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欣欣向荣
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就算唐奕这几年的神通再大,在不知道唐奕底细之前,吴育也是心里画魂儿。
关键是,看唐变在船上的作派,也不像个干正经事儿的人啊?
......
在西水门码头靠了岸,唐奕主动下船相迎。
先是对这趟出去的正牌巡案使吴育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吴相公,此趟有劳您了!”
吴育局促地回礼,“子,子浩客气了。”
与吴育见了礼,又与一众送行朝官环首而礼,最后才到宋庠这里。
大家也都不算外人,唐奕也就没之前的那么正式了。嘿嘿笑着对宋庠道:“几日不见,宋伯伯看上去又年轻了几许呢。”
宋庠一听,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混小子话里有话?
年前,家里新养了几个美艳舞姬,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还让包拯给参了一本。后来,是赵祯给打了个圆场,事情才算过去了。
没想到,这小子竟拿这个开他玩笑。
不由笑骂道:“臭小子,一天天也没个正经,为庸就是跟着你学的,越来越没个样子。”
唐奕回道:“那小子就是欠揍,回头,您得狠收拾!”
宋庠哈哈一笑,心下也是得意。
宋楷吊儿郎当不假,可是交下唐奕这个好兄弟,却是他的福份,将来也不用他这个当爹的再多费心神。
笑罢,面容突然一肃,“与大郎说句正经的。”
“宋伯伯,尽管吩咐便是。”
“为庸此趟就交给大郎了,还望大郎多多照顾,管着点他,别惹了什么麻烦。”
当爹的当然还是不放心儿子出这么远的门儿,而且还是去宋辽夏三国纠缠的虎狼之地。
唐奕回头看了宋楷一眼,回过头苦着笑对宋庠道:“我也觉得他不靠谱。要不?您把他领回去得了,省得给我添乱。”
“莫要贫嘴!”
宋状元是守着什么人说什么话,与唐奕说话也仿佛年轻不少,不客气地催促道:“且上路去吧,莫耽误了时辰。”
唐奕一拱手,“听您的。”
说着,转向吴育,“相公,请上船吧。”
吴育还沉浸在这一老一少之间仿佛忘年知交一般的交谈之中,唐奕要他上船,方愣愣地点点头,与宋庠拱手话别。
“公序保重,育去也。”
......
吴育上了船,众人也不迟疑,槽船缓缓离岸,顺汴河逆流而上,离京而去。
身前身后都是年青力壮的大小伙子,而且观澜的儒生还一点儒生的样子都没有,黑不出溜的,倒像是军汉,更加让吴育有点无所适从。
左右一看:“怎不见杨将军?”
唐奕道:“杨二哥在后面的船上。”
吴育了然,此去西北,带了整一厢的禁军,还不得装个几船。
这也是他有点闹不明白的地方,就算是巡察,就算是唐子浩去西北有什么目的,也不用带整整一厢的禁军拱卫吧?
......
与吴育也不熟,唐奕也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位交流,索性让人带着吴相公入仓歇息。
他则同宋楷这帮同龄人搬了两坛子好酒,就往前甲板上一坐,一边吃酒,一边领略沿岸风光。
汴河在开封上段,是从正西方一路入京的,所以,船行也是向西而去。
正是三月春暖农忙之季,两岸农事正忙,到处可见干农活的大宋百姓。
有的农户河边汲水,见河中几艘大船顺河而上,还不禁驻足观望。
船上众位也不由感慨:“庆历八年的大水这才过去几年,却是一点都看不出遭过灾的样子了。”
确实看不出。
出京几十里,放眼望去,不但耕农们的精气神全无半点萎靡,两岸的村乡农舍也都是墙泥澄黄、搧草鲜亮,一看就是刚盖了没几年的新房。
唐奕欣慰道:“咱汉家的百姓,是天下间最有韧性、最吃苦耐劳的百姓,一场洪灾又怎能挡得住百姓过好日子的心气儿呢?”
“那倒是。”庞玉心生自豪道。“虽说京畿路占了京师之利恢复最快,但是,河北两路也不落后。据说,那数十州的灾地,现在也已经恢复元气,一片蒸蒸日上的盛世繁荣呢!”
“还是咱大宋的朝廷有本事啊!”宋楷感叹道。
“文扒......文相公、富相公等几位相公当真是不世能臣,腾挪辗转,却是为灾区出了大力。不然,也不能只五年光景就百废俱兴、万物回春。”
......
唐奕认同地点头,畅快地灌了一大口,这样的欣欣向荣的大宋,才是他甘心为之付出的大宋。
正要说话,却闻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朝廷再好,也要有米下锅才行。若无子浩之助,就算朝堂之上有万般本事,也没这么大的能耐,仅用几年时光,就消灾于无形的。”
唐奕坐着拧身回望,却是吴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仓,站在几人身后。
连忙起身:“相公,缪赞了!”
吴育一笑,“老夫说的是事实,确无半点恭维之意。”
要不是唐奕当年及时出资、出力的救灾,灾区数十州府也不会那么平稳地度过最艰难的时期;若不是唐奕这几年极力帮朝廷改善财政,文彦博也没那么多闲钱大把大把地撒到地方。
这里不得不说,大宋对百姓,或者赵祯对百姓,真的没得说。
朝廷这几年把财力极尽所能地向灾区倾斜,不但赈灾粮钱从不吝啬,还出钱帮灾民修葺房舍,重建家园。更是出人帮他们整理田地,从西北多牛之地征调耕牛来帮百姓恢复生产。
就连每年疫病多发期的药石花费,赵祯也都考虑在内,皆由朝廷出医出药,免费给灾区看病就医。
要知道,那可是数十个州啊!
可想而知,大宋在财政并不宽裕的情况下,是怎么挤出这么大一笔开销来的。
“要不是子浩尽心竭力,朝廷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啊。所以,京畿路、河北、京东各路的百性当好好谢谢大郎才是!”
吴育说的唐奕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都是应当应分的。换了谁,也不能眼瞅着咱大宋犯难不是?”
吴育摇头一笑,看向岸边的农田,“瞪眼看热闹的,当然还是大有人在的。”
“比如......”
“比如,被你压下去的那一家。”
唐奕笑了,没有接话。
吴育当然不知道他笑什么,可是,唐奕自己知道。
面对那么大的财政缺口,谁都得瞪眼看热闹。因为,个人的那点财富放到小半个大宋的耗费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那家人?
那家人就算想出力,他也得有唐奕这么大的摊子才行。
......(未完待续。)
第425章 疯子和傻子
出京百里,船过板桥,汴水亦从正西流向折道西北。再行一百二十里,即是阳桥镇。
到了此处,汴水一改之前的水深岸固,水势变得极缓,两岸也再无良田铺陈,到处是河塘、浅滩。
河面虽宽阔无比,却是越走越浅,河中星布着长草的沙洲、滩涂。
宋楷指着马上就要触到船底的河面道:“再往上就走不了船了,大河天水,三分水七分沙,把黄泥烂沙冲到汴水之中,从这里到汴口(汴水上游的黄河河口)都是这般的浅滩。”
唐奕点头,疏通通济渠,通的就是从汴口到阳桥,还有洛水从西京河南府(洛阳)到黄河这两段水道。
“汴水这边都是这般情形,那河南府那段还不得更加严重?”
这一段是黄河水势入汴河,由于汴水上下游落差不大,导致河沙在河口淤积,阻塞航道。
而河南府那边,比这边更加的严重。
那边本来是洛水汇入黄河,洛水的地势高,黄河势低,本无淤沙之患。
但是,自唐以来,上游黄土高原的泥沙不断顺河而下,于河中府开始地势放缓渐渐淤积,致使黄河河道一年比一年高,形成地上悬河。
如此一来,稍有水情,洛水就要倒灌,淤积症结更为严重。
......
还没下船,众人就见码头上已经有人翘首在望了。
船行靠岸,不等搭上跳板,唐奕就迫不急待地纵身上岸,宋楷等人也是呼啦一声跟上,看得吴育直咧嘴。
怎么说他也是名义上的巡案使,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可是,唐奕他们哪还管这个,故人重逢,分外亲切,唐奕已经率先冲过去了。
“存中,好久未见了!”
岸上的,正是沈括,沈存中。
沈括一见唐奕,也是兴奋地迎了上来。
“就说你们今天会到,果然让我猜着了!”
宋楷后来居上,到了沈括面前,上下打量,“行啊!晒的比老子都像黑炭。”
沈括一笑,捶了宋楷一拳。
“天天在工地上风吹日晒的,哪有你们在书院舒坦。”
贱纯礼一过来就听沈括吐槽,撇嘴揶揄道:“得了吧,你是不知道书院现在什么样儿。要不,咱俩换换?”
“不换。”沈括笑着摇头。“咱在这儿呆的挺好!”
从疏通通济渠的工程一开工,沈括就长驻到了工地之上。没办法,唐奕分身乏术,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沈括。
这位本来就是大宋最高端的技术人才,再加上唐奕好几年的熏陶、交流,现在已经是通济渠修河之务的重要测绘人员。
三司主管河务的属官跟他比,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
一边随着沈括离开码头,唐奕一边道:“这边的属官教的会吗?“
“嗯,差不多了。”沈括点头道。“就是水泥有的人还用不习惯,严加督促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唐奕有点于心不忍,沈括为了通济渠的事情,在工地上一住就是一年多。
过年的时候,朝官和徭役都放假回去过年了,他都没回。就守在工地上,一面测量地势,一面研究施工图。
“那你赶紧回书院吧,下一科也没两年了。”
沈括闻言,轻笑摇头。
“下一科,我看就算了吧。”
“别啊!”唐奕不干。“我把你从家里带出去,结果放到工地上当苦力,这算怎么回事儿。”
跟沈括的老子也没想交代啊。
沈括道:“你也不看看,咱们书院那都是一群什么牲口。我的水平比你还差点,怎么考?”
唐奕嘿嘿一笑,“没事儿!好考,帮你想着呢!”
伸手从君欣卓那里接过一道锦轴,往沈括手里一塞,“看看吧,别头试还能不过?”
沈括一顿,展开锦轴一看,更是目瞪口呆。
这是一封政事堂签发的御令,也就是皇帝拟定,正事堂签发的圣旨。
其间赞扬沈括在通济渠疏通过程中的功绩,特恩其荫补入仕,官拜三司水部令史,从八品职衔。
......
吴育也看到了那卷锦轴,又看得他直咧嘴。
那可是官家御旨,怎么让你们塞来塞去的?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沈括看完,略一迟疑,随手一扔,锦轴又回到了唐奕怀里。
“不要!”
“......”
吴育彻底无语了,真是守得什么人学什么人,唐奕就是个异类,他身边也没一个正常的。
不要?
这娃到底知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重要的不是这个水部令史的闲官,重要的是官身。
大宋举考,名义上为了防止泄题舞弊,把有官身和爵位的举子与白身举子分开来考。名为“锁厅试”或“别头试”。
可是,那也只是个名义罢了。实际上,这就是给有官身、有爵位的举子开的一个后门儿,别头试的中率比贡院会试高得多得多。
可以说,水平别太洼,都差不多能中。
主要是,能进礼部锁厅应进士的,不是官宦之后,就是有爵位在身的贵族,多多少少得放点儿水,顾及一下同僚的情面。
吴育心说,唐子浩本事够大的,给这个沈存中要来了一个荫补之缺。可是,他还不要......
“怎地?”唐奕不解道。“嫌官小了?”
沈括笑道:“大小有关系吗?主要是,现在对当官没兴趣。”
呃......
吴育不懂了,还有对当官没兴趣的?
却闻沈括继续道:“等河修完了,我就回观澜,大郎把你那些个什么化学、物理、六分仪、气压计什么的,都好好地教给我就行了。估计这些个就够我琢磨一辈子了,哪还有闲工夫当官!?”
唐奕闻言,一把揽住沈括的肩膀。
这可是沈括啊!
当官儿的沈括,哪有做学问的沈括有价值?
就算当了宰相的沈括又能怎样?大宋不缺当官儿的,但是,大宋缺科学家。准确的说,华夏上下几千年都缺科学家!
“好兄弟,还是你懂我!放心,我不亏待兄弟,每月补贴多给,按宰相的职钱给!不,翻倍!”
沈括知道唐奕不缺钱,也不推辞,“这还差不多!”
......
吴育觉得,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得气背过去。
这两位,就是一个疯子加一个傻子。
傻子宁愿不当官,也要跟着疯子干;而疯子更是花两个宰相的钱,养这个傻子来研究那些奇淫巧技。
吴育的价值观在崩塌,他实在是看不懂。
......(未完待续。)
第426章 实干
众人跟着沈括出了码头,而杨怀玉带着阎王营压根就没下船。
原计划,船只能走到阳桥,之后就要转陆路,一路北上。
但是,唐奕要在这里停上两天,与沈括把整个通了的河段看一看。杨怀玉索性就让将士们在船上呆着了,等起身北上的时候再下船也不迟。
......
本来是想,先把吴相公安排在阳桥官驿,唐奕他们这些年轻的再去工地上转转。可是,吴育也好奇这耗资近千万贯的大工程到底是什么样儿,于是,这老头非要跟着。
唐奕也不拦他,见识一下也好,省着这些朝官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知道在朝堂上瞎嚷嚷。
.....
通济渠修的是河,但其实是旱地工程,全程无水作业。因为整个工程其实就是重新在原来的河道边儿上,再挖一条运河。
一到工地,吴育就傻眼了。
“这、这,这就是子浩弄出来的水泥?”
河道是从阳桥住汴口的方向修的,所以,唐奕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已经完工的河道。放眼望去,五十丈宽的河道,深逾四五丈。
最震撼的,是河堤,一水的大青石加混凝土。
望不到头的河岸就好像一整块大石拦在大河两岸一般,看着就有种固若金汤的感觉。
而唐奕看到这本不应该出现在宋朝的大堤,也是心潮一阵激荡。
不是穿越而来的后世人,不是身怀后世情怀的大宋人,都很难理解唐奕心中的那股子兴奋。
那里面有亲切,也有成就感。
毕竟,他到大宋这么多年,虽然搅动风去,但是,看得见摸得着,又最像后世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个大堤了。
唐奕甚至很恶趣味地想:
如果保养得当,千年之后,他唐奕已经归于尘土,唯一能证明他来过的,可能就是这道堤。
不知后世之人看到千年前的大宋就有这般的工程水平,会是什么感想?
“相公,觉得这堤怎么样?”
吴育连连点头,“万世之基!万世之基啊!”
通济渠对大宋意味着什么,吴育很清楚。而这样一个连通南北的史诗般工程,用这等坚固的河堤拱卫,不是万世之基,又是什么?
“只此一河,子浩当为我大宋功勋之臣啊!”
唐奕一笑,心中当然得意非凡,但嘴上却道:“功勋不敢当,只要朝中少给小子使些拌子,奕就烧高香了。”
吴育一暗,知道唐奕说的是曾公亮和韩琦当年的不光彩。包括现在,也有朝臣诟病唐奕把通济渠当成收钱买路的工具。
“将来,若还有人说三道四,老夫就让他到这堤上来看一看。看看谁还寐着良心,说话不嫌腰疼!”
“哈!”唐奕大笑。“那就有劳相公了。”
“不过,子浩,这长堤如一石垒砌,百里之岸无一蚁之穴,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沈括接道:“相公别急,草民这就带您去看。”
说完,便引着吴育来到河堤上。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还有几匹高头大马。
因为不知道吴育要跟着,所以唐奕来信只让沈括准备了一辆车,那是给萧巧哥预备的。
现在没办法,只得让吴育和萧巧哥同乘一车,唐奕、宋楷等人则是直接上马。
河道目前已经修完的部分,大概有不到二十里的样子,所以,要看现场施工,就得沿河走上二十多里才行。
沿着河堤一路前行,吴育更是新奇,单从车轮撵过传上来的感觉就知道,这大堤不是一般的结实。
忍不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河堤,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通济渠以前不修,那是太祖和太宗留下的一笔迁都烂帐,其实,大宋臣民心里都清楚这条大运河该不该修。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件拖了一个多甲子的大事,竟让一个年青人办成了呢?
看看新修的大运河,再看看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唐子浩,吴育心道:陛下和诸多同僚对这年青人推崇备至也不是没有道理。
最起码,吴育从唐奕身上看到了大宋朝堂正在渐渐缺失的东西——实干!!
这是一个肯干实事的年青人,不拘泥于礼教。也许,大宋缺的正是这样一个实干家吧?
足足看了一刻多钟,吴育才放下帘子,收回心神。见同车的小姑娘有些局促,不禁摆出一副长辈的慈祥作派。
“你叫什么名字呀?”
萧巧哥一愣,没想到这老相公会与她说话。
“我我,我叫青瑶。”
青瑶是她的汉名,也只有唐奕和君欣卓在没人的时候,才会叫她巧哥,或者观音。
吴育点点头,“你是子浩的侍女?”
“是,是......”
吴育笑了,“别紧张,老夫又不吃人。只是行车无趣,与你聊聊天,”
“识字吗?”
“识得。”
“识得多少?”
“可背《广韵》。”
“哦?”吴育有点不信了。
《广韵》正文收字两万六千余,加上释音、注解,全书二三十多万字。
这女娃说她能背?
要知道,就算是考上进士的贡生,大多也只习《韵略》(广韵的精简版),而不沾《广韵》的。
“那老夫可要考考你了。”
——————
车外的人还不知道,萧观音正在车里雷得当朝给事中归班外焦里嫩。
几个少年人边骑马踏步,边闲聊。
唐奕问向沈括,“有什么困难没有?看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
“有!”沈括也不客气。“两个。”
“第一,能不能想办法把气压计的准头做的再精一点?现在测一个数儿,要好几天的平均值才能得到一个相对算准的数儿,太麻烦了。”
“呃......”唐奕一窘。“这个没招儿,说下一个。”
气压计本来也不是专门用来测地势的,天气变化,大气压就跟着变,气压计读数也就不一样。所以,现在只能用笨招儿,取好几天的平均数。
至于做的再精一点,不是没可能,但是,也作用不大。
“第二是,缺人!让朝廷再征五万民夫过来。”
唐奕闻言,眉头一皱。
“还缺人?朝廷可是征了十万民夫啊!还不够?”
沈括一撇嘴,“十万?你去工地上看看,把我都算上,也才三万出点头。”
......(未完待续。)
第427章 可为状元
感谢“唐三玄奘”的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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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虽然在修通济渠上没花一个大仔儿,但也是十分积极的,怎么会只拨了三万民夫呢?
要知道,当初为了这个工程,朝廷别的方面自不多说,可以说是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周边几路地方全力配合,物料运输一律畅通无阻。
而且,单就民夫徭役,就一次性下旨征了十万。
当时,生怕的民夫不够,又特意从京东北京、河北东、西两路,远调民夫来此修河。
沈括道:“朝廷有旨不假,但实际上,除了京畿路徭役足数征调两万民夫,其它三路,加一快儿来了一万多人,远不足征调之数。”
“......”
“怎么可能?”唐奕一脸的骇然。
京东北路、河北两路可比京畿路大的多,人口也多得多,竟只征了一万人?
“谁给他们那么大的胆子?这,这不是抗旨吗?”
沈括在马背上一摊手,“这你就问不着我了,我也好奇。”一扬下巴,指向上方马车。“车上不是有一位相公吗?你问他吧。”
唐奕一愣,强压下现在就上前一问的冲动,毕竟他对通济渠的期望很高,早完工一年,他就能早一年受用。
......
一路前行二十余里,河堤上由刚刚的看不见几个人,逐渐开始人多起来,远处也能隐约看见有大批的河工、民夫在挖河作业。
车马在工地边缘停了下来,唐奕还没下马,就见两个三司的水部员外郎,还有阳桥县令,已经迎了上来。
迎的当然不是他,而是吴育这位相公。
吴育下了车做的第一见事儿,不是看修河,也不是接见朝廷属官,而是一脸惊悚地看向唐奕:“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丫头!”
唐奕一愣,把要问征夫的事儿都抛到了一边。
“怎地?青瑶慢待了相公?”
他哪里知道,吴春卿在车里闲的没事儿干,考了考巧哥。结果,这一考不要紧,差点没把老头自己考懵了。
要不是眼前是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吴育都以为这是满腹经纶、诗词绝艺的才子。
“慢待谈不上,只不过......”吴育回头看了一眼躲在车里没下来的萧巧哥。“此女若是男儿,可为状元!”
“呵呵。”
唐奕尴尬地干笑一声,特么巧哥能考状元,老子却连十三经还背不下来的。上哪儿说理去?
“相公不是要看这堤是怎么筑的吗?”
唐奕连忙扯开话题,现在一提读书,他头疼。
“哦哦,看筑堤。”
吴育这才发现,一时猎奇,有些失态了。
这时,阳桥县令与两个水部官员已经迎了上来。见马车上下来的是位年近半百的老人,一身大紫朝服,必是吴相公无疑。连忙躬身相迎,“下官阳桥县吴安,拜见老相公。”
吴育虚手一托,“吴大令,不必拘礼!老夫西巡只是路过,到此来随意看看。”
那县令起身,却不敢直腰,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相公能来我阳桥河工之地,乃我阳桥之幸,通河大业之幸也。”
吴育知道,这些地方小吏多少年也见不到一回朝官,心里难免患得患失。于是缓声道:“那就有劳大令带老夫上堤一观。”
“相公,请!”吴县令依旧躬着身子,让吴育先行。
吴育也不矫情,安然受之。
等吴育开动,吴安才看向唐奕几人,刚刚他可是看得真切,打头的这位年青人与老相公谈笑风声,应当来头不小。
“这几位是......?”
唐奕没说话,倒是宋楷接道:“不用管我们是谁,去陪吴相公便是。”
吴安一愣,心说,说话倒不客气。
能客气吗?宋楷的老子是什么身份?像这种地方小吏,他见多了。
倒是两个水部朝官上前拉走吴安,“大令,就别管了,跟着吴相公便是。”
别管官大官小,怎么说也是京官儿,这几位的大名,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吴安让两个朝官拉走,宋楷才一拍唐奕肩膀,挑着眉毛,怪声怪气道:“可为状元哦!”
说完,逃似的跟在吴育与几个官员身后,看河去了。
他一走,庞玉也走过来,有样儿学样儿,“状元哦!”
“日!”唐奕脸都绿了。
却闻唐正平道:“我看,让她帮你去考算了。”
“滚!!”
嘿嘿,唐正平笑着跑开。
损友嘛,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挤兑唐奕的机会?
......
而此时。
前面的吴安心中好奇,一边走,一边小声问人,“那几个年青的是谁啊?”
水部属官一笑,“别管是谁,都是你我开罪不起的。”
吴安一怔,试探道:“皇亲?”
属官摇头,“皇亲倒还好办,看见打头后面那几个没有?”
“嗯,看见了。”
“把他们的父辈摆在一块儿,差不多就是大宋东西两府的大半套班子了!”
“嘶!!”吴安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比皇亲还不好打发。
“那,那打头的是谁?”
“来头更大!”
“听过唐疯子吗?”
——————
且不说,这个吴大令心里怎么惊骇,恶名远播的唐疯子竟然到了他的阳桥。
只说吴育来到堤前,见到河道之中数万人齐力赶工的场面,让他这个在朝多年的相公都有些不敢相信。
不说河道里挖土掘道的民夫,只是河岸上筑堤的场面,就足令吴育震撼半天的了。
若是按老办法修河,是只清河道、平地深槽,再将河道掘出来的土石就地培在河堤,起到固堤高筑的做用。而这条新的通济渠,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河道挖的深,河堤的地方挖的更深。
起出来的土方也不是夯于堤岸,而是用人力运到百丈之外,生生用挖河土在两岸又起出来一道“二道坝”。
而正经的河堤,是在挖完之后,先夯实,再回填。巨石、水泥中间插入铁条、竹筋,垒到与河底平齐,是为河基。
然后,在岸基上用木板建模,用混凝土浇筑一体成形。
吴育忍不住嘟囔出声:“这......这要是建完之后,得多坚固?”
唐奕行到他身边,“还可以再坚固一点。”
......(未完待续。)
第428章 缺人
唐奕张嘴就说,还能再坚固一点,倒是把吴育惊的不轻。
“还能坚固?”
唐奕点头。
“本是想全用铁筋加固河堤,但是算下来成本实在太高,就算是我,也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开销。所以,只得用铁条与竹条间置的方法来代替,在坚固程度方面,倒是打了折扣。”
吴育闻声,连忙摇头,“子浩,莫要过于苛求,这就够足了啊!”
汴水说到底也只是一条运河,而非黄河、长江那种天上天水的大河。能修到这一步,在吴育看来,已经足够了。
再次望向河堤工地,吴育感叹道:“汴水一段、洛水一段,共要耗资千万贯。原来,满朝文武都以为子浩有些夸大了,哪用得了那么多钱呢?若有一千万,把黄河从头修到尾都够了,何况这么一条运河?但是现在看来,还真得这个数儿啊!”
吴安在身后听的直乍舌,望着唐奕的背景直迷糊,这位就是唐疯子啊?
千万贯修河!大宋除了这位财神爷,好像也没谁有这个本事了。
......
“咦?”
前面的吴育猛然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好像......
好像河堤上的用工,比挖土掘河的用工人数上要多,而且多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修河最大的工程不就是掘土吗?怎么河岸用工好像比河里还多似的?”
唐奕闻声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给沈括使了个眼色,沈括上前,“相公,请随草民上前一观便知。”
说完,带着吴育下到正在浇筑的一段河基。
吴育更加确信之前的判断,这里的民夫数量明显比河里挖土的人多。
沈括一指前方,“相公且看!”
吴育细看,只见,除了往河基里垒砌巨石,还有推着独轮小车往来运送泥浆的民夫。
更多的人,则是把一根根七八丈长的巨竹的一头儿插进新浇好的混凝土中,由三个精壮汉子牵引,在泥池里来回拖行。而巨竹的另一头,则是二三十个的民夫手持短棍大力敲击巨竹,发出梆梆的震天噪响。
“这是......?”
吴育当然看不懂这闹的是哪一出.
唐奕解释道:“千里之堤毁于一穴,这水泥石浆筑堤确实结实,但也有它的不足之处。”
“那就是,和灰混石之间难免有气泡和石料不够紧实的问题,所以,只能花大人力,用这种敲竹震动的办法,把里面的气泡震出来,把沙石之间震实.”
沈括补充道:“实际挖河的民夫才一万多一点儿,但像这样震竹夯实的民夫,整个工地上也有近万人.”
唐奕有些怨气地道:“朝廷以为三万人就够修河了,其实不然。相公别看这工地上有三万人多人,可是,实际挖土开渠的只有万把人。”
在后世,一个工人手持一台电力震动机就搞定的事情,放到现在却只能用数十人力来填补这个空缺,再加上修堤的用工,实际用工量是大宋常规修河的三倍还多。
......
天色不早,看完工地,唐奕等人没有返回阳桥,而是由吴大令安排,就近在一个村庄,挑了一家还算富裕的地主之家住了下来。
再去村庄的路上,吴育没有坐车,而是与唐奕漫步在农田野地之间。
走着走着,吴育猛然发声,“是老夫的疏忽啊,倒是要跟子浩赔不是了。”
唐奕一怔,“相公,这是说的哪里话?”
吴育看了唐奕一眼,不禁一笑。刚刚在堤上,唐奕话里话外的怨气他又怎么听不出来?
“不瞒子浩,当初着令各州各府征调民夫修河的事情,是由老夫与韩稚圭一同负责的,没有足数满夫,确实是老夫失职啊!”
唐奕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不怪相公,朝廷下了令,地方不征役,这是地方属官的问题。”
朝廷确实有监管不利的责任,但是,吴育再怎么说也是年近半百的老臣,向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认错,唐奕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是,不想吴育轻轻摇头,“不怪地方官吏,还是老夫的责任。”
“......”
吴育道:“子浩不知......”
唐奕打断道:“叫子浩显得怪生分的,若是相公不弃,就同范师父、杜师父一样,叫我一声大郎吧。”
“好。”吴育笑了。
与这年青人接触多了,发现这小子并没有表面的那般张扬。
“就叫大郎。”
“大郎不知,历来朝廷征夫地方都是那么回事儿。要一万给五千,要二万给一万,这都算好的了。”
唐奕愣神道:“怎么,地方州府还敢抗旨不成?”
吴育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事出有因。”
“什么因?”
吴育不答,反而说起另一个话头。
“去岁,陛下在观澜小住,老夫曾听范公说起过大郎的一套‘宋之疾’的理论。“
唐奕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拐到这上面来了,但还是谦虚道:“相公别听师父替小子鼓吹。那都是六七年前,小子还是个娃娃的时候说的疯话,当不得真。”
“没有啊!”吴育笑道。“老夫反正觉得一针见血,精辟至极!”
“特别是关于土地兼并的言论。”
唐奕一怔,“相公的意思是?”
吴育背手而行,缓声道:“大郎说的没错。范公、杜公庆历革新之所以会败,且败得那般彻底,归根结底还是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而这些人中,又以北方官吏为重。”
说到这,吴育尴尬一笑,叉开道:“说来惭愧,老夫也在反对之列。”
唐奕道:“当年旧事,相公何必再提?”
吴育出生浦城,与章得象是同乡,有些偏帮再所难免。
如今章得象已经西去,就连章得像的亲族后辈都进了观澜书院,还有什么是化不开的仇怨?
“好,不提,接着说北方官吏,”
“大郎这一点说的也很对,北方官吏之所以极力反对新政,是因为大多出身仕族大家、地主富户,范公动了这些人的根本,而问题的根缘就是土地兼并。”
唐奕猛的顿住,他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吴育只是一提,举一反三,一下就懂了。
“相公是说,民夫征调不上来,与北方各州的土地兼并有关?”
......(未完待续。)
第429章 瘤子
吴育一提土地兼并,唐奕立刻就想通了朝廷为何征夫难。
“相公是说,民夫征调不上来,与北方各州的土地兼并有关?”
吴育一笑:“大郎是聪明人!”
“没错!确与此事有关。”
“大宋目前田产向富户、仕绅聚拢的问题确实十分严重,而最为严重的,就是北方各州。”
“北方重农、宽贷,不论仕族豪绅,还是有余钱的富户,都以买地、放印(放贷)为积财首务。是以,河北、京东几路兼并最为严重,有产农户十不存三。”
“再加上,大宋官属职田、学田、公田多在北方,致使大量百姓要么入城为工,要么依附仕族大家。”
“所以,别看北方地大,但依宋侓,有官身、爵位的仕族多不出丁出役,有义务出徭役的百性,少之又少。”
说到这里,吴育一声苦笑,“以往出役,朝廷也知道北方各州没那么多丁壮可出,只得夸大数字,用五千说一万。而靠正经征上来的,可能只有两千。”
唐奕疑道:“那剩下的呢?”
吴育道:“凭赏呗!地方仕族多多少少要给朝廷一点面子,看数目,各州各家出义丁充数。”
“凭赏?”
唐奕心说,有点扯蛋啊!看来,大宋不光皇帝窝囊,连朝廷也够窝囊的。
吴育又道:“没办法,现在的仕族虽无唐前的风光,但是,北方广袤的大地历来是大宋的粮袋子、钱袋子,朝廷也不能强征强敛。”
“你的老师不也是因为动了这一块的巨利才被赶出朝堂的吗?”
唐奕苦道:“那也太少点了吧?朝廷要十万,就来了三万,还有两万是京畿路出的徭役。也就是说,北方各州就出了一万丁壮。”
以前还能给一半儿呢,这次怎地?十分之一就打发了?
“所以说,老夫要跟大郎致歉。”
吴育坦然道:“当初,我与韩稚圭考虑的还是不够周全,以为按往年的旧例,北方各州要八万出四万,京畿路离的近,便于敦促,满丁两万,加在一起六万人,也够你修河了。”
“我们却是忘了庆历八年那场大水。”
唐奕一阵沉默,半晌才道:“那场大水把京东、河北洗了个遍,致使更多的有产农户破产,不得不质押田地依附于仕族富户。自然更征不来人了。”
“没错。”吴育点头。“老夫忽略了这一点,加之这一年多朝中震荡,无力敦促......”
“这不怪相公!”唐奕眉头不展。
说到底,还是仕族持田自重。
把土地的问题单拿出来,北宋现在的情况与明末很像,仕族官身不交税,不纳丁。大量的农户依附仕族,致使农税锐减。国财不振。
举个例子,大宋最近的统计人口,全国在籍百姓是两千万户,有民四千万。平均每户才两个人。
而依唐奕这么多年的了解,大宋绝不止四千万人口,起码要再翻一倍。也就是说,有四千多万的“隐户”。
隐去哪里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都隐到仕族大家之中了。
不过,好在大宋有商税,朝堂也没烂到根子里,比明末好上很多。
吴育见唐奕脸色不善,以为唐奕为征不来丁的事情闹情绪,急道:“大郎放心,朝廷对通济渠用丁估算不足,一会儿安顿下来,老夫就写信回京,上请陛下,再征丁壮。”
唐奕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有劳相公了!”
他想的远比征丁更多,北方仕族这颗大瘤子,早晚得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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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舍农宅虽是简陋,但也没有人拣。将就一晚,第二天唐奕还想同沈括沿着通济渠新址再往前走走看看。
吴育不用跟着他,再说,吴育也没心思跟着他了。
他想好好在工地上呆几天,看看河工之务有什么还需要朝廷出力帮忙的,有一个直观的印象,好一并上报。
唐奕自无不可,正好他去几天,回来的时候,吴育也看的差不多了。
把萧巧哥留在这边,唐奕与宋楷、沈括等人一同上路,四五天才回来。
而回来的时候,六七个大小伙儿子那叫一个狼狈,一身衣袍破破烂烂,还满身的泥水。
吴育看的直犯嘀咕,“就去勘个河,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宋楷摸了把脸上的灰泥,“幸好您老没跟着去,这几天我们都成野人了!”
可不快成野人了呢?勘河又不是走大路,是沿着汴水一路向上。
这么多年,黄河接连泛滥,殃及汴水,这一段河道多是淤积、泽塘,好走才怪!
吴育轻笑,也不怪他恬燥,转向唐奕,“都看好了?”
“嗯,看好了。”
“可有什么需要老夫上报的?”
唐奕感激道:“存中勘测极准,目前来看,还没什么问题。”
吴育点头,“那就好!你们歇几天,咱们就上路吧。”
唐奕摇头,“歇就不用了,明天就上路。”
对于唐奕等人的体魄来说,这点儿劳累还真不算什么。
......
第二天,唐奕果然不休,辞别沈括,与杨怀玉的阎王营会合,取道北上,直奔河北西路的太原府而去。
太原若从地图上看,位于开封的正上方。唐奕等人向北过了黄河,至武陟,取道西北到了清化镇,然后翻过太行山脉,就进入了后世的山西境内。
再过泽州,隆德、威胜军界,直到南关镇方停下来休整。
这一路下来,已经走了十来天,吴育那老胳膊老脚,早就快颠散架了。
日近黄昏,大队在南关驿馆停下,唐奕亲自去把吴育扶下车。
“陛下也是,只让我们几个小年青来不就得了,让您来跟着遭这份罪。您放心,咱们在这休息一天,明天不走了,让您缓缓!”
吴育面色灰白,横了唐奕一眼,“我看你是嫌老夫碍手碍脚吧?”
唐奕嘿嘿一笑,没说话。
还真有点碍事儿,要是没有吴育,他们策马急奔,哪用得了十天?
甩开唐奕的手,“起开,老夫不用你扶!”
唐应心道:这老头脾气还不小。
正好杨怀玉靠了过来,唐奕也就没再贫嘴。
杨怀玉道:“明天就进了太原府地界,最多后天就进府城。你怎么打算的?”
唐奕沉吟了一下,倒忘了吴育在身边听着。
“越少人注意越好,大队不进城,你去挑十几个精壮的、身手好的,让李三哥带着直接去丰州,想办法和潘越碰头。咱们在太原呆两天就去丰州,准备入辽!”
扑通!
唐奕这里刚说完,就听身后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却是吴育老相公直接栽到了地上。
此时,吴育脑袋是炸的。
这混小子要入辽?带着一厢禁军入辽??
......(未完待续。)
第430章 没有底线的疯子
感谢“唐三玄奘”的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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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吴育出来之前的分析,赵祯让他这个给事中归班给唐子浩当幌子,有两个可能。
一个保守,一个大胆。
保守一点的,唐子浩此趟很有可能是来西北整顿盐务的。毕竟文彦博积极推行新盐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一直只是嘴上说说,却迟迟没有落到实处,就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而唐奕此来西北,很可能就是为文宽夫创造契机的。
大胆一点的,吴育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是官家要去西军内部开刀,要不然,唐奕没必要带着一整厢的铁甲精兵千里迢迢地跑到太原。杨怀玉这一厢禁军就是来给唐奕压阵的。
可是,吴老相公万万没想到,唐奕要带兵入辽!
这已经不是捅破天了,这叫作翻天。
太平日子过拧歪了?
疯了!?
除了通使仪仗,上一次大宋军将不请自入,还是七十年前的事情。
一旦唐奕带兵进入辽境,那就意味着——战争。
战争!
......
不是夸张,吴育一听唐奕说“准备入辽”几个字,两腿一软,真就栽到了地上。
唐奕回头一看,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怎么忘了这位还在呢。
与杨怀玉一同赶紧上前扶吴育,“相公,小心着些。”
“我小心个屁!”
吴育歪在地上,指着唐奕,“你你你你,你要入辽?”
唐奕脸色一变,瞬间又消于无形。
“相公,开什么玩笑?入辽?怎么可能。”
“你刚刚不是说要入辽,还要带着禁军入辽。”
唐奕与杨怀玉对视一眼,“相公是听错了吧?”
“我听错了?”
“一定是听错了。”杨怀玉附和。
这事儿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还不能让吴育知道。
带兵入辽境,像吴育这种中正古板之臣,怎么可能由着他们性子来?
“老夫没听错!”
吴育是有点上岁数,可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刚刚唐奕明明说要入辽。
“真没有!”唐奕只能睁着眼说瞎话。
“您也不想想,别说咱们一厢禁军,就算是十厢,进到辽地能干什么?再说了,小子就算再疯,也没到拿国家安危发疯的地步吧?”
吴育一怔,渐渐冷净下来。也是啊,唐奕就算再野,也没理由到辽人的地头上去野吧?
听错了?可能吧,因为这事儿说不通。
“真没有?”
“真没有!”
唐奕与杨怀玉异口同声地道。
“大郎啊!”
吴育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一边由着唐奕把他扶起来,一起语重心长地道:“咱可不能拿宋辽之间几十年的太平当儿戏啊!”
“呃......”
唐奕窘道:“相公放心,小子真没要入辽。”
......
把吴育送进驿馆,杨怀玉暗暗发笑,“还不如跟他明说,也不是他拦得住的。”
唐奕白了他一眼,“你去说试试?他能死给你看!”
大宋这帮文臣可不跟你玩虚的,要是让吴育知道,唐奕真要带兵入辽,他真敢以命相拦。
你不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就算是皇帝首肯,那也是白废。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信念,一但认定一件事儿是错的,那就谁也说服不了了。
别说吴育想拦唐奕,当年,范师父要拦着赵祯,都是说绝食就绝食。
可关键是,很多事情,还不能和吴育明说,牵扯太大了。
要入辽这事儿,除了赵祯和老师,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宋庠都是从儿子那里得到的一点儿信儿。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唐奕起床,坐在床沿儿上发了半天呆,总觉得好像少点什么。
看看窗外,又琢磨了半天,才想起哪儿不对。
都已经日上天杆了,怎么不见君欣卓来伺候他洗漱?
好吧,唐奕已经被君欣卓惯坏了,偶有一天不来,他都不会洗脸了。
心里纳闷儿,推门而出,想看看君姐姐在干嘛。
可一出门儿,唐奕就愣住了。
只见门外,吴育搬了一把墩凳往那儿一坐,正堵在门口儿,唐奕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抬头看了一眼被堵在外面的君欣卓,又看看吴育。
“相公这是?”
“起来啦?”吴育不答反问。
“呃......起来了。”
“哼!”
吴育冷笑一声,揶揄道:“年纪轻轻,比我这老头子还懒。”
“......”
“昨夜老夫又细细回忆了一番,一夜没睡。”
“......”
唐奕不禁吐槽,您这是没睡,不是比我起的早好吧?
“老夫还是觉得没听错,所以......”
“所以怎样?”唐奕哭丧着脸,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左右你小子也不会承认。所以,为防万一,从今天开始,老夫要盯着你!”
“那也不用这么个盯法吧?”
......
“事情确实有些荒诞。”吴育眼皮都不抬地缓缓说道。“但是,老夫觉得,还是保险一点的好。因为......”
“又因为什么?”
“因为!”吴育指着唐奕的鼻子。“你是个没有底线的疯子!”
“......”
吴育跟他耗上了。
其实内心里,吴育也不相信唐奕敢入辽境。但是,真的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吴育很清楚,一但唐应带着一厢禁军踏过宋辽边界,那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所以,吴育觉得,还是看着点儿吧!万一真出了事儿,他也脱不了干系,必成千古罪人。
......
“怎么办?”
趁着吃饭的光景,宋楷、杨怀玉靠到唐奕身前。
唐奕撇了一眼不远处由萧巧哥陪着的吴老头儿,心里这个烦躁。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行......”
“不行在太原把他扔下就是了。”
......
在南关休整一天,第二天大队继续上路。两天之后,就到了太原城南二十里的地方。
眼见就到太原城了,吴城也是松了口气。他知道,杨文广会到太原与之一会。到时候,老成持重的杨将军当不会由着这些小的胡闹吧?
正想着,就见官道上,有三五带甲骑士拦于大道。打头的,还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少年小将。
吴育还在奇怪,就见杨怀玉叫大队停了下来,然后猛一夹马腹,迎了上去。
“三弟!”
“二哥!”
杨怀玉与打头的那员小将几乎同时出声。
这小将正是杨怀玉的亲弟弟杨怀安。
......(未完待续。)
第431章 西北重镇
杨文广共育有四子:
老大杨怀良已经三十多岁,在军事上的才能一般。于是,杨文广干脆让他卸了军职,现在主要打理杨家在观澜的生意,这也看出杨家对观澜的重视程度。
老二杨怀玉自不多说,大宋军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勇武更胜其父,颇有几分杨老令公当年的风采。
老三杨怀安,就是眼前这位。现今只有十九岁,因年纪尚轻,杨文广就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至于老幺杨怀康,现在只有十二岁,和曹佾的儿子曹评差不多大,还在京中调皮捣蛋。
杨怀玉和杨怀安别看是亲兄弟,但是,去年杨文广从广南回京,就马不停蹄地到西北主持军务,兄弟两个也是快一年没见过面了。
“二哥,别来无恙!”杨怀安率先给二哥问安。
“嗯。”杨怀玉欣然受之。“臭小子,长高了,也黑了!”
杨怀安嘿嘿笑着。
杨怀玉没见杨文广,遂出声问道:“父亲大人呢?”
杨怀安道:“父亲还没到太原。怕你们来的早,就命我先行一步,来迎二哥!”
杨怀玉点头,心知兄弟情义晚点儿再续不迟。
“都安排好了?”
“嗯,安排好了。已经和太原的禁军大营打过招呼,城南方圆五十里不会有西军巡查。”
“那我等于何处扎营?”
杨怀安向西一指,“西边五里有一山坳,正适合藏兵。”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阎王营从过了太行山开始,就尽量避开当地守军。毕竟这一营最后是要过境入辽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
吴育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发现大军下了官道,朝西而去。
老头觉得有点不对,扒开车帘喊唐奕,“怎么不进城??”
唐奕靠过来,“相公安心!杨将军还没到,咱们先在城外呆两天,等杨将军一到,再进城不迟。”
吴育狐疑地看了唐奕半天,他现在防唐奕,就跟防贼似的。
......
在山坳扎了营,唐奕把宋楷他们几个聚到一块儿。
宋楷问道:“怎地?要进城?”
唐奕点头,“趁杨伯父还没到,咱们先去摸个底。”
......
可是,几人还没走出营地,就被吴育拦住了。
“干嘛去?”
唐奕心里这个气啊,发誓以后绝不和这些酸腐儒臣较劲。
“呃......进城。”
吴老头一挑眉头,“不是要等杨将军吗?”
唐奕陪笑道:“我们去城里转转。”
“那老夫也去!”
唐奕哀嚎道:“您去干嘛呀?”
“我怕你跑了!”吴育瞪着眼睛,声调都提了几分。
这两天在路上,唐奕和宋家、庞家的那几个浑小子嘀嘀咕咕,还当他没看见,肯定没憋什么好事儿。
唐奕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样子,上前扶住吴育,“相公又想多了不是?”
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吴育的营帐走。
“您看,就我们几个年青的想进城开开眼界。我能跑,杨二哥,还有这一厢禁军还能跑了?”
吴育一想也是,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嘴上又不肯服软,眼睛一立,“那可说不准!”
唐奕道:“您老啊,就是疑心病太重!”
吴育横了他一眼,叹道:“大郎啊,陛下让老夫此行听你的,老夫深知陛下必有其道理,也无异议。但凡事得有个界线,大郎明白吗?”
“明白明白。”唐奕连连附和。
老头儿的意思是,别过界,过界爱谁谁,谁也不好使。
“您老就在营里安心呆着,我们真的只进太原。陛下让咱来给盐法铺路,那您总得让小子去看看,私盐在西北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吧?”
吴育一顿,“陛下果然是让大郎来办盐的?”
“那当然!?”唐奕可没撒谎。
只不过,办盐事不假,却不是在太原。
“那......”吴育犹豫了。
唐奕哪还等他松口?见他稍有迟疑,立马道:“那小子去了啊?回来给您老带好酒!”
说完,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儿了。
......
骑马出了山坳,唐奕他们六个再加上君欣卓,朝着太原的方向行去。
贱纯礼不禁吐槽:“你也真够有耐性的,哄吴老头儿就跟哄小孩儿似的。”
唐奕撇嘴道:“你懂个屁!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别管多大的本事,上了岁数就架不住小辈们磨。”
“要不,怎么你爹对我,比对你还亲呢?”
“扯淡!”贱纯礼不干了。“那是我爹,当然是和我亲!”
......
一路说笑,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太原城。
太原位于莽莽太行山与吕梁山脉之间,所处是一条贯穿山西南北的断陷盆地带。南通关陇,北拒辽地,西北可直抵宋夏之交,东去则是肥沃丰饶的华北平原。
作为西北重镇,太原历来是兵商汇聚之地,大宋西北最重要的军事要塞之一。
自打翻过太行山,唐奕等人一路行来,入眼皆是西北苍茫之景,不同于中原的锦绣江山,多了几分广袤大气之感。而沿路州县,不论是人口,还是繁盛程度,与中原各州还是没法比的。
但是,太原城却不同。
三丈高的巍峨城墙围起一座巨城,甚是庄严。进到城中,更是人声鼎沸,穿流如织。
宋楷看的新奇,“是不太一样儿哈?”
开封虽比太原热闹得多,但是,却不像这里这般奔放。
没错,就是奔放!
一入城,那种西北独有的风情就已经印到众人的脑袋里了。
开封九成九都是汉人,偶尔看到几个契丹装扮的蛮子,也都是大辽使馆的辽兵上街闲逛。
这里,汉人不少,髡头皮袍的契丹装扮也不少。而更多的,则是党项人。
唐奕甚至看到几个卷发碧眼的高昌人。
整个太原城就像一个多民族大杂烩,连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是各有特色,一看就不是汉制建筑。
范纯礼小的时候曾随范仲淹来过西北,给大伙儿解释道:“这里别看是军镇,但是大辽与咱们几十年没了战事,西夏的主攻方向也是永兴军路那边。所以,现在的太原,三国早就形成了默契,成了三境的商业集散地了,高昌黑汗的夷民也都来此互通有无。”
丁源道:“那也不至于这么多蛮子吧?”
唐奕笑道:“别瞎说,什么蛮子不蛮子?商人是少数,更多的还是百姓。虽不与我辈同族,却也是宋民无疑。”
......(未完待续。)
第432章 五味正店(四千大章)
二合一章,晚了,见谅。
感谢“啦v5头像”的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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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澶渊之后,宋辽又订下盟约,互不收留逃民,且两国贸易也以権场互市为主,理论上断绝了宋辽之间的民间往来。西夏的情况也差不太多。
但是,也不想想,当世最强盛的两大帝国之间,只靠雄州互市怎么可能满足民间百姓的商货需求?
所以,官方虽然限制民间往来,但是,走私偷贩依然是无法彻底断绝的。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就是都装看不见。
宋、辽、夏三国似乎形成了默契一般,宋辽于河北两路雄兵对峙,却对西边的大辽京西道和大宋河东路疏于防范。
而宋夏之间,于永兴军路军战不断的同时,对于东北向的大宋河东路也是少有进犯。
如此一来,也就为民间往来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成全了太原这个特殊的存在。
大宋西北番民本就有党项一族,再加上辽地的羌人、西夏羌人以走私为业,把大宋的茶、丝、陶、铁贩入两国,几十年间从未间断。
而西夏的青盐、牛羊,大辽的牛羊、山货也是大宋所需,致使太原各民族高度融合。
除了党项人、辽地汉儿,契丹商人在此走私了几十年,有的也逐渐在大宋定居。形成了太原现在的格局。
唐奕等人下马慢行,发现在街道两边的商铺中,甚至能看到很多在开封都找不到的奇货。
比如,大辽的松子、山核桃、山果等野货。这些东西在雄州互市上都是极为抢手,辽人更是拿来当做国礼赠于大宋,可见其珍贵。
但在此处,竟是随意摆在路边售卖,与平常货物一般无二。
唐奕特意跑到集市上转了一圈,这里不但有大辽、西夏的特产,就连西州回鹘的葡萄美酒、各色干果也是一样儿不缺。
宋楷看的新奇,转脸挤兑起唐奕。
“看来,观澜运力还是有待提高啊!西北这么多好东西,你却一点也没沾上光。”
观澜运输体系走的是水路,多以江南、两湖,还有沿海的产出为主,西北水路不通,自己和观澜搭不上边儿。
可是,唐奕却是不接话,紧锁眉头,喃喃自语:“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盐。”
众人一怔,这才发现,全城奇货遍地,但确实如唐奕所说,唯独少了西北最著名的东西——青盐!
宋楷挠头道:“对哈,怎么没有盐?”
丁源撇嘴道:“买盐当然去杂铺,谁还摆到街面儿上来。”
大伙儿一想也对,特意四下扫看,看有没有卖盐的铺子。好巧,前面不足十丈远就有一间。
唐奕拧着眉头走了进去。
“老板,卖盐吗?”
杂铺掌柜是个粗壮的汉子,抬眼一瞅,没说有没有,倒是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南边儿来的?”
唐奕泯然一笑,“怎地,挂相?”
汉子又是不答,一指柜上的一排白布口袋中的一个,“150文一斤,要多少?”
唐奕又是一愣,随即一边拿起一块“盐巴”细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道:“这么贵?”
汉子道:“咱这西北偏的很,自然就贵些。”
“那这质量也太差了点吧?”
这盐巴略有青黑,搓下一点儿放到嘴里一尝,还有点苦涩,是官方流通的解盐。
汉子不干了,“公子识不识货?咱这是上等解盐。可着太原城,你也找不着比这更好的官盐了。”
唐奕嘿嘿一笑,“您别激动,我的意思是......”
“有没有青盐?”
汉子一怔,下意识答道:“没有。”
“那是犯法的!”
唐奕陪笑道:“您看我们大老远从南边来,可不是为了走解盐的。”
宋楷帮腔道:“咱们走的量可不小。”说着四下扫看。“要是成了,够您这小店儿吃个三五年,当是不成问题。”
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道:“没有!”
唐奕摇头,不再问盐的事儿。
“那城里哪家客栈住的舒坦,还请大哥给指条道儿。”
这回汉子倒没犹豫,“府街西头,有家五味正店,是大原最好的大店了。”
“得勒!”唐奕飒然一拱手。“那就不耽搁大哥生意了。”
说完,带着宋楷等人就往出走。
走到铺门外,唐奕停下,回身嚷道:“小弟这几天就住在那儿了,大哥若是找到门道,可去客栈寻之。”
说完,不等汉子反应,已经消失在人流之中。
“这汉子还挺小心!”丁源抱怨道。“我还不信了,这么多杂铺,他不卖,总有人卖。”
唐奕冷然一笑,“屁的小心!你去别家看看,多半也是这个待遇。”
丁源不信邪,找了几家一问,果然是只有解盐,没有青盐。
......
“怎么回事儿?”
唐奕答道:“估计是吴相公来西北巡案的事情,早就传到了这边。”
一进太原城,唐奕就纳闷,这和他了解到的情况完全不符啊!
据老师说,青盐遍布西北,又以太原为最,是为青盐入宋的集散之地。别说是杂铺,街边儿集市敞开口袋叫卖的都比比皆是。
怎么可能走了这么半天,他们连青盐长什么样儿都看不着。
一定是有人把朝廷要整顿西北盐务的消息早就散出去了,各家盐贩才会这般警惕。
“那现在怎么办?”唐奕把话一说明,宋楷就有点沮丧了。
“看来,果真如传言一般,私盐之利军政两务都有参与,咱们来的这么低调,还是不行。”
唐奕摇头,“先住店,等杨文广到了再说吧。”
看来,他还是想简单了。本想进城来看看青盐猖獗到什么程度,却没想到,人家早防着他呢。
照着那汉子的指引,几人寻到五味正店。
前脚进店,后脚就跟进来一个流里流气的汉子。也不说话,进来就往厅中一坐,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奕等人。
唐奕他们进了厅,倒是没注意那泼皮汉子,反倒是不由一疑。
本以为,这传说中的太原最大客栈生意不得多好,却不想,并没有那么邪乎,大厅之中竟鲜有旅客,颇为冷清。
柜台里斜倚着一个穿缎面儿罩袍的中年人,岁数不算老,可胡子倒不少。半尺多长的美髯,再加上西北人特有的高原红,还真有那么几分后世电视剧里关云长的味道。
此时,这位正轻摇蒲扇,好不悠闲。听见动静,才半睁凤目看了唐奕几人一眼,蒲扇一缓,又好好地上下扫了个遍,才懒懒地叫伙计招呼。
“六子,来客人了。”
唐奕抿然向那美髯公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就坦然的一边等着堂倌儿上来招呼,一边四下打量起这店铺来。
这时,堂倌儿也迎了上来,“几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唐奕没接,心思也没在堂倌儿这里。
他已经注意到那个后进来的流气汉子,心中一动,感觉刚刚在路上似乎就扫见过这人。
而更吸引唐奕的,也不是这汉子.而是汉子坐的那张桌子。
那张桌子很特别!
这家五味正店虽然冷清,但装饰却是一点不差,描梁画栋算是下了工夫的。一应木器摆设,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上等货色。
厅中十几套桌椅皆是朱漆好料,造价不菲。
但是,在十几套朱红桌椅之中,唯独那流气汉子坐的那张极为特别。
那桌子竟是原木裸色的,白花花的杵在以红色为基调的大厅之中,极为的不协调。
堂倌问了一遍,唐奕没答,只得再次缓声开口,“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唐奕回过神来,意味深长地一笑,“小二哥想错了,腾几间上房,住店!”
“打尖”这个词儿,并非西北方言,也非大宋中原官话,而是靠近大辽燕云河北那边的土话。
这堂倌显然是看出唐奕几人是外来的,用这个并非本地的生词儿来套唐奕的话。
听得懂,那说明就是东边儿来的,要是听不懂......
不是西北人,也不是东边儿的,那就只能是南来的了。
唐奕说“小二想错了”话里的意思就是:咱听得懂不假,却是南来之客。
那美髯汉子闻言,不禁再一次睁开双目,又好好看了唐奕一眼。
轻笑道:“把三楼腾出去给几位歇脚,再给客官挑几个回鹘瓜送过去。”
吩咐完小二,汉子又对唐奕道:“小孩儿不懂事儿,冒犯了。”
唐奕点头示意,“无妨,谢过了!”
说完,也不多留,随小二上楼去了。
而那小二也还听话,再不试探唐奕等人,恭恭敬敬地把几人引到客房,又端来回鹘瓜,当是赔罪。
开始,唐奕还不知道这个回鹘瓜是个什么东西,等端上来一看才明白,原来就是后世的哈密瓜,因产自西州回鹘一带,故称回鹘瓜。
这东西开封可没有,宋楷他们更是见都没见过。拿起一吃,甚是惊艳,一连吃了好几块儿都舍不得停手。
唐奕看着他们吃瓜,心里却惦记别的事儿。对几人道:“你们呆着,我下楼瞅一眼。”
给君欣卓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房间,下到一楼大厅。
到了大厅一看,唐奕不由一阵失望,因为那个流气的汉子已经没了踪影,裸色的木桌前也是空空一片。
堂倌一看这公子刚上去就下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公子,还有何吩咐?”
唐奕抿然搪塞道:“腹中空空,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的吃食?”
一听是吃饭,堂倌一让,“公子先厅上高坐,小的慢慢给您道来。”
唐奕点头,与君欣卓到厅中坐下。只不过鬼使神差,选位置的时候,唐奕就选了那张裸色木桌。
小二一怔,下意识看向柜上的掌柜,那美髯汉子却是眼睛都没睁地点了点头。
唐奕装做没看见,对小二道:“有什么南边没有的好东西,说几样儿听听。”
小二陪笑道:“公子这可是问着了,咱们五味正店的特色吃食,保准公子不曾享用过。”
“本店最拿手的,就是辽地密制毗黎邦。那可是在大辽都不是一般人能吃上的珍馐美味,客官要不要来上一份?”
唐奕闻声哑然失笑,“貔狸这东西,辽人当宝,咱们可不稀罕。换一样儿。”
小二一怔,“客官好见识啊!”
毗黎邦就是貔狸,也就是——黄鼠狼。
辽人用特殊方法闷炖至肉烂,在大辽确实是珍馐美味,一般人都没资格享用。
唐奕使辽的时候耶律宗真就请他吃过,确实味美。但后来知道那东西就是黄鼠狼,就怎么也吃不下了。
唐奕能一语道出毗黎邦就是貔狸,不光小二一怔,连柜上的美髯汉子都睁开了眼睛,再一次好好打量了唐奕几眼。
“公子见识通达啊,去过辽境?”
唐奕头也不回,把玩着手边的茶杯。
“呆过半年。”
汉子笑道:“倒是某家看走眼了,公子小小年纪却是走南闯北,所到甚广。”
“怎么来西北这破地方了?走亲戚?”
唐奕笑道:“掌柜的又想多了,家里是有亲威在朝,却不在西北。”
“哈哈哈!”汉子大笑。“倒是某家又唐突了!这顿算某的,全当赔罪。”
唐奕摇头道:“总听说西北汉子爽快利索,天下无二。今日见闻,相差甚远啊!”
那汉子也不生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公子多担待吧。”
唐奕神密一笑,“倒也说得过去。”
“......”
这回,那汉子真的愣住了。
说实话,最后那句也是一句试探。
这公子要是听不懂,自然有听不懂的答法,可是偏偏他听懂了,还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唐奕回身,正对美髯大汉。
“我说了,家里有人在朝!”
————————
这世上最真实的谎言,就是七分真三分假。
自打坐下,唐奕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但是,他传达的意思,却是假的。
这汉子显然和街面儿上的杂铺一样,是接了信儿的。要不然,就算唐奕是个外地人,也不至于被其百般试探。
他越试探,越说明这家店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而唐奕传达给他们的信息也是模棱两可。
不过,从这些信息中,有一点可以让美髯汉子确定,就是唐奕见识很广,背景很大。
至于是不是来西北走生意的,美髯汉子就真的看不出来了。
......(未完待续。)
第433章 大商家
一见那美髯汉子脸色数变,阴晴不定。
唐奕暗自一笑,也不逼迫,与小二点了一份回鹘烤羊腿,几样儿小菜。便不再与那掌柜的搭话。
......
不多时,羊腿端上来,唐奕正要招呼君欣卓开动,猛的桌前黑影一遮,一个人影大喇喇的在他们这桌坐下了。
唐奕只是抬眼扫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夹菜:“还以为你不来了。”
坐下那位作动一僵,生生把到嘴边的套词儿噎了回去。
“公子......在等我?”
唐奕摇头,“跟了咱几条街,总不至于就这么没了下文吧?”
对面儿的,正是刚刚进店时,坐在这张桌子上的那个流气汉子。
流气汉子心虚地看了一眼柜上,一时之间竟不敢接话了。
唐奕笑道:“你的人?”
却是对柜上的美髯汉子说的。
美髯汉子答道:“不是。”
倒是唐奕想多了,他以为这泼皮是美髯汉子的人,而那泼皮看向掌柜,只是因为不确定,美髯汉子是不是把他的底泄给了这位公子。
唐奕点头,稍稍有些失望。要真是掌柜的人,倒省了些麻烦。
看向那流气汉子:“上头有人吗?”
“什,什么上头?”流气汉子支吾道。心说,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直接的让他有点不习惯。
唐奕道:“放心,没问你官面儿上有没有人。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
“这买卖你做不了主,叫你家大人来吧。”
泼皮心说,瞅把你狂的!?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抽抽着半边儿脸道:“公子就不怕咱做的是人肉买卖?”
唐奕停下筷子,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是吗?”
泼皮一哆嗦,又不敢说话了。
唐奕那眼神太吓人,他毫不怀疑,他要敢说是,这位现在就敢要他的命。
一咬牙,“不瞒公子,公子进城之后的所做所为尽在小的眼里,冒昧问一句,公子要走盐?”
“走盐。”
“走到哪儿?”
“京畿”
“!!!”
这回,连美髯汉子都怔住了。
那泼皮更是摇头,“京畿路不行!”
唐奕微微一笑,“行不行,你说了不算。别急着拒绝,叫你家大人来。”
泼皮沉默了。
说实话,他就是个给主子盯客、拉活儿的小喽罗。可是干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这般气魄、这么狂的下家。
最后,泼皮还是起身一拱手,“公子慢等,我去问问!”
泼皮一走,那美髯汉子站了起来,来到桌前坐下。
唐奕抬头看了美髯汉子一眼,“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李,李杰讹”
“党项人?”
唐奕一挑眉头,“李”虽是汉姓,但“杰讹”却不是汉名。而且,唐奕知道,党项确实有汉姓姓李的。
李杰讹拱手道:“公子果然是见识广博,某家确是鲜卑拓拔氏之后。”
这个“李”,还不是一般的李。
唐末黄巢起义时,唐王传檄天下勤王。党项族宥州刺史拓跋思恭出兵,击败黄巢叛军。
战斗中,拓跋思恭的弟弟拓跋思忠战死,唐僖宗赐拓跋思恭为“定难军节度使”,后被封为夏国公,赐姓李。
自此,党项最重要的一支——拓拔氏改姓“李”,且有了自己的领地。
后来,五代乱世,拓拔氏逐步壮大,占据河西大片土地。李元昊自立称帝,就是自称拓拔氏之后。
所以,李姓不但是党项姓,而且还是西夏的国姓,皇族专享。
唐奕来了兴致,“那就奇了怪了,如此说来,掌柜的算是西夏皇族,怎么跑到大宋来,当起了商户?”
李杰讹神情一暗,摆手道:“先祖旧事,不提也罢。”
他不愿说,唐奕也就不问了。话锋一转,“李掌柜这是想入局?不合规矩吧?”
如果唐奕没猜错,这位美髯汉子也就是个掮客的角色。不然,刚刚那个流里流气的泼皮坐下,他也不会就那么淡然地看着人家抢自己的生意。
李杰讹怔道:“公子怎么......”
唐奕笑道:“都是跑生意的场面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点了点桌子,“如果本公子没猜错,这桌子就是专谈那‘第五味’生意的吧?”
五味正店:酸甜苦辣......咸!
要不奔着这个“咸”,唐奕何苦专门跑到这来?
而这桌子,后世人可能想不明白,但是放在大宋,还真是不难猜。
说白了,这是古人玩的一手隐喻,体现在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
这就和开封的茶馆、食铺门前挂的大红灯笼是一个道理,那灯笼也不是随便挂的。
门前不挂灯,那就是正经的茶铺子、饭馆子,只能吃饭饮茶,没有别的项目。
而门前挂了灯,说明这是“花馆子”,也就是提供娼妓服务。客人一看,就知道该不该进。
再比如,人尽皆知,给青楼艳姐**儿叫“梳拢”,也就是髻发。
这同样是一种隐喻。姐儿一但失了身,就要把长发盘髻,把自己和清倌儿,还有处子雏妓区分开。客人来了,只看发髻,就知道这位能不能带出场。
同样的道理,这五味正店,摆了一张原木色的桌子,也不是随便坐的。
懂行的行商往这儿一坐,店家,还有走盐的就知道,你是奔着什么来的,自然有人上来与你搭话。
“......”
李杰讹蓦的哈哈大笑,现在是真的觉得,从这公子进门开始,自己就是小看人家了。
这位公子确是个商家无疑,而且,是走南闯北的大商家。
他已经丝毫不怀疑,唐奕与现在风传的朝廷巡案之事有关了。他相信,官府之中绝没有一个如眼前这位这般,对商事、财道儿如此门儿清的人物。
他哪里知道,面前这位不但是商家,而且是大宋最大的商家。
“李掌柜的想入局?这不合规矩吧?”
思绪再回到唐奕这句问话,李杰讹飒然道:“某家只是个开客栈的掮客,吃的是两家饭,确是没有觊觎更多的道理。”
唐奕自信地一扬嘴角,“要是这生意足够大呢?”
“李掌柜就不动心?”
......(未完待续。)
第434章 错综复杂(四千大章)
唐奕自信地一扬嘴角。
“要是这生意足够大呢?李掌柜就不动心?”
只要这个李杰讹稍有动心,或是他只是问一句“有多大”,唐奕就能开出一个任谁都无法拒绝的数字。
可是,没想到李杰讹猛一摆手,“公子,您小看我李某了!再大,也跟我李某人没关系。”
唐奕闻声,倒被他这股子气度弄的愣住了。
“掌柜就不想听听?”
“不想!”
“那掌柜的这是......?”
唐奕心说,不想听,你过来干嘛?
李杰讹满脸得意,甚是满足。这还是唐奕进店以来,他第一次算是占了上风。
“可能是某家多心,现在朝廷风紧,所以,还是想劝公子一句,慎重为上。”
唐奕笑道:“李掌柜确实多心了。”
“......”
李杰讹真的想立马问问唐奕,你谁啊?怎么会这么自信?
但是,做为掮客,有些事儿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他却不知,唐奕正是用这份狂傲,彻底打乱了李杰讹,包括那泼皮的思路,也让他们放松了绷紧的那根弦。
李杰讹也是好心,点到即止。既然唐奕不领情,李杰讹也没什么好说的,敷衍两句,起身回了柜上。
他一走,唐奕又等了有一刻多种,那泼皮汉子才从店外引进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儿,往唐奕对面一坐。
唐奕搭眼一瞅,用下巴指了指老头儿身后的泼皮,“你是他家大人?”
“不是,但管事儿。”
”公子要走盐?“
“嗯。”
“冒昧问一句,公子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唐奕笑了,“我是谁,你不用管。只说这买卖能不能做?”
老头点点头,“那小老儿也就不卖关子了。公子要把咸面儿贩到京畿路,这买卖我们做不了。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唐奕不信道:“那你还来做甚?”
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既然不能做,那就不应该来惹他这个不必要的麻烦。
不想,那老头儿微微一笑,对着那泼皮道:“李大掌柜点头了,小老头儿就得过来看一眼。这趟生意不成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全当交个朋友。”
唐奕下意识地看了眼李杰讹。
没想到,这个自称掮客的李掌柜有这么大的分量,点个头就算把他保下来了。
其实,别看唐奕横冲直撞挺像那么回事儿,但盐行里的那些个规矩,他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杰讹开店迎客,生脸儿在他这里先过眼,只要李掌柜的点头,这生意也就成了一半儿。若不是现在时局微妙,也就没有这么多周章了。
聊到这儿,唐奕就聊不下去了,人家既然已经把底都交了,他还能说什么?
只不过,你越是把唐奕往外推,就越勾着他非得看看这行当里面到底有什么。
开始,他只是想摸摸西北盐事的底,看看若是真实行盐改,阻力到底会有多大。
但是现在,唐奕觉得,这个行当里的人都挺有意思,并不像想像中的那般都是猥琐相。
......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老头儿半天,唐奕终于开口:“生意成不成的没关系,可容我问一句?”
“公子,但说无妨。”
“是时候不对?还是京畿这个地方不对?”
老头儿笑道:“不瞒公子说,都不对。”
“......”
“公子既然能问时候不对,想必也是知道点什么。朝廷的巡查使已经进了河东地界,总要给官面儿上的人留点余地。”
“再者......”老头儿沉吟了一下。““西边来的‘咸面儿’不出太行山,这是咱们的规矩。”
“规矩?”唐奕冷笑道。“我看是能力吧。”
老头儿一愣,“公子......”
唐奕夹起一箸小菜,“过了太行山,就出了西军的范围。我看,你们是有心无力吧?”
“呃......”
被唐奕说道痛处,老头儿有些尴尬,还确实是有心无力。
唐奕见火候差不多了,冷声道:“第一,若换了庞籍、丁度之流西来,还有几分希望。他吴育一个‘外人’,小小的给事中归班,能干什么?”
“第二,要是你们能过太行山,我也就不来了!”
“......”
老头儿终于淡定不下去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到底是多大的来头,能说出这样的狂言。
唐奕话里的意思就是,他就是看准了,青盐出不了西军势力范围这个商机才来的。也就是说,西军不行,他行!
“再问公子一句,公子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这回唐奕倒没一口回绝,只道:“家里有长辈......姓赵。”
可却不想,此话一出,那老头儿一个激灵,脸色瞬间煞白。而柜上的李杰论更是腾的一声,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唐奕一惊,万没料到,二人是这个反应,心下忐忑,只得用夹菜来掩盖神情。
而那老头儿晃神之后,竟毕恭毕敬地站了起,躬身长揖。
“小老儿斗胆再问公子一句,是哪一支?”
唐奕犹在空中的筷子一顿,眯缝着眼睛看着那老头儿。
这话问的就有讲究了。
唐奕刚刚说家里有长辈姓赵,暗示自己与皇族有关系。
他这可没撒谎,因为赵祯待他就如长辈嘛。可是,这老头儿却问他是哪一支。
赵家天下,从太祖传于太宗,虽七十多年都是太宗后人掌朝。但是,对大宋稍有了解的就都知道,赵家分三支。
第一支,当然是太祖一脉。虽然让弟弟坐了大位,但是,太祖后人未绝,现在把观澜当养老院住着的赵德刚就是太祖之子。
第二支,就是太宗一脉。自不多说,现在的赵祯、赵允让、赵允弼,皆属太宗后人。
还有一支,对于宋史了解不深的可能不知道,就是赵匡胤的四弟,赵廷美一脉。
他三哥当了皇帝之后,因为杜太后的金匮之盟,皇位传弟不传子,让赵廷美也动了当皇帝的心思。这货两次想造反都没成,被太宗从魏王、开封府尹一路贬成了县公。
赵廷美一气之下,又自贬去守房陵,没几年就病死了。他这一脉,也随其在洛阳、房州一带安了家,落了户。
这若放在别的朝代,还能让他们好好活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早就赐这一家人两壶毒酒,让他们一家去地下团圆了。
但是,老赵家就是这么尿性,也不知道是真心软,还是怎地,赵廷美一死,对其后人不但不除,反倒是颇多照顾。发展至今,太祖四弟这一支不但没有没落,反而是开枝散叶,颇为繁盛,子孙后代多在西京、永兴等地为官。
时之今日,西北事战连连,这些地方也重要起来,赵廷美一系亦有抬头之势。
......
这老者一问唐奕是哪一支,就让唐奕犯起难来。看他们刚刚的表现就知道,这绝不是平白问出。
但是,唐奕答什么呢?
太祖一系?不用想,肯定不行。
那就只能在太宗和赵廷美两者之间选择。
......
“本公子住在京里头,你说我是哪一支?”
最后,唐奕还是觉得,别往赵廷美那边靠的好,毕竟对那一家子人一点了解都没有。
说完之后,细看那老头儿的表现,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而那老者本有心多问一句,却也是没敢。
这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却是被唐奕抓了个正着,微不可查地眉头一皱。
“怎么?”唐奕加了把火。“和人做生意,还要看是哪一支不成?”
“不敢,不敢!”老头儿陪笑道。
“那......公子当真有把握?”
唐奕道:“过了太行,有没有把握那是我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
......
好吧.....
“那公子走多少?”
唐奕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没算过。”
老头儿想哭,总得有个数儿吧?数都不知道,你还来走什么盐?
却闻唐奕道:“那你帮我算算,京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荆湖路,加在一起得多少?”
噗!!!
唐奕根本就不是按量来算的,他特么是按地头来算的。
这山羊胡子老头儿倒腾了一辈子的盐,也没见过有哪个买家“圈地图”。
“公子,莫要戏耍小老儿。”
唐奕眼睛一眯,“我像是和你开玩笑吗?”
“呃......”
老头儿又是左右思量了半天。
“此事牵扯太大,小老儿要上报主家。”
唐奕点头,“可以。”
“但得快着点儿。”
老头儿缓声道:“总要些时间的。”
唐奕觉得也没聊下去的必要了,缓缓起身,“三天之后,杨文广就到太原了。到时候,你们想做这笔买卖,也得等着了。”
“杨......将军?”老头儿更懵了。这位公子来头当真不小,什么都知道啊。
不等老头儿反应过来,唐奕已经和君欣卓安步上楼去了。
......
回到房中,君欣卓实在憋不住乐,“你可真能演!”
可是,唐奕却笑不出来,点头敷衍,心思早就飞到九宵云外去了。
他之所以要先进城,先来探探私盐的底细,其实就是想看看,闹得沸沸扬扬,连后世都有记载的西北青盐到底有多大的规模。如果能知道一个大概的量,唐奕就能做到心中有底,在与大辽,还有西北军政就盐事谈价钱的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要是按照这个思路,唐奕刚刚费了牛劲,演了那么大一出,最后火候到了,最该说出来的应该是:“你们有多少盐,我就收多少。”
可是,事到临头,他却临时转了念头。
于是,唐奕什么都没问,只是抛出一个天大的馅饼,一个没人敢吃的馅饼。
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为他发现,西北盐事远没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一个走私青盐的盐贩子,张嘴就问人是皇室哪一支。这不奇怪吗?这明显就是在找“山头儿”。
而当唐奕说是住在京里,表明不是赵廷美一脉之后,那老头,包括李杰讹,从脸色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就更奇怪了。
唐奕把赵廷美一系单提出来说,就是明着告诉他们,我不是。
而他们的反应无喜无惊,却又不是无关紧要的感觉,说明这里面肯定有赵廷美系的参与。
其实,这一点不用察言观色,老头儿一问“哪一支”,唐奕就知道一定和赵廷美一脉脱不了干系了。
那一家人在西北政界占了相当的分量,怎么可能和盐没关系?
而这还不是唐奕缩回来的真正原因,廷美系再怎么样,也是远离中枢被边源化多年了,就算现在有所抬头,一时半会儿还影响不了什么。
问题出在那老头儿,他明显是想接着问,却又没敢问。
细想之下,有什么可问的呢?
京中除了太宗系,就是太祖系。
太祖系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呢,会出来唐奕这种招摇过市的子弟吗?
而唐奕后来故意更加的放狂,那老头儿和李杰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更加证明他们根本就没往太祖一脉上去想。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认定唐奕是太宗一脉的,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除非在他们心中,太宗一脉也是分出不同派系的,他们不能确定的是:唐奕属于哪一边。
......
太宗一脉......
当国者赵祯。
另有能者,汝南王府也!!!
唐奕不禁想起,之前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有一次,他问范仲淹,庆历之时,汝南王是站在哪一边的?
范仲淹答:当然是守旧派,汝南之势,尽在北方。
把这句话和今天的事情联系一下......
难道?西北盐事,与那家人有关?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唐奕只觉背后一股冷气凭空而生,汗就下来了。
盐,不可怕!
可怕的是,因为盐,把廷美系和汝南王一家沟联起来.
......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儿?”
贱纯礼等人此时没什么事儿,来找唐奕。一进屋,就见他在那‘入定’。
唐奕被他喝醒,勉强一笑,“没想什么。”
嘴上虽这么说,表情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君姐姐,麻烦你个事儿。”
“你说。”
“你出趟城,让吴相公给陛下发一封密奏,让陛下派人彻底查一查赵廷美一家。”
“好。”君欣卓点头应下。虽不知道唐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知道,唐奕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宋楷、范纯礼他们也收起了玩闹之心,跟着唐奕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轻重缓急还是分得出来的。
范纯礼道:“干嘛还让君姐姐走腿,我去给你当回苦力。”
一群大老爷们在,还让一个姑娘家走腿,范纯礼觉得不合适。
唐奕摇头,“你们不行,只能麻烦君姐姐。”
“为啥?”
“因为只有君姐姐能甩开盯梢的。”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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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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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站的更高,摔的也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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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呢?反正也是扑街,写崩了再开下一本儿呗。
但是现在,苍山不算扑街了,入精品了,出成绩了,再也不敢瞎-逼扯淡了。
说好听点儿,叫精亦求精,说难听点......
叫患得患失。
通报一下,为什么现在更新少了,每天。
九点左右起床,开始发呆。满脑子都是今天应该写什么,明天应该写什么,以后应该写什么。
一段剧情不推演个十遍八遍根本不敢下笔,随着剧情的深入,几条线相互交错,越来越复杂,稍有疏漏满盘皆输。
下午开始码字,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中间只出去吃顿饭。结果最后一改,也就两到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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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真的是一章一章的删,删的我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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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离洱海岸边的直线距离也就30米,到才村湿地公园,算上拐歪也就200米。可是整个十二月,苍山没去海边散过一次步。除了古城的超市、门前的东北饺子馆,再没到过别的地方。
真的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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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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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吗?(未完待续。)
第435章 谁这么大胆子
感谢“无泪懒虫”的五万飘红!
感谢“天恩陆裳、小小住一段”的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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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生脸儿一进城,就已经被人从头盯到了尾。而现在,唐奕又从生脸儿,变成了让那些人捉摸不定的生脸儿。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更会有人盯梢。
也就君欣卓有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眼线,悄然出城了吧?
君欣卓一走,唐奕也无心与宋楷等人玩闹,把他们都哄了出去,独自坐在在房中,继续琢磨着西北可能的局势。
......
而在离五味正店不远的一处民宅之中,那留着山羊小胡子的老者也独自坐在堂中,一阵阵的心神不宁。
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门外传来了脚步之声。
还没等外面的人敲门,老头儿就急不可待地出声道:“进来吧。”
进来的不是一个人,除了之前盯过唐奕稍儿的那个泼皮,还有一个衣着光鲜的青年汉子。
老头儿一见二人,先向那青年问道:“去哪儿了?”
青年一窘,“跟丢了。”
老头儿不由一愣,“怎么会跟丢了?”
青年道:“咱们还是小看了那帮人,万没想到,一个侍女都有这般的警觉和身手。那小娘出了客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咱们的人甩没影儿了。”
“......”
老者闻言,更是出神,喃喃碎念:“一盏茶都没盯上?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身边一个小娘子都有这般身手?”
回过神来,又对那泼皮道:“打听的怎么样?”
“回您老的话,小的把那几个生脸儿进城之后走过的地方又都细问了个遍,这帮人......”
“这帮人好像真是奔着盐来的。进城之后,他们在城里转了半天,就接连走了几家杂货问盐。”
当下,泼皮把唐奕几人进城之后去了哪儿,进了哪家店,和店主说了什么话,都详详细细地与老者报了一遍。
......
“你先下去吧。”老头儿沉吟片刻,就让那泼皮先出去了。
等泼皮一走,那青年汉子才道:“这帮人太过招摇,若非不懂行,那很可能就是官面儿上下来私访的。”
老头儿摇了摇头。
不懂行是肯定的,招摇也不假,可却不太像官面儿上的人,因为招摇的有点过了。
谁要是私访还这么大摇大摆,那还不如穿着官服下去直接问呢。
而且,这几个半大小子从年龄上看,也不像是官府中人。
“州府和西军大营都派人问过了吗?”
青年道:“问过了。府衙那边说,没听说朝廷下来的有这么几个人,朝中的给事中归班吴育是个半百老人。”
“赵通判分析,吴育在朝已经六七年了,也该下去了。”
“这次受巡案黄牒(身份证明,正规调任受‘告身’临时差遣受黄牒),既没派什么随行属官,也没有什么特殊用意,多半就是中枢找个借口,想把吴育发到地方上去了。”
“那西军大营呢?”
“大营那边是孩儿亲自去的,石将军也是百忙一见。只是,他久在西北,京中的情况并不熟悉,却也是毫无头绪。”
老者闻言,眉头锁得更深。
最闹心的情况莫过于此,摸不清唐奕的底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什么来路,谁敢和他铺那么大的买卖?
可是,唐奕开出来的这个买卖实在太诱人了,三分之一个大宋的私盐生意啊!要是真做成了,这老头儿都不敢想。
“唉。”最后老者长长一叹。“这已经不是咱们能做主的了,你派个人去西京,还是让主家来拿主意吧。”
“可是。”青年有些急了。“杨文广马上就到太原。他一来,这生意就得拖着了,万一拖黄了......”
“拖黄了也没办法。”老者也是惋惜。
“牵扯太大了。”
青年脸色一暗,上前一步,试探道:“孩儿倒是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老者一挑眉头,“什么计?”
“现在,咱们主要还是摸不准那帮人的来路,只要知道了他们什么底细,也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青年又往前凑了凑,“这事,可以找薛老狼!”
——————
君欣卓出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所以,晚上肯定回不来。
用过晚饭,宋楷他们嚷嚷着要去看看太原的夜市。唐奕没那份心情,就放他们出去,自己则是在大厅寻了一处好坐位,要了几个干果小食,佐以美酒,自斟自饮起来。
月上中天,李杰讹店里生意也淡了下来,见唐奕一人独饮,忍不住在唐奕对面坐下。
唐奕见是他,也不多说,把酒壶推了过去,让他自己给自己满上。
李杰讹有些局促,主要是没见过这样气度的人。
一身贵气凛然,却又不失平易近人。主要是那个身份,他这个西北汉子还真不知道,原来皇亲贵胄还能是这般坐派。
“公子真是......皇族中人?”
唐奕笑道:“怎么,不像?”
“那倒不是。”李杰讹倒上一杯酒方道。“只是没想过,皇亲贵胄能坐在我们这帮糙汉对面谈笑风声。”
唐奕摇头道:“皇亲贵胄也得先是人,再是贵,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再说,我也只是帮赵家管管生意罢了,也算不得什么贵胄。”
李杰讹点点头,唐奕说的也没错。皇帝也得有好恶。再说,走南闯北的商家,哪个不是八面玲珑之人。
......
于是,两人对坐而饮,谈天说地。
之前接触对话,都是机锋暗藏,更离不开一个“盐”字。此时却是聊开了,从西北见闻到宋辽夏局势,从大宋风土到塞上人情,几乎是无所不谈。
唐奕见识之广,着实让李杰讹为之乍舌。这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要是没去过那么多地方,没亲眼见过那么多东西,是绝对说不了那么详细的。
......
不知不觉,二人竟聊到临近午夜,直到宋楷等人回来,方算作罢。
天色不早,唐奕也就回房歇息了。
许是昨夜睡的晚,又喝了酒,第二天日上三杆,唐奕才起来。
君欣卓还没回来,不过,所幸五味正店的服务倒还周到,小二见他起床,连忙奉上面汤,让唐奕洗漱。
可刚洗了脸,正在漱口,房门哐的一声被宋楷撞开了。
就见宋楷、庞玉、丁源、唐正平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出事儿了!”
“范老三让人绑了票了!”
......
噗!!!
一嘴的漱口水,直接喷到了宋楷脸上。
“咳咳......你再说一遍!”
“贱纯礼让人绑了!!!”
“哦操,谁这么大胆子?”
......(未完待续。)
第436章 演技
“范纯礼......让人绑了!?”
唐奕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
你们特么又在闹!
宋楷见唐奕一脸的不信,急的满脸通红。
“没他-妈跟你开玩笑,范老三真让人给绑走了!”
......
宋楷他们昨晚转了一圈太原夜市,对于西北与开封完全不同的风情,众人是十分新奇的,所以转到很夜才回来。
他们在夜市上还听人说,太原的早市也是西北一景,西边和北边来的客商都在早市出货,能看见很多平时看不到的好玩意。于是,今天一大早,范纯礼早早就起来,吵着要去早市转一圈。
因为昨天回来的太晚,宋楷他们还没睡饱,谁也不愿意跟他去,范老三一气之下,就自己跑出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早市早就应该散了,却还不见他回来,众人倒也没在意,以为他又去别地逛了。
可就在刚刚,有人在五味正店的柜上给唐奕留了个条子。众人一看,这才知道范纯礼让人给绑了,这是叫唐奕拿钱赎人的。
......
唐奕接过宋楷递过来的条子,拧眉细看。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两行字:
“芽儿百多斤,连皮带骨三万贯,去骨蜕皮只三钱,且问官人,出钱几何?”
后面还有署名——薛狼。
唐奕眉头一皱,“芽儿”是绿林黑话,走过商的都知道,就是“小伙子”的意思。
这条子上说的明白:“人在我们手里,活的三万贯,死的三个大仔儿,问唐奕要死的,还是活的?”
“怎么办,怎么办?”宋楷慌了神儿。特么做梦也没想到,有人敢绑范纯礼。
唐奕没说话,拿着条子,站在那儿自顾自地想着。
庞玉也急了,“赶紧去找杨二哥,让他救人吧!”
丁源附和,“就是啊,还他-妈等什么呢?万一绑匪撕票了怎么办?”
唐正平则道:“要不,先给他们钱?等把范老三救出来,再让杨二哥灭了他们。”
唐奕瞪了几人一眼,还是没说话。
转身缓步出屋,拿着条子直接下了楼。到了楼下,把条子往柜上啪的一拍。
“李掌柜的,给个说法吧!”
李杰讹一怔,看了眼条子。条子是他收的,当时没当回事儿。
此时打开一看,瞳仁不禁也是骤然一缩。
“薛老狼!尔敢!?”
抬头再看唐奕,却见他脸色阴沉,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
“不管是薛什么狼,还是你,都摊上事儿了!”
唐奕心说,而且,还不是小事儿。居然敢把范仲淹的儿子,我唐疯子的兄弟给绑了......
......
李杰讹心中一寒,此时的唐奕,与昨天简直就是两个人。
“公子莫急!公子放心!”李杰讹把条子放下,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事儿我接着!”
“你接着?”唐奕冷笑道。“你还真接不住。”
李杰讹汗都下来了,一指那张原木色的桌子,“公子既然在我店里坐过盐桌,在太原出什么事儿,都算我老李的,接不住......也得接!”
唐奕暗暗点头,看来,这事儿可能和李杰讹没什么关系,但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给你半天时间。”
“公子放心!某这就去办。”
说着,朝堂倌一声吩咐,“快去把你羊叔喊来。”
堂倌得了令,一溜小跑的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喘着粗气道:“羊叔不在家里。”
李杰讹闻声,眼睛一眯,出了柜台,向唐奕一拱手,“某亲自去找,公子慢等。”
......
唐奕目送他出门,却闻身边宋楷急道:“你跟他们费什么话?直接去找杨二哥,让他救人啊!”
唐奕摇头,“再等等,没那么简单。”
“什么简单不简单的!”宋楷急道。“一厢大军撵过去,最他妈简单!”
唐奕偏头看着他,“撵谁?在哪儿?什么时间接头?”
“呃......”宋楷说不出话来了,条子上是好像什么都没写。
而且,唐奕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绑匪就不是奔着求财去的。
三万贯!
哪个绑匪想钱想疯了,也要不出三万贯的赎身钱啊!
宋楷他们是跟他唐奕呆的时间长了,对于动不动就百万、千万这么使钱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真是觉得绑匪要三万,在唐奕这里不算多。
可是,他们忘了,三万在唐奕这儿不算事儿,但是,可着整个大宋,又有几家能有三万的家财?
张嘴就要三万,这不扯淡吗?
......
又过了一会儿,李杰讹带着那个什么“羊叔”回来了。不出唐奕所料,这个“羊叔”就是昨天那个老头儿。
李杰讹出门之时只是一满愁容,现在却是添了三分怒色。进来之后,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着那老头儿。
老头儿进来后一脸慌张,先是冲唐奕一拱手,然后走到柜上,拿起那条子一看,也是脸色涨红。
“薛老狼好大的胆子!”
唐奕没接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羊老头儿。
见唐奕看着他,羊老头儿面色一苦,“万没想到会出了这档子事儿,倒是我与李掌柜疏忽了。”
宋楷心里乱得很,不想听他再说这些没用的。
“别他-妈废话,赶紧把人给我们找回来!”
羊老头苦声道:“几位公子不知,这个薛狼......”
“薛狼怎样?”
“这个薛狼,官府拿他也是没辄啊!”
“薛狼是太原以北八十里,狼头山的绿林悍匪,仗着狼头山地利,聚匪成寨。纠集匪众数百,专干些绑票、劫道儿的买卖。太原府衙几次围剿,皆是无果。”
宋楷一惊,更是烦乱,“这么厉害?”
“那怎么办?”
“我去要人!”李杰讹咬牙插话。
羊老头儿一怔,“你去?你忘了你是怎么被......”
李杰讹打断道:“人是在我这儿绑走的,不能砸了老子的招牌!”
说完,看向唐奕,“你兄弟要是出事儿,我陪你一条命!”
唐奕还不说话。
却是羊老头儿略一沉吟,“也是个办法。可光你自己去,是肯定不够的,得让府衙出差役向狼头山施压。要是西军大营也能做出欲剿之势,就算不能把薛狼怎么样,但逼其放人,应该不难。”
“只不过......”
羊老头话锋一转,向唐奕一拱手,“只不过,公子莫怪,我等虽在太原有些人脉,但要迫使府衙和大营出兵、出役,却没那个本事。”
“公子你看?”
话里的意思是,你看,你不是皇族中人吗?使点关系,动用官府之力,应该不难吧?
......
(未完待续。)
对不起了诸位
苍山这身体也是没谁的了,不时就得出点毛病,这不,又把自己送医院来了......
今天没法更新了,真是对不起每天都在等我更新的朋友,抱歉!
我会尽快好起来的,然后努力把欠的补上。
祝大家圣诞快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