数,万般皆定,但仍旧带着几分想要弥补的心境。再开口时就生出几分自责,“其实,没有她,这京中你还有为父,只要你愿意。”
陆思琼突然晏莞一笑,“好啊,那以后我遇事就找你帮忙。”
城墙和风拂越,秦沐诚却觉得周边凝滞住了。
他的眼底情绪破涛汹涌着,不敢置信、受宠若惊般望着面前的少女,出声时嗓音微断,“你、你的意思是,接受我了?”
“我依旧是陆思琼,这是不会变的。但您是我的生父,这是事实,但你还得再给我一些时间。
其实,最早前我曾怨过您,但时至今日连娘亲都放下了,我又何必再执着过去?”
陆思琼弯着眉眼,回头望着他,青丝飘动,她笑容璀璨,“毕竟是陈年往事,将来总是越来越好的。再有,她不似你说的那般无情狠心,至少她将我留给了你,不是吗?”
秦沐诚抬了抬手,又不太敢将胳膊伸出,陆思琼就主动将右手递了过去。
父女相握,有些事、有些情不言而喻。
临下城墙的时候,陆思琼突然问起秦甄氏的胎儿。
秦沐诚面色露出几分尴尬,原是有躲避着这话题并不想说。
陆思琼就期待的望着她,徐徐言道:“其实自打去年外祖母和大舅母告知我的身世之后,那好长日子我都有些自怨自艾,迷茫着是困顿着。
因为一时间,我原来以为的所有亲人都不是我的,那瞬间好似天地间我就孤零零的,找不到丝毫羁绊留恋。可是等我后来得知你和娘亲之后,我就觉得没那么寂寞了。
我想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玉公主虽然是,只是到底天各一方不能相见。秦夫人的这胎,会是个男孩吧?”
秦沐诚是个极聪明的人,当然明白她的真实深意是劝他放开。
他翕了翕唇,轻说道:“想来是的,男女都好、都好。”
“是,都好。”
刚下最后一个阶步,龚景凡就上前携了她的手。
陆思琼冲他含笑着微微颔首。
他又望向秦相,十分恭敬的见礼。
秦沐诚上前两步,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时只道:“好好照顾琼儿。”
龚景凡面色一喜,郑重承诺。
时光如驹,在平静和安逸中匆匆而过。
陆思瑾与李三公子家的婚事办得有些仓促,她出阁之后三朝回门,李家只些许婢仆跟着,并未见新姑爷的面,将老夫人气得不行,拽着陆思瑾问了半天,竟没个说法。
宋家遣人过去,大有替姑奶奶问由的意思,李家只李夫人应付着,次日又亲自走趟侯府,态度算是极好,但诚意便稍逊了些。
陆思瑾起初还回侯府哭诉,渐渐的就不再回来了。
没多久,相府就传来了秦八爷迎娶邹学士府五姑娘的为妻的喜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结局(下)
初秋的深夜,微弱的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床前,宁静的夜晚,陆思琼辗转反侧。
顷刻,她撩起帷幔,借着台柱烛光望向屏架上的大红遍地金锦衣,手枕着胳膊半趴着,睡意全无。
房中“喜”字随处可见,暖意习习。
明日,她就要嫁给龚景凡了。
想起那个艳丽如斯的少年,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他的呵护、关怀、及默默相守,便似被灌下了蜜糖,丝丝黏黏的,却直入人心底。
过去的画面、交语在脑海中一遍遍浮现……
成亲前的这晚,她失眠了。
七月盛日流火,浅草风铃摇落,茗香沁影,娇荷舞曳,林冠苍苍,缕缕金光流转透晰,最是佳媒盟约的好时节。
晨曦初照,陆府上下已开始忙碌,着红戴花的婢女轻快地穿梭在府里。
宋氏领着全福夫人进了娇园。
纵然只在四更天时微眯了没多会,陆思琼仍是精神十足。
坐在梳妆台前,着了红妆的她恬静纤柔,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处,由全福夫人梳头,边梳边笑着道她“好福气”。
盛艳的少女娇羞而笑,点头认可,这样好的一桩姻缘,她不是好福气嘛。
没想到她会大大方方应了,引得满屋子人乐笑。
陆思琼脸色酡红,听着人取笑和吉祥话。
雕着精致花纹的木梳穿梭在乌黑的发中,身后人极有经验。梳得她头皮舒适,竟使得激动亢奋的她生出些许困意。
全福夫人嘴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端坐着的她抿唇敛笑,目带憧憬。
“琼妹妹。”
听得灵表姐的声音,陆思琼侧身,见门口走来的果是那熟悉的身影,她仰着头睁大了眼说道:“灵姐姐,你怎么来了?”话语雀跃。
“新嫁娘莫动。”
全福夫人将她的脑袋按回,冲周嘉灵点头一笑。
后者伸手。替了她的梳子。莞尔笑道:“我来替表妹绾个发。”
全福夫人先是微滞,继而依言侧让,“世子妃年初出嫁,小半年就有了身子。同罗世子夫妻恩爱。是有福之人。”
见灵表姐过得好。陆思琼亦跟着展笑。
周嘉灵如今尚未显怀,虽说不比做姑娘时好动活跃,但依旧改不了这说笑逗乐的习性。
她手上动作极缓。有些生疏,嘴上却不服软的说道:“妹妹出嫁的这个头,总是要我来梳的。哼,等你和凡表哥成了亲,就是我嫂子,以后反倒管我叫妹妹了。”
那较劲的表情格外好笑,陆思琼不由嗤笑出声,回道:“我还唤你是姐姐。”
“真的?”
周嘉灵郁气一散,乐着强调:“这可是你说的,琼妹妹,等回头见了凡表哥,你得让他唤我声姐姐。打小就知道欺负人,往后可有他受的。”
陆思琼但笑不语。
周嘉灵就摇她的胳膊,偏让人应下了才好。
又过了会,三姑娘陆思瑜领了几位小堂妹过来,陪在旁边说笑。
娇园里的人来来往往,出出入入,好不热闹。
前院传来热闹的鞭炮声,迎亲队伍到了,新郎、花轿、盒队,浩浩荡荡、鱼贯而至。
有婢子过来说花轿到了、跟着是新姑爷进府了、前面的席散了……陆思琼早就盘好发,戴上凤冠,披上霞帔,端坐着等候。
宋氏同她说完别前话,就坐在旁静静望着她。
不一会儿的功夫,喜婆进屋里来,笑着向陆思琼请安道:“该落喜上轿了。”
丫鬟捧来红木漆盘,书绘将盘子上的鸳鸯红盖取下来盖在她头上。
陆思腔觉得眼前一片的红,被遮挡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觉得到处都人影绰绰,任由人扶着往外走,到底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会子心里紧张起来。
随着一声声的恭贺声远去,陆思仟道自己离开了侯府内院,出了大门,出了街道……然后鞭炮声渐渐听不到,只余锣鼓声。
不知道摇摇晃晃地走了多久,她听到远远有人拉着嗓子喊着:“来了,来了……”
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炮竹声,把锣鼓的声音都盖住了。
杂沓的人声,喧嚣的笑语,铺天盖地扑过来,让陆思琼有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感觉。
到底是大婚,纵然之后他们搬去公主府住,但喜堂还是设在永昭伯府的正堂里。
繁缛的拜堂仪式结束,两个小儇捧着龙凤花烛先行,龚景凡执着彩球绸带引陆思琼进洞.房。
进到正房,新夫妻坐床之后,礼乐声远去,陆思琼耳边只有低低地说话声音和阵阵笑声,偶尔还夹杂着环簪摇曳之声。
真定下来,陆思琼反略越慌乱了起来,双耳发热,脸颊上亦是热的。
众人见新娘子的红盖头往下垂了垂,屋内笑声又起,“新娘子害羞了……”
喜袍宽袖下,陆思琼绞着手指,心道明知自己紧张,这些人怎么还这样起劲?
龚景凡伸手就把她纠结的手握住。
四周的哄笑声更盛。
那喜娘见后无语,将红木托盘往前凑了凑,提声道:“请新郎挑起红盖,从此称心如意!”
龚景凡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喜盖上的鸳鸯绣画上,隔着红幕凑上前想去看新妻的容颜,手中的如意秤秤杆都被他握暖和了,却迟迟不去挑起。
喜娘见后,心道这新郎官忒得有趣,这别扭着什么?挑起了不就能见着?便又催促了声。
龚景凡执着喜秤的手动了动,好像还有几分迟疑。
旁边的龚大奶奶看不过去了。凑近了轻道:“二弟,快揭红盖头。”
龚景凡这才恍若回神,早前在侯府吃的酒劲上来,他肤色本就非比寻人的白皙,如此一来,从脸庞顺着耳根至颈项,竟是红了大片。
陆思琼这时候又紧张又急切,因着他迟迟没有动作,正在心中自问他到底要纠结到何时之际,只觉得额上被硬杆一敲。盖头无声落下。
终于揭开了!
跳曳的烛光让她眼角一眯。视线处皆是红色。红色的屋子,红色的地毯,红色的珠帘,红色的流苏……各色器皿上贴着双喜字。大小不一。花样各异。陆思腔觉得满屋子人山人海。珠环玉翠,蔡琇辉煌。
身旁,昨夜念了整晚的少年满脸笑意的望着自己。一贯的红袍穿在他身上,却因着满屋旖旎红光而生出几分别样的妖媚来,从他眸中映射出的自己,晶亮灼灼,娇艳如桃。
龚景凡见她先是打量了四周最后才望向自己,郁闷的将手中喜秤递还给喜娘,故意别过视线。
周遭的祝福声、赞美声如潮水般涌来,射向陆思琼的目光里充满了祝福、好奇、打量、羡慕。
接下来的礼数,吃生饺、喝合欢酒、系袍角,陆思琼都觉得浑浑噩噩的,耳旁皆是喧闹喜庆声。
后来,亦不知是谁先起的哄,众人闹起来,直接拿着旁边的吉祥物就朝新人身上丢。这可不似方才喜娘抛掷洒帐幔,砸到脸上是生生的疼。
龚景凡直接扯了陆思琼妍入怀,挡在她的身前。
如此一来,却是让人越发放纵。
“瞧这新郎官性子急的,咱们还在这呢,就抱起新娘子来了……”
“二爷倒知道疼妻子。”
陆思腔当自己看不见听不到,脑袋埋在他怀里索性不管了。
被闹了许久,新房里的人就被龚大奶奶招呼着散去。
龚景凡心想着终于能和阿琼说上话了,只没两句又被人催着到前头席面上去敬酒。忍了一日的他终于怒了,“不去!”
陆思琼推他,那人纹丝不动,最后还是发了狠话才肯去。
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新房来看她。
随后没过半刻钟,宫中来了赏赐,一波一波的。
等谢恩后送完了宫里的人,龚景凡是如何都不肯再去前席的,在众人无声的催示下直接大摇大摆的牵着陆思琼回了喜房。
进屋后,陆思琼便由书绘她们服侍着脱下厚重喜服,换上大红色的裙衫,又坐在喜字红镜前取钗卸环。
龚景凡从净房里出来,就见自己的新婚妻子轻纱曼妙的坐在床沿,红色寝纱隐约勾勒出玲珑有致的线条,在暧昧烛光下若隐若现中恍惚。
龚景凡只觉得刚刚酒喝太多,自己醉了。
龙凤红烛高照,新房里有种燥热的闷热,满面通红的少年趁着酒劲未散,抬脚倾侧过去,搂着娇妻喃喃的唤她的名字。
红润欲滴的粉嫩唇畔,咫尺处的美眸里盛满了娇羞与欢喜,龚景凡只觉得心跳慢了一拍,唇干口燥,喉结滑动,遂了心中所想慢慢覆上。
感受到唇间的柔软,动作小心轻柔,四唇渐渐变得湿润。
喜烛高照,鸳鸯交颈,意乱情迷,被掀红浪。
翌日,窗扉紧掩,晨曦透过洁白的窗纱投进,斜成一道道金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淌进岁月里,时光静好。
床榻之上,红帐垂落,薄衾锦被下的两人青丝缠绕。
满室旖旎,麝香浅浓,若隐若现。
龚景凡胳膊撑着脑袋,望着含羞带怯沉睡着的娇妻,心情无比愉悦。
初醒之后,陆思琼忍着酸疼别过视线与他对视,表情颇有几分哀怨。
说好的等她及笄之后再圆.房呢?
龚景凡自知理亏,一路讨好着陪新妻洗漱梳妆,描眉添色。
窗外碧空如洗,成双结对的飞雁飘过。
陆思琼任由他牵着手,举步往前,不论走向前方何处。(未完待续……)
PS:咳咳,正文正式完结啦,虽然拖了很久,但真的很感激一直陪伴的亲们。后续应该会有番外以免费方式放上来,大家如果记得的话可以回来看。
那啥,行衣捂着脸再次为新书《土著也有生存权》做个宣传,已经十多万字很肥可以开宰啦。文风和《闺趣》差别有点大,是萌萌哒的本土小萝莉在应对众多金手指配角不被炮灰争取人权的故事,情节欢脱很有爱!ps:新书都是定点更新从未断更,可以再相信下行衣的渣坑品吗,我想洗白……
番外
陆思琼嫁给龚景凡的第一年,就深刻觉得过去被他人畜无害的腼腆笑容和害羞给骗了。
这厮自打从军营里回来之后,眼见着是越发放肆成熟,毫无往日的青涩嫩样,做事愈发顾己不顾人。
因着龚景凡不喜宅门里的规矩拘束,新婚后两人只在永昭伯府里住了小半月,那阵子他还算仁慈,毕竟整府里的人都住一块儿。
只是,随后从龚府搬到公主府,他便开始露出本性了,仗着蕙宁公主的宠爱和不立规矩,常常陆思琼醒来就是日挂高空,艳阳普照。
起初见她终日萎靡不振,蕙宁公主还提醒过儿子,龚景凡老实了两日,之后又原形毕露。
再过阵子,他便带她去建元侯府。
建元侯府向来空旷,只他们入住后方有些人气,虽说安静但胜在自在。
婚前所谓的听话收敛都是哄人的,每每到夜里就是头刚开荤的饿狼,陆思琼好多次折腾得日夜颠倒,偏偏这时候所谓的独居坏处就突显出来。
陆思琼连连叫苦,最后沾上床就怕,再后来就开始渐渐躲他,每月月事来的那几日才得以休息,平日里好哥哥的喊着。
他倒是也能听得进去,高兴了就放你一马,不称心了出尔反尔亦是家常便饭。
婚后的日子远比她想象的幸福,简直是蜜里调油。
龚景凡却渐渐忙碌起来,白日里常常见不着人。
陆思琼最初守着大宅子。每日待在闺中,似个等待远行丈夫归来的新媳妇。然没出一个月,就开始留不住了,到处串门走街。
荣国公府去的次数渐渐少了,陆家倒是偶尔会过去,只是并不留住,去的最多的就属敬王府。
她和龚景凡成婚的第二年春,灵表姐便生了个女儿。
再见到罗世子时,他呵护陪在表姐与孩子身边,没有最初见到的棱角犀利。目光慈爱而温和。
陆思琼看着看着就想到了秦甄氏的儿子。
秦相的长子。是在她成婚前两个月诞生的,取名秦御。
她去相府见过,满月的时候甚至还抱过,秦夫人看到她时没有多大表情。不曾露出笑意亦不见冷嘲热讽。却也并不阻止。
洽闻书斋她倒是经常过去。有时一坐一下午。
秦沐诚有时候会来,忙起的时候不过来就派人与她招呼。
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六月的时候,她被诊断有孕。蕙宁公主便将她接回了公主府,身边整日围了许多奴仆丫头,万事都受着拘束。
陆思琼与龚景凡成婚的第二个春节,就天各一方,没有一起守岁。
北海作乱,他随建元侯前去平定。
走的那日正是寒冬腊月,龚景凡坚持不让她相送,陆思琼却还是裹着狐裘站在城墙上,看着队伍远去,直到再也不见。
除夕那日,她和蕙宁公主围着火炉一起给腹中孩子想名字。
陆思琼的心境很平和,许多孕期的反应都没有,胎儿很乖巧。灵表姐说与她听的许多法子都没有用上,这般好受倒是让其好生羡慕嫉妒了把。
春.意最浓得那阵子,她开始嗜睡。
醒来后就坐在床边,开始思念丈夫,生怕他在外受伤挨饿挨冻。
龚景凡此次出征回来得很快,二月中的时候就班师回朝。
圣上正式封了他为少将军,又下了他的世子旨意。
他笑嘻嘻着回到公主府,人比过去又黑了一圈,再也撑不起那艳丽的红色,便改为开始着宝蓝等色稍沉稳的颜色。
席间他倒没有不好意思的,握着妻子的手毫不顾忌长辈,膳后便急急携了她回屋。
月照西影,廊下烛光灼灼,摇曳飘穗。
年轻俊美的夫妻缓缓走着,显得格外温馨静谧。
许久未见,夜间躺在榻上,絮絮低语,诉不尽的相思缠绵。
这之后的很长日子,及至她生产,龚景凡都一直留在京中。临盆那晚,因着头胎,她疼了半夜,直至天明才产下一子。
建元侯取名为静武。
龚景凡有些不满,觉得过于俗用,他们便又纳了个小名安哥儿,唯愿平安。
宋氏带着瑶姐儿和珏哥儿住过来照过她。
瑶姐儿的年岁愈发大了,还是一如以往的喜欢缠着她,趴在床沿拉着姐姐的手撒娇,逗弄小侄儿。
珏哥儿倒是总跟着姐夫,但凡龚景凡在府中,身后定有他的身影。
宋氏提起陆思瑾,据说是在李家不太好。
陆思琼闻言默了默,并没有多问,后者也就换了话题。
安哥儿满月的时候,突厥来了人,身子笔直极挺的呼韩邪站在建元侯府门前,替隆昌公主来看望陆思琼母子。
又告诉她,隆昌公主马上也要临盆第二胎。
陆思琼心感欣慰。
左谷蠡王在京都住了近一个月才走,临别的时候带走了他们画像。
龚景凡将他送到郊外。
宋氏几人离开后,想念孙儿的蕙宁公主便光明正大的把他们又接回了公主府,安哥儿便养在她的暖阁里。
陆思琼惦念着儿子,再不肯回建元侯府,常常不在房中。
龚景凡怨念无限,又不好与孩子争宠。
她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年末之际,敬王府传出灵姐儿生下怀上二胎的消息。
周嘉灵总往建元侯府来看望安哥儿,喜欢抱着安哥儿抚摸小腹,同陆思琼道希望自己怀的是个儿子。
陆思琼就笑她,是儿是女都好,又不是以后不生了,怎能强求。
周嘉灵便认真着脸同她叹息,称罗世子倒不计较,只敬王妃有些介意。
后来果真如她如愿,诞下一名麟儿。
周嘉灵性子高调,等出了月子时不时抱着儿子到处走,沐恩郡主说都说不住。
又一年盛夏,宸王赐了献州等地为封底,远离京师。同年太子妃周氏有孕,东宫甄美人病逝,又过几月,周家送了族中一名庶女进宫。
时光匆匆,陆思琼的二胎来得有些晚,那会子安哥儿刚过四岁生辰,她在席间发觉不适,寻了太医来诊才知道。
龚景凡终日就盼着是个闺女。
十月临盆,小静和临世,像极了陆思琼,比之哥哥更得父宠。
见他总抱着幼女,陆思琼突然能体会当年丈夫的心境了。安哥儿逗着襁褓中的妹妹,一片温馨融融,岁月静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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