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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苍山月     调教大宋txt下载     调教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0章 殿下回吧

    (今天晚了,写的十分匆忙,没校正,也没细琢磨,不排除明天重写的可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大伙将就一下。可以明天重新看。)

    起初文彦博是想以番戍的名义,把阎王派出去转一圈。等辽使一走,再回来便是。

    但是文彦博忽略了一点,或者说他没想到这个官家一时失言、自己急心补救引出来的“小事儿”会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反应!

    说白了。

    多少人正眼巴巴盼着,找个由头把这群军汉轰出京去,省得碍眼。出去转一圈儿,显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于是....一场汝南王系、魏国公一脉、观澜系、还有中立文官之间的乱战!就此展开.....

    出京,这是各方共识,无需多说。

    可是去哪儿却是大有学问了。

    文彦博本意是寻防诸州,这样随时都可听调回京。

    可是后来都不用别人反对,他自己都没好意思提...

    别说是声名大振的阎王营了,就算是普通禁军,如果没有平乱,戍边之职,也没有去各州寻守的。那是厢军干的事儿。

    听上去挺威风,可是这就和文官犯错,被贬出京去是一个道理。

    阎王营功绩卓著,以贬黜的方式出京,是肯定不合适的。

    而赵祯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提出的方案是南下涯州。

    好吧,也是贬,不过唐奕那里正需人手。暂且过去帮忙,用时再召回来,也不失一个良策。

    可惜....除了观澜系的官员,没有一个同意的。

    汝王南系和魏国公自不用说,他们是必然反对,中立文官也不同意。

    一个异姓王,你给他那么多兵做甚?

    ....

    剩下的几个去处,一是西北边境,拒守西夏。

    这个方案,文官没意见。够远就行。

    观澜第也没意见,西夏现在老实的很,边境根本没有战事。若有召唤,随时可归。

    可是魏国公一脉却是打死也不干了。

    西北是他的老巢,岂可让阎王营进驻?况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魏国公已经吃过一次阎王营的亏了。

    抵死不愿!

    那没办法了,赵祯也不想通济渠的事刚将了魏国公一军,紧接着再触动魏国公敏感的神经。

    况且,赵祯心里有一个更好的去处没说,只等朝臣们自己提出来。

    而大伙儿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一个入燕云守备大辽了。

    其实这才是赵祯乐见其成的。

    燕云有狄青的二十万精兵,正好借此时机,从中选拔优秀勇士,补充阎王营的兵源。

    对此魏国公没意见,只要不去他的西北,爱去哪儿去哪儿。文官们也没意见。反正是出京,哪都一样,别回来就行。

    观澜系更没意见。

    可是有一个人却提出了反对。

    王安石。

    王介甫只说了一句话....

    “宋辽边境陈兵二十万!如果再把大辽视作洪水猛兽的阎王营派去燕云边境。辽朝会怎么想?到时燕云可能再不宁日!”

    赵祯吓了一跳!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以阎王营对大辽的威慑力,把他们派到燕云,效果无异于再向燕云增兵二十万!大辽势必有所防范。

    很可能引起一轮军备竞赛!

    这是大宋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好好看了王安石一眼,对其的印象登时又好了不少。

    “可是....”赵祯也是一阵为难“那当把阎王营派去何处?”

    总不能真让辽使里里外外把阎王营研究个遍吧?

    ....

    “启禀陛下,臣有两个去处。必无非议!”

    “.....”

    不但赵祯无语,连一众朝臣也是无语。

    看到这位狂的,大伙儿这吵了这么半天一个去处也没定下来,你倒好,一下两个好去处。

    文彦博面子有点挂不住,把阎王营弄出京这个馊主意毕竟是他出的。他也没想出一个可以得到所有人认同的去处。这位一下就有两个去处,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介甫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他倒听听,到底是哪两个地方。

    王安石闻声恭敬答道:“莱州、辽河口!”

    嘎...

    文扒皮一下子噎住了,心说还真他妈让他答上来了....

    只要略一思索,就知道,这两个地方,还真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首先,莱州和辽河口这两个租界,都是在大辽,够远,文臣、魏国公等人一定满意。

    其次,这两地的互市贸易都在观澜商合手里,观澜自己人当然欢迎自己人。

    再者,这里虽然深入辽地,却没有燕云这么敏感。毕竟是孤城,大辽可以放松很多。

    ....

    赵祯沉吟片刻。

    “那还是辽河口吧...”

    莱州的地理位置还是太突出,辽朝就算不疑有它,赵祯还不放心呢,说白了宋辽可不是真兄弟,和平是当下两国都需要的,可是谁也说不准哪天就打起来了。到那时候阎王营孤军在外,会很危险。

    而辽河口则不同,那里就算宋辽开战,大辽都不一定能把手伸过去!

    这个地儿,名义上是大辽的领土,当年耶律洪基也是以大辽官方的名义把这块地租给了大宋。

    可是,实际上,辽河的入海口,是在金五国部也就是后世东北三省的正下方。周边也都是金五国的掌控之下。

    只不过金五国名义上又是大辽的疆域,耶律洪基才有这个底气把人家的地,许给了大宋。

    实际上辽朝在这边儿根本就说不上话,敢越界一步,五国部的金蛮,可不管是你是谁,就是干!!

    他们默许了辽朝租借他们土地的事实,也不是因为附属大辽。完全是因为大宋贸易的直接受益人是他们金人。

    阎王营去了这里,即有面子,又有里子。辽人想怎么着也不可能,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定了吧。”赵祯最后拍板,“令阎王营权且调防辽河口。”

    “震慑金蛮,戍卫宋商!”

    ....

    海南,涯州。

    唐奕还不知道杨怀玉阅被派去给他守商贸口岸去了。

    此时....

    咱们的癫王殿下,正是野猪岛上....

    密林之中,一片树木藤蔓被砍伐的七零八落。显然是要开荒在此建设房舍。

    天近共昏,黎族工人们正在收拾工具,准备下工吃饭。

    路过工地边缘,但见一雨布搭起的临时棚子里,蹲着一青年汉子,眼巴巴的看着众人离去。

    这青年汉子衣着倒是不算寒酸,可是卖相可不太好...

    锦缎的褂子本是光鲜亮丽,可是由于多日没换洗的缘故又是野外。尽是泥污油垢。

    脸洗的挺干净,可是发髻却一看就是许多天没拆开过了,跟打了发油一样,都成坨了....

    炎达见了不由靠了过去....

    “殿下....下工了,回吧。”

    心里还由衷的佩服,这位王爷殿下干起事儿来比他们黎人还卖力!

    自打上岛之后,就日夜守在工地,都没回过家....

第791章 无耻的家伙(二合一)

    没错....

    窝棚里这个邋遢大王一般的青年汉子,正是咱们的癫王唐奕,唐子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已经在岛上窝了六七天了,别说换衣服洗澡了,这位爷就根本没下过岛!那叫一个凄惨....

    对于炎达的好心提醒。

    唐奕吃味的抽了抽鼻子...

    “那什么,这岛上的工程不比新城,重要的紧,我得自己盯着点儿....”

    炎达闻声哭笑不得,天天盯着我们伐树开荒?“这还没开始建呢,殿下盯不盯有啥区别?”

    “还是回家,好好洗个澡,歇息几日,等建出个模样,殿下再来盯着也不迟。”

    老汉就差没说,您这都有味儿了,还不回家啊。

    唐奕瞪时眼睛一立!“走走走!少管本王的闲事!”

    特么的我不知道自己都臭了?我不想回家?

    可是....

    想到这里,唐奕登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脚....

    老子也想回家....

    可是...

    可是特么的玩大了啊!!

    ...

    这事儿一点都不难猜。

    这货用一段台词,忽悠了三个洞房。

    你要是万无一失还好,结果被抓了个正着。那三位娘子不和他翻脸才怪!

    苦了堂堂癫王,在这孤岛上窝了六七天,特么都快生虱子了!

    骂走了炎达,唐奕又有点后悔了....

    这老汉憨了一点,可是他一走,连个憨的都没了。只留自己一人在岛上望着夕阳苦叹...

    “诶....人生啊...都是坎坷。”

    起身在窝棚边儿上抱过一捆柴火引燃,今夜吃饭、取暖可就都只望这一堆火了....

    “哟!!”

    “咱们癫王殿下怎么混的这么惨?身边儿怎么连个使唤的婢子都没有啊?”

    “可不?”又一个声音附和响起“生个火都得自己动手。”

    唐奕回身一瞧,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滚!”

    只一个字,就再不理会徐徐而来的两个人...

    “哟哟哟!”曹觉一阵怪叫:“瞅给癫王气的。”

    一旁的范纯礼则对唐奕道:“这你可怪不着我们兄弟,是吴相公发的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让你自己处理,我们谁也不能收留你。”

    “呸!!”唐奕狠淬了一口“哪来的回哪去!少在我这晃荡!”

    要是没这帮贱人落井下石,他也不至于一堵气跑岛上来遭了好几天的罪!

    “那我们可真走了啊。”贱纯礼晃着手里的东西。

    “那这烧鸭子和仙醉酿可就也一并带走了啊!”

    “回来!”

    一听有烧鸭子和酒,唐奕立马叫住范纯礼。

    “东西留下!人滚!”

    “想的美!”曹老二顺势坐在火堆边儿上,看着火上架着的半只兔子。

    “这也不错啊,还有肉吃。”

    “看来这鸭子带的多余!”

    “给我吧你.....”唐奕一把抢过范纯礼手里的鸭子,抱着就啃。

    塞的满嘴流油方呜噜着道:“不是白水煮兔子,就是烤兔子,特么连点盐面儿都没有。”

    兔子是早先就烤好的,现在只是放到火上热一下,曹老二顺手撕了一块,尝了尝。

    “不错,手艺见长!”

    “得,鸭子归我,兔子你们来。”

    说着话,又抱着鸭子大嚼大咽起来。

    鸭子多好啊?有咸有淡有味道。

    此时范纯礼也坐了下来,把酒坛子递给唐奕“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哪不能住,非跑到这来作践自己?”

    说白了整个涯州都是他唐奕的了,哪不能住?就算不好意思回家,也不至于跑到野猪岛上来玩荒岛余生吧?

    “你懂什么?”

    唐奕鄙夷的横了二人一眼“这叫夫妻之乐!”

    “哪像你们,一公一母,见了面儿跟进了大雄宝殿似的拜个没完?”

    “咱这多好,即把正事儿办了,盯着工程,又能斗个小气,添小情趣。”

    哈!

    二人立时笑出了声儿,这货倒还真能往脸上帖金...

    曹老二一撇嘴:“俺们还真就不太懂....”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唐奕闻声,眼睛一立“当然是她们三个来求着我回去,老子才能回去!”

    “不对!求我回去,我都不回去!不求个五七八遍!哭出个感天动地!休想让老子离岛!”

    曹老二哭笑不得...“有这个必要吗?”

    “有!”唐奕笃定“非治治这臭毛病不可,还敢跟爷使小性子了。”

    “行!你牛!”

    “不过差不多得了啊,外面还一堆事儿等着你呢。”

    “啥事儿?找你大哥便是。”

    曹觉道:“还非得你不可。”

    “石全海、石全安那两万禁军,你回去瞅瞅,不行都发回去算了。”

    “怎么?那两兄弟又想跑?”

    “那倒不是,就是兵源太差,不堪一用。”

    “五六成都是年过四十的爷爷兵,剩下一小半也没多少好货色。”

    “我看过了,还不如都发回去,省得还落挺大个人情。”

    唐奕一皱眉,说起正事儿了,却是不能再玩闹了。

    想了半天,“那也留着吧,把老弱残兵都挑出来,能剩多少是多少。”

    曹觉无奈的摇了摇头。“行吧....那就将就着用吧。”

    这就是官家无论对辽还是对西夏,甚至是对内改革,都没底气的原因所在。大宋军队确实已经烂透了!

    别觉得有一大半的爷爷兵是赵祯或者石家故意带过来的。其实这在禁军之中是常态。有的地方比这还差!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你真该琢磨琢磨怎么先实行兵改的问题了。”曹觉认真的对唐奕道:“再这么下去,不用人打,咱们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对了,你知道石家兄弟,名义上是带了多少人过来吗?”

    “多少?”这个唐奕白明,所谓名义,其实就是两人带了多少编制过来。

    来的是两万人的实数,可是这个两万,却不代表两人统领的是两个整编军。

    大宋除了阎王营,还有殿前司的一部分军队,就没有满编这回事儿。不然哪来的空饷可吃?

    空饷是什么?空饷就是有坑没人!一万人的整军!朝廷在册是一万人,可是实际发饷的兵,肯定不到一万。这里面那些只有名字,没有人的空额,自然就进了领兵人的口袋。

    “这两个家伙带来的是五个军!!”

    “也就是五万人的编制!”

    “靠!”唐奕差点没喷了。五个军实际上就两万人?

    他知道禁军空额严重,但这也太离谱了吧?

    特么六成的空额!

    也就是说,朝廷六成的军费,进了私人的口袋!

    放下鸭子看了曹觉一眼“你们将门,玩的太大了,得收敛一点了,不然必是大祸!”

    “呵..”曹老二干笑一声:“你觉得我曹家缺那点钱吗?”

    长叹一声,“实在是痼疾难除,身不由己啊。”

    “你不让下面吃饱,他们会造反的!”

    这事儿不但曹家知道,杨家知道,潘家知道,甚至朝廷知道、官家也知道!可是大宋的军制有先天的弊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谁也不敢动大手脚,否则必乱!

    不光是赵祯,北宋几代皇帝都想到禁军,都像消减空额,可是收效甚微,多数最后都是以不了了之收场。

    无它,不敢动!

    其实文官瞧不起武人,这里面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他们眼里,武人都是国家的蛀虫。没一个好东西!

    殊不知,大宋的军队,就是一个绝症病人!不治是死!治了也得死!将门纵有报国之心,可是根子已经烂了,谁也没办法。

    看向唐奕“你不是有招儿吗?赶紧使出来,只要可行,我曹家第一个拥护你!”

    “....”

    唐奕一阵沉默。

    “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给我点时间....起码要等辜家形成气候。”

    其实唐奕比曹觉更着急!

    他知道的比曹老二知道得更多!

    曹老二还只是担心禁军烂透,必出大祸!而唐奕是真真切切的在史书上看到了禁军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

    北宋末年的禁军,战力还不如厢勇和农民军!不然也不能让金蛮玩似的就占了大宋半壁江山,把皇帝都抓了回去。

    南宋能苦守百年,靠的也是重新整编的厢军和起义军。大宋花七成财政养起来的禁军彻底靠边站,沦为辅兵只能运运辎。

    可想而知道禁军已经烂到了什么地步。

    可是,正如曹老二所说,痼疾以成,轻易不成动,不然现在就得出乱子。

    唐奕在等,等一个契机。或者说,他得先画一个饼。再动兵制的根子。

    说起来可能挺窝囊,挺憋气。

    可是....现实如此...这件事上,容不得唐奕发疯。

    ....

    “最多三五年,兵制上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那现在怎么办?”曹老二看着唐奕:“别人咱们先不管,石家兄弟带来这两万人,你怎么用?”

    “怎么用?”唐奕玩味一笑:“你倒是提醒我了,整个大宋的禁军咱们暂时还动不了,但是石家这两万人,倒是可能做个试点,给他们打个样儿!”

    “你先把过了四十岁的,失去战力的,还有残疾的都挑出来。等我回去给你安排。”

    “行吧...”曹觉心说也只能这样儿了,但还不忘催促。

    “你快点啊。真打算一直不回家啊。”

    “赶紧回去把那帮废物给老子清理了,看着就闹心!”

    “行行行!”唐奕灌着喝,敷衍着。

    一转头看向范纯礼。“你瞅什么呢?半天没音儿?”

    此时贱纯礼一脸的严肃,望着天上的星星正在发呆。

    唐奕叫他才回过神来。轻轻一笑...

    指着东面最亮的一颗星辰...“你说...宋为庸是不是已经到了那颗星的下面...”

    唐奕怔了一下。原来他在想宋楷...

    摇头道:“没有...那颗星,比你想像的远得多...”

    “那老四现在到哪儿了?”

    “不出意外....”唐奕沉吟了起来,“再有一年多,应该回来了....”

    按照正常的航程,宋楷和祁雪峰他们,几个月就能横渡太平洋,到达北美洲大陆,再一路南下,从北美到南美....

    现在应该在南美洲的西海岸转悠,找寻橡胶、玉米、土豆这些唐奕最需要的东西...

    想到这儿,唐奕忍不住笑了。

    喃喃道:“祁雪峰那家伙,现在应该高兴坏了吧...”

    那是个求知欲极强的男人。当他看见那片广袤无垠的大陆,看到那片大陆上异于中原的风土人情、山川植被...

    应该会像一个寻得宝藏的孩子一样高兴吧....

    他哪里想得到?

    祁雪峰、宋楷他们确实顺利到达了美洲,确实顺着美洲西岸一路南下,到了南美。可是橡胶、玉米找没找着先不说。

    银矿倒是找着了....

    唐奕这里是黑夜,可宋楷那边却是大白天。

    大宋舰队,正停靠在后世智利所在的位置。所有人开挖银矿,砍伐树木,就地大炼金银!

    此时宋楷正站在高处,远望近万人在不停劳作!

    眼冒绿光,心里还碎碎念着...

    “发达了!发达了!”

    “这回可他娘的是抄上了!这一百多船白花花的银子运回去,还不把唐疯子真高兴疯了!?”

    ....

    “大郎....”

    “他们若是回来,是先到涯州还是先到海州?”

    相隔一个太平洋....海那边的人在想着什么,唐奕范纯礼自然不知。

    可是海这边的他们,却在想念着故人。

    “先到涯州。”

    一指海湾之外“等地平线上,出现遮天蔽日的大宋龙旗,那就是祁雪峰和宋楷回来了!”

    “呵呵....”范纯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呵呵傻笑:“你说宋老四那家伙平时吊儿郎当的,还真是胆儿大!”

    “没想到还是块纵横四海的料。”

    “....”

    “祁大哥也是爷们!一句也不废话,就真的帮你扛下了这次远航....”

    唐奕不由轻笑:“我运气好...”

    “对了,有时间你给唐正平去个信,他现在不是在西京瞎县当县令吗?”

    “好像就是离祁大哥老家那个地方不远。”

    “写信让你帮着照顾一下祁大哥的妻儿老母。”

    “嗯,我明天就办。”

    “算了。”唐奕又觉不妥,“你让唐愣子派几个人,把祁大哥一家都送到涯州来得了。”

    “在咱们身边,也好照看。”

    “嗯....”

    .....

    “嗯?”

    范纯礼刚应下,就又是一声轻疑。

    无处林间有火光移动,显然是有人。

    而且,那火光正朝这边而来。

    “谁来了?”

    唐奕也发现有人过来了。

    “你大哥?”

    心说六七天了也没人搭理老子,怎么今天都赶一块儿了?

    正想着,火光已经到了近前。却是一个罗裙纱披的丽人,举着火把,出现在三人面前。

    “君嫂嫂...你怎么来了。”

    范纯礼和曹老二,急忙站了起来。齐齐见礼。

    唐奕下意识愣愣起身,然后....

    又特么坐了回去。

    “不来求个五七八次,哭个感天动地老子是不会回去的”那句话,开始在耳边萦绕。

    干脆一撇嘴,把头一偏。

    看向了别外。

    ....

    君欣卓举着火把,与曹老二和范纯礼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

    最后目光落在唐奕身上,冷着脸缓缓走到他身前。

    唐奕有点心虚....脑袋僵着不动,只珠使劲往君欣卓身上瞥...

    “回家。”

    “诶!”

    唐奕腾的蹿起来,多一句废话没有。

    抱着君欣卓的胳膊就往回走。

    “娘子我跟你说吧,这些天可苦了夫君了,你闻闻....都臭了!”

    “自找的...”

    “对对,我自找的。”

    .....

    扔下欢快跳跃的火堆,还有火堆旁,两个石化当场的男人......

    说好的五七八回呢?

    说好的感天动地呢?

    “日!!”

    这个无耻的东西!

第792章 琊琅军和农垦建设兵团(五千字)

    唐奕就这么无耻的回家了....

    那一夜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外人自然不得而知,可是第二天看唐奕脸色就不难猜出....

    这三妻并娶,并非什么好事儿。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一夜被三个娘子折腾的不轻....眼圈都是黑的。

    可惜曹老二可一点不同情这货,依他昨天那个贱样儿,就活该他遭罪。

    况且,昨天说石家兄弟和那两万禁军的事儿,还等着他拿主意呢?

    你不是能吗?不是说有招吗?那看你的吧。

    ....

    “他妈的这个买卖做亏了!”

    此时咱们的癫王殿下,正背着手,站在海滩上。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对面的石全海、石全安,不敢明着顶撞,可是心里却在暗暗发咒!

    “有本事你放我们回京啊!”他们巴不得唐疯子放他们走呢!

    在他们身后,两万禁军,一左一右分成了两个万人队。

    一面倒还看得过去,皆是青壮兵士,就算蔫头耷脑,一点精神都没有,可是好好训练一番也能一用。

    可另一面就不咋地了。全是满脸褶子的爷爷兵。

    有的连头发都白了,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手里的大枪杵在那当拐杖使,都说禁军弱,这样的兵怎么可能打仗?

    “他娘的,官家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发来五万的编制,结果就一万能用,剩下四万还得咱自己补齐...”

    曹老二在身旁一撇嘴,“你可以不补嘛,下面什么情况官家心里明镜似的。补了奇怪了。”

    “那哪儿成!”唐奕眼睛一立“老子治下的军队要是也有空额,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朝石家兄弟一招手,“过来!”

    两人溜溜的靠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唐奕拧着眉头:“都是明白人,给我交个实底儿,到你们手里的实饷有多少?”

    “呃...”两人对视一眼,支吾了起来....

    唐疯子怎么还问起这个来了?

    吃空饷这个事人人皆知,但是不能拿到台面儿上来说。这也太直接了。

    二人直犯嘀咕,唐疯子到底什么意思?是想分一杯羹还是要抓石家的把柄啊?

    “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唐奕极为不屑的出声儿,一搭眼就猜到这两兄弟心里想什么呢。

    “第一,老子还真看不上你们那两个小钱儿,没想刮你们的地皮儿。”

    “第二,咱们也没心思管你们将门那些破事儿。”

    “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这...”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曹老二,心道你也是将门出身,空饷曹家也没少吃,倒底能不能说啊。

    曹觉一乐“说吧,子浩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可瞒的。”

    “诶!”石全海一咬牙,说就说!“回禀殿下,三万!”

    “靠!”

    唐奕直接就骂娘了。

    “就三万?”

    “就三万!”

    也就是说从三衙支度出来五万人的粮饷,一层一层往下扒,到都虞候这一层就剩三万了。

    说心里话,这一点唐奕早有预期,

    大宋禁军吃空饷,可不是简单的某一个人贪污了多少多少钱。那已经到了组织严明,上下分工,科学管理的先进程度了。

    从三司按照在册兵源向兵部三衙调拨粮饷、开支开始,一层一层往下扒皮。上到三衙都指挥使,下到伍长兵头儿,人人有份儿。

    从将作监、军器监、都水监、三司各属、卫尉寺、皇城司、三卫官、各禁军大营、个个分肥。

    五万人的粮饷,还没出库,就被三司扒了一层,发到三衙手里,就不是五万了。

    三衙的头头脑脑扒几层,再往下发,具体到哪个衙门口儿再扒几层,哪个军再扒...从军到厢再扒....

    说白了,到石家兄弟这里,是五万变成了三万,而他们想捞取更大的油水怎么办?只能是缩减实额,留出更多的空额来谋取更大的利益。

    比如现在,手里就两万人,却收了三万的饷,多出来的一万,自然就是他们的。

    可是唐奕没想到差这么多....到石全海这儿就剩六成了。

    见唐奕脸色越来越不好,石全海急忙解释了起来...

    “上面刮的太狠,我们也没办法....”

    “再说这一万空饷,也不是进了我们兄弟的腰包,下面还一堆兄弟得照拂...”

    “行了行了!”唐奕懒得听他哭穷。“和着就特么三万,老子还得给他贴两万人的饷!?”

    “殿下!!”石全海一听也急了:“手下留情啊!”

    和着唐疯子是一口都没打算给他们留?三万的实饷都算到他的帐里去了。

    “我们兄弟也不容易,要是没了这空额,可就都得喝西北风了。”

    “瞅你那点出息!”唐奕没好气的瞪了石全海一眼“要不怎么说你们石家眼皮子太浅,没啥前途!”

    “可着大宋地界打听打听,老子亏待过自己人吗?”

    “额...”石全海一滞,啥意思?癫王另给好处?

    他想不明白,可是分弟弟石全安可是比他上道太多了。

    唐奕此言一出,瞬间大喜过望,连什么巴望着开溜的心思都扔到脑后去了!

    朝唐奕猛一抱拳!“蒙殿下抬爱,我兄弟二人,感激涕零!”

    “哎.....”唐奕眉头一挑,还是对着石全海出气。

    “你弟弟是个明白人,比你有出息!”

    又看向石全安吩咐道:“把营以上的将校聚拢过来,一会我有话说。”

    说完,迈着四方步到一边儿等着去了。

    这边儿石全海让唐奕挤兑的还有点懵,怔怔的看着石全安“啥意思?癫王把那个空额给咱们补上?”

    石全安一翻白眼儿也是服气了,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这个傻哥哥怎么还听不懂呢?

    “哥啊,补不补都是另说,殿下这话里最有份量的是‘自己人’这三个字!”

    “哦...”石全海点着头....

    蹦出一句,差点没把石全安气死!“他倒挺能说,谁是他的‘自己人’?”

    石全安彻底无语...

    看来这个傻哥哥真是一点都不明白啊!

    哥俩被扣下了,自家父在京城处境立时尴尬,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期,父亲摇摆不定的当口,唐奕这一句自己人的分量有多重?这是明着伸出大腿让你抱!

    无奈道:“看看曹潘家王杨四家。三哥总明白这个自己人的差别在哪了吧!?”

    说完再不与这傻哥哥废话,按照唐奕的吩咐,去集合各营将校去了。

    石全海自己站在那想了半天...

    终于眼睛猛的瞪圆!追着五弟就颠了过去,“你是说咱石家也能像曹潘几家一样,富的流油?”

    ....

    唐奕远远的看着石全海的背影,和曹觉小声说话“这个石家老三,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儿啊?看着有点愣...”

    曹老二道:“石全海这人,脑子是不太好使,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比他弟弟实在的多,真论到用兵之术,也不算算庸手。”

    唐奕点了点头,“那还不错,留下带那一万青壮。把他弟弟划出来。”

    曹觉闻言不觉奇怪,反道歪头看着唐奕玩味一笑:

    “某些人口不对心啊....”

    “什么意思?”

    曹老二道:“不是对官家的按排怀恨在心吗?怎么还又贴钱,又尽心的,连‘自己人’的帽子都给石家扣上了?”

    这话要是传回京去,石家就算想跑也跑不了了。

    “....”

    唐奕沉默良久...

    “两码事儿!”

    “切~!”曹觉嗤之以鼻,这家伙还是放不下!却偏要嘴硬!

    ....

    没一会儿,石家兄弟带着一众营将过来。

    唐奕也不废话。

    “谁管军需?出来一个。”

    “末将在!”打人群里走出一个中年将校“末将乃洪武军粮草都尉,暂管五军支度。”

    “嗯。”唐奕应了一声,直接下令。

    “这几天你把这两万实额,重新造册,不以五军分之,凡四十岁下的青壮兵卒,不分军别,统归一册。”

    “四十岁上之老弱残兵,亦不分军别,统归另一册。”

    “这....”粮草都尉一怔,有点为难...五军变两军?这是私改军制,上面能同意吗?

    唐奕却是不管他,继续自顾自说。

    “以后,青壮兵卒粮饷按就京师阎王营的标准发放,”

    “老弱之兵,则原饷不动,不得亏缺!”

    “.......”那将官又是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回倒是下意识看向石家兄弟....

    青壮按阎王营的标准发饷?特么谁不知道阎王营的饷钱是禁军的三倍!照癫王这个标准,哪来那么多饷钱?

    “别看他!看我!”唐奕瞪着眼睛,一指脚下!“在这里,老子说了算!”

    那军将一缩脖子,石全安也适时谄媚出声:“既然留在了涯州,那以后就都听殿下的,不得抗命!”

    “末将遵命...”

    “嗯,下去吧速办!”石全声色厉敛,说完嘿嘿笑面又对向唐奕“殿下还有何吩咐?”

    “把五个军的青壮集中起来编为一军,暂且定名为琊琅军”(亚龙湾也叫琊琅湾)

    “殿下不可...”石全海又跳出来了....

    “别说话,听我说!”

    石全海脸色一苦,“可是五军变一军,咱没法管朝廷要饷了啊....”

    唐奕心里暗骂,你特么就掉钱眼儿里了!

    “别的什么都不用你管,圣旨、编制、粮饷老子自然给你弄的明明白白,让你名正言顺的走马上任!”

    “好...好吧。”石全海悻悻然点头,心里想什么都让这疯子猜着了。

    “那剩下一万的老弱之兵怎么办?也编入琊琅军?”

    “不!”唐奕直接摇头:“剩余一万老弱之兵,暂且把军械、兵甲都收拢上来,留琊琅军备用。”

    “重新整编之后,暂且....”

    “暂且就叫:海南农垦建设兵团吧”

    “啊,啊?”....农垦?

    石全海又犯愣,一时间连兵团是个啥玩意都忘了和唐奕计较。大叫道:“殿下不会是想让咱手下的兵去给你种地吧?”怎么还把刀甲都收上去了?

    “对了!”唐奕眼睛一立!“种地老子都闲岁数大!”

    “那...那殿下你也不能这么弄啊。”石全海一脸的便秘“那...那空饷你给咱收了,咱还没法和兄弟们交待呢,这又抽了咱一万兵去给你种地...”

    “那,那一点好处没有,谁还给咱们卖命啊?”

    唐奕一翻白眼!这货在钱眼儿里算是出不来了。

    实在没心思和他废话。“那个粮草都尉呢?”

    “末将在!”

    “以农垦建设军团的名义,建一个账册,将来农垦兵团的所有产出,一半上缴三司财政。另一半归自己,随意支出!”

    说到这儿唐奕眯眼看着石全海“想要钱是吧?”

    “海南到处是荒山野地,你们有多大本事就开多少荒种多少粮,能得多大的好处,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当真!?”石全海俩眼登时冒绿光!!

    心说那可是一万人啊,就算老了点儿,可是种地却没问题,

    这要是玩了命的开荒,十万亩田也开得出来!海南这地方能种三季水稻!打出来的粮食就算朝廷分走一半,那也比一万空额的数目大得多了...

    “当然是真的!”唐奕一点不含糊。“我说过了,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

    转向一众将校。

    “从现在开始,往后琊琅军年满四十岁的老兵,即改编入农垦建设兵团。保留军籍,粮饷照发,转为农职。”

    “凡年满四十五岁,且在农垦兵营劳作满五年的,分配一定数量的土地归属个人,发半饷,但每年自营地产出归个人所有,农税只十取其二,一成上缴朝廷,另一成仍归兵团所有。”

    “凡年满五十岁者,若家中有男丁从军,半饷续发至终老。”

    “无男丁从军,则收回军籍,农税依旧十取其二,朝廷和兵团各得其一。”

    “伍长以上,至营尉以下。按官阶大小,另有安排。”

    “总之,一定在兄弟们过的下去,还过的好!”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道,好像跟着癫王讨生活,也不赖啊。

    ....

    大宋之前治理冗兵难见其效,早就说过了,无外乎动了太多人的奶酪。

    唐奕只能做一个大奶酪出来,去换将门和军队统治阶级现在手里的奶酪....

    只不过人都是现实的,在没见到利益之前,是不会轻易放下手中现在的利益的。

    幸好,在涯州唐奕一言之堂,只手遮天!他正好可以借此来把这个奶酪让天下人都看得见,摸得着。

    ....

    其实啊,冗兵这个问题,不光大宋有....

    后世刚刚统一华夏的太祖也遇上过。

    几百万军队打下来了江山,换回来了太平。可是和平时期又用不着那么多军队怎么办?

    太祖可比宋朝的皇帝们英明神武得多!

    兵转农、兵转工!当兵的还是当兵的,可是却放下了枪炮,拿起了锄头、犁杖。

    什么农垦兵团、生产建设兵团。说是军队,却以集体的形势,迅速投入到农业生产、国家建设当中去。

    这是软着陆。

    高明得很!

    既不会因为太激烈引起动荡,又能快速的把消耗资源的军队,变成资源的生产者。

    不同的地方在于,后世的兵团产出大多数归国家所有,而大宋则要分出一部分给既得利益....

    在唐奕看来这没什么不可以,而且这个办法也完全适用于大宋现在的情况,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后世更合适。

    其一,五岭之外还处于蛮荒状态,朝廷即掌控不足,又没有精力开发。正适合农垦兵团的大展拳脚!

    后世两广地区的千里沃土,别说是大宋现在这点老弱残兵,就是把百万宋军都发配过来,也一点不显山露水。完全消化得了。

    其二,粮食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国家国力是否强盛的重要指标,让消耗粮食的兵,去生产粮食,让花费国家财政的军队去创造财富。这一正一反的变化,不用细算也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其三,大宋实行的募兵制,始终还是存在缺陷的。一入军营,终身为卒。看似和后世的职业军人很接近。可是大宋始终不能很好的解决老兵安置的问题。

    随着军队老龄化的日趋严重,势必造成战斗力渐弱的后果。

    通过农垦兵团的逐级筛选,把老兵逐步转化成自耕农。不失一种良策。

    .....

    唯一的问题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岭南也有饱和的一天,可开发的土地会越来越少。可那将会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不在唐奕现在考虑的范畴之内。

    也许真到那一天,大宋的疆域已经扩张出另一个有待开发的地方呢?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

第793章 绝对吃药了(五千字)

    等石全海石全安带着一众将校下去之后。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曹觉这才撇嘴出声,“这就是你给朝廷想出来的兵制新法?”

    “对啊。”唐奕点着头“咋样?还行吧?”

    “不咋样儿!”曹老二嫌弃的瞅了一眼唐奕“大宋禁军主要问题在于空额,你是给了好处,可是空额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

    “你以为你这扔出一块肉,别人就乖乖把嘴里的肉吐出来了?”

    “做梦!”

    “那帮人贪着呢!小心嘴里的肉没抢下来,锅里的也搭进去!”

    “到时候,既喝着兵血,又拿着农收,两不耽误,看你怎么办!?”曹老二还当是什么好主意,昨夜卖了半天关子也不肯说,原来就是这点本事....

    “吃去呗!”唐奕的回答出人意料。

    “空额这东西,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老子问都不问,提都不提!”

    “....”

    见曹觉一脸茫然,“不明白吧?”

    “不明白问你哥去。”

    说完两手一背,悠哉悠哉的....走了。

    ....

    “瞅特么把你能的!咋不上天呢!”曹老二这个气啊,就见不得唐奕这个故作高深的瑟样儿。

    “君嫂子就多余把你接回来,就特么应该在荒岛上臭着你!”

    扑通...

    唐奕一个趔趄,差点没载地上...

    昨天君欣卓可是把他摁在澡池子里,搓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让他进屋。

    洗个澡...瘦了半斤...

    曹老二这一嚷嚷,唐奕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那股子油泥味儿,又往鼻子里钻....

    ...

    还别说,曹老二真去找他哥问去了....不然心里悬着个事儿,他看看他吃不下饭...

    对此曹国舅只是抱以冷笑:

    “能吃多久?照着大郎这个法子办,禁军转农垦,五年后转自耕农。撑死了能吃五年的空额。”

    “大宋立朝百年,这么多年的空额都吃下来了,还在乎这区区五年?”

    “....”

    曹觉怔住...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哈...自己咋就没想到呢?

    可是不对啊。急急又问曹国舅

    “就算转了自耕农,不也能领半饷吗?也不少钱呢。”

    “呵...”曹国舅干笑一声:“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的石家兄弟,你给他五年,到时候你去问问他,还要不要那个空额?”

    “啥意思?”曹觉没懂,有空额为啥不要?

    “你啊!”曹国舅横了弟弟一眼“当兵真是当对了,你这样儿的也就干点儿打打杀杀的营生,别的事儿多一个弯儿你都转不过来!”

    曹觉眼睛一立“有你这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大哥挡前面,我琢磨那么多干啥?”

    “...”得,这位还挺理直气壮。

    曹佾也懒得和他废话。

    “你就说吧,开荒种地的利大,还是吃空饷的利大?”

    曹老二挠头好好琢磨了一翻...

    “应该是开荒吧?对!开荒没错!看石全海那眼神都冒绿光儿了。”

    转而一皱眉头“可是不对啊,这两项不冲突啊?”

    “怎么不冲突?”曹国舅反问道:“开荒不用人啊?空额能领贪饷不假,可能当劳力吗?”

    “呃。”

    “用不上五年,长脑袋的就都会发现,空额吃饷不如实兵劳力来的实惠。”

    “到时候谁还要空额?”

    唐奕这招厉害就厉害在这儿,不像以前了,皇帝哭天抹泪,相公苦口婆心,为的就是让将门消减一点空额以解财政之困。可是痼疾以成,再怎么软的硬的齐上阵,也见不到效果。

    可是这回呢?

    跟本不给你提削减空额的事儿!到时候你自己就嫌手里的空额不能下地干活了。

    谁都不愿意要了。冗兵的问题也自然而然的就解了。

    ...

    嫌弃的又瞪了弟弟一眼,心说还瞅不起石全海呢,就你这脑子也不比石家老三强到哪去!

    “知道咱们曹家现在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

    “赶紧把手里的空额都换出去呀!用空饷换别家手里的实兵!”

    “日!”曹老二忍不住骂出了声儿,

    曹家往出扔空额,换别家手里的实兵?

    而且专挑四十左右岁的老兵弱残兵往手底下划拉。空额白拿钱,实兵要给贴饷这个道理谁不懂?那别的将家还不蹦高高的换?

    估计都以为曹家脑袋进水了....

    可唐奕这套兵制新法一但实施,那可就有意思了,谁手里的活人多,谁占便宜...是谁脑子进水,可就不好说了。

    曹国舅得意的嘴角上扬“得亏咱们和大郎这里先得了消息,不然就亏大了!”

    ....

    “哥,我能问一句吗?”曹老二张着个大嘴巴,怔怔出声儿。

    “问吧?”

    “你都换给谁了啊?”

    “石家。”

    噗!!!

    “你也太坏了...”

    ....

    这一遭确实够坏的,曹国舅是专挑的石家下手,把曹家的空额都甩给了石家。

    石进武要是真就攥在手里,等新兵制一实行,绝对傻眼。

    可惜,他想坑石家一道却没坑着....

    石全海脑子不好使,不知道癫王这个农垦建设兵团的深意何在。

    可石全安却是精着呢,

    涯州的农垦兵团建立不足一年,他就回过味儿来,看出点门道。联想观澜商合和官家近年的动作,哪还想不出这不是涯州专属,而是给大宋禁军预备的!

    急急给家里去信,而石进武这个时候已经是吃的“盆满钵满”正觉得沾了曹家的大便宜呢,

    把老弱残兵都换给了曹家,自家掌控的禁军空额是大了点儿,可是战力却没减,能不高兴吗??

    再一看儿子的信....

    嘎的一声,石进武差点没晕过去!

    气的就差冲到曹家大开杀戒了

    破口大骂:“曹景休这鸟厮....坑煞我也!”

    可是气也没用,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所幸还有时间,尚可补救。

    石进武只能想方设法把自己手里的空额再从别家换来老兵....

    可是换给谁啊?曹潘王杨四家是别想了,人家早就打点好一切,只能新兵制实施。

    无法,只得慢慢换给一些中小型的将家。

    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个换空额的举动,大宋禁军中的空饷问题,逐步的向中小型将门集中。等到新兵制一经颁布....

    除了几个大型将门早有准备,小将门苦有巨额空饷可贪,却没有实兵去开荒。

    自然吃了大亏,五年之后空饷都没得吃,也就逐渐没落了。

    而赵祯削减空额之弊,因为小将门的影响力普遍不大,少了掣肘,更是顺风顺水,无所顾忌。

    最后,贯穿整个北宋,影响力仅此于文官集团的将门,只剩下曹潘王杨石柳六家幸存于世...

    使皇权对将门的掌控更加巩固。

    ...

    当然,这是意外之喜,就连唐奕也没想到的后话。

    唐奕可没有太多心思放到军制上,一来那是以后的事,想实行还需要一点时间。

    二来,涯州虽然现在的兵不少了,可是有曹觉、有秀才一班老阎王营过来的猛人操练,根本不问他操心。

    此时的他,心思都在野猪岛上。

    ...

    昨天和炎达的对话,虽有敷衍之意,可是有一句唐奕没说错。野猪岛不论对于他自己,还是将来的大宋,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每一处细节他都要盯着点,亲自督办。

    这段时间,白天基本都在岛上的工地,入夜就回家陪媳妇。小日子过的倒也算悠闲。

    而家里那三个娇妻,虽然一次败露,惹的三女好几天也没给唐奕好脸色。可是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开启忽悠**...

    没两天又让他忽悠的服服帖帖,小日子岂是一个滋润了得。

    转眼到了三月末。

    亚龙湾的涯州新城,经过大半年的建设,已经初具雏形。

    最起码城墙已经立起来了,城中各个功能性的官署衙门也都建的差不多了。

    呃....当然了,就是没有官儿...也没有居民..

    这个唐奕倒不担心,只要秩序建立起来。别的慢慢往里填。再不济,还有炎达的近万族众,已经确定在新城落户,再也不回山里了。

    这期间,京城那边依就每月一封信,依就是老样子,观澜账目,加上一些琐事。

    可是唐奕都没回信...

    ...

    三月的来信还没到,可是二月的信,提到了杨怀玉和阎王营....

    又把唐奕气的够呛!

    赵祯的信里只说阎王营调守辽河口,至于为什么,却是只字未提。

    对此,唐奕还真就没生气!反而挺高兴。

    辽河口这个地方主,看似挺凶险,其实无甚大事,现在的金五部还远没到后来横扫中原的实力。充其量就是小打小闹的扮两回土匪,劫个城什么的。

    以阎王营的本事,还真不怕这个,杨怀玉去那儿老是度假去了。

    ...

    说心里话,唐奕不太想阎王营重建,更不想他们去守边。

    他终究不是军人,也终究不能站在更高的角度看问题。

    在他眼里,那就是他的兄弟们不求功高盖世,只求平平安安....

    算上前身邓州营....阎王营已经为从南打到北,为大宋立下了两次不世之功了。

    够了....

    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

    唯一有点纳闷儿的就是...好好的怎么跑到辽河口去了?

    结果,范师的来信,却解开了心中疑问....

    范仲淹的来信也提到了阎王营北上辽河口的事,而且是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

    原来是赵祯脑袋一热差点把阎王营卖了。后来又后悔了,不得不打发出去避避风头。

    这下唐奕来是来劲了!

    “我说什么来着!!!?特么有什么好东西都能卖出去!”

    在自己的院子里,当着一院子的人,指着曹老二就吐槽开了,“你说怪我不把炮给朝廷,现在看着了吧?”

    “别说炮了,咱那帮兄弟差点没卖了!”

    这回曹老二想帮“姐夫”说两句好话,也是无从说起了。

    想想也真是憋气的直挠头!

    “特么都咋想的!?澶渊那点破事儿,用刀子杀回来才是正经,靠嘴皮子就能不丢人了?”

    “还把阎王营卖了......”

    “呵呵...”

    唐奕干笑两声儿,没接...

    这个‘呵呵’,可就有点后世‘呵呵’的味道了。

    “我去你叉叉叉叉!!!”

    “妈了个巴子!”曹老二越想越气!“干脆给杨怀玉去个信儿,让他来涯州,咱们兄弟一起快活算了!当他姥姥的兵!”

    碰!!!

    曹觉一来气,照着院儿里的石桌就是一脚踹过去,把石桌都踹倒了,轰的砸在地上...

    “还他-妈不够憋气的!”....

    “吵什么吵!!”

    没等曹老二再发疯,院门口却是一声怒喝,吓的曹觉一缩脖子。

    只见孙郎中,背个手,刚进来就一脸严肃的要吃人。

    “病人需要静养!你们这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拆房子的!没病也让你吓出病了!”

    唐奕一机灵!

    这才想起今天正事儿要干嘛了...

    他是在这等着孙老头来看病的,结果人没来,信先来了,看了一眼信,倒是把看病的事气忘了。

    瞪了一眼曹老二“你消停点儿!耽误了我家娘子问医,老子和你没完!”

    曹觉也是才反应过来,立时局促的挠着后脑勺儿“嘿....真忘了。我的...”

    “我的错”

    这可真不是小事儿....

    因为不是一个嫂子要问桥,而是三个嫂子一起病了!这还不是大事儿?

    听唐奕说,头几天就都不太好,起先是身子乏,只当是受了凉,唐奕要找孙老头来看,三女都不依,老人家岁数大了,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了。熬上几碗姜汤下肚,也就好个七七八八了。

    唐奕也大意了,只当是小毛病,没太放往心里去,嘱咐使女好生照顾,又忙着野猪岛的事情去了。

    后来,三个女人不但前症不见好,开始腹胀,一连好几天,不想唐奕分心,也就又蒙混着过来。到了今天早上用早饭,又严重了,三个女人粒米未进不说,倒是都吐了凄惨。

    这回唐奕哪敢不重视?急忙去叫孙郎中。而大伙儿也是担心的紧,都聚在唐奕这里看看是什么情况。

    都估摸着是什么传染的疾病,不然也不能三个人一起病了。

    “您老快里面请,我不懂事儿,别和咱一般见识。”曹觉不敢造次,说着话,急忙上前扶着孙郎中。

    孙老头儿背着手架子颇大,被曹觉推着往里走还不忘数落,“这不是老夫的问题,真是什么不能惊吓的病症,吓着怎么办?”

    “就是就是。”唐奕在一旁附和着“你小点声。”

    接过曹老二的班儿,扶着老头要进厅。

    “你进来做甚?”

    到了门口,老头儿一瞪眼睛,把唐奕拦下来了。“一个大男人,瞎闯什么?”

    “我....”唐奕一阵无语,我娘子有病,我这个当丈夫的还不能看看了?没这规矩啊?

    孙老头儿一甩头,“一边候着去,别哪儿都有你!”

    得...

    “您老慢走...”唐奕溜溜的往门边一站,这老头儿他惹不起...

    “看细心点啊。”

    孙老头瞪了唐奕一眼,悠悠的自己进去了。

    其实吧,今早唐奕一来说是什么症状老头儿已经猜出个大概是什么“病”了。

    之所以不让唐奕进,是因为老头儿心里虽然有数儿...可是还是有点画魂儿。

    他不太信,真是那个“病”....

    ....

    老头儿进去有一刻钟还没出来。

    唐奕真有点急了。不会真是什么大病吧?

    曹老二还算不错,没落井下石,上前安慰“安心,嫂子们都是吉人天象,出不了大事儿!”

    范纯礼也道:“有孙先生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着吧,说不定孙先生在里面行个针,都不用吃药就好了呢!”

    唐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没接话。

    没病自然好,可是这老头儿怎么还不出来呢?

    这时曹佾、潘丰就连辜胖子都上来劝唐奕别自己吓唬自己。

    ...

    又过了一会儿。

    终于!

    房门吱嘎一声开了,孙老头儿,脸色煞白!

    一脸呆愣,脚底下还有点拌蒜的出来了....

    ...

    完了!唐奕腿一软,差点没坐地上!

    看老头儿的表情就知道要坏事儿!

    强咽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冲到孙郎中身前。

    “怎么样!?”

    孙郎中没说话...倒是眯起眼睛来瞅着唐奕。

    “老夫行医一生!就没见过这样儿的!!”

    “......”

    这回不光唐奕吓的没了人色,院里的人也都心头一紧!

    孙老头儿都没见过的病,那可怎么办?

    “您...您就别吓我了...”唐奕说话的声儿都开始发颤...

    “直接说!什么病!”

    ...

    孙郎中不答,倒而问了一个唐奕没听懂的问题。

    “你是不是真吃了什么药了?”

    “???”

    “还是童子之身养了太久,憋出奇迹来了?”

    唐奕被折磨的不要不要的...这个节骨眼儿,特么这老头儿怎么也开始卖关子?

    “啥意思啊?”

    “诶....”

    孙郎中长叹一声....

    背着手就往院外走。

    嘴里还嘟囔着..

    “真是奇了。”

    ....

    “喜脉见多了,可是三个喜脉一起号出来,还是头一回....”

    “这小子得亏不差钱....”

    “要不一下一个,谁养得起?”

    “.....”

    “.....”

    “.....”

    “.....”

    院子里绝倒一片!不约而同看向唐奕...

    咕噜...

    曹觉咽了下口水...

    “你....你你你,你绝对吃药了!”

    ...

    “老,老头儿啥意思?”

    唐奕哪还有心思和他拌嘴?脸色憋的通红!

    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第794章 五月汴江夏如春(二合一)

    昨夜实在熬不住了,早睡。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今天起来才写,一会可能还有一章。

    五月,开封。

    ...

    “莫道桑榆晚”

    “为霞尚满天”

    王都送春去,又迎夏始来,万物蓬勃至,幼绿翠满京。

    每年逢春夏两季,开封景色最胜,其中,又以回山之美,冠绝京伦。

    南北两屏的樱花桃树、竞相斗艳。河湾里的荷花,虽未至花期,然碧叶铺展水面、有荷苞傲立其间,正待怒放接班。

    凡时至此月,回山街市,必是人潮如织,歌乐不绝,开封富贾凡民,游人雅士尽聚于此。

    一派“山画水画花如画,街新歌新美人新”的初夏雅境。

    ....

    每临此季,街市上的花馆名楼、雅居茶店,必是派出最拿手的姐儿,倚窗看街或拂琴唱调,吸引街上的游人,入店消金。

    开封城的公子哥们,此时也必摇扇带花,穿戴讲究,昂首步于街上,一边游夏,一边不时打量着街市两边的“另类风景”。

    “谁无年少轻狂时,但爱红装笑倚窗。”

    无数的文人雅士公子少爷,都巴望着入眼的千娇百媚越多越好,当然也不介意哪位妙趣女郎能把自己的心魂勾了去...成就一段人间乐事。

    然,在繁华的街市之中,独有一处雅致小楼,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楼前无牌,不知所营,阁窗紧闭、中门不开。和门庭若市的别家比起来,更添了几分另类。

    不得不说,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有人好奇的停下来想一探究竟,就有别人,因为有人停下来而停下来也想探一探别的究竟....

    久而久之,这无牌、无名的小楼倒成了回山游人最常驻足的一个去处了。

    常常聚众成群,一帮子公子、儒士不以花街为乐,倒是对这无名小楼起了兴致。

    非要探出个究竟才肯罢休.....

    无它,新奇、有故事、可解奇趣尔。

    “这是哪位新来的娘子,要在此挑花灯建馆子?”

    “但不知道样貌如何、才情可待否?”

    ....

    还别说,倒是有知内情的人物愿为众人解惑。

    划拉抖开折扇,摇头晃脑的显摆开了。

    “样貌自然是一等一等的样貌,这才情嘛....难出其右!”

    这就这么两句,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若不是这人布衣纶布做儒生打伴,大伙还以为是到了秦家瓦了,当真有几分京城第一名嘴“猴七儿先生”说书时的韵味。

    “可惜啊.....”

    果然如猴七儿说书说的一样,儒生一个转折,“可惜....名花多慕柳,花王问桃居。”

    “柳七公驾鹤西去多年。却留了个弟子祸害人间!”

    怎么回事?

    大伙儿一听,这阁里的娘子卿心于柳七公的弟子?

    那到底是哪个弟子?要知道七公在世时,在观澜任教,弟子众多,不知道是哪个风流种?

    有人猜到“难道是上一科的魁元,苏子瞻?此子之才情样貌皆是一流!不输七公当年!”

    “非也!差了些豪气!”

    “那是仗剑狂儒王子纯?此子文武双全,传其出任青州渭县县尊,刚一到任,就遇匪患,他却临危不惧,只凭三班衙役,手中长剑,就敢闯山寨!斩匪首,一时传为佳话,更得仗剑狂儒之名!”

    “非是...”那儒生还是摇头,“这位七公弟子一出,王子纯只能甘当其助。不敢称狂!”

    “那是曾子固?”

    “非也....”

    “章子厚?此子出祁县令,属官不服,直接被他治住,绑在衙门口吊起来打!打到服为止!不但狂,而且狠!!”

    “非也!”

    “你这人好不痛快!”却是有人听的心急了。

    “速速道来!是哪个风流信子,抱得了美人?这楼中住着的又是哪位名伶?”

    儒生一撇嘴,“哪位抱得美人且先卖个关子。”这货平时肯定是没少听猴七儿说书,深诣其道:

    “至于是哪位名伶嘛?”

    “嘉佑二年花评榜大热!却弃榜而去的冷香奴!!”得色的一扬下巴“见过吗?听说过吗?”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随之呆愣的直摇头....

    “没见过....”

    “倒是听说过。”

    “哎!”那人得色的拉高声调,“这就对了...”

    京城里的雅士儒生,随着大比,一茬一茬的换,这些多是大比之后从外年来准备下一科考试的,当然没见过。

    可是一代名伎香奴姬又有几人没听过呢?

    话说回来,要是见过,哪还轮得到他在此卖弄?

    “香奴姬歌艺双绝,色冠京师。”儒生十分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说书一样拉开了话匣子。

    “相传当年她手上有两首绝世好词,已经是花魁的不二之选。”

    “可惜....花评之日,她却一首都没弹,直接弃评了。”

    众人听的入神,脱口而出,“为何!?”

    “一首是情郎为她所作,她不想唱。”

    “另一首是情郎为别人所作....她不能唱!”

    “....”

    绕来绕去,众人被绕的有点懵,几个意思?情许双人,词配两家?对那个柳七的风流弟子更是好奇。

    “这个柳七公的弟子,够风流的啊!!”

    那人长叹一声,仿佛所说之人就在眼前!

    “风不风流不知道,不过绝对是疯心傲物的不世狂人!”

    “况且....”那人说到此处颇有感慨:

    “况且那狂人...也弃了一榜。”

    “弃榜?”众一人怔“弃的什么榜?”

    “千古第一榜!”

    说到这里,眼前更是浮现出东华门外,观澜谢师之盛举!万民送军北上之热血!

    大宋的风流才子、文人傲客,何人可出其右!?

    抬眼望向紧闭的阁窗。心中似有所悟。

    “他弃功名而去,她也弃花魁美名而隐。”

    “也许这才是香奴姑娘‘香华拂衣去,不许人间词’的真正原因吧....”

    “....”

    “....”

    众人一阵默然,大宋文人最爱的就是这种佳话。恰好这种,青楼女子,爱上狂士儒生的故事,是最最上等的佳话。

    “那狂生呢?”

    “走了....”

    “走了?走哪去了?”

    那人肃穆摇头,不愿说出那个凶险去处....

    “总之,万里迢迢永隔佳人,再难回转!!”

    “唉!!”儒生是长叹一声“自那人走后,香奴姑娘摘灯不出,再没人有幸一睹芳容了。”

    说着话,迈步就要走。身形颇有几分寂寥之味。

    “薄情本是绝情性,奈何痴情总伤情....”

    “香奴姑娘要是似别的女人一般逢场做戏,薄情一些,又哪来今日,伤情自哀,独守空阁?”

    回身又看了一眼楼上,“那人刚走的时候,还能想着这个痴情的傻女人,派人照顾着,可是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

    “后来‘天涯即是斩情剑,万里自得绝情丹’!”

    “离的远了,情自然也就断了,却是有些日子没见那疯子的人来照拂,自是忘了京中尚有痴情人等着....

    说完,儒生似乎颇为冷香奴感到不值,懊恼的一甩大袖,这回真的要走了。

    .....

    “哎哎!!”大伙儿不干了,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走?

    特么这货卖了这么半天关子,最后就这么走了?哪这么容易?

    “那狂生到底是谁?我等可曾识得?”

    “哼....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谁!?”

    “癫王,唐子浩!!”

    “日!!!”

    众人无不绝倒!闹了半天,原来是唐疯子欠下的风流债...

    顿感一阵失落...

    还以为狂生忘情,可以趁虚而入,搏一搏美人芳心。

    可是,前任是唐疯子....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谁敢去和唐子浩比肩?

    ...

    叮咚~~~

    当然众人悻悻然,准备就此散去之时。

    小楼内,乎地响起琴音。

    众人一滞!不由停下步子细听。

    ......

    “水积春塘晚,阴交夏木繁。”

    ....

    “舟船如野渡,篱落似江村。”

    “静拂琴床席,香开酒库门。”

    “慵闲无一事,时弄小娇孙。”

    随着琴声悠扬,一首五言律诗,被一个女子悠悠颂读而来。

    虽然是隔着门窗的自弹自娱,却也把众人听的痴了...

    当真是仙音妙句,名不虚传。

    “白居易的《池上早夏》?”

    唯独刚刚‘说书’的儒生听的眉头一皱!

    此诗道尽五月初夏的闲情与爷孙之乐...是白居易晚年写初夏的佳句,虽有仕途不顺的愁肠,可更多的是对亲情抚慰的赞美。

    “怎么到了香奴姑娘这里....”

    “听着这么哀怨愁肠呢?”

    “难道....”

    爷孙....

    “难道!!!”猛的瞪圆眼珠子,似是猜到了什么。

    ....

    啪!!

    “难道什么?”

    却是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个青年汉子,啪的一声搭上了他的肩膀。

    打量了那青年一眼,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南方多阳的地方过来的,衣着很随意,但透着一股子考究。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脸大汉,和三五侍卫。派头很足,一看就不是凡人。

    可惜,儒生心里想着事情,倒是没发现来人的异样。还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出口与那人解释。

    “传说,香奴娘子闭门不出,除了表明对情郎的苦等之心,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

    “什么原因?”那青年揽着他的手下开始用力!儒生吃痛的一咧嘴,这才发现不妥。

    “放开放开!你这是做甚!?”

    使劲挣开青年的纠缠,脱身之后,还嫌弃的瞪了一眼“你这人莫不是有龙阳之好?小生一个大男子,你抱我做甚!?”

    “哈!”那青年大笑“听得兴起,兄台莫怪!!”

    “快说说,什么原因?”

    儒生嫌弃的躲了一步,“那你离我远点。莫不可再靠上来!”

    “行行行!你快说!”

    好吧,儒生这才放下戒心,念叨起来“传说....”

    “传说香奴娘子怀了癫王的骨肉!这一年多,皆在楼上养胎!!”

    “....”

    靠!!那青年彻底石化,这特么你都知道了?

    “不是....”

    青年上下打量着他“你到底是干嘛的啊?”

    看着打扮像是个读书人。可是他也不是刚来,从这货开始讲故事他就在一边儿听着,比特么瓦子里听书都精彩。

    “你是读书的还是说书的啊?”

    “呃....”那人一窘,回答让青年更是无语。

    “小生是自然是读书人,不过....”

    “屡试不第,倒是想过去说书....”

    说完生怕青年不信,“小生仰慕猴七先生以久,想拜师学艺,可惜猴七先生无意收徒....”

    “噗!”青年直接就喷了,这梦想比较独特....

    “得了!”笑罢猛的又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这事好办!”

    “回头我帮你打个招呼,你去找猴七儿,他一准收你!”

    “真的!?”那人眼睛一亮,“你认得猴七先生?”

    “呵,”青年干笑一声“那猴脸的碎嘴子,就是靠编排老子闯出的名,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那人大喜,深鞠一躬“敢问先生大名?”

    青年一皱眉头,却是不答“以后见面再说,今儿个事儿多,没空和你闲扯!”

    说着话,大步向小楼行去,大有生闯的架势。

    ....

    儒生还没回过神来,可是一众隔墙听琴的人却是不干了。

    “哎哎哎!”

    “你是干嘛的?”

    琴声未绝,香奴娘子那里还没颂罢,这人要是敢叫门,那琴声不也就断了?

    “就算急色,也当等我等听完此曲再行拜会,怎可唐突的美人!?”

    ....

    “嘿嘿....”青年大乐,已经走到了门前。

    “让你说着了,老子还真就是急色!等不了这一时!!”

    哐哐哐!!!

    调头朝着门板就是一通狠砸!!

    那独有的调门和嗓音,也随之又一次在小楼内回荡!

    “开门、开门、开门!!”

    “有个喘气儿的没有!出来一头....”

    “给爷伺候着!!!”

    .....

    铮!!!!

    伴随着琴弦崩断之音,琴声乍然而止....

    .....

    日!街面儿的一众听琴群众,也顺间石化!

    这货是真砸啊!?

    你敢再粗鲁点吗?

    这哪里是唐突?这简直就是唐突!

    有人愤然出列“你这糙汉!怎可如此鲁莽!?当真不懂人情礼教!?”

    嘿....青年回头打量了那人一眼,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知道你为什么抱不得美人归吗?”

    “为...为什么?”

    “因为你没老子鲁莽。”

    “你!”

    “你什么你?不服啊?”青年拧着眉头一脸不屑!

    “不服你也来砸一个,你看能不能砸开?”

    那人被顶的脸红通红,“说的好像你能砸.....”

    “开”还没吐出来.....

    吱嘎......

    紧闭的楼门应声而开,差点没把见义勇为的哥们儿噎死....

    还真特么让他砸开了?

    门前青年,嘴角提了提,寂寞如雪的两手一背,转过身去,正对小楼。

    正准备迎接那一沫久违的火红....

    ....

    可惜....

    只见一个半老徐娘,摇着臃肿的粗腰....

    掉渣儿的老脸几近变形....

    飞样一的扑将出来。

    其间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嚎!!!!

    “爷啊!!!”

    “你可算回来了啊!!!”

    ...

    什么东西!!

    唐奕下意识的一缩!

    徐妈子将将擦着唐奕的衣襟射出门去,扑向人群.....

第795章 我不懂女人(二合一)

    看着徐妈子,飞了出去,扑到人群里,撞倒一片!

    唐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老妈子,失去理智了....”

    说完,大摇大摆的迈步进了小楼,留下一众呆呆傻傻的吃瓜群众,还有载倒了,爬起来,又扑上来的徐妈子。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爷啊!!”

    “你可....”

    咣当!!

    徐妈子直接顶在了门上...

    却是唐奕见势不妙,从里把门关上了....

    “谁也不许给她开门!!”

    一边命令着一众使女婆子,一边往里走,

    “他娘的,这老妈子疯....”

    “....”

    喝骂之声乍然而止,就连动作也一并僵在那里。

    ...

    楼还是那座楼....

    陈设也依旧是原来的陈设。

    人...

    也还是那个人。

    依旧是青丝如瀑,红妆似火。倚栏相望...

    唐奕一阵恍惚,犹记得第一次来凝香阁,她也是如今日一般红火,如今日一般耀眼...让自己...深深的陷了进去....

    突然发现,事前想好的千言万语、算计好的声色厉敛...这一刻却是半点也表现不出来了....

    收起那份假装的跳脱,缓步入厅,然后沉默无言的迈上楼梯...

    低头看脚,却是恨不了这台阶再多些,再长些...期盼多走一会,能让自己更显从容...

    可是怎么从容得了呢?上面那个女人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

    终于,楼梯还是走完了,眼前除了自己的脚,又多出一双纤细小足....

    抬起头,露出一个自认还算过得去的笑脸。

    “你来了啊?”

    “噗....”

    楼下一众使女婆子笑出了声儿,还当这疯子能说出什么来,结果却是这么一句,你来了啊?不应该是自家娘子说这句吗?

    ....

    唐奕也知道说错了话,臊红着脸挠着后脑勺...

    “笑!再笑,没有赏钱!”

    “....”

    倒是冷香奴比唐奕还要正常些,说出一句正常的话来。

    “怎么突然回来了?”

    “哦。”唐奕错愕了一下,立即答道:

    “回来请陛下赐婚。”

    “....”

    楼中一肃。

    唐奕是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得特又说错话了,没事你提这个干嘛?

    “我....”

    场面一时僵住,良久,还是冷香奴。目光一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仿佛唐奕说的是另一个男人的事情,深深一拂“奴奴给爷道喜了。”

    “我....”

    “爷请厅上安坐,奴奴给您调茶。”

    冷香奴根本不给唐奕说话的机会,依旧是笑的甜美,恭恭敬敬的把唐奕让进花厅。

    “奴奴这就碾茶....”

    ....

    “爷,慢等,奴奴去烧水。”

    ....

    “爷是刚下船吗?奴奴这就去拿面汤,给爷洗洗风尘。”

    “爷....”

    “好了!”唐奕冷然一喝,“你我到了今天这一步,还有这个必要吗!?”

    碰!!

    冷香奴手中的茶杯,应声划落。整个人似是泄了气的皮球,就此萎靡下来。

    两行清泪,泱泱而下!

    ....

    唐奕起身,上前扶起她,“何必呢?憋在心里苦的是自己。”

    把地上的茶碗捡起来,“我好好的回忆了一下.....似呼咱们从来没有好好的说过话....”

    “可能吧...”冷香奴恍惚的接着话。盼着他回来,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是回事办这个事情。

    唐奕缓着调子。

    “今天不斗嘴,也不赌气...”

    “坦坦荡荡的说几句心里话,好吗?”

    “好!”冷香奴回过神来,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泪痕。眼神之中,仍不肯放下那份倔强。

    重新拿来茶具,“奴奴给爷调茶,爷想说什么,就说吧。”

    唐奕暗暗摇头,即气的不行,又恨的心痒痒!

    怎么就生出这么一头倔驴!!!

    “你就没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

    “那你就不想孩子?”

    冷香奴仿佛一下被扼住了要害,动都不会动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滑落。

    “诶...”唐奕长叹一声:“还是你来说,我来答吧。”

    “....”

    冷香奴缓缓而动,又忙活起来,眼神飘忽的开口道。

    “他...他还好吗?”

    “好,能吃能睡,眉眼越长越像你了。”

    “像我?”心中一荡,随之眉头轻触,似是自语...

    “像我....就太女气了。”

    “对了...”

    “有名字了吗?”

    “有....唐俊。”

    “唐俊....”冷香奴依旧是那副失神的样子,喃喃复述...

    “好名字....”

    不知为何,言语之中,即有喜欢,又有失落。

    唐奕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你喜欢那个孩子...对吗?”

    “喜...”只吐出一个字,冷香奴就停了下来,随之缓缓摇头!

    “不喜欢!”

    “你离不开他,对吗?”

    “不对!”

    “我们说好的,不赌气,不斗嘴,坦坦荡荡!”

    “我....”冷香奴几近崩溃...眼泪不争气的又狂涌而出。

    几近嘶吼道:“那是我的骨肉!我怎么不爱!?”

    “那为什么还要万里迢迢送到我那里去!?”

    “为了...”冷香奴眼神中除了倔强,又多几分哀戚....

    “为了他好....”

    “那为什么肯为我生孩子,可当初却不跟我走?”

    “为了你好....”

    冷香奴抬起头,惨笑着看向唐奕“他是唐疯子的儿子,这是他的骄傲....”

    “但他不能有一个青楼艳姐,内里更是暗藏祸心的细作当娘!!!!这是他的耻辱!”

    “同样!!”冷香奴越说越激动,仿佛想一下把心中郁结全部发泄出来!

    “你是大宋的英雄!是二十几岁就封王的一流人物!!”

    “不能被一个青楼女子毁了清誉!更不能把一个细作放在身边!”

    “.....”唐奕一阵沉默,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个女人敏感,倔强。

    如果生在后世,必然是个不肯低头的女强人。只不过...

    她和自己一样,生错了时代。

    ....

    “起来....”唐奕再一次把香奴搀扶起来。

    “过来。”挽着她来到里间,来到梳妆台前...

    “坐下。”

    “干嘛?”

    唐奕不出声,摆正案上的铜镜,让二人的脸都映在镜中。

    手掌轻轻的放在冷香奴的肩头,让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

    “你的心里话说完了,让我也说几句吧。”

    说着话,唐奕在冷香奴头上轻轻一摘,一串珠花落在了手中,冷香奴一头乌发,也随之散落而下。

    “你说孩子不能有一个青楼女子的母亲,我不能有一个青楼女子的女人。”

    “其实你再意的并不是这此。”

    “你在意的不是别人怎么看我们,而是别人怎么看你。”

    “你....”

    “别说话,听我说完。”

    唐奕声音不容有异!一边拿起梳子,轻轻梳过她的一头秀发,一边继续道:“准确的说,你在意的是我怎么看你。”

    “对吗?”

    “.....”

    见冷香奴不说话,“从一开始咱们的相识,就伴随着异于常理的另一层关系。”

    “而这个你心中最最深处的秘密却被我一下拆穿了。”

    “你即有恐惧,又接受不了,更不肯服输。”

    “所以在我的问题上,你异常的倔强,从不肯妥协。”

    “对吗?”

    “.....”

    “你不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唐奕一边给冷香奴梳头一边道。

    “那我也来说说我是怎么想的吧.....”

    “你说....”

    其实冷香奴也不知道唐奕所说自己的对不对,只是单纯的想听他说下去....

    况且,她从来没想过,唐奕还有柔情的一面,从来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梳头。

    ....

    “我不懂女人。”

    第一句话就让冷香奴意外的一怔。

    而唐奕则是露出腼腆的一笑“真的,我真的不懂女人。”

    说着,唐奕看向镜中的香奴,似是回忆,似是闲谈,悠悠道来。

    “福康公主,那是官家硬塞给我的,说白了,政治的味道更多一些。”

    “本来想拒绝,可是相处久了....又舍不得了。”

    “咯....”冷香奴忍不住轻笑,这呆子说的理直气壮,舍不得了...好像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为之一缓,不似刚刚那般沉重了,可冷香奴也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搭话。恬静的看着镜中的唐奕,等着他的下文。

    “君姐姐...是一时善念种下的缘。这么多年风里雨里,都一直在我左右,那份情早就融到了血液里。她也早就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

    “巧哥....”说到这儿唐奕自己都笑了“巧哥是我从大辽捡回来的,当时的她,那么小,那么天真,那么可怜....”

    冷香奴忍不住搭话,“公子与奴奴说这些做甚?”

    “别说话!”唐奕在香奴的头上轻拍了一下,板着脸道:“听我说完。”

    冷香奴知趣的扁了扁嘴,真的是安静下来。

    “这三个女人于我,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没有什么感天动地,亦没有什么风花雪月、什么绵情蜜意。”

    “只是时候到了,没她们不行了,就成了今天的样子。”

    唐奕的话又触动了冷香奴心里的敏感,神情一哀。

    “她们与公子是有故事的,可是....奴奴没有。”

    “错了!”唐奕笃定的眼神从镜中折射进冷香奴的眼中,让她心头为之一颤。

    “哪错了?”

    “....”

    哪错了?唐奕反倒愕然的答不出来了。

    沉默良久,其间几张其口,却没吐出半字。

    也许,正如他所言,他不懂女人,更不懂在女人面前如何表达自己。事到临头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了。

    “我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取悦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们...她们都是硬挤进来的。”

    “真绝情....”冷香奴嘟着嘴,忍不住吐槽“巧哥妹妹听到,怕是会伤心的。”

    “去!!”唐奕笑吧一声:“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奴奴还真不知道爷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她们出现之前,甚至她们已经出现之后,我没想过会有今天...”

    “嗨!!”唐奕急的猛拍了一个脑门儿“就跟你这么说吧!老子就没主动追过小娘,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追小娘!”

    “呵呵。”冷香奴更觉有趣“爷急什么?”

    唐奕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跟你就着不完的急!处处与老子拧着来。”

    “爷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唐奕安静下来“我想说....”

    “水到渠成,吾之福也...”

    “一见倾心,吾之命也...”

    “可是....”看着镜中一团火焰般的冷香奴“一见倾心来了,我却不知道如何处之了...”

    冷香奴心头猛的一颤!瞬间面颊发烫...似有期盼的追问。

    “一见倾心的...是谁?”

    “你!”

    唐奕一瞬不瞬的着唐冷香奴“直到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从第一眼见你,我就已经认定了你!”

    只不过我用错了方法....

    “.....”

    其实回想唐奕对待冷香奴的种种,不难看出,他就像一个情痘初开的大男孩,即在女孩面前显摆自己的力量,又处处与之做对,想引起人家的注意。

    就像青葱岁月里的我们....

    会揪女孩的辫子,会把砖头塞进女孩的书包,会把她文具盒里的笔都拆成零件,会在放学的路上吼着巨难听的歌在她身边呼啸而过。

    会骂她笨,会说她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让她咬牙切齿掐着自己腰间软肉不放。

    就想看她的马尾...在校园里飞扬。

    许多年过后,才知道当年的愚蠢....

    原来叫作...

    爱情。

    现在想来,唐奕的心理亦是如此。其实当他知道冷香奴是细作之后,正常人的做法是暗中除掉、聪明人的做法是留之不发,以待后用。

    可是唐奕偏偏选了一个最愚蠢的做法....

    殊不知,他只是想看到冷香奴被拆穿时的表情,只是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彰显自己的无所不能。

    ...

    轻轻的把冷香奴的长发挽起,盘在头顶。

    “从前,唐疯子做了什么荒唐事伤到了姑娘。”

    “奕在此赔罪了。”

    “我....”冷香奴眼中含泪,欲言又止。

    唐奕把珠花穿上,继续道:“别再说你是什么细作,什么青楼姐儿。”

    “唐奕,扛得起一个疯子之名,却扛不起歌伎入幕吗?”

    “爷....”

    “以后也别叫爷。”把最后几捋碎发小心帮她掖在耳后。

    “盘了髻,就不是姑娘了...”

    “为人妇,要叫夫君。”

    看着镜中变了另一番模样的冷香奴,唐奕由衷的笑了。

    “原来红妖精盘髻,更加的妩媚。”

    ...

第796章 嘎!就晕了

    冷香奴,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想好好看看新的自己,却是泪眼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唐奕绕到镜前,捧起冷香奴的面颊。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别哭,留着眼泪,等哪天我犯浑,气到你的时候再哭。”

    “现在听我说....”

    “我这次回来呆不长,最多三五日就得回去,你现在京收拾东西。咱们的儿子还在涯州等们娘亲抱抱他呢。”

    “好吗?”

    冷香奴用尽全身力气点着头,想不哭,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唐奕会心一笑:“那我去办正事,你抓紧。”

    说着,轻轻的抱了抱她,起身向外走...

    还未出门,似是又想起什么....

    回身看着冷香奴“你早就给孩子起名字了吧?”

    “没...没有!”冷香奴局促的抹着眼泪,下意识站了起来。

    “撒谎!”唐奕脸了一板,“真当你男人傻不成?”

    刚刚唐奕说孩子叫唐俊的时候,冷香奴的表情分明有异。

    “说说,你起的什么名?”

    冷香奴见实在瞒不过去了...只得小声道:

    “唐...唐吟。”

    哐当!

    唐奕直接栽到了地上,舌头都打卷儿了“唐唐唐唐,唐寅!??”

    “不是的不是的!”冷香奴见唐奕反应那么大,立时连哭都忘了,使劲儿摇着手。

    “我,我就是起着玩的,还是唐俊好,就叫唐俊吧。”

    “唐寅...”

    唐奕缓缓起身,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哪会有‘起着玩的’?里面寄托了多少情思,却是只有为人父母方可一窥。

    可是...

    怎么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儿?

    “唐寅...”唐奕又喃喃复述了一遍...

    姥姥!!

    老子连诗都抄了,还在乎一个名字?

    大喝一声!

    “唐寅就唐寅,挺好!”

    “就用孩儿他娘的给起的名儿了!”

    言罢大步出屋,少倾,一楼大厅里又传来唐奕的嘶吼。

    “都愣着做甚!收拾东西!!这两天就他娘的搬家!!”

    ....

    冷香奴望着空空无影的门口....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他坏!他狠!

    他疯!他狂!

    可是他有情...有义...有担当!

    只这一点,对冷香奴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茫然回身,望向镜中的自己....

    青丝成髻,女儿作新妇....迟了些,可是....真的很美。

    恍惚间,却是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忍不住问自己,我配得上这髻....

    配得上那男人吗?

    ....

    良久,镜中的伊人,紧咬下唇...终于做出了决定。

    “徐妈妈.....“

    “收拾东西!”

    “搬家!”

    ....

    回过头来说唐奕,这货搞定了冷香奴,悠哉悠哉的出了小楼的门儿。

    刚一到街面儿上,差点没又摔一跟头!

    只见楼前围着的人,不少反增!!里三层外三层,把街都堵上了。

    当然了,这点阵仗还吓不着唐奕。

    关键是....

    关键是人群之中,众人之首,三个老者并排而立,正冷着脸瞅着自己。

    这个唐奕就不能不当回事儿了。

    急急上前几步“范师父,伊师父,王爷爷。”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范仲淹、尹洙、王德用!

    这三尊大神往这一站,唐奕能不吓一跳吗?

    ....

    范仲淹冷眼看着唐奕,他能不来吗?唐奕一下船,就有人报到观澜,而且往城里送信儿的人也是一刻没停,这儿,估计开封城里都炸锅了!

    “你回来做甚!?”

    气的老头儿手都在抖,指着唐奕身后的小楼,“就为了接她!?”

    “还真不是...”

    唐奕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在老师面前,他是先天的矮三分。

    “我是回来请陛下赐婚的...”

    “胡闹!”却是王德用大骂出声,这个理由还不如回来接这个姐儿呢。

    “你说赐婚就赐婚!?还反了你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官家心里有数!就不能等等吗!?”

    “王爷爷...”唐奕面容一苦...

    “还真等不了了...这回非赐不可...”

    王德用一怔,眉头皱的更深“什么意思...”

    “那什么....”唐奕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有了...”

    “什么有了!?什么有了这个时候也不行....”

    王德用顿时愕住。

    “你说什么?什么有了?”

    “孩子有了...”

    “.....”

    “.....”

    “......”

    三个老爷子瞪时一翻白眼儿,和着是这个有了....

    “谁有了!?”王德用第一个回过神儿来。

    这一点非常重要,若有身孕那确实是不得不完婚,可是万一陛下不准,大婚之前孩子就降生。那问题就严重了。有妾生子这一说,却没有妻生子先来这一例。

    婚前有孕这是背德!

    万一要是三个丫头里谁婚前就生了,那是万万不能再正娶过门的,只能委屈做妾。这比三妻并娶还严重,甚至是没得商量!

    唐奕要三妻并娶,这是法。法之决变在于天子。所以皇帝说能娶那就能娶。

    可是婚前生子,那是礼!礼之决变在于圣贤,那是圣人定的,天子都不好使!

    你说别说别的,奉子成婚在民间可能瞒混一下,将就将就就过去了。可是唐奕不行!他是癫王,是大宋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事无数又眼睛看着你呢,不可越雷池半步!绝无商量!

    王德用现在关心的是哪个丫头这么倒霉,可千万别是他那干闺女君丫头...

    “谁有了!?”老头急急问道,在他估计,福康不太可能,这小子不敢,也就是君欣卓和萧巧哥之间。

    哪成想.....

    “嘿嘿....”唐奕憨憨一笑。

    “谁都有了.....”

    “什么意思?”

    老头没听明白....谁都有了....

    那不是...

    嘎!!

    王德用反应过来,嘎的一声就背过气去了。

    这个疯子!

    “王公!!”范仲淹吓了一跳,急忙去扶王德用,还不忘狠狠瞪了这逆徒一眼!

    “你这孽障!”

    “谁....谁....谁都有了?”

    好吧,范相公也是刚反应过来。

    啊,嘎!!

    陪着王德用一起载地上了。

    ....

    伊洙本来从小对唐奕就溺爱多于管教,此时也是无语的看着唐奕。

    “你这混小子越来越不像话!”

    “谁....谁...谁...”

    ...

    嘎!

    尹师鲁也不含糊,跟范仲淹和王德用一起晕了。

    .....

第797章 此非天灾,而是人祸

    “真的都有了?”

    此时,在观澜上院范仲淹的住所,三个老头已经转醒过来。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可是,一时还是无法接受事实。

    “莫不是你这浑小子胆大包天,使的什么疯招儿吧?”

    唐奕面色一苦,“真的都有了。”

    “胡闹!”范仲淹听到唐奕肯定的答复,又不淡定的指着唐奕,气的胡子都歪了。

    “你这是胡闹!”

    “师父....”

    唐奕不敢与之正视,嘟囔道:“这真不是胡闹。”

    “这是,这是传宗接代的大事。”

    “......”

    “......”

    “......”

    三个老头差点又晕过去,服气地仰天长叹,怎么摊上这么个小混蛋!

    “诶...”王德用长叹一声,让自己心绪缓和下来。

    “大郎....知不知道现在京中是什么情形?”

    唐奕一怔,“这一个来月都在路上,倒是没听说什么朝中的事情。”

    “怎么?出事儿了?”

    王德用把一份邸报递到唐奕手里,“你自己看吧。”

    唐奕接过,狐疑的搭眼一看,立时皱起了眉头,且越看眉心拧的越来越紧。

    良久,方怔怔抬头,“这...这是他们干出来的!?。”

    王德用目光凝重....

    “是!”

    “找死!”

    唐奕气的脸色煞白!刺啦一声,把邸报撕成两段!

    ......

    唐奕回来的还真的不是时候。

    因为正是他在路上的这两个月京中可谓是十分的不太平。

    说起来,这里面没唐奕什么事,他远在万里之外,想掺合也搭不着边儿....

    可是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因为事情的起因,就是他这个癫王在万里之外挑起来的。

    总之,归根结底还是赵祯立意革新与守旧派之间对抗,而且这次已经不是一群“嘴强王者”冲到皇帝面前喷一脸唾沫星子就能了事的了。

    不说赤膊相见,但也大有一较高下之意!

    二月中。

    正是唐奕把石家兄弟扣到了涯州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才拉开了这场新旧朝争大战!

    按理说,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癫王的性子大家都知道,扣下两个人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你就算不服那也没招,有本事你跑涯州去打他扳倒?

    可是癫王扣下的这两个人,偏偏是石家的嫡子,那就值得玩味一番了。

    而问题的关键也取决于石家自己的态度。

    要是石进武闹上一番,作态要把两个儿子弄回来,那就是小事儿,最多也就是“两个人”的问题。

    可出人意料的是,石家出奇的沉默,仿佛是默许了什么。

    那就不是两个人的问题了,而是一个顶级将门倒向何处的大问题。

    这里不得不说,石进武有点心急了。他要是惺惺作态的小闹一下,暗地里与官家达成某种共识,可能守旧派的反应还没这么大。

    可是石进武,一见木已成舟,儿子都回不来了,武人的憨劲儿一上来,干脆咱也别装了,直接就投了吧...

    心道早知道有今天,早点投多好,你看曹潘王杨四家混的那叫一个风光。老子要是早做墙头草,混的肯定不比他们差!!

    ...

    他这一倒不要紧,可是吓坏了守旧派的臣子们。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不知不觉间,官家已经是把将门尽收麾下,重新掌握了京师禁军的话语权....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而偏偏这个时候...

    赵祯虽然有点怪石进武太鲁莽,可能反头一想,也是个机会。

    现在军中军权稳固有了点底气,何不试探一下朝中对改革的反应?

    于是大宋天家,未经朝议就下了一道旨:

    着令京僚百官,诸州使吏,不问官阶大小,觐奏广开财源、收减支度之良策。

    用者赏,妄者不罚!!

    此旨一出....

    好吧,这已经不是试探了,这是官家在亮刀子!

    到了这个程度,守旧派要是还不知道官家动的什么心思,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就彻底炸窝了

    于是,一场皇帝与臣子的斗争隐现端倪。

    这一次,可不是闹一闹、吵一吵就能解决的问题。守旧派很清楚,必须要让官家吃一点苦头,他才能像庆历年间那样...

    知、难、而、退!

    于是,就有了唐奕手里这份邸报上所载的:

    京东、河北、河东诸路徭役不勤,致使黄河疏堵停罢。

    春四月壬戌,夏汛至,河崩。贻害京东四十六州县!绝田数十万亩,饥民百万!

    ....

    这不是天灾...

    实属**!

    赵祯以为控制了京师就有了底气,可他没想到的是有些人可以桑心病狂至此!为了碗里的肉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京中玩不出花样儿,还有京外!

    朝里兴不起风浪,还有民间!

    ....

    徭役不勤的问题,唐奕在修通济渠的时候就领教过。

    那个时候吴育就专门和唐奕讲过,北方各州,多官田、职奉田、还有大族垄断的私田,土地兼并之甚非盛世应有。

    这就导致自耕农、赋农只占少数,大部布的劳动力依附在地主、豪族名下。朝廷征役,只能看各州豪族的脸色。

    而这一回,人家就是在这上面动的手脚。东北、西北各州豪族齐齐召回本家佃农,拒不服役!

    沈括的修河现场一下就玩不转了,立时停摆!

    唐奕不知道的是...

    夏汛一来,沈存中是眼睁睁看着并不算迅猛的河汛,从自己的修河工地上决堤而出的!!

    当时的沈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能无助的仰天长嚎......

    唐子浩!!你许下的朗朗乾坤!!!

    “何在!?”

    ....

    待三个老头儿把事情的原委与唐奕说明,唐奕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心道曾公亮所言果然没错,北方各州豪族,加上一个西北的魏国公,这股力量比什么禁军兵权还要管用!人家只是动了动手指头,你就吃不消了。

    现在赵祯可谓是焦头烂额,一面要扛住守旧派的压力,一面又要应付救灾。石家投效带来的不是底气,倒而是祸害!

    而偏偏这个时候,癫王无诏回京,回来的目的又是要迎娶公主加王德用的干女儿。

    可想而知这出大戏,只怕是越来越热闹了。

    ....

    “沈括已经回京....尹洙忧然出声儿。“此时就在观澜赋闲。”

    说到这里尹洙顿了一顿,“此事对存中打击很大....一会先去看看他吧。”

    唐奕愣愣的没出声儿,倒是范仲淹一摆手。

    “不急!”

    “先办正事儿。”

    沈括那里已经是停工回城,无可挽回了,可是唐奕这边儿却是还没个一定呢,范公现在首要关心的是这个事儿。

    怎么让唐奕在三个丫头都有身孕的情况下,尽快把婚结了。

    可...可这个事要怎么办啊?

    范仲淹也是无奈....朝王德用和尹洙一摊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诶....”长叹一声,转而收敛心神,悠悠然道: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作回来之后的打算吧。”

    王德用闻言也立时敛情,赞同的点头,“对,埋怨也没用!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

    老将军沉吟片刻,脸色数变,猛一咬牙,心中似有决断。

    一指唐奕,“你现在就去见陛下!”

    “想来陛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你回京的事情闹大!必会应允婚事,力求贻害最小。”

    “你小子得了旨意速速出京,这事儿可能还好说。”

    唐奕回京的震动不在于他又逾越了什么礼法,而是这个疯子往京城一坐,所有人都怕他搞出什么大动静!

    只要他安安静静的来,麻麻立立的走。应该影响不大。

    想到这儿,王老将军一拍大腿“嗨!!”

    “算了!老夫就再卖一回面皮!陪你入宫。”

    “官家就算有气,也得给老夫几分薄面,顺了你的意!”

    ...

    “老夫也动一动吧...”范仲淹支起身子,看着王德用不由一声苦笑:“老夫就这么一个得意弟子,却是个不省心的家伙,有劳王公了。”

    “同去!”尹洙也是起来,脸上反倒是喜大于忧。

    “却也不是什么坏事,再坏也是官家的事情,让官家自己操心去吧,咱们大郎都已经躲到涯州去了,他们还待怎样?咱们可是又快抱小孙孙喽。”

    范仲淹由衷一笑,心里其实和尹洙想的一样,他看唐奕比自己亲儿子都重,被撵到涯州去,老相公虽然一不字都没说,可是不代表他范希文没有脾气!

    置仕这么多年,可是范相公的威风犹在,谁又敢轻视这个看似只管教书育人的老头儿?

    看着唐奕,范仲淹还是颇有几分无奈“走吧!我们陪你去‘要媳妇’!”

    ....

    “不去....”

    看着三个老人家已经动了起来,唐奕这才缓缓收拾心神,抬头看向三人。

    说出去的话,更是让三个老头儿一滞!

    “不去?”王德用怔怔出声儿,“你回来干嘛来了?怎么又不去了?”

    ....

    范仲淹则是一拧眉头,看这表情就知道这小子疯劲儿又上来了。“你又要干什么?”

    唐奕反常的一扬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意!

    “既然赶上了....那怎么也得陪他们玩玩,抬腿就走,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你....”王德用怔怔的看着唐奕,这个杀气腾腾的眼神,老将军曾在唐奕身上见过...

    但是在攻辽之前!是对外敌!

    只闻唐奕道:“既然草菅人命的事儿都已经干出来了....”

    “这可是人命债....却是要还的!”

    此言一出,范仲淹立时大惊!

    “你...不可鲁莽!”

    王德用也是急急出声:“不会又要打断谁的腿吧?”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

    笑声听的三个老家伙都有点渗得荒...

    “您老放心,有的人断腿是最大的痛,有的人却不。”

    “非得他在乎什么,就夺他什么,他才能长记性,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

    “....”

    三人呆呆的看着唐奕,说实话,当真猜不透他心里又憋了什么花花肠子。

    正要发问,却是唐奕想暂时卖个关子。转脸问道:“李大官在观澜吗?”

    “在!”

    院外一个尖尖的嗓音突兀出声儿。

    “咱家在此!”

    唐奕一回身,就见李秉臣已经在院门外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老大官须发皆白,身形佝偻,老的已经不行了。好在精神还算好,一双眸子依旧有神!

    唐奕急忙迎了出去,把老大官搀扶进院儿。

    “正找您,您就来了。”

    李秉臣一笑,一边随唐奕往里走,一边戏谑道:“怎么?咱家可是听说,你小子对咱家颇有怨恨啊。”

    “找咱家做甚?也要打断咱家的老腿?”

    唐奕一窘,佯装温怒:“哪个碎嘴的瞎传?看小爷不撕了他的嘴?”

    随即嘿嘿一笑“对于您老,小子是只有尊敬的,可不敢掺杂半点怨恨的。”

    李秉臣摇头,又是一笑却是没接,老大官心里明镜似的,唐奕怨恨的是官家,而不是他这个老太监接手了他的观澜。

    与范仲淹三人点头见过,老神哉哉的坐下,这才抬眼正视唐奕,不再玩笑。

    “说吧,找咱家何事?”

    唐奕也不拐弯磨脚:“想向老大官请教一些观澜商合的近况。”

    “哦?”李秉臣声调一扬。

    问观澜的近况?这小子可是很久没插手过观澜的东西了。连官家给他去的信,他也是一次都没回。

    “怎么?不与陛下较劲了?开始关心你的观澜了?”

    唐奕淡然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道:“国事体大,同仇敌骇!”

    ....

    李秉臣闻言,无声了点了点头...

    唐奕说的没错,国事体大!这个时候没有闲工夫照顾唐奕的小情绪,甚至没有闲工夫照顾官家的小情绪。首要任务是赈灾。其次是怎么渡过这一关。

    至于唐奕和赵祯的私事,李大官管不了,也没法去管

    “大郎以为,依当下的形势,当如何处之?”

    唐奕略一沉吟:

    “此时不可泄!更不可妥协!”

    “一但让有心之人得逞,那以后再想复议革新就千难万难了。”

    “要顶住!甚至.....”

    唐奕抬起头,看着几位长辈,言辞锋利的道:“甚至要雷霆手段!以震朝局!”

    ....

    这话说的很唐奕,可是四个老人家听罢,却是一点都不意外,反而相视一笑。

    “真是新鲜,大郎这次,倒是和官家想到一块儿去了....”

    ....

    李大官言道:“陛下也有迎难而上之意。且已有定计。”

    唐奕一愣,一来没想到赵祯会有果决的一面,二来更没想到‘已有定计’...

    “什么定计?”

    范仲淹接过话头,却是先没说什么定计,而是赞赏起唐奕来了。

    “说起来,还要多谢大郎,为朝廷掏来了一员战将!”

    “....”

    唐奕听的直迷糊,什么就一员战将?我可没往朝中推荐过人。

    “谁啊?”

    “王介甫。”

    “我噗!!”

    唐奕一口老血喷出来,瞪着眼睛急道:“我可没推荐过他,可别算我头上!”

    “嗯?”四个老头儿一怔。

    “王安石不是大郎举荐的?”

    “不是!”唐奕把脑袋摇的生风!

    “我脑子进水了,举荐那头倔驴?”

    “可是...”范仲淹一疑,“可是去岁王安石进万言书,言革新利弊。颇有立意,而那时你刚到海州,且听说王介甫是你的伴使...没过多久他就上书了....”

    “不是你的意思?”

    什么跟什么就我的意思?唐奕差点没噎死,特么这也能趟枪?

    只闻李大官又道:“陛下当时也以为那万言书是大郎的授意,遂特允王介甫入京。”

    “不然.....”李大官一摊手,“王安石一个二等州府的通判,是没可能直升三司支度判官的。”

    得....

    唐奕一翻白眼儿,这个乌龙有点大了吧?

    和着是我自己把他准到京师的?

    “不是....”唐奕太阳穴一阵阵的发涨“不是那家伙...是不是惹什么事儿了?”

    “非也!”范仲淹摇头,紧接着居然露出赞叹之情。

    “不是俗人....可堪大用!”

    唐奕一哆嗦.....

    还没缓过来,就听李大官又道:“本来官家正是骑虎难下,进退惟谷。”

    “退,则革新渺茫。”

    “进,又苦无出击之策。”

    “正是这个王介甫,连上两道颇有建树的折子,正应了陛下广开言路,寻开源节流之策的旨意。进而打开了局面。”

    “等,等等,等会。”

    唐奕隐隐感觉有点不对!这回舌头都打结儿了:“他,他他上的什么折子?”

    李大官闻声,嘴角上扬,眼神之中尽是钦佩。

    “一曰:青苗法,二曰.....”

    “募役法。”

    ...

    “....”

    “.....”

    “靠!!!”

    等唐奕反应过来,一声暴喝把四个老人家吓的一机灵。

    “老子这就去先打断他的腿!!”

    .....

第798章 两法之弊(二合一)

    唐奕也是纳闷儿了,这个拗相公还真特么是拗相公。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如今的历史已经让自己折腾得面目全非了:

    燕云都姓宋了,大辽皇后都拐回来了。

    唐宋八大家里,有三个都给老子行过谢师礼了。

    范师父都长命百岁了,而赵祯不但开始有血性了,连儿子都有了。

    四朝权相文彦博被他调教成了“文扒皮”;三朝首臣韩琦被他打断了腿。

    英宗皇帝连宫门都没进,就被踩没了。后面神宗、哲宗,还有大才子宋徽宗和他那倒霉儿子钦宗也一并没影。

    可以说,大宋朝能变的基本上都变了个遍儿,以后是什么样儿,唐奕自己都不知道。

    可偏偏就是这个王安石......

    偏偏就是这个王安石!!!

    特么是真拗,都这样儿了,你还能把“青苗法”和“募役法”弄出来?

    唐奕还是很服气的,服气到恨不得扒了王安石的皮。

    ......

    可是,话说回来,唐奕为什么对这个“青苗法”和“募役法”反应这么大呢?

    很简单,如果让唐奕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两个....东西。

    那就是

    丧、心、病、狂!

    没错,就是丧心病狂。拗相公的崇高理想和童话般的政治思维,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能在一千年前的北宋,想出这两个法案的人,绝对是天才,思想绝对超前。

    但是,能把这两个法案付诸实施的,绝对是蠢材,脑子绝对有包。

    咱们一个一个的说。

    先说青苗法。

    《宋史》原文:“青苗法者,以常平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敛。”

    大体意思就是:以各州常平仓所储谷物做本钱,每年青苗之季,也就是农桑的时节,为了确保农民不会因为无钱耕作,而荒废或者出卖土地,则以国家的名义向农民借贷,并收取“低额”利息。

    高明吧?

    此法从表面上看,当真是好办法。

    一来,让常平仓里死水一般的存粮活动起来,不但发挥了应有的效用,而且还能给国家挣点利息,实现了创收的目的。

    二来,农民有钱耕种,就不会出卖土地,有效地抑制了土地兼并的加速。

    够先进吧?

    这可是一千年前的大宋,有点后世助农贷款的味道吧?

    啊呸!

    唐奕一口老痰淬王天真脸上!

    先进个屁!

    想法很先进,可是放在一千年前的大宋来实行,那就是愚蠢。

    首先,是这个“低额”的利息“出息二分”。

    这里不得不说点题外话,后世的史学家常说,华夏各个朝代的更迭大多死于土地兼并,是有一定道理的。

    百姓失去土地,就等去失去了生活的根本,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掀翻王朝统治自然也就成了活命的选项之一。

    那么土地兼并的根源是什么呢?农民傻吗?一过不下去就把饭碗卖了?然后去玩命?

    不是的,土地兼并的根源,其实就是高利贷。

    农民不会一上来就卖房子卖地,更不会傻到出卖活命的资本。大多数人对生活还是抱有幻想,对未来还是有憧憬的。

    所以,不会上来就血拼,直接卖地。

    他们会选择折中一点的办法,那就是抵押土地,向富户和地主阶级借贷来度过难关。

    那这个利息是多少呢?

    很高,各朝各代基本在三成利息往上走,而且是利滚利,息滚息。

    也就是说,借十贯钱,年息三贯,明年还十三贯。若有赊还,再下年,就是十三贯为本,取息三成,概是十七贯。

    这还是按年利来算,有的地方月利借贷,一个月打个滚儿,就已经没边儿了。

    总之,这个借贷的高额利息,一般农户是难以承受的。

    要是收成好还好说,几年辛劳勉强可以还上。可是万一出现连年欠收的情况,那就除了破产拱手让出土地,绝无活路了。

    所以,每逢大灾之年,农户以质押土地求活,就成了土地兼并问题集中爆发的年景。

    这也是河北、京东诸路的豪族会眼睁睁地看着黄河决堤,冲毁农田,却一点不心疼的原因。

    按理说,河患一起,损失最大的就是手里土地最多的豪族。

    可是,恰恰相反,河患最重的时候,反而是地主豪族牟取暴利的最佳时机。

    田亩所出何以比肩借贷之利?

    ......

    回头再说青苗法中的“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这句。”

    二分够低了吧?

    呵呵。

    别误会,此“二分”非彼二分,这可不是百分之二,这是两成!比后世的高利贷还要高。

    可想而知,那些濒临破产的自耕农能还得起这个利息吗?这就是在拿朝廷的钱去放高利贷!

    当然了,这个利息比北宋现今的民间借贷利率要低,而且不能用现代的思维去衡量,因为这个利息在古代是常态。

    可是,即使是两成的利息,依然是农民所不能承受的。

    而且,王介甫好像忘了个事儿.....

    就是他这个青苗之法是要由官僚阶级去实施的。

    那谁的在民间放贷最多?谁的手里土地最多呢?当然就是这些有钱有势的当官儿的。

    这就好比,让一个杀人犯自己去审判自己,他会砍了自己的脑袋吗?

    所以,青苗法出发点是好的,可是一经实施,立马就走了样儿。

    下行至各州各县,简直就是花样百出,玩出花来了。

    有的州为了政绩,强行假借朝廷名义向百姓借贷的;有私抬利息,把二分变成三分、四分的。

    更有甚者,把青苗法变成了另一种夺取农民土地的工具。

    百姓本来过的好好的,结果被官府硬塞了一笔钱在手上,与之一同到来的,则是难以承受的利息。

    致使四方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王天真本来是利民、利朝的青苗法,结果两头儿都没讨好。

    ......

    那么“募役法”呢?

    呵呵,青苗法是还拐了个转儿的暗抢,而募役法则是明抢。

    而且,王大神抢的还不是已经得罪光的劳苦百姓,抢的是自己的同僚。是在统治阶级有相当话语权的,地主阶级。

    这就尴尬了。

    “据家赀高下,各令出钱雇人充役,下到单丁、女户、本来无役者,亦一概输钱,谓之助役钱。”

    王介甫的意思很明确,不是征不上来役吗?不是都罢役吗?那干脆就都出钱好了。

    “据家赀高下”,就是按照财产的多寡来评定户等,富户多出钱,穷户少出钱,雇佣劳力来充当徭役。

    估计王大神是为了杜绝地主瞒丁、隐户的问题,连单丁、女户都没放过。别家出多少,你们出一半,一样要拿钱助役。

    还是那句话,若是实打实的来评定,什么人是富户?什么人出钱多呢?

    就是这些天天与他一起上朝下朝的官呗。

    这就是打劫特权阶级。当然了,古代的所谓改革就是打劫特权阶级,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直接要钱.....

    谁能拥护你?

    你把大宋满朝文武,还有统治阶级得罪了个遍,你不让他们好过,他们能让你好过吗?

    ......

    是以,青苗法、募役法,再加上一个更得罪人的方田法。

    这三个“熙宁变法”的核心决策,既得罪了穷苦百姓,又得罪了统治阶级。

    拗相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拗相公是一个人在与整个大宋战斗!

    注定了“熙宁变法”的败亡。

    ......

    说实话,在唐奕看来。

    青苗法也好,募役法也罢,包括没有现世的方田法。要是换个朝代,把大宋官家换成李二、朱八爷这种狠角色,利弊暂且不说,但起码可以正常实施。

    因为不但皇帝够狠,而且权力高度集中,谁敢呲牙?

    可偏偏出现在皇权不那么集中,士大夫与皇帝比肩的大宋,那就有点天真了。

    这帮文官能玩死你!

    ....

    如今,“熙宁”这个年号是铁定被唐奕玩没了。可是,“熙宁变法”中的青苗法和募役法,这两根搅屎棍却再一次出现在唐奕面前,唐奕能淡定吗?

    真是宰了王安石的心都有!

    ......

    “不行,不能由着这头倔驴折腾!”唐奕坐不住了,“我这就去找他。”

    “回来!”范仲淹高声喝止,一脸狐疑。“怎么?青苗、募役两法,与大郎意见相左?”

    唐奕差点没哭出来。相左?你徒弟我就算再疯,也没想出这么激进的法子来啊。

    “师父,这不是与弟子意见相左的问题。”

    “这两法本身,与咱们初拟的革新方向就是相左的!”

    “嗯?”四人一怔,范仲淹沉吟片刻才反应过来。脸色猛然一变!

    “你是说....”

    “温和....”

    “没错!就是这个温和!”唐奕用力点头“竟庆历之败、陛下和您难倒还不知道这个‘温和’有多重要吗?”

    “.....”

    范仲淹沉默了...

    而唐奕则是急的握紧了拳头!

    连范师父都大赞王安石的两法之妙,可想而知问题已经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说白了,一千年前就是一千年前,无法达到后世的多元世界的眼界,财富的累计,一条路走不通,可以换一个眼光,投身到另一个财富循环之中去。

    这就好像,房地产不赚钱了,可以去玩电影,电影赔了可以去玩it。就算国内没有发展空间还可以把钱撒出去,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商机。

    而大宋呢?财富的终级奥义,只有土地,土地是穷人富人,所有人的终极目标。你直接动土地,没有人不和你拼命!

    汝南王聚拢北方豪族靠的是什么?魏国公能在西北呼风唤雨倚仗的又是什么?

    就是这个不能碰的土地,谁碰我的地,我就和谁翻脸。皇帝老子也不好使!这是根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于皇权!大于一切理想!

    朝廷要动豪族的地,可是汝南王、魏国公却想方设法在保他们的地,这才是导致今天这个局面的根本原因。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是在后世,多元化了,全球化了。能够不靠武力打破,外力资助,自己革新强国的,也只有我大中华一家,别无分号!

    所以从几年前,赵祯下定绝心再兴革新之政的时候,唐奕就力劝赵祯,“温和为本,平稳过度。”

    “范师!”唐奕语重心长。

    “汝南王府有河北、京东诸路豪族为助,魏国公坐拥西北大势。”

    “看上去半个大宋都在与我们为敌,可是....”

    “咱们还有另一半,如何这两法真的付诸实施。那另一半也没了。”

    “......”

    “......”

    “......”

    “可是....”范仲淹还没回过神来,李秉臣却是接过话头儿。“可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汝南王府和魏国公那此人置人命于不顾!这个温和却是说不出去了吧?”

    人家已经亮剑了,你再温和,那就有点.....

    “况且陛下现在确实也需要一个制衡北方豪族的契机。”

    “而王介甫的这两法正中陛下心意....”

    “不是的。”唐奕摇头,诚然道:“冤有头,债有主。谁亮的刀子就剁谁的手,这才是道理。”

    “不管有罪无罪,一打一大片那就是野蛮!”

    “......”

    李大臣怔怔的看着唐奕,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良久方道:“真是奇了...”

    “小疯子不疯了,倒显的我们这些老人家,成了不管不顾的疯子。”

    唐奕心中一喜,咧嘴笑道:“大官骂我了...”

    李秉臣能扯出这么一句没用的话,说明心里已经在认同唐奕,这是在找台阶儿下。

    而些时范仲淹也抬头出声:

    “一来,这两法已经朝议数日,收是收不回来了。”

    “二来,你若想阻止,必需要给陛下一个新的制衡朝臣的理由。”

    “你.....”

    “可有良策?”

    这么说来,唐奕是回来晚了,要是早点还能趁这两法没有声闻天下,而及时阻止,可是现在....

    骑虎难下!

    此言一出,四个老人都齐齐看向唐奕,等着他的答案。

    其实大伙儿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让唐奕初闻两法,就想出所谓良策,即收回两法,又让官家有新的应对朝臣的话柄.....

    有点难为人。

    唐奕略一沉吟,说出的话却是让四人大跌眼镜....

    “募役法....”沉吟良久。

    “暂无良策,但是可以拖着...不实施,也就不至于变成大害!”

    “至于青苗法嘛...”

    “好说!”

    “可解!”

    ......

    明早应该有更新。

第799章 贾昌朝不能留

    唐奕还在这边纠结两法之弊如何破解,而在离回山不足三十里的开封城中,癫王回京的消息才刚刚传开。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

    汝南王府,后门。

    此时,一位满面皱纹的老者正进到府中。

    老人怀抱一口箱子,举步维艰地走在王府后院的小路之上。

    箱子不算小,异常沉重,老人额前已经沁满了细汗,仿佛随时可能栽倒。

    可纵使如此,依然不愿假以人手,非要亲自抱着,一直走到汝南王生前的书房才肯放下。

    “亚父!”

    赵宗懿于心不忍,想上前帮忙,却被老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自己来!”

    老人声似金石,不容有疑,正是昭文馆大学士,贾昌朝。

    赵家一众兄弟面面相觑,一时无言。纵使对这贾子明多有怨恨,此时见他的样子也是不敢多说一句。只得纷纷跟在他后面。

    一直进到书房,贾昌朝把箱子放到老王爷的书案之上,这才直起腰身,气喘不平。

    环视老王爷的书房,一几一案、一书一字,都是赵允让在世之时的模样。不由勾起贾子明诸多过往,可惜物是人非,不堪追忆。

    目光最后落在赵家一众兄弟身上,苍白的手掌轻轻扶着箱子:

    “河北东路......”

    “河北西路.......”

    “京东东路.......”

    “京东西路.......”

    “河东路!”

    “五路,一百一十三州,两百四十六姓大小豪族的往来账目,联络之法,老夫今天给你们送回来了。”

    贾子明声音发颤,短短几句,却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老目之中隐有晶莹,“昌朝无能,愧对老王爷重托。”

    “罪矣!”

    ......

    “亚父....”赵宗懿心中一软。“亚父何出此言呢?怪只怪,时不赋我。”

    赵宗汉、赵宗楚也是和声劝慰:“亚父不必灰心,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也非是没有东山再起之日啊!”

    “......”

    贾昌朝无声苦笑,时不赋我?东山在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几兄弟要是早点说些宽慰之语,少背着他干点下三烂的勾当,他也不至于心灰意冷,再无斗志。

    ......

    见贾昌朝无言,站在几兄弟身后的赵宗实不由暗暗冷笑,嘴上也是不咸不淡。

    “相公这又何必?说不得哪天相公心头一热,这些东西就又回到您手上了呢。”

    却是连“亚父”都不舍得叫上一声了。

    “你!”贾昌朝闻之,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

    “诶......”老贾长叹一声。

    罢了,他这一生成也是汝南王府,败也是汝南王府。既然去意已决,又何必与一个小人一般计较?

    不去理会赵宗实,环视房中的赵家兄弟,心中宽慰自己,其实老王爷这二十三个儿子之中,也不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平复心神,放缓语气,“老夫就要走了。”

    “临走之前,最后再嘱咐一句,希望你们能听进去。”

    赵宗懿凄然道:“亚父但说无妨,宗懿必谨记在心。”

    贾昌朝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赵宗懿,猛然一指身边的箱子,“这个东西,不能留!”

    “你们要么把它烧了,一了百了。”

    “要么.....”

    “上呈陛下。以如今的形势,和陛下的慈善之心,保你们兄弟一生无忧,子孙富贵是没问题的。”

    “......”

    “......”

    “......”

    满室皆静,落可闻针。

    连满口“谨记在心”的赵宗懿也低下了头。

    唯独这件,是几兄弟无法答应的。

    ......

    见一屋子人没一个搭话,老贾又是苦笑一声,心知自己又是多此一举了。

    “罢了,老夫去也,你们好自为知!”

    说完,最后再看一见赵允让的书房。心道,老王爷,昌朝这就下去与你请罪!

    之后,再不迟疑,大步出屋。

    等贾昌朝已经走出了屋子,赵宗懿这才回过神来,追了出去。

    “亚父,我送你!”

    贾昌朝略顿了一下,“也好,随我来吧。”

    待二人行至院中,贾子明也不待多送,停了下来。

    转身看着赵宗懿,“老夫知道,刚刚的话你们是不会听的。”

    赵宗懿窘然低头,“父王终一生之力才攒下的资本,确实......”

    “确实不舍得。”

    “诶,不听就不听吧!”

    贾昌朝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

    “亚父请讲。”

    “千万不能交给魏国公!”老目之中精光闪现。“否则......”

    “你们兄弟一个都活不了!”

    “......”

    赵宗懿一时间没明白老贾言之何意,呆愣当场,

    等他回过神来,哪还有贾昌朝的影子?老人就此出汝南王府,从此再无瓜葛。

    ......

    在院中站了良久,赵宗懿猛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知为何,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凉,仿佛失了了什么东西一般,空虚莫名。

    弃掉贾昌朝,真的正确吗?

    带着这个疑问,赵宗懿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刚踏进门,就听见他那个十三弟正与兄弟们说话。

    赵宗实声色厉敛地冷然出声:“贾昌朝......不能留!!”

    赵宗懿一哆嗦,脸色顺间煞白。

    “十三弟!”一声厉喝,朝着赵宗实就冲了过去,一把拎起他的衣襟。

    “你疯了?那是父王亲自让你认下的亚父!”

    被赵宗懿拎着衣领,赵宗实却不见惊慌。

    “大哥,醒醒吧。”斜眼看了一眼赵宗懿,挣开他的大手。

    “他知道的太多了,稍有差池,咱们一大家子都得陪葬!”

    “也不至于吧?”

    不等赵宗懿说话,赵宗楚觉得这个时候不说话不行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再怎么不顺,亚父可从没生过二心。”

    “在京与不在京能一样吗?”赵宗实一声反问,立时问得赵宗楚不说话了。

    赵宗实趁势又道:“如今朝中弹劾他的奏折一天多过一天。”

    “宫里传回来的消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官家虽然留中不发,可是却把这些奏折都单挑出来放在了案头。”

    “显然,赵祯也知道没有必要在扣着贾昌朝不放了,随时都可能把他打发出京。”

    “呵....”

    久未出声儿的赵宗汉干笑一声,斜眼打量着赵宗实,揶揄道:“怪谁呢?”

    “魏国公的人为了通济渠案,想把亚父挤走。这个时候,咱们不帮亚父说话,还落井下石,亏你想的出来!”

    “我......”赵宗实一阵语塞。“我可没落井下石。”

    赵宗汉闻声,眼睛一睁,“都是自家兄弟,谁不知道谁啊?你敢说吴奎那帮人不是你授意的?”

    “我......”

    赵宗实编不下去了,“我那也是为了咱们家好!你们自己说,贾昌朝这些年都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

    “他不走,咱们永无宁日!”

    说完这句,语气一缓,“咱们兄弟就别吵来吵去了,如今形势大好,大有可为,更要兄弟齐心。”

    “......”

    “......”

    众人一阵沉默,却是谁也说不出话,唯独赵宗懿冷眼看着赵宗实。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有苦劳,他也是你的亚父!”

    “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

    “我......”

    “行了,别吵了!”却是赵宗球猛的坐了起来。

    平时他与赵宗实走的最近,自然要帮十三哥说话。

    “大哥,我就问你一句。”

    “老贾万一真放出了京,他知道那么多事儿,你睡得着吗?”

    “睡不睡得着也不....”

    “行了!”赵宗球懒得和大哥争辩。“这事儿你们别吵,也别管了。”

    “我找人来办!”

    说完,根本不给赵宗懿再多说话的机会,直接出了书房,也不知道去干嘛了。

    赵宗懿愣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

    回想刚刚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亚父还在为他们兄弟着想,可是返过身,这些人就要至他于死地。

    “呵....”惨笑一声,看向赵宗实。“若有一天,我这个当大哥的挡了你的路,你待如何?”

    说完,颓着身子,转身也走了。

    ......

    赵宗实看着赵宗懿离去的背影没有挽留,沉吟半晌,方收拾心神,对众位兄弟道:“大哥寡断,给他一点时间。”

    随着话音,眼神已经飘向书案上的那个箱子,上前两步,一把掀开,眼中尽是喜悦与狂热。

    “回来的正是时候!”

    一回身,只觉自己身段都高了一节。

    没了老贾,大哥又不在,众兄弟之中发号施令的就剩下他了,竟生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赵祯也就仗着一个唐子浩方能成事。”

    “如今那疯子远在天涯,正是你我建功之机!”

    一众赵家兄弟也是收敛心神,眼中放光地看着赵宗实。

    “十三弟有何高见?”

    赵宗实略一沉吟,“朝中的事让魏国公顶在前面即可,咱们大可见机行事。”

    “现在最首要的就是....”赵宗实抬头。“眼前的河北、京东诸路正逢河患,此为天赐良机。”

    “咱们正好借此,赚一点周转钱。”

    “好!”

    “正好!”

    几兄弟一听有钱挣,立时眼前一亮。

    “去岁让疯子查账弄,日子过的端是紧巴啊。”

    “可不,眼看几笔大钱从眼前过,就是不敢上手。”

    见几兄弟气氛登时热烈起来,赵宗实暗暗冷笑,定国先定家,安外先安内,只要掐住他这些哥哥弟弟的软肋,就没有什么不好办的。

    适时出声,“既然众兄弟都没有意见,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定了!”

    “就这么定了!”

    “好!”赵宗实满意叫好。“那就尽早定计,莫失良机!”

    “宗楚。”

    “十三弟有何计较?”

    “一会儿你依箱中所载,联络河北、京东各受灾之是的豪族,暂且不要售粮、放贷!”

    “额....”众人一怔。“不卖不贷?”

    “那横财从何而来?”

    赵宗实解释道:“王介甫的青苗之法已经传到了京外,受灾州县的苦主都在观望,盼着朝廷施行此法。所以,较之往次河患,各州粮价、地价,起浮并不如意。”

    “可是....”说到这里,神秘一笑。“可是,那个青苗之法官家想实行,朝官们会让它实行吗?”

    说的这么明白了,他的这帮傻兄弟哪里还不明白?

    “十三弟的意思是,等朝廷这边有了决断,各州农户希望破灭,肯定土地速降,粮价急升?”

    “到时候,咱们屯积的粮食必可大赚一笔?”

    “对!”

    赵宗实笃定点头,对赵宗汉道:“你负责联络灾地之外的各州,聚拢粮源,向灾区转运。”

    “现在?还是等等?”

    “嗯......现在吧!等粮食运抵,朝廷这边也应该有个说法了。”

    “好,我一会儿就办。”

    ......

    还别说,几番施令,还真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气势。

    若是赵宗懿在此,非吐血三升不可。只能感叹,十三弟好手段!

    眨眼之间,众兄弟就被他尽数拉拢,连与他同心的赵宗楚、越宗汉都甘当十三弟的马前之卒了。

    ......

    一番定计下来,众兄弟好像已经看到了闪着亮光的铜钱正自己把兜里钻。

    二哥赵宗朴心情大好,大笑出声儿,“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个唐疯子!”

    “若不是他到涯州也不消停,搞得观澜的船队都在给他往南边运物料,一时无法回转救灾,还真轮不到咱们捞上这一笔。”

    赵宗晖则道:“看来,那疯子是不打算回来了。准备在涯州建起‘行宫别院’,这是要养老喽。“

    赵宗愈牙咬得嘎嘎作响,“只是便宜了那鸟厮!”

    “若敢回京,必报断腿之仇!”

    ......

    “不,不不不不不,不好了!”

    几兄弟正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编排着唐奕在岭外的困苦生活,猛的书房外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吓了赵家众兄弟一吓。

    哐当!

    大伙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房门又是猛然一响,赵宗球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宗球?”众人疑惑不解。“你不是出去办贾......”

    “不不不,不好了!”

    赵宗球舌头打结儿,说都不会话了。

    “我我我,我刚出府门,就就就听见街上在疯疯,疯传......”

    赵宗实一触眉头,“疯传什么?”

    “都都都,都说在回山码头见见见......”

    “见什么?”

    “见见,见着一个人!”

    “谁啊?”

    大伙儿正迷糊,见着谁能把赵宗球吓的都磕巴了?

    “好好说话!”赵宗实这个来气。“镇定!”

    “见到谁了?”

    “唐唐唐,唐疯子!”

    “你你你,你说谁谁谁......谁!?”

    好吧,赵宗实一着急,也磕巴了。

    ......

第800章 癫王回京

    与汝南王府只一街之隔的魏国公别院。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与那一家子的焦躁起浮不同,外面的蝉鸣暑热、烈阳当空,皆被挡在凉阁之外。内里微风送爽,肃穆无声。

    韩琦与魏老国公依古法席地而坐,交床上风炉炭锤、火碾、水方熟盂、盐台越碗......茶圣陆羽所说的饮茶二十四器,可谓是一应全。

    二人熬水、煎茶说不出的惬意。

    此时,韩稚圭银壶高吊,滚水直落于碗中,待茶汤与碗口不足半指厚,洒然一收。不但滴水未盈,且泡沫翻腾,正好与碗口齐平。放下银壶,取茶匙慢动,只几下便提手不动。

    露出满意的笑意,“国公,请!”

    魏国公并不作答,欠着身子,连眼都不眨一下,心神都在飞卷的茶汤之上。

    嘴上情不自禁地高喝一声:

    “现!”

    随着魏国公的一声大喝,茶汤似懂人言一般,翻滚的水花为之一变,只见雪白的茶沫间隐有红色的茶汤翻出,逐渐拉长,盘旋,有若红龙出云,煞是好看。

    “好!”魏国公激动再叫。

    “每每观稚圭的‘云龙汤’都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抬头看向韩琦,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论茶技,稚圭可为当世第一!”

    韩琦扬起嘴角,淡然一笑,别说,还真有点大宋第一高富帅的风范,就是......

    就是那条瘸腿直挺挺的伸在那里,有点碍眼。

    “国公谬赞,茶之技艺琦所好也,奇淫巧计不足为赞。”

    “这个当世第一嘛...”

    “更是担不起的,最多只能算是第二。”

    “哦?还有人比相公更善茶技?”

    韩琦一挑眉头,玩味笑道:“国公当真不知?”

    魏国公一怔,随之冷哼:“提他做甚!?不识实务之小人也!”

    韩琦闻声轻轻摇头,“若不论它事,单说饮茶之技,贾子明还是值得称道的。”

    “唉,只是无缘见识他那双龙出戏珠之技了。”

    魏国公心不在焉道:“怎么?相公与贾子明没斗过茶?”

    “没有。”韩琦遗憾摇头。“从前他高我低,没那个资格。现在有资格了,却是道不同不相与交了。”

    “不提那匹夫!”魏国公心有不悦,自然不想再提贾昌朝。

    伸手端起茶碗,意欲细品,可是送到嘴边,却是顿在那里,怎么也不能入口。

    碰,干脆把茶碗往交床上一摔,弄的水花四溅。

    “老夫就想不明白,那个贾老匹夫图的是什么?”

    好吧,说是不提,可是还是提了。

    “稚圭你说,这老东西就算倒向官家,就算官家也呈他的情,可依官家现在的心意,最多也就是外放出京。”

    韩琦道:“这对贾子明来说,足够了。”

    “可是稚圭别忘了,那一家子会让他安稳出京?”

    “这就是一条不归路,他会不知!?”

    “既然知道,又为何宁可送死,也要反水!?”

    ......

    韩琦低头轻笑,缓缓端起茶碗。

    “国公还是不了解贾子明,这正是贾相的骄傲所在!”

    抿了一口茶汤,悠悠言道:“贾子明现在不是倒向官家,更不会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他......只是想走这条不归路了。”

    “至于通济渠案,只能说国公倒霉,撞上了,仅此而已。”

    “嗯?”魏国公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韩琦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在相位苦守十年,受尽群臣冷落、人情嘲弄,这对贾子明来说,生不如死。”

    “他是个体面人,只是想要一个体面的结局罢了!”

    “你是说?”魏国公一脸不敢相信。“你是说,他在求死?”

    “对!”韩琦神情笃定。“赵允让与贾子明有知遇大恩,以他的性子,是不会背叛老王爷的。”

    “可是,他又不想青史之中留下一个乱臣贼子的恶名,遗毒子孙。”

    “所以,只能选这条不归路,来换一个清白。”

    “......”

    魏国公一阵默然,“这么说来,这个贾子明倒也是个人物!”

    “可惜,赵允让一世英明,却生了一窝不成气的儿子,贾昌朝摊上他们......”

    “屈才了。”

    韩琦点了点头,“如今的形势,国公再咬着贾子明不放已经没有意义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什么都不会怕。”

    “那依稚圭的意思,通济渠案当如何破解?”

    “无法破解!”韩琦肃然道。“老国公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或者直接放弃通济渠的进项。”

    “放弃!?”

    魏国公一阵心烦,韩琦是不知道通济渠上到底有多大的油水啊!

    说起来,那个唐疯真是个搂钱的活财神,修通济渠耗资近千万贯,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充大头,有钱没地方花了。

    可是,才掌握涌济渠两年,魏国公就知道这个唐疯子到底有多厉害了。

    两年,两年他从中渔利不下五百万贯。

    五百万贯?能让他疏通多少关节,笼络多少人脉?现在让他放弃?换了谁也不舍得啊。

    “就没别的办法了?”

    “没有!”

    “......”

    魏国公又是沉默良久,脸色数变,最后狠一咬牙:

    “好,不要了!”

    魏国公可不是那一家子二百五,知道什么时候钱很重要,什么时候钱很不重要。

    “可是,没了通济渠,此次黄河水患,咱们总不能干看着吧?”

    好吧,钱什么时候都很重要,没了通济渠,魏国公得赶紧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点。

    韩琦略一沉吟:

    “粮米之事,可行。这借贷嘛......国公最好不要碰。”

    “为何?”

    “观澜运力不在,则灾地粮价必然难平。”

    “可青苗之法施行在即,借贷之务也必然难兴。”

    “稚圭就这么笃定,青苗之法一定能实施?”

    韩琦苦笑,“国公别忘了,咱们确实能用罢役来威逼官家。可是,国公难道不知道为什么用罢役吗?”

    “还不是在京师占不到便宜,才不得以把事情搞到了京外?”

    “说到底,石家反戈使得官家在朝堂之上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他要施什么法,咱们是拦不住的。”

    “这......”

    魏国公茫然点头,这是事实,他也是束手无策。

    说白了,赵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这点手腕却还是有的。

    别看观澜系在朝中势微,可是有一个细节,也是最近石家倒戈之后,众人才看出来的。

    那就是,政事堂和疏密院这两个最机要的衙门口儿,赵祯从来都没放弃过。哪怕把三司财权放到韩琦手里,台谏只剩下包拯、唐介和王拱辰,赵祯都不肯在政事堂和疏密院失了实权。

    只要文彦博不倒,旨意就能发的下去,枢密院军队的指挥权就在,而石家则是驻军权这最后一环。

    现在的情形就是,纵使朝臣闹的再凶也是于事无补了。赵祯要是想硬来,谁也拦不住。

    “那就只能在米粮上做点文章了?”

    魏国公有点不甘心,米粮虽然暴利,可是放贷才是长远之计。只要有贷就代表有地,这是对河北、京东诸路的一种渗透。

    现在北方豪族掌握在汝南王府,虽是同盟,可却是各怀鬼胎。

    要是他能渗透到北方各州,以他的手段,再加上那一家的不争气,魏国公有自信可以取而代之,进而把西北和东北两股势力拧成一股,发挥更大的效用。

    韩琦自然知道魏国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宽慰道:“国公不必急于一时,贾子明一走,那一家翻不出什么浪来,只能倚仗老国公您。到时若想取而代之,手段多的是。”

    “至于国公担心粮米利薄,不够支用......”

    韩琦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

    “青苗之法确实有碍民贷,可是,水患上不得利,却不代表别处不能得利。”

    “稚圭的意思是?”

    韩琦大笑,“官家可以强行发令,却不可强行施政。国公也别忘了,施政的人又是谁呢?可不是官家想怎么施就施的。”

    “王介甫的那个青苗法却有其妙,可是也是漏洞百出,不足为虑!”

    说到这里,韩琦笑意更浓,“琦倒是很期待那个青苗法早点下发各州,看看能出多大的乱子!”

    ......

    正当此时,府中管家来到阁前。

    “启禀家主!”

    魏国公眉头一皱,颇为不悦,“不是早有吩咐,老夫与韩相叙话,不要打扰?”

    管家一窘,“小人冒失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街上风言四起,小人觉得,还是速来禀告家主更妥帖些。”

    “街上的风言?”魏国公来了兴致,咧嘴一笑。“那倒要听听,什么风言非得此时禀报老夫才算妥帖?”

    “街上都在传,癫王唐奕回京了。”

    “谁回京了?”魏国公以为自己听错了。

    “癫王,唐奕......”

    “唐......唐疯子?”

    不知为何,魏国公脑中突然浮现出一行大字:

    “贪老子一文钱,老子弄死你!”

    “我弄死你......”

    弄死你......

    死你......

    而韩琦则是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随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吟道:“他怎么回来了?而且还是这个时候回来?”

    “国公!”肃然看向魏国公。“机会来了!”

    “他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

    ......

    大内,福宁殿。

    唐奕回京的消息也传到了宫中。

    赵祯病了,准确地说,从过了年之后就染了风寒,一直没好。

    虽然不是大病,可是赵祯从小体弱,加上国事冗繁,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略显老态,一个小病小半年也不见痊愈。

    入夏之后,虽然日见好转,可是身体依旧乏得很。

    午间一觉,睡了一个半时辰方醒。刚披上衣袍还没下床,就见新任的内侍大临李孝光小跑着进来,“给陛下贺喜啦!”

    赵祯摇头一笑,嗔怪地瞪了李孝光一眼。

    这个李孝光是李秉臣的干儿子,赵祯这次是用人唯亲,看在老李大官的情份上才把他安排在身边。可是这个小李比老李却是差远了,就是这个性子就一直稳不住。

    “何喜之有?说来听听。”

    李孝光大乐,上前伺候赵祯穿靴,“癫王殿下回京了!”

    赵祯正要支着身子站起来,闻声一顿,“谁回京了?”

    “癫王!唐公子!回京啦。”

    “大郎回来了?”赵祯猛的瞪圆双目,也不管皇袍的前襟还没掖,玉带还没扎,急急地就要往前殿奔。

    “快,快传!”

    李孝光急忙上前搀扶,“哎呦喂,圣人慢着点儿!癫王这会儿还在回山呢,您别急啊。”

    “还在回山?”赵祯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先去见范卿了?”

    李孝光一滞,笑脸立时僵住,支吾道:“陛下忘了,汴河船多,得在回山等河监排号才能进京的。”

    “哦。”赵祯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也没听出李孝光的异样。

    “也对......”

    ......

    “不对!”

    “也对”的话音还没落,赵祯就猛的眼神一厉,弄出个“不对”,把李孝光都弄糊涂了,到底对还是不对啊?

    只闻赵祯厉声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末得旨意,他怎么就回来了!?”

    “他不该回来!”

    “更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传朕旨意,癫王速速出京,不得有误!”

    “陛下!”李孝光不去传旨,却是苦声一唤。

    “癫王可是从万里之外的涯州回来的......”

    “大胆!”赵祯冷冽大喝。“你这个内官敢妄言政务,该当何罪!?”

    “陛下!”李孝光立时拜倒。

    “这不是政务啊......”

    “大胆,大胆,大胆!!”

    赵祯几近咆哮。

    “陛下......”

    “......”

    赵祯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栽倒,扶着门沿暂缓数息才缓了过来,理性也随之归体,不由怔住。

    朕这是怎么了?

    抬眼见李孝光还躬身大礼不起,不由心中一阵烦闷,抛下李孝光独自前行。

    “起来吧!”

    李孝光大喜,“谢陛下不罪之恩!”

    “你啊!”赵祯一边走,一边叹。“平时少和殿前司的军汉厮混,多和你家大人学学。”

    “奴婢谨记!”

    “去宫门前迎迎吧....”

    “那小子要是来了,直接带来见朕。”

    “奴婢领旨!”

    ......

    李孝光这一去,直到了天近黄昏也未回转。

    赵祯整个下午就在福宁殿上批阅奏章,可是终是心神不宁。

    天色渐暗,也未等到唐奕进宫,放下奏折,看向外面的天色,喃喃道:

    “宫门就要落锁了吧......”

第801章 朕老了

    这一夜对于赵祯来说,注定不眠。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福宁殿的灯烛一直亮到晨鸡报晓,李孝光进来,见赵祯还坐在书案前看书,于心不忍,却也不得不出声儿。

    “陛下...该上朝了。”

    “哦?”赵祯呆愣的抬头一疑“早间了?”

    “可不是...”李孝光小心回着话,见圣人双目血丝密布,一脸的倦态,又道,“要不...奴婢去回了众臣?”

    “只道圣人身体不适,欠上一朝也无妨。”

    赵祯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讪笑道,“你呀,又要替朕做主了。”

    “奴婢不敢!”

    赵祯显然没有责备之意,只是随口一说,缓缓支起身子,脸上随疲态未去,但却有几分轻松。反倒让李孝光有点捉摸不透了。

    只闻赵祯悠悠然道:“平时欠一朝也就欠一朝了,今日却是不能的。”

    “今日不能欠?”李孝光呆愣了一下,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憨然一笑“陛下妙算,奴婢还真猜不透了。”

    经过这一夜不眠,显然赵祯想通了很多事情,

    “癫王自已跑回来,即不见朕,更不昭示心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孝光僵在那半天....“奴婢愚钝,不知癫王与陛下的用心。”

    “呵呵...”赵祯轻笑着,禀退左右内侍、宫人。只留李孝光一人伺候着换上朝服。

    “意味着,很多人怕是要坐不住喽。”

    正说着,昨夜的当职大监进殿来报,李秉臣李大官,此时正在漏院待朝。

    赵祯闻之,不觉意外,反而释然一笑,思量片刻,吩咐道:“那就先传李秉臣福宁殿见驾,让群臣...”

    “先在漏院候着吧。”

    说完,反倒不急,慢悠悠的穿戴妥当,往福宁殿上一坐,只待李大官前来见驾。

    ...

    皇帝这边不急,可是朝臣们却是急了...

    什么情况?

    现在唐奕回京的消息已经传疯了,可是按理说,一个外放的嗣王回京,不管干嘛,也不管你是自己回来的还是陛下招回,首务都应该是进宫进驾才对。

    只要皇帝知道他回来干什么,那群臣也就知道他回来干什么了,毕竟在这宫墙之内,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可是那疯子,昨天到了回山就不动窝儿了,往观澜一缩,即不出来也不走,这就有点让人看不透了。

    更看不透的是,今早李秉臣就从观澜回京,那架式,朝上必然要请见有禀的。

    这会儿倒好......

    特么朝都不用上了,直接被官家叫到内宫去了。

    这里面儿有事儿?

    任韩琦想的头发都白了,也想不出来赵祯和唐奕这回玩的是什么把戏。

    煎熬!绝对的煎熬。

    本来唐奕在这个时候回京,对于韩琦和一众守旧之臣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就算那疯子再能,这个时候回京也无异于给赵祯添乱!

    可是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李大官出来,更不见赵祯起朝。韩相公心里有点发毛....

    难道唐子浩是赵祯故意叫回来的?可他回来到底能起什么作用呢?

    正在百爪挠心之际,抬头就见李孝光慢悠悠的走进了漏院。

    韩琦为之一振!目光骤敛。

    暗道,任你装到什么时候,总是还是要摊牌的吧?

    倒看你们使的什么伎俩!!

    而一众朝官,见李孝光出来了,知道这是来传朝的,个个整装肃立,准备上朝,心里也都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要开朝了。

    ....

    李孝光悠悠的往那一站,一甩拂尘,豆大的小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有旨意....”

    一听这开场,都没用李孝光说下面的话,大伙儿就不自觉的躬身还礼,准备迈步往里进了。

    ....

    那边李孝光笑容满面的看着大伙儿往里走,却不作声。

    直到韩相公都走到门边儿上了。这位才扯着公鸭嗓子,又嚎出一句。

    “有旨意....宣汝南王世子赵宗懿、赵宗实.....同朝....上殿~~~~!”

    哐当!!

    韩琦一个跟头差点没载地上,这阉人....说话大喘气啊!!!

    “为何还不上朝!?”

    李孝光白了韩琦一眼,懒得搭理他。拂尘一甩,调头...走了。

    得,韩琦闹了个大红脸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办法,只能站在门口儿等着吧。

    现传赵宗懿和赵宗实上殿,一来一回,那两兄弟再换朝服折腾一会儿,没一个时辰根本到不了。

    这回不光韩琦,一众朝官皆是面面相觑....

    这闹的是哪一出?怎么连那两个瘸子都叫来了?

    而且看这架势那两兄弟不来,赵祯是不打算上朝了。

    这么长时间,官家和李秉臣在里面密谋什么呢?

    ....

    呵呵....密谋什么?

    此时福宁殿中,大宋官家与李老大监对几而坐,各执黑白,正享受着纵横弈棋之乐。

    “陛下还真沉得住气,外面的人恐怕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呵...”赵祯擎子观棋,干笑一声,“等着去吧,这回看谁先坐不住!”

    李秉臣则道“也是奇了...子浩这一回来,还没见到陛下,陛下这精气神,倒是变了个样儿。”

    赵祯心情不错,“你想说什么?”

    “老奴是说,子浩是陛下的定心石,现在石头回来了,陛下也有底气了。”

    赵祯眼睛一立!“没他朕也一样有底气!”

    “好了好了!不提那恼人的家伙,安心下棋!”

    .....

    说完嘴还不闲着。

    “你这老太监端不厚道,自己在观澜躲清净,却甩了个愣头青与朕。”

    李秉臣不敢再提唐奕,显然越祯即使知道了唐奕昨天不进宫的用意,心还是有点别扭。只得跟着赵祯的话头儿。

    “怎地?孝光那小崽子,惹陛下烦心了?”

    赵祯撇嘴摇头“和你一比,差远喽。”

    李秉臣更乐,“那小子确实不够贴心,但贵在忠心,陛下多费心了...”

    “嗯....”赵祯落下一子,李大官这么说,反倒他有点于心不忍了,抬眼瞅了一眼李秉臣,“放心,孝光除了话太多,别的地方用的倒还是挺顺手的。”

    李秉臣一叹...

    “在这宫闱之中,管不住嘴...是大忌啊...”

    赵祯一板脸色,“你这老监真是絮叨,朕还能因为这点事儿就发落了他不成?”

    李秉臣微微颔首“那老奴就先谢过陛下了...”

    “诶...”赵祯长叹一声:“怎么小的,都这么不省心呢?那小子....真的就只说了一句,国事体大?”

    大老远的回来,不来见也就算了,连话都说的这么生份,这才是赵祯耿耿于怀的所在。

    “看来陛下还是放不下的....”这回可不是李大官提起来了。

    “那索性就留在京中不就好了?别让他再回去了。”

    “.....”

    赵祯沉默良久,终还是缓缓摇头....

    “不行!”

    李秉臣眉头一皱,“老奴多一句嘴,既然陛下没当他是臣子,那何必又用臣子之术防着他呢?”

    “秉臣啊。”赵祯直起身形,愁容满面。

    “朕老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您春秋正盛,怎么尽说些丧气话?”

    赵祯缓缓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

    抬头看着李秉臣“朕不当他是臣子,那是因为朕了解他,也压得住他。”

    “可是朕走之后呢?新皇了解他吗?压得住他吗?”

    “朕不得不防这一手。”

    .....

    偏头疼又犯了,状态很不好,只有一章。对不住了。

第802章 和人说话,还是和“腿”说话(三合一)

    赵祯这一番感慨不要紧,对面的李秉臣却是一时无措,茫然怔住。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官家这是在干什么?在向一个老太监吐露心声?

    略一晃神,又急忙收拾心神,立时意识到自己那句“多嘴”确实是多嘴了。

    君不密则失臣,李秉臣虽然不是一般的臣,可是有些话,也不应该是赵祯拿到台面儿上来说的。

    急忙转了话头儿,看着棋盘潸然一笑,“老奴棋艺不精,却是又输了。”

    赵祯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禁摇头苦笑,“看来,朕是真的老了。”

    李大官只当没听懂,笑言道:“陛下棋力更胜从前,当是宝刀未老才对,怎能老了?”

    “你呀!”赵祯无语长叹。“李孝光要是能学得你一半的油滑,却是能让朕省心不少。”

    把棋子一扔,也不提刚刚的事情,“那就再下一局。”

    说着,瞪了李秉臣一眼。

    “你这老奴越来越不像话,本欲看一场好戏,却是被你这句多嘴搅的没了心情。”

    “呵......老奴万死!”李大官干笑着回应,安心下起棋来。

    .......

    一个时辰之后,职守大监来报,赵宗实和赵宗懿已经在漏院候着了。

    赵祯这才直了直腰,“不下了,不下了!某此人啊,一辈子也改不了阿谀奉承的毛病,下个棋也不让人痛快!”

    李大官掩嘴一笑,却是再不向从前那般自然了。

    “那,老奴这就回观澜了。”

    见赵祯点头应允,“这个......”李秉臣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把赐婚的事先与大郎说说?”

    说着,老大官谄媚一笑,“也好让他小子先高兴高兴。”

    这回赵祯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良久方道:“让他先悬着吧,等朝中之事了解再说。”

    “这......”李秉臣苦着脸道。“有这个必要吗?”

    “嗯!?”

    “老奴告退!”

    李大官知道再说也是徒劳,颤巍巍地转身退下,行至殿门,却又停了下来,脸色数变,几张其口。

    赵祯看出李秉臣欲言又止,“还有何事要禀?”

    老大官转身,沉吟了一翻,终还是拱手高揖,“无事要禀,老奴告退!”

    ......

    目送着李秉臣下去,赵祯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当然知道这老大监想说的是什么,当然也知道拖着唐奕没有必要,反倒平添不悦。

    可是,赵祯心里总有一丝不确定,万一两法加上赈灾之事处理不当,那么赐婚只会让事态更乱。心中长叹,还是等万事妥帖之后再许他也不迟。

    站起身形,招呼李孝光进殿。吩咐道:“朕也得去看看,那几位爱卿是不是等急?”

    说到一半,赵祯停了下来。

    左右思量,某些人越是等不急,那就越有可为。一个多时辰都等了,那不妨再多等一会儿吧。

    “去,把秉臣叫回来,朕还想再下几局。”

    ......

    唐奕可不知道,这位让他又爱又恨的官家,再一次把他的私事掺杂到了朝争之中。

    更不知道,韩相公和魏国公,还有那几个瘸腿兄弟,在漏院越等越是心焦,越等越是胆颤。

    此时,唐奕刚用过早饭,伴着观澜新生的晨读颂诗之声,来到位于观澜一角的一处院落。

    推门而入,就见沈括坐在院中发呆。

    飒然上前,和声一笑,“存中兄,在等我吗?”

    沈括茫然抬头,缓缓起身,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昨夜就想去看你,可是万里船车劳顿,想来也是难熬,就没过去,今晨却是早起了一点。”

    唐奕抱歉拱手,“昨晚我也是想过来看看存中,然......”

    微微耸肩,“你知道的,我回来的好像不是时候,琐事缠身忙至深夜,倒是让存中兄久等了。”

    唐奕不说还好,此言一出,似是触动了沈括某处神经,原来唐奕回来就投身到那肮脏的朝争之中!!

    神情顿时一暗,既不回礼,也不让坐,陡然拂袖。

    “原来,唐疯子也开始从于韬晦了......”

    “不知子浩这一夜可议出了什么?又要舍哪方百姓,淹几州良田,来换回朝堂上的颓势呢!?”

    “......”

    沈括胸中有怨气,唐奕一时竟无言以对。

    黯然一叹,不理会他言语之中的嘲讽,“当时......”

    “当时是怎样的情形?跟我说说吧。”

    “说说?”沈括冷然笑道。“有什么可说的?”

    “你现在就去河北路,现在就是去黄河边!”

    “想看什么样的情形,就有什么样的情形!”

    逼前一步,“你是想看浊涛千里!?还是想看民贱如狗!?是想看卖儿卖女!?还是想看饿殍遍地!?”

    “还是想看......”

    “那些所谓豪族是如何草菅人命?如何不屑把你的革新之志扔进黄河,再目送着它随滔天洪流淹没大宋的!?”

    “沈存中!”唐奕猛然一声咆哮。“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

    沈括毫不退让,再逼前一步,抬手一指,正是北方。

    “他们!”

    “他们当时就站在堤岸上!”

    “他们当时就站在堤岸上,眼睁睁地看着溃堤,却不许家中的佃农上前一步!”

    ......

    说到这里,沈括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眼中血丝密布,缓缓地瘫在地上。

    “一百人......”

    “当时若是给我一百人堵上最后一处缺口.......”

    “就不会有这场天灾!!”

    “......”

    唐奕蹲下身子,扶着沈括的肩膀。

    “沈存中,你看着我!”

    “我不看!”沈括甩开唐奕,望过来的眼神尽是轻蔑。

    “本以为唐子浩与那些士大夫不同!本以为你回来会还灾民一个公道!本以为......”

    “你会结束这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的狗屁世道!”

    “可惜......”

    “你和他们一样,一入局,想的先是自己和输赢,却从未考虑过那些为沦为棋子的百姓是何苦难。”

    ......

    唐奕无声地看着,默默地听着,可是心中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此时此刻,当沈括开始质疑他的时候,唐奕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他造就了现在的沈括,一个与原本历史截然不同的沈存中,一个抛去个人趣味,无比纯粹的技术宅。

    这与后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做学问的那些人很像,除了心之所好,就只剩下最基本的善恶观,没有官场的嘈杂,更没有党同伐异的尔虞我诈。

    这样的人入不了官场,这样的人很傻,近乎不可理喻。

    可是,正是这样的沈括咆哮出来的一通“傻话”,却有如一柄千斤重锤,直接砸在了唐奕的心里。

    傻吗?

    傻!

    幼稚吗?

    幼稚!

    可是,那不就是曾经的唐疯子吗!?

    若不是傻,若不是幼稚,若不是那份纯粹,何来这十年的风风雨雨?何来今日之苦恼!?又何来赵祯与癫王之裂隙?

    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傻子,一个纯粹的人。

    只是,若没有沈括的质疑和提醒,唐奕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真的变了。

    当看到黄河泛滥,各州灾苦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回来的不是时候”;第二个想到的是,王介甫的新法会给自己的革新带来哪些弊病。然后才是那数十州县的百姓,然后......

    然后他甚至要拖上一拖,先达到所谓的目的再行它事。

    从前那个唐奕会这样吗?

    从前那个唐奕会第一时间去挽救人命,而不是“很成熟的”先考虑大局。

    不知不觉间,唐疯子想捣毁的那个弊朝已经把唐疯子同化,他已经不再是初到大宋手握千年智慧的旁观者,而是同样心机算尽、利益为先的局中人!!

    ......

    回过神来,平静地看着沈括,诚然吐出两个字:

    “谢谢!”

    说完,猛的起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谢......谢我什么?”

    唐奕没头没脑的一句,反倒把沈括弄懵了。

    唐奕停了一停,微微偏头,露出半边决然笃定的面容。

    “沈存中......”

    “人心难测,千古朝堂如是,不是你我就能左右的了。”

    “不过,我能保证,我还是我。即使变过,但赤子之心却从未换掉颜色。”

    “还能保证,恶人,必有恶报!”

    “天不收,我唐奕,替天来收!”

    说完,决然而走。

    ......

    唐奕顺着山路大步向前,步伐却是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有方向。

    途中正遇见范仲淹、王德用几个老家伙晨起散步。

    见唐奕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范仲淹不由发问:

    “何去?”

    “进城。”

    “哦。”

    范相公可能是老糊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但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接着又问了一句。

    “大清早的,进城做甚?”

    “面圣!”

    “嗯,早去早回。”

    “......”

    尹洙捅了捅老范,“他说进城。”

    “嗯,老夫听见了。”

    “进城面圣。”

    嘎!

    老范这才反应过来,嘎一声差点又没晕过去。

    “逆徒,回来!你面的哪门子圣!?”

    可惜,哪还有唐奕的影子?

    王德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脸呆滞地看着尹洙和范仲淹,“这小子面色不太对啊......”

    “不会又到御前发疯去了吧?”

    ......

    唐奕从回山到京城起码要一个多时辰,到了也得中午了。

    至于早朝,等他到了,更是早就没影儿了。

    可他哪知道,此时早朝不但还没散,甚至连开始都没开始呢。

    现在,韩琦他们一个个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更是一阵阵的发毛,都不知道癫王回京和赵祯拖朝不上,到底憋了什么大招儿。

    可惜,就算韩稚圭、赵家的瘸兄弟,加上一个魏国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疯子正憋足了一股疯劲儿往京城里赶呢。

    不但他们想不到,赵祯也没想到。

    在原本的计划中,唐奕可不会这么直冲冲地就进宫来。唐疯子的名号只要往回山一立,就能喜迎足够多的目光,赵祯亦可以用他来做足够多的文章。

    此时,大宋天家正与李大官继续下棋。

    而且,李秉臣去而复返,好像没打算再让着赵祯,十成棋力用出十成,加上赵祯此时反倒有点心不在焉,盘中已是险象环生了。

    正是这时,李孝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启,启禀圣人......”

    赵祯抬眼扫了他一眼,“慌什么?怎地?外面闹起来了?”

    李孝光抹了一把冷汗,心道,可比闹起来严重多了。

    “启禀圣人,癫王唐奕,皇城外......求,求见!”

    “什么?”赵祯腾的站了起来。“他怎么来了!?”

    李秉臣本来也挺意外,可是赵祯这话一说,李大官心里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破天荒地噎了赵祯一句,“他不应来吗?”

    此时,赵祯暂且放下心事,心思电转,暗自算计了起来,倒是没听出李秉臣话有异。

    自顾自地嘟囔:

    “也好......”

    脸色由暗转明,猛的抬头看向李孝光,“传旨,升朝!”

    “诏癫王,紫宸殿候驾!”

    李大官眉头皱得更深,“陛下这是......”

    “来!”赵祯一声呼喝。“咱们继续下棋!”

    得,这话一说,李秉臣也算明白了,这是把一众朝臣都甩给唐奕了。

    ......

    那边儿,韩琦等人从天没亮就在漏院站着,这都快中午了也没上“早朝”,心和腿是一个感受:

    酸啊!

    别提多烦躁了。

    这会儿,李孝光终于出来了,韩琦眼瞅着他扯着脖子,尖声尖语的:

    “有旨意!!”

    “......”

    “......”

    “......”

    这回韩琦学聪明了,不动。

    再让这阉人涮一次,韩相公就得跳五丈河保智商了。

    而李孝光果然是有旨意之后又大喘气,半天也没个下文儿。

    韩琦冷笑,阉人就是阉人,也弄不出别的花样儿来了。

    哪成想,他不动,李孝光还不宣旨了呢,专找韩琦。

    只听他尖着嗓子叫道:“呦,韩相公,耳背还是怎地啊?等什么呢?上朝啊,陛下可还等着呢。”

    啊噗!!

    韩琦差点没气死,这阉人怎么这么贱呢?

    心里悬着事儿,懒得和这阉人一般见识,一甩大袖。

    “哼!”

    出了漏院,直奔紫宸殿。

    朝臣们可没闲工夫替韩相公叫屈,一个个心怀忐忑地跟着韩琦往里走。

    赵宗实和赵宗懿吊在后面,脸都白了。

    这兄弟俩比韩琦还不如,昨天一听唐疯子回来了,吓的北都找不着了。这会更是不知道赵祯闹的是哪一出,让他们上朝干嘛。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文彦博才动地方,在漏院门前一停,正好在李孝光身边。

    “什么情况?大官可否先告知一二?”

    文扒皮现在也是迷糊的,不知道唐奕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官家又唱的哪一出。

    李孝光左右看了看,小声嘀咕:“陛下有旨,呆会儿相公权益行事,配合癫王即可。”

    “啊噗!!”

    文扒皮直接就喷了,瞪着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看着李孝光,声调都变了,“唐疯子要上殿!?”

    好吧,文相公一激动没收住嗓门,让没走的包拯、唐介和王拱辰听见了。

    噗噗噗!!

    老哥儿仨也喷了。

    “那疯子真回来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回来不是添乱吗?

    三人动静更大,王安石又听着了,先是一愣,随之......

    笑了。

    脏手在油袍子上蹭了蹭,小声自语:“看来,他是回来助我的青苗、募役两法的。”

    ......

    且不管这几位什么心情,先说韩琦为首的一众朝臣,来到紫宸殿,待列班完毕,头都不抬。

    “陛下圣福......”

    “金......”

    “安......”

    这个礼见的,真是百转千回啊。

    还圣福金安?龙椅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拜谁呢啊?

    一个个都在纳闷儿,上朝上朝,官家不应该在那儿坐着吗?

    人呢?

    正迷茫着,李孝光那阉人又是一声呼喝,这回真的把韩琦等人吓的差点没坐地上。

    “宣!!!癫王唐奕,觐见~~~!”

    你大爷的!!

    韩琦、魏国公,那两个瘸兄弟,再加一殿的文官,想到猝死,他们也想不到,赵祯一上来就把唐疯子拉上殿啊。

    韩琦心道,不对啊,唐疯子这个时候回京,又在这个时候上殿,这不是好事儿吗?

    可是,自己心里怎么这么虚呢?赵祯到底要干什么?

    ......

    呵呵,赵祯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唐奕来是好是坏。他只是凭着对唐奕的了解,本能地觉得应该是好事儿。

    那唐奕呢?

    唐奕也迷糊着呢!

    他本来是打算到福宁殿和赵祯坦坦荡荡地聊一次,做回那个先做后想,不求有道,但求无愧的疯子。

    可是一到皇城前才知道,早朝还没上呢,稀里糊涂就被赵祯安排到紫宸殿见驾了。

    这下可好,导演赵祯心里没底,主角唐奕心里迷糊,大反派韩琦、魏国公,加瘸兄弟也不知所谓。

    这注定是一场闹剧,一场意料之外的“早朝”。

    不过万幸,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唐奕。

    踏进紫宸殿,抬眼望,至高无尚的腾龙椅榻之上空无一人;低眉见,满朝文武茫然列班,连那两个瘸兄弟都在。

    唐奕立马什么都明白了,一咧嘴,笑了。

    大喇喇往殿中一站,“嚯~~!陛下不在?”

    “.......”

    “.......”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接。

    谁接啊?谁接谁脑袋有坑。这疯子不定憋着什么坏,更不定什么时候就抽筋儿,躲还来不及呢,还往前凑?

    见无人应答,唐奕也不嫌无趣,四下扫看,一眼就看见了韩琦。

    “这不是韩相公吗?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哼!”

    韩琦怎么可能给唐奕好脸色?断腿之仇似海深,这里要不是皇城大殿,韩相公又是紫袍加身,都恨不得上去生吞活剥了这疯子。

    “老夫好不好,不劳癫王费心!倒是殿下,不知这次回京是奉召,还是疯劲又上来了?”

    “呵呵。”唐奕干笑两声,要是这就让把韩稚圭把话给套出来了,他就不是唐奕了。

    “腿还疼吗?”

    “.......”

    “.......”

    “......”

    韩琦气成什么样儿就别提了,连殿中百官都是一翻白眼,差点没气乐了。

    这疯子是真嚣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是魏国公!?”

    韩琦一张老脸被顶成了猪肝色,唐奕根本不给他发火的机会,话锋一转,直指魏国公。

    “谁是魏国公,出来让本王瞧瞧呗?”

    .......

    魏国公梗了梗脖子,没动。

    一来,他自恃身份不屑与唐奕这小年轻一般聒噪;二来.......

    魏老国公心里也虚,虽然没见过唐奕,可是这唐疯子之名,他老人家也压不住。

    可是,他不接话,不代表唐奕就这么算了。

    他这一叫魏国公,百官自然下意识地就往魏国公那里看,唐奕很容易就找到了位列前班的那白胡子老头儿。

    目光锁定,直直地就朝魏国公过去了。

    “你就是魏国公?”

    你大爷!

    魏国公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就差点没骂娘。

    倒不是唐奕语气不善,而是,这孙子往哪里看呢!?

    魏国公心道,跟我说话,你看着老夫的眼睛不就得了,你,你老盯着我的腿干什么?

    强压心中怒火,故作沉稳道:“老夫正是西北魏国公,癫王殿下,久违了!”

    唐奕点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国公的腿,脸上的笑意也是渐渐敛去。

    抬手指了指,“咱们的帐,以后慢慢算!”

    噗!!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这是和魏国公说的,还是和魏国公的腿说的......

    众人脑袋里不由浮现出唐奕从涯州给魏国公传回来的口信儿:蹦着见人。

    ......

    而唐奕戏谑一番,也是满足了,借着对魏国公的怒气冷脸抬头。

    “明人不说暗话,老子今天来,就办两件事!”

    “第一,京东、河北诸路罢役致使黄决堤,得还百姓一个公道。”

    “第二,青苗、募役两法,今天要有个结果。”

    看着呆愣愣的魏国公、韩相公、瘸兄弟,还有一众朝臣,唐奕冷然再笑:

    “你们是想听讲理的?还是想听不讲理的!?”

    “!!!”

    韩琦一哆嗦,心说,这话......

    怎么听着那么眼熟呢?

    ......

第803章 饿死韩琦

    何止是耳熟?

    简直就是耳熟!

    要是把皇城换成回山,把紫宸殿换成休政殿,这活脱脱就是几年前的翻版。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

    “你们是要讲理的,还是不讲理的?”

    唐奕这句话一出,赵宗懿和赵宗实先不淡定了。惊恐对视,同一时间本能地看向贾子明。

    可是,他们好像忘了,他们已经亲手把挡在前面的老贾推了出去,贾相爷已经没有义务再为他们挡风遮雨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看向了贾子明韩琦!

    他看贾昌朝,倒不是指望贾昌朝出来与唐疯子一较高下,而且恰恰相反。

    当年,休政殿上唐疯子那一出,可谓是他韩琦政治生涯的转折点。,他又怎么能忘记?

    起初,韩琦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可是,当他看向老贾,精神却是为之一震,心中的那点恐惧也消于无形。

    一向自傲的韩相公从来都觉得他不输贾子明,今天要是斗得过这唐疯子,就更加能够证明这一点。

    是以,此时不但无惧,反而战意昂扬。

    当年,贾子明是主角,被唐疯子轰的渣都不剩了。而今天,主角换成他韩稚圭了。

    ......

    瘸兄弟在看老贾,韩琦在看老贾,魏国公一时还不知道唐奕这句话包含了什么意思,先是看韩琦,见韩琦在看老贾,老头儿也一转头,一起看老贾。

    好吧,当年经历过休政殿一事的朝臣,没有一个不看向老贾的。

    那一场,不但是韩稚圭心中的伤疤,也是贾相爷从此一撅不振的开端。

    如今,休政殿的一幕再次上演,老贾这尊神应该有所表示,报那一箭之仇了吧?

    呵呵,都想多了。

    迎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贾昌朝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倒退一步,闪到了一旁。

    两眼一闭,萎了。

    不但自己萎了,临闭眼之前,还给亲弟贾昌衡使了个眼色,还冲满朝文武轻蔑的一哼。

    心道,上啊?谁上老夫也不上。

    老贾是多鸡贼的一尊神。

    当年的唐疯子什么样儿?现在的唐疯子什么样儿?

    当年的唐疯子是一届白衣,全凭一股愣劲儿就把所有人揍的晕头转向。

    现在的唐疯子贵为嗣王,功盖当代,他要是真疯起来,谁也拦不住。

    杀不得,还打不过,罚之亦无用。

    怎么罚?人家名义上已经是“涯州团练使”了,在老贾看来,现在的唐奕几乎是无敌的存在,真正的“无欲则刚”。

    谁去触这个霉头,谁就是脑子有坑。

    .....

    老贾一闪,别人还好,那对瘸兄弟却是抓瞎了。

    这可靠谁去啊?

    没办法,只得一个劲儿的给吴奎使眼色,让吴奎顶上去。

    吴长文也不想上,可是瘸兄弟看过来了,再加上唐奕讲理不讲理也罢明了,他是不上不行了,因为他心里有鬼。

    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子浩啊......”

    “嗯!?”

    唐奕眼珠子一立,就瞪了过来。

    吴长文一缩脖子,这位爷他还真惹不起。

    不过,算起来,这么多年他虽然是汝南王一系,可是左右逢圆没和唐奕交什么恶,倒也心下稍安。

    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唐疯子这点理还是要讲的吧?

    “子浩啊,殿下已经贵为嗣王爵,总是要顾忌一下形象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来‘讲理的’。”

    “嘿嘿。”唐奕咧嘴一笑。

    “可是,本王今天不想讲理怎么办?”

    “这......”

    吴奎闹了个大红脸儿,暗骂,和着你今天来就是专门不讲理的,那你还问讲不讲理做甚?

    无法,尴尬地缩了回去,嘴上还神神叨叨地念叨着: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唐奕冷喝一声,一点没给吴长文留面子,扫视群臣。

    “老规矩,在老子不讲理之前,给你们一盏茶的工夫,不相干的,出去!”

    “哎!”吴奎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点头着就往出走。

    自己走还不算,拉着身边儿的官员就往殿外推,“走走走走,不关咱们的事儿。”

    还别说,吴奎一动,真有一些怕事的开始往殿外走。

    贾昌衡也想走,可是,抬眼看向大哥贾昌朝,见他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贾昌衡心里有点画魂儿:那我是走还是不走啊?既然都不掺合了,那大哥还留在这儿干嘛?

    贾昌衡哪里知道,老贾不走,不为别的,是因为他好奇。

    老贾不敢与唐奕硬碰硬是真的,不想再掺合这些破事儿也是真的。

    可是,对于唐奕故技重施,重提讲理和不讲理这个梗,却是一点都不看好。

    说白了,唐奕可以用强来为邓州营平反,甚至可以把刀架在朝臣脖子上把黑的说成是白的,可是,他却无法用强来施政。

    今日之争已经不是当年争一时对错的那个层面了,要是发个疯有用,用个强就能行,那官家直接把禁军开进大殿不就得了?

    还是那句话,这殿中定下什么章程,做出什么决定固然重要,可是,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因为,施政的人还是那些人,你左右得了殿上的百官,却无论如何也左右不了大宋万万众的地方官和豪族。

    他想不明白的是,以唐奕的才智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他还能有什么手段,让他明知无用还要耍这么一出?

    微微睁眼看着唐奕,对于这个十年的对手,直至今日,老贾依然不敢说了解。只等唐疯子的后招,看他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有真材实料。

    而那边的唐奕也没让老贾久等,看着纷纷准备出殿的朝臣,终于开口。

    “洛州曲连成。”

    “博州孙恪。”

    “潍州吴奎。”

    “都他妈给老子滚回来!!”

    可怜吴长文都已经走到殿门口了,唐奕这一嗓子,吓得吴长文腿一软,一个趔趄。

    完了,还是没躲过去。

    “来人,关门!”

    随着唐奕一声吩咐,吴奎眼睁睁地看着殿门轰然闭合,摆出一副死了爹娘一样的表情,回转殿中。

    “殿下,这又是何故,奎可是从未与殿下结怨啊!”

    唐奕笑了。

    “潍州吴氏、博州孙氏、相州曲氏。”

    一转头扫向韩琦,“还有安阳韩家。”

    “今春煽动各州豪族罢役,是你们几家牵的头儿吧?”

    “殿下甚言。”

    吴奎已经失了方寸,韩琦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急急接过话头,面色平静的出前一步,直视唐奕。

    “什么潍州吴氏?相州曲氏的?大宋朝哪有什么世家大族?凭此句,老夫就可告殿下一个污蔑诽谤之罪!”

    唐奕斜眼看着他,“少特么跟我装蒜!”

    “有意义吗?”

    抬眼看着满朝的官员,“今天陛下不在,殿门也关着,咱们就先把话挑明了。”

    “收起你们那些所谓的场面话,也别特么藏着掖着让老子瞧不起你们!”

    “老子今天来,既不是为官家达到某个目的,也不是和你们玩什么心眼儿。”

    “老子就是来要个公道,就是来寻晦气的。”

    “所以......”

    转头再看韩琦,“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结果都一样!”

    “哦?”韩琦戏谑地一扬嘴角。“那老夫倒要听听,癫王殿下所说的那个结果是什么了。”

    说到这里,韩琦声调陡然拔高,满是愤怒:

    “再把老夫的两条腿打断吗!?”

    “......”

    见唐奕默不出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韩琦淡淡一哼:

    “怎么?癫王殿下还不动手?不动手怎么显得出殿下的疯!?怎么显得出殿下的手段通天!?”

    言辞之中,极尽嘲讽。

    说白了,韩琦和贾昌朝的想法一样,料定唐奕玩不出什么花样。

    所谓唐疯子,挣钱是一把好手,耍点小聪明也不差,发起疯来更是驾轻就熟。可是,朝堂之上他就是个白痴,为官之道在于御众,而非敌“一”。

    唐奕敌得了一,敌得了二,却不能与大宋所有官员、大族为敌。

    而罢役之事起于革新,革新就是与大宋的上流社会为敌。

    唐疯子再疯,他也疯不了整个天下。

    ......

    不光他这么想,此时在殿上没走的文彦博、包拯、唐介等人也是眉头微皱。

    唐奕刚刚的那番话可以说狂到极点,连官家都没放在眼里。可是结果呢?施政之道确实不是吓唬就能行了。

    “韩相公想听结果?”唐奕终于悠悠开口。

    “好,我就给你个结果。”

    “半个月之内,江南、荆湖、蜀中诸州的粮食会运抵博、潍、相、安阳四州。”

    韩琦一怔,只觉从脚心往上钻凉气。

    “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唐奕的话依旧平静。

    “一个月之后,这四州的粮价会恢复到受灾之前的正常水平,也就是每石五六百文。”

    这时,一直闭眼的贾子明猛睁开了眼睛,一脸惊骇地看着唐奕。

    这就是唐奕的后招?

    老贾心中一阵懊恼,算来算去,怎么就没算他手上的观澜呢!?有那个庞然大物在,唐奕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这样一来,几州豪族借灾敛财的美梦却是要落空了,这可比打人、打断腿来的更狠。

    可是,纵使想到了这么多,老贾还是低估了唐奕的手段,这还远远不算完。

    看着已经开始发荒的韩琦,唐奕冷然再道:

    “两个月之后,全宋三百七十一个州的余粮都会运到四州!”

    “华联铺携粮下乡,饿死一个灾民,我‘唐’字倒着写!”

    “五年之内!”唐奕越说越重,每一个字仿佛都砸在韩琦的心尖上。

    伸出一根手指,“五年之内,博、潍、相、安阳四州的粮价,每石......一百文!”

    嘶!!!

    扑通!

    紫宸殿上无人不倒吸一口凉气,“一百文!?”

    什么概念!?一斤粮的价格还不到一文钱。这个售价,别说是赚钱,连农户自耕自种成本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没人再买大户家的粮,大户家甚至都不敢再种粮。因为种的越多,赔的就越多。

    意味着,家里有多少良田,一年之后,就有多少荒地。

    而韩琦则是直接扑通一声,坐到了大殿上。

    “你!!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唐奕蹲下身形,瞪着韩琦。“你不是要结果吗!?家里不是地多吗!?不是想发横财吗?”

    “老子活活玩死你!”

    “你....你!”

    韩琦只觉胸中一股燥气呼之不出,吸之不进,就卡在那里,别提多难受。

    “你这是公报私仇,不顾民生!”

    唐奕咧嘴一乐,“放心,四州民粮我常价收售,绝不祸害民生。”

    “你赔不起!”

    “赔不起?”唐奕冷冷地扬起嘴角。“老子观澜一年盈余快赶上农税了,你看我赔得起,赔不起!”

    “那,那不是你的观澜,那是官家的观澜!”

    “那就是我的观澜!”唐奕猛然咆哮,状若疯魔。

    “老子一个大仔、一个大仔攒下的观澜!!”

    嘎!

    韩稚圭再难强辩,嘎的一声,两眼一翻,气晕了。

    “哼!”唐奕看着死鱼一样的韩琦,轻蔑一哼。

    “就这点能奈,还他-妈冒头儿!?”

    站起身形,正瞧见脸色煞白的魏国公。俩手一抄,靠了过去。

    “老国公啊,这里面有没有您老的事儿啊?”

    魏国公冷汗都下来了,“老,老夫久居西北,怎,怎会参与河北诸州的事情。”

    “嗯.....”

    唐奕点了点头,鬼才信他的话。但是过尤不及,收拾了韩琦,这老货却是要放一放了。

    看向瘸兄弟,“你们呢?”

    “没有,没有,没有!”两兄弟把脑袋都快摇掉了。

    汝南王府的私产可比韩琦、吴奎家里多太多了,要是唐奕也跟他们这么玩,别说五年,一年就完蛋了。

    ......

    倾销!

    唐奕这一手,就是大宋版的低价倾销。

    在没有反不正当竞争法,没有价格法的大宋,手握观澜这个商业帝国,唐奕想玩死那些所谓的富家大族,简直太容易了。

    把四州粮价压到一百文每石,不到原价的五分之一,韩琦一年赔得起,两年可以吃老本,三年四年五年......

    唐奕要是做的绝一点,封死韩家在安相的所有进项,韩家这个所谓的大族,就得揭不开锅。

    不再理会魏国公和那两个瘸兄弟,唐奕扫视大殿。

    一众文臣不由倒退半步,看唐奕的眼神儿就像看一个怪物。

    他真的疯了?

    而唐奕只是淡然一笑,“你们!!”

    “也得还百姓一个公道!”

    “......”

    “......”

    全场默然,落可闻针。

    所有人都在害怕,怕这疯子急眼,干出更出格儿的事儿。

    ......

    此时的贾昌朝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局中的韩稚圭触之即溃,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

    看着魏国公惊若寒蝉,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

    看着唐子浩外疯内稳,把大宋百官玩弄于股掌之上。

    老贾生出一丝明悟:

    从前的自己也在局中,就像现在的韩稚圭,是多么的可笑荒唐。

    而从前的唐子浩,所有人都在关注他几时发疯,几时捅破天,却谁也没主意到,在疯子的表相之下,他已经铸就了一把绝世利剑,悬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老贾想笑,笑自己,笑韩琦,笑魏国公等人的天真,天真到想集众人之力阻止革新。

    老贾想哭,哭自己,哭赵允让,哭所有站在唐疯子对立面上敌人们,生不逢时,与妖同世。

    但是,看着唐奕胸有成竹的表情,老贾气息微乱,顾不得亦哭亦笑,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奕。

    他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唐奕还有后招,还有更加惊世骇俗的东西等着众人。

    他现在完全当自己是一个观众,一个局外人。

    他甚至有些期待,想看这个曾经的对手到底高明到什么地步。

    他想借此来聊以慰藉,自己输给这样的人物,一点都不冤。

    ......

    唐奕完全没让老贾失望。

    下一刻,他扔出了一个绝不属于大宋,也足以改变大宋命运的大杀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威力绝不亚于机枪大炮。

    那就是银行。

    只见唐奕平静地开口,一点也不似刚刚那般激动。

    “这个公道怎么还,本王已经帮你们想好了,也帮你们做了。”

    “从今天开始,受灾的四十六州县所属华联商铺向各州百姓低息借贷。”

    “耕户以产作押,可借助农钱。”

    “商户以产作押,可借周转钱。”

    咧嘴一笑,“连佃户、贫农也可以户为保,借赎地钱。”

    “各位以为怎样?”

    怎样?不怎么样!!

    一众朝官差点没骂娘。

    还当他真是为百姓取公道,原来是来抢生意的。放贷这门生意要是华联插手,那各地大族还真抢不过人家。

    那边王安石也不淡定了,一蹙眉头,心说,听着怎么像我的青苗法呢?怎么就成他的了?

    文彦博则是眼前一亮,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青苗法闹的那么凶,完全没有必要啊!挪到观澜去,谁也没招儿,都不用拿到朝堂上来议。

    唯有老贾,先是低头沉吟,马上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忍不住发问出声。

    “所谓低息,具体几何?”

    唐奕一回身,看是老贾问的,即使是对头,也忍不住送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很低!”唐奕直言。“农贷年息三十取一,商贷十五取一,而且......”

    “而且,可一分为三,一分为五,一分为十,三年、五年、十年还清!”

    “......”

    “!!!”

    贾昌朝闻言,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唐奕这不是抢生意,他这是毁生意。

    别的地方先不说,只这受灾的四十六州,只要华联铺按照他的这个章程一实施,这四十六州的民贷立马绝迹。

    再遇艰难,百姓会除了华联不做二选。而这么低的利息,又可分数年还清,一般农户是绝对负担得起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四十六州的土地再难兼并,且随着越来越多的佃户赎买土地,反而要出现倒退。

    这还不算完,别忘了,唐奕手里的观澜不但可以借钱给农户,他同时还掌握着大宋粮价的定价权。

    粮食价格他说了算,变向影响的是农田土地的定价权。

    如此一来,只要他想,富户大族想抬高地价来守住土地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土地逆向流失,回到农户手中。

    这是一条绝户计,要是真的全宋实施,还什么富户大族?没了土地的富户大族,还叫什么大族呢?

    ......

    看着地上躺着的韩琦,还有茫然无知、不知所以的吴奎等人,贾昌朝竟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算你们倒霉,撞刀尖儿上了。

    本来,要是唐奕把借贷单拿出来推行,众人就算一时想不清楚,但早晚也看得通透。等回过味儿来,就算和唐奕拼命,也得把这事儿给他搅黄了,那时候的唐奕就是与天下所有的豪族为敌。

    可惜,唐疯子选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发了一回疯....

    韩琦他们就算粮价上饿不死,唐奕也绝对不能让他们活。

    杀鸡敬猴,老贾现在才明白,唐奕这是在杀鸡敬猴!

    有这四州的豪门下场在这儿立着,谁敢反对!?

    谁敢反对,一百文的粮就进谁的家,谁就不是慢衰,而是速死。

    看着唐奕,贾昌朝由衷一叹,这十年,输的不冤!

    抖袖拱手,朝唐奕深施一礼,“昌朝......受教了。”

    说完,贾子明迈开大步朝殿外而走。

    他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他见识了人生最后一场精彩。

    .....

    唐奕目送贾昌朝出殿,心里还有点莫名其妙:

    这老货受的哪门子教?

第804章 相见

    这是贾昌朝最后一次登临朝堂,既无范仲淹离开时的极为光耀,也没有赵德刚走时的轰轰烈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就这么走了,为其送别的,只是老对手唐奕那近乎宣泄的怒火。

    ......

    福宁殿中。

    赵祯还不知道前面的唐奕做下了多大的一个局,更不知道他这个神来之笔造就的“癫王一怒”,对大宋、对他这位皇帝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赵祯也一点都不轻松,一面惦记着紫宸殿里到底会是什么情形,一面又要应付着李秉臣近乎疯狂的弃棋之道。

    没错,李大官一反常态,再非那个陪皇帝解闷儿的谄媚之臣,落子之处必有杀气,行棋之间尽显峥嵘。

    赵祯终于不用再抱怨这老太监一味让棋了,此时已是疲于应付,险象环生。

    ......

    只下了一半,赵祯心乱棋也乱,眼见败局已定,索性把棋子一扔,投子认输了。

    “秉臣啊!”抬眼看向老李大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这老太监今天实是反常,一点面子都没给他这个皇帝留,半局就杀的血流成河了......

    李秉臣依旧盯着棋局,他是有话要说。可是,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能寄情于棋,聊表心中闷气罢了。

    “老奴并无禀报。”

    “不对!”赵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秉臣。“你一定有话,而且,朕已经猜到你要说什么。”

    “你是想说,朕不应该把他推到殿上去,对不对!?”

    “他是回来请求赐婚的,今日殿上不论成败,朝臣必是更狠癫王,来日朕若赐婚,阻力更大。”

    “你在怨朕,对是不对!?”

    “......”

    李秉臣终于抬头,脸上僵硬的笑意逐渐敛去。

    “陛下既然什么都明白,说明也知这是烦恼,那又何必呢?”

    李秉臣侍奉了赵祯一辈子,小心了一辈子,慎言了一辈子,也许,该为这一辈子说几句真话了。

    “还是陛下后悔了?想借老奴的口来聊表愧疚??”

    “你......”

    赵祯一阵错愕,这老太监一张嘴就顶得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朕只问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这老奴才,扯那么远做甚?”

    李秉臣淡然一笑,不接话,却是失落摇头,又蹦出一句,“让陛下失望了......”

    “老奴刚刚想说的,不是这句。”

    赵祯一怔,“那你要说什么?”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冒犯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赐婚之事,陛下说了不算,朝臣说了更不算,只有癫王说了才算!”

    “换而言之,就算陛下不赐婚,天下人都反对,那个疯子依然会娶公主殿下。这一点,陛下比老奴更清楚,唐子浩干得出来。”

    “......”

    赵祯默然,虽不想承认,可是李秉臣说的一点都没错。也就是说,赐婚只是一个形势,要挟不了唐奕。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秉臣平静地看着赵祯,“其实,从老奴今早一进宫,这句话就一直憋在心里。只是陛下思前想后,机关算尽,却偏偏没让老奴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

    “老奴要说的是,陛下要当外公了,您是不是想个好名字赐于新婴?”

    “毕竟涯州万里之遥,等降生了再赐名就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李秉臣玩味地看着赵祯,“老奴要说的仅此而已,必没有陛下想的那么复杂。“

    “......”

    “!!!”

    赵祯先是怔怔无语,随即浑身发凉。

    “秉臣,你......”

    李秉臣再笑,“自打一早老奴把公主已有身孕的消息带进宫,整整一个上午,陛下没问过一句福康公主可还好,更没想过公主腹中的婴孩是您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

    “老奴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对癫王如此忌惮,更不明白陛下怎么变得如此冷漠,可是老奴却知道......”说到这里,李秉臣面色潮红,老目之中朦胧一片。

    “老奴却知道,这不是老奴侍奉了一辈子的圣人,不是那个仁善无双、慈渡天下的圣人。”

    赵祯面上也是发烫,被一个老内侍说得无地自容,这还是第一次。

    诚然看着李秉臣,“可是,可是朕是皇帝啊!”

    李秉臣摇头,“圣人做了三十余载不像皇帝的皇帝,怎么对最亲的人反倒要用帝王之术来衡量了呢?”

    “......”

    赵祯再次默然,良久方摇头哀道:“看来,秉臣还是觉得朕对癫王有失公允啊。”

    “老奴不敢。”

    “秉臣啊....”赵祯长叹一声看向殿外。

    “子浩之才,若以前人相较,你觉得最像谁?”

    “老奴不知。”

    赵祯沉声说道:“当推唐时郭子仪!”

    “他有郭子仪的才干,出之定国,随用随成。”

    “有郭子仪手捧两京奉天子的忠心,也自不用说。”

    “但是,即便他才可定国安邦,功劳更胜忠武公,可他却远达不到郭子仪‘用之则行,出之则藏,合光同尘’的处事之道。”

    “所以......”

    “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穷奢极欲而人不非。”

    “子浩最多只能做到第三条,这就是朕忌惮他的原因。”

    “那是个疯子,而且是一个不懂处事之道感性的疯子!”

    “他可以为了一个念头倾家荡产来拼回燕云,可以为了不屑而放弃人臣之极,也可以为了所谓的理想、信念把自己发配到涯州去。”

    “那谁敢保证,待朕千古之后,他不会又生出一个念想,要登临大宝改朝换代?”

    “朕不得不防啊!”

    ......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来。

    可是这回,李秉承却不打算再含混其词了。

    淡然一笑,低头看向赵祯已经认输的棋局,突兀地冒出一句:

    “陛下还没输,怎就不下了?”

    “嗯?”赵祯疑声观棋,一时也投入进去。

    “没输吗?”

    “这里。”李秉臣指着盘中一角。

    嘶!!

    赵祯立时反应过来,在棋盘下方,却有可为。看似死水一潭,可是稍作经营,立可盘活,局势也大不一样了。

    “诶......”赵祯可惜的一叹。“老了,却是手眼都不中用了。”

    “当局者迷,陛下只盯盘中一地,却是难见小处了。”

    赵祯抬头看了李秉承一眼,二人相处了半辈子,哪还不知这老太监话里有话?

    “你这老奴又拐弯抹角的要说什么?”

    李秉臣大乐,“老奴能有什么见地?只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陛下以郭子仪作比,那老奴却有一问了。”

    “说来听听。”

    “陛下真的觉得,唐子浩是忠武公吗?还是觉得您是唐肃宗?”

    “......”

    赵祯一下子僵在那里,面容呆滞,一时无言。

    李秉臣就那么看着赵祯,等他的反应。

    赵祯是他看着长大的,本就是超越了一般的主仆。如今他退养观澜,行将就木,更是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了。

    “忠武公四朝柱石,但在四位唐皇眼中,忠武公也只是臣子罢了,”

    “人臣,自有人臣之道,忠武公的处事之道也自然无可厚非。”

    “但是,陛下不是唐肃宗,更不是唐代宗有忠武公这样的不世之臣再造大唐。”

    “陛下只有一个疯子,期以兴宋。”

    “可是,这个疯子与忠武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从进京那一天开始,就不是一个臣子,陛下也从来没当他是一个臣子来用!”

    “要是老奴来推一前人做比,那老奴倒觉得是‘为知己者死’的豫让。”

    “而那个他肯抛去生死,不顾名声也要用命去维护的人......”

    “就是陛下你啊!”

    李秉臣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更是诚恳。

    “陛下觉得,子浩真的是一个疯子吗?”

    “他真的就靠一股子疯劲儿,造出观澜这个庞然大物?”

    “真的就疯疯癫癫、横冲直撞地把燕云拿回来了?”

    “真的就一发狠,彻底断了汝南王一脉的念想?”

    “陛下比老奴更清楚,子浩从一个市井顽童走到今天,靠疯是疯不出这般成就的。”

    “非绝顶聪明之人,不可为之。”

    “可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就学不来郭子仪的处事之道,偏偏在与陛下的关系上显得如此幼稚,如此别扭呢?”

    “为什么?”赵祯喃喃出声。

    其实他心里有答案,只不过不想去承认罢了。

    李秉臣大声急呼,“因为他在乎啊!”

    “正如陛下此时,心中苦楚无处宣泄,只能借着下棋,借着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赐婚’之由,与一个老太监诉苦。”

    “不也是因为在乎,因为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臣子吗?”

    “......”

    赵祯再一次无言以对。

    倔强地强辩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从来都只是个臣子,朕也只当他是臣子!”

    李秉臣摇头,“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观澜有多大,这个疯子的破坏力有多强。”

    “若为臣子,陛下不会让他笼络将门,兴起观澜。”

    “若为臣子,陛下也不会任他在休政殿上掌掴张尧佐。”

    “若为臣子,陛下更不会由他以一人之力收复燕云,成了那个功高震主的癫王殿下!”

    “若、为、臣、子!”

    ......

    “够了!!”

    此时,赵祯心里矛盾至极,眼前,那个近若亲子的唐奕和那个权势倾国的唐奕不断交替。

    烦躁的爆喝出声:

    “他就算不疯,他就算死忠,他就算......”

    “他就算是朕的亲儿子,君臣之道亦不可破,为祸之根亦不可埋!”

    “这不是你一个内臣应该议论的事情!!”

    “陛下......”

    对于赵祯的天子之怒,李秉臣反倒极为平静。

    “是您让老奴说的啊!”

    “你!!”赵祯面容扭曲,瞪着李秉臣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该死!”

    ......

    面对已经失去理智的赵祯,李秉臣心头不由升起一个戏谑的想法:

    到底是唐奕疯了,还是咱们这位官家......疯了?

    颓然起身,看了看殿外,“时辰不早了,陛下也该上朝了。”

    “老奴告退......”

    这一次,李秉臣步履虽仍是蹒跚,但却走得极为坚定。

    “你给我回来,朕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李大官惨笑一声,连头都没回。

    “那陛下又待怎样呢?杀了老奴,以正君臣之礼吗!?”

    说完,老大官绝然欲出,可是......

    可是刚一抬眼就全身一僵,看着殿门的方向怔住了。

    赵祯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殿门口,只觉心头一紧,之前的龙颜之怒瞬间消于无形,面容呆滞,喃喃出声:

    “你......来了啊?”

    ......

    殿门外,本应在紫宸殿上的唐奕映着下午的骄阳长身而立。

    原本平静的神情也是略有起伏,在涯州积蓄的怒气,在紫宸殿上宣泄的咆哮,还有早就准备好的话语,此时也是不知甩到哪儿去了,不自觉的气势一弱。

    赵祯老了,白发比之一年前多了......

    缓步进殿,没有行礼,只是淡淡地回道:“回来了。”

    赵祯一阵局促,唐奕来的突然,既无通传也无先兆,老皇帝没有一点准备。

    僵硬地望了望殿外,“早朝......都解决了?”

    “解决了。”

    唐奕答的风轻云淡,赵祯听的也是心不在焉。

    等唐奕说完,老皇帝脱口而出:

    “石进武早有归附之心,朕是知道的。”

    “朕没有拿你的儿子做赌注......”

    “......”

    说完之后,赵祯自己都愣住了,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太心急了。

    唐奕则是略微晃神,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场面立时一僵。

    李秉臣看着二人,心有感叹,出前一步,圆场道:“子浩是如何处置紫宸殿上的事情的?”

    “对对......”赵祯急忙应声。“说与朕听听。”

    唐奕自无不可,当下把紫宸殿上的细节一一道来,包括自己的那声宣泄“那是我的观澜!”

    赵祯怔怔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从无措到平静。

    等唐奕讲完,才是回过神来一声苦笑:

    “大郎心有怨气啊,原来你是来管朕要你的观澜的!”

    ......

    “陛下误会了。”

    经过初见时的错愕,唐奕现在也平静了下来。

    拱手施礼,庄重有度。

    “臣......”

    “是来请求赐婚的!”

    “臣?”

    “好一个臣!”

    赵祯重重点头,赌气道:“朕问过钦天监了,下月初七,黄道吉日,朕会拟旨,公主出降(下嫁)”

    “爱卿......可以安心了!”

    唐奕抬眼看着赵祯,如果刚进门时的赵祯还有犹豫,还有真情流露,那么现在冷静下来的赵祯,还是选择了一个唐奕不想见到的结果。

    “臣从来都很安心。”

    “臣从来没有认为过公主不是臣的妻子。”

    “臣......”

    “不安心的是......”

    “臣少了一位知我、信我的长辈,却多了一个用我、疑我的天子!”

    “臣,心中有憾!”

    “有憾?”

    赵祯瞪圆了眼睛,站了起来,探身看着唐奕,缓缓绕出书案。

    “你心中有憾?”

    指着唐奕来到他身前,“好!”

    “那朕就再做一回你的长辈,让这个长辈来告诉你,他心中......”

    “也有憾,而且不比你少!”

    “小混蛋,朕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想听吗?”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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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410/ 第一时间欣赏调教大宋最新章节! 作者:苍山月所写的《调教大宋》为转载作品,调教大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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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大宋介绍:
庆历六年,中原大地群狼环嗣,赵宋王朝歌舞升平.... 唐奕梦回千年,亲眼见识了大宋的雍容华贵与温情。 起初他只想享受这个时代,什么靖康之耻、蒙古铁骑都与他无关。反正再怎么闹腾历史都有它自己的轨迹。 千年之后中华还是中华!亡不了! 但当那位忧国忧民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变了...他想为那个老人做点什么顺便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于是怎么把大宋这只羊,变成呲着资本獠牙的狼!成了唐奕唯一的目标!!调教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调教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调教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