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扬州之事
第三百章扬州之事
沈穆清不相信萧诏有这么狠心,萧飒也不相信,大太太更是露出苦涩的笑容来:“他这人,一生如此,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打一棒子再给你一个甜蜜枣。(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萧成是聪明人。可要是平时,他或许能体会萧诏想把茶秀逼回萧家的心情,可现在……大老爷出言威胁在前,雷霆一击在后,只怕也会犯糊涂。”
“他不是很有骨气的吗?”萧飒撇了撇嘴,“既然敢发脾气,就要承担后果。”他吩咐妻子,“以后少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今天收到父亲的来信,说十一又考砸了。准备一心一意地走捐监这条路了,让我们帮着找找路子。”
“以前我也问过十一弟妹,”沈穆清笑道,“她说四太太已经找了人,所以我才没有插手的。现在父亲这么一说,好像情况又不同。你还是写封信回去问清楚的好。免得我们帮了倒忙。”
这件事,萧飒并不知道。闻言点头:“我知道了。等会就写封信回去,让父亲和母亲商量好了我们再行事。”
大太太在一旁听着却突然插言:“……她一向喜欢‘不动声色’,结果别人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好心常常办成了坏事,又招了她抱怨。这件事,还是穆清考虑的周到。”语带抱怨,又转身望着萧飒,“你以后遇到家里的事,不要乱拿主意,要商量穆清。”
萧飒眼含戏谑地望着沈穆清:“您放心。现在我件件事都商量穆清的。”
大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穆清被萧飒当着长辈这样调侃,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了头,玩着手边的茶盅盖子。
“那我先走了。”萧飒站起身来,“我酉时要去宫里看看。”
这次沈穆清和萧飒是特意带了孩子们来西山别院给大太太请安的。
大太太喜欢悦影活泼可爱,子扬天真无邪,萧飒不在,两个孩子更放得开……
“去吧!外面天冷,把你媳妇留下来陪我说话。”大太太笑着让玉簪送萧飒出门,“路上小心点。”
萧飒向大太太行了礼,沈穆清亲自给他披了鹤氅,由玉簪陪着出了门。
只是萧飒前脚刚走,后脚庞德宝就来了。
沈穆清微微吃了一惊。
不知道大太太派庞德宝去干了些什么?
庞德宝见沈穆清在,笑着给两人行了礼,道:“您派我去打听萧成在泉州的生意,我刚得了回信,特来禀告大太太。”
“怎样?”大太太声音里有几分紧张。
庞德宝苦笑:“成大爷把泉州的生意盘了共盘得了二十五万两银子,借了鼎丰号钱庄,把二十五万两银子全带到了临城老太爷那里。和五爷合伙的几桩生意也都把股份让给了五爷……”
大太太一听,眉头立刻紧锁了起来。
“还带着陆姨娘从扬州的宅子里搬了出去。宅子里的家私、箱笼一件没带。”
大太太一怔:“那老爷……”
“老爷让人撬了锁,请了牙行的人去看宅子。”庞德宝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要把那宅子卖了。”
大太太呆住,半晌才心不在焉地朝着庞德宝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庞德宝应声退下。大太太满脸困惑地对沈穆清道:“三十几年了……难道她就这样搬了出去不成……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沈穆清却觉得萧成这样意气用事,恰恰表达了他对萧诏这种安排的愤怒。
就像一句老话:没有爱,哪来恨。
既然恨了,又怎会让对方那么轻松而退。
等沈穆清带着孩子从西山回到南薰坊时,扬州那边又有新动向传过来。
“……等到买家去看房子的时候,陆姨娘突然披头散发地冲了过去,说这是她的房子,谁也不准买。牙人拿了地契房契,她突然一把夺过来撕了,还说,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别插手。买家看这样子,怕麻烦,立刻不买了。牙人失了契约,只好让小厮叫了大老爷去,重新到官府里补了一份契约。”庞德宝颇为无奈,“陆姨娘就闹到了大老爷那里。老爷避而不见,只管事把陆姨娘强带到了成大爷那里。还放出话去,说陆姨娘带着了萧成几个离家,只要陆姨娘一日不回萧家,陆姨娘和萧成几兄弟就与临城萧家没有任何关系!”
沈穆清愕然。
没想到萧诏会避而不见……
“大老爷这话一说,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大老爷是什么意思了。不仅有人去劝成大爷,也有人去劝陆姨娘。特别是漕帮的现任帮主陈大青。大老爷当年独闯漕帮的堂子,漕帮没有人能出手制得住他,没有办法,这才尊了大老爷为帮主。后来大老爷带着漕帮,生意一年比一年做得大,硬是把那些草莽给折服了。江湖上提起漕帮帮主萧诏,哪个不伸一个大拇指。如今大老爷虽然让了贤,可江湖威望在那里。陈大青初掌漕帮,正是立威的时候,大老爷在扬州,他又怎能恣意行事……亲自请了成大爷喝酒吃饭,劝他带着母亲早点离开扬州回萧家去。”
沈穆清微微点头:“他们留在扬州,的确会让很多人不快!”
“谁说不是。”庞德宝摇头,“成大爷原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现在自陷其中,做起事来就有些糊涂了。不仅拒绝了陈帮主,还当场拍桌拂袖而去。说什么,你陈大青做要走狗,不要把我们兄弟拉进去。气得陈帮主脸色铁青,当天晚上,就有人往陆姨娘和成大爷住的地方丢死鸡。”
沈穆清脸色微变,迟疑道:“虽然说是人一走茶就凉,可这也太快了些吧?”
“成大爷和您想到一块去了——都怀疑是大老爷暗示那陈大青干的。”庞德宝道,“在家生了一夜的闷气,第二天一大早去找大老爷理论。”
“那大老爷怎么说?”
“大老爷根本不在扬州。为萧家的一桩生意去了关外,要到开春才能回来。”
“这样说来,根本就是陈大青的主意?”
“陈大青这个人,桀骜不驯又有雄才,整个漕帮,只有大老爷能压他几份。”庞德宝低声道,“您以为那萧山入狱的事就那么的简单……说起来,萧山在漕帮长大,几个纨绔子弟欺压行院中的人而已,他就能为这事打死人?大太太推断,大老爷第一桩事就是把漕帮交出去,只怕也是想保全萧成几兄弟,不想让他们再去趟这滩浑水。”
“还好萧飒是在临城长大的。”沈穆清不由侥幸,“要是跟着大老爷,凭他的性格,只怕就是个杀人放火的主!”
庞德宝若有所指地笑了笑。
沈穆清心中一跳:“难道……”
庞德宝笑道:“奶奶想多了。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打算罢了。”
沈穆清不由低头沉思。
庞德宝却不想她往这方面想,继续道:“好在成大*奶是个明白人。一看这情况,立刻拉了成大爷商量回临城的事。”
沈穆清暂时丢开心中所想,一心一意说扬州的事。
“绿萼我只见过一面,看样子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她沉吟道,“她又是做媳妇的,应该比儿子们冷静些。”
“正是。”庞德宝道,“成奶奶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劝成大爷,就算是不回临城,扬州也是待不下去了。不仅扬州待不下去了,就是漕运沿线的沧州、镇江等地也是不能待的。要不然,陈大青是不会放心的。成大爷听了觉得有道理。和弟弟们商量,决定举家搬迁,或到山东、或到河南定居。成大爷的弟弟、弟媳们都同意了。陆姨娘却坚绝反对。还说要去关外找大老爷。成奶奶就劝陆姨娘,您既然已经决定不回萧家了,关外又是苦寒之地,还是别去找大老爷了。
陆姨娘一听,扬手就给了成奶奶一巴掌。质问成奶奶:你是不是想我回萧家被萧家的人整死?然后自由自在没有婆婆管,好做萧家的管事奶奶……成大爷见成奶奶惹火了陆姨娘,忙上前劝慰她。陆姨娘却说成奶奶恶言顶撞婆婆,让成大爷把成奶奶休了。成大爷当然不会答应,只是好生安抚陆姨娘。陆姨娘见儿子敷衍自己,气得不行,拿了藤条就要行家法。一旁萧山媳妇看不下去了,就把陈大青往家里丢死鸡的事说了。还说,扬州是待不下了,要是您觉得山东、河南都不好,不如您自己挑个地方。趁着我们手里还有些钱,到了新地方能置点地……陆姨娘听了就问萧山媳妇什么意思?好像家里没钱了似的。
萧山媳妇就把成大爷怎么把钱都还给了萧家的事说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陆姨娘哭天抢地,说老爷不会丢下她不管的,骂成大爷是败家子,凭什么把钱给萧家。那可是她养命的钱……”
“儿子在跟前,说这样的话就有些过份了。”沈穆清很不赞同。
“正是这个理。”庞德宝道,“成奶奶就为丈夫抱不平。说:当初是您决定不回萧家。萧家的东西自然就要全还给萧家……陆姨娘听了就指着成大*奶骂,说成大*奶是狐狸精,把他们家里的风水败坏了。要不是成大*奶,成大爷怎么敢忤逆她之类的话。把个成大*奶气得站在一旁直哭。”
(还有几章就结文了……)
第三百零一章 转念成空
第三百零一章转念成空
“那后来呢?”沈穆清问庞德宝。(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陆姨娘以死相逼。让成大爷去临城把他还回去的东西都要回来。”庞德宝苦笑,“成大爷没有办法,又不能真的回临城去要东西,如今在镇江府住着,天天喝酒解闷。他身边的小厮没有办法,特意找到我这里,想让爷出面劝劝成大爷。”
这是男人们的事,女人最好不要插手!
沈穆清点头:“待会相公下了衙,你和他说说去。”
庞德宝有了沈穆清这句话就放了心。
常言说的好,冤家易解不易结。他们又是生意人,讲究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愿意把人给逼到墙角没有退路。万一真的走到了生死相见的地步,那就要一脚踩了别让人翻身。如果当年萧飒出事的时候萧成不闻不问或是落井下石,自己一定不会饶过萧成。既然那个时候萧成帮着凑钱送信,现在萧飒也要顾着手足之情才是。只是现在家里的事奶奶当家,萧飒又是事事都商量奶奶,奶奶要捏着萧成不放,只怕萧飒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装作不知了……现在奶奶说把这件事和萧飒商量,那就好办了……
庞德宝在心里琢磨着,小厮喊他也不知道。
“庞管事。庞管事……”小厮只好推他的肩膀。
庞德宝回过神来:“什么事?”
“庞管事,爷回来了,让您去呢!”
庞德宝听了,忙整了整衣裳,跟着小厮去了萧飒的书房。
“听说你找我。”萧飒正低头写着什么,看见庞德宝进来,问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头写字。
庞德宝上前帮萧飒磨墨,把萧成的事说了:“……总这样僵着也不好。”
萧飒抬头,望着庞德宝一眼:“他的事,我们凭什么管?”
他通常会直呼萧成的名字,这里的“他”,指的是萧诏。
庞德宝劝道:“总是父子……”
萧飒放下笔,长叹一口气:“德宝叔,您和大太太一样,做生意是把好手,这些人情世故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庞德宝从萧飒七岁跟着他,二十几年,第一次听到萧飒喊他“叔”,第一次听到他用“您”……一时间,他热泪盈眶:“我,我……”
“这件事,我们作壁上观好了。”萧飒低下头,重新拿起笔来开始写字,“他能算计萧成,别想算计我。你有什么事去忙去吧!这件事不要管了。”
庞德宝只好退了出去。
迎面碰到了英纷。
英纷掩嘴而笑:“管事碰了钉子?”
庞德宝讪讪然地笑了笑。
英纷聪明能干,他是很赏识的。有时候不免想。如果她要是跟着大太太,说不定能做个女掌柜的……
他轻声地笑问:“姑娘今天怎么有空到处走走?奶奶那边舍得放你?”
英纷笑道:“看管事说的,奶奶身边多的是能干人,哪能少了我就不转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这不,四太太那边有信来了,我特意给奶奶送过去。”
庞德宝点了点头。
英纷知道庞德宝是萧飒最信任的人,他为人又谨小慎微,寡言少语,是个让人能随意谈话的人。她满脸欢快,忍不住道:“四太太终于低了头……”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妥,收了收笑容,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四太太想给十一爷捐监,结果托的人不得力,这一次没十一爷的名字。”又扬了扬手中的信,“四太太这次亲自写信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庞德宝看那信封得好好的,“不会是送信的小厮说的吧!”
英纷笑容有些勉强。低声抱怨:“什么事也瞒不过管事您?”
庞德宝看她小女儿样,笑起来:“那是因为我知道姑娘不会做那偷窥之事!”
“那是。”英纷听了又高兴起来,“我在奶奶身边多年,怎么会做这种没有脸面的事。”
庞德宝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英纷听了脸色一整,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奶奶这次不打算帮忙,四太太只怕又要失望了。”
看样子,奶奶不把四太太的气焰打下去是不罢休的……这就是典型的婆媳争斗。看是东风压到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庞德宝听了不由暗自庆幸。
还好大太太和七***关系微妙。要真成了正正经经的婆媳,争斗的一方是大太太,一方是七奶奶,他夹在两个厉害人中间,那可有得罪受了!
想到这里,他笑道:“苦了十一爷了!”
英纷却不以为然:“他有什么资格喊‘苦’。也不想想,他是有德还是有才,万一真的捐成了监生再捐个县令之类的,遭殃的可是百姓,可是我们爷。”
“这也是!”庞德宝想想,也颇为赞同,“十一爷和爷是兄弟,如果有什么事,爷总是跑不脱。”
“所以啊,这不仅仅是针对四太太,”英纷笑容里有几分得意,“还是为了避免麻烦——慢慢地找路子,慢慢地想办法捐生,再看四太太有什么反应,再慢慢地应付。总而言之,我们奶奶说了。就让十一爷在家里慢慢读书好了。反正家里也不缺那几个钱。”
“这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子。”庞德宝和英纷聊着,“万一出去闯了惹,用的钱不止那几个读书钱。”
“就是!”英纷连连点头,“我们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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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纷、庞德宝之所以能看穿沈穆清的心思,那是因为沈穆清在英纷面前淡淡地说了几句,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黄氏看穿了她的心思,这就不免让她惊讶了。
她说给萧飒听:“……说让我慢慢给十一叔找路子。十一叔能趁着这机会在家里好好读几本书,比急急出仕要好上百倍千倍。以后十一叔的事,就全托付给我了。”
萧飒哈哈大笑:“实际上,十一弟妹娘家早就败落了。”
“听说过。”沈穆清并不感觉意外,“还说母亲去给十一叔求亲的时候,黄家并不十分愿意。后来母亲三次亲自上门,还说,只要黄家给女儿,其他的,都是萧家的。这才打动黄家把女儿嫁给了十一叔。”
“还有一件事,家里的人都不知道。”萧飒笑道,“十一弟妹嫁过来以后,老太爷特意请了黄家到家里吃酒,还送了十万两银票给黄家。”
“十,十万两?”沈穆清愕然,想到黄氏那种恭顺的态度。
“黄家不愿意收。怕有卖女儿的嫌疑。”萧飒点头,“可老太爷是什么人?三言两句。就逼得黄家收了钱。要不然,黄氏怎么会忍气吞声地跟着十一过日子。想当年,她可是有名的聪慧。三岁识字,七岁读《论语》,十岁写策论……”
“你们家做事也太过份了。”沈穆清听了不禁为黄氏抱不平,“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萧飒听了并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道:“你说的不错。不过,四太太还是没有明白老太爷的意思。”
“老太爷什么意思?”
“老太爷常说从小看大。”萧飒沉吟道,“他老人家从来就没有指望十一能中举,只望十一弟妹能给十一弟生个一男半女的,弥补弥补十一弟的蠢钝。”
沈穆清不由冷“哼”:“难怪十一弟妹说自己不能生。我看。的确不能生。”
“你不会又掺合到十一弟屋里去了吧?”萧飒有些担心地望着妻子,“他可是你小叔子。”
原来的确有这打算,还好黄氏拒绝了……
沈穆清有几份心虚,脸上却露出轻蔑的表情:“你以为我什么都想管啊!”
“那就好!”萧飒松一口气,“我们身份尴尬……”
沈穆清听着心中一动。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萧飒很喜欢去沈家——在沈家,他可是正正经经的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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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清这边和四太太、黄氏书信来往,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喝了腊八粥,皇上、皇后和太子都分别有赏赐来,沈穆清又忙打发送东西来的内官,又忙着到宫里去谢恩,还要忙过年送年节礼,置办过年的年货。每天屋里屋外的,没有片刻休息的时刻。
就在这个时候,京都又发现了一件大事。
林禀成弹劾梁季敏。说他“父孝在身,竟然偷逛ji院,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德行有亏”。
“不可能吧!”沈穆清愕然,“怎么是林禀成弹劾梁季敏啊!而且那个时候冯宛清已经和梁季敏在一起了……说梁季敏贪污受贿我相信,说他父孝期间偷逛ji院——我不相信。会不会是听错了?”
“没听错。”英纷保证,“就是林禀成弹劾梁季敏孝期逛ji院。”说着,又撇了撇嘴,“奶奶,他就是这样的小人,你别总是护着他。小心被爷听见了,还以为您心里还惦记着梁季敏呢?”
沈穆清知道自己身边的人都对梁季敏有成见,也不和她们去争辩,笑着转移了话题:“李妈妈和月桂到了没有?”
前两天,她接到郭先生来信,说这几天会带着岳母和妻儿一起到京都来。
“奶奶也别左顾右盼的。”英纷掩袖而笑,“早就派人去通州码头接了。要是人来了,自然有丫鬟们进来禀告。”
正说着,萧飒走了进来:“什么事自有丫鬟们禀告?”
英纷忙过去接了萧飒手中的鹤氅,笑道:“奶奶正掂记着李妈妈——看这乌云遮日的,奶奶怕郭先生遇到了大雪天。耽搁了时间。”
“就算不下雪,急赶慢赶,最迟也要到二十七、八的才能到京都。”萧飒笑道,“郭先生这日子选的有些不是时候。”说着,随英纷去梳洗更衣。
第三百零二章 喜事成双
第三百零二章喜事成双
郭先生和李妈妈一行果然如萧飒所说,被风雪天困在了通州,到了腊月二十八才到达京都。(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与他们同来的,还有落梅派来给沈穆清请安的两个妈妈。
大家见面,说说笑笑,场面热烈。
两个妈妈给沈穆清请了安,自有小丫鬟带下去歇下不提。而李妈妈和月桂则被沈穆清留下来说话。
月桂已经做了母亲,女儿安姐两个半月大。眼睛黑漆漆,面颊粉嘟嘟,还不知道认人,谁抱都望着笑。把大家稀罕得不行。特别是还没有孩子的明霞,嚷着要做孩子的干娘。
英纷掩袖而笑:“人家现在嫁的是读书人,明霞可不要等闲待之。”
月桂飞红了脸,打着英纷:“姐姐总没个做姐姐的样子。”
惹得大家一阵笑。
李妈妈则坐在炕前的小杌子上和沈穆清说话。说女婿怎样好,女儿怎样孝顺……还问起周秉,言下之意,他一心一意地要独立门户,现在如愿以偿了,可有她过得好?
攀比之心人人有,攀比之事处处在。只是表现不同罢了。
沈穆清笑道:“珠玑的两个儿子很会读书。只是年纪还小,现在还不好说。”又问李妈妈,“怎么突然想到回来看我?”
李妈妈涎了脸:“明年有秋闱,我想让女婿借着***地方读读书。”
这是件好事,沈穆清哪有不支持的道理:“我们在西山有别院,白纸坊也有幢宅子,你看哪里好,挑一处就是。”
“哪里敢说‘挑’字。”李妈妈来求沈穆清,也是有几分把握的,但亲耳听到沈穆清答应了,还是很高兴,“奶奶看哪里好,随便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成!”
“郭先生读书要清静……”沈穆清沉吟道,“西山最好,可大太太在那边住着……就去白纸坊吧!去年我让林进财两口子跟着儿子去了福建,那边也没个主事的人。你带着女婿女儿住进去,顺便帮我管管。”
也就是说,可以白吃白住,还有人服侍。
李妈妈“哎呀”一声,站起来,喊了月桂:“快,快来给奶奶磕个头。”
英纷是嘴利的,拉了月桂不放,笑道:“奶奶,可千万别上当。妈妈千里迢迢来奔您,只怕是心里早有了主意,只等着您心软的时候。”说完,又对李妈妈道,“你千万别跪,你这一跪,我们奶奶一高兴,还不知道要拿什么东西出来打发你。白白让我这个一旁看着的眼红。”
大家听了都呵呵笑起来,李妈妈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上前掐了英纷的肩膀:“只有你的嘴上有蜜!”又惹得大家一阵笑。
“好了,好了。”沈穆清笑道,“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过去,你们暂且先安心住下。”
“多谢奶奶了!”李妈妈朝着沈穆清福身。
正热闹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奶奶,大太太和姑娘、少爷过来了!”
进入腊月,沈穆清和萧飒亲自去西山把大太太接到了南薰坊。
李妈妈听了,忙蹲下身去给沈穆清穿鞋。
鞋刚穿好,大太太左手牵着子扬,右手牵着悦影,已经走了进来。
“今天好热闹!”大太太见满屋的人,吓了一跳。
大太太在沪定的时候李妈妈也曾经服侍过,说起来,再见到大太太,李妈妈颇有些患难之交的感觉。她忙上前给大太太和两个小主子请安。看见李妈妈,大太太也有几分惊喜,因为同在沪定生活过,对她也就不比其她的妇仆。赏了吃食、布匹不说,知道她是陪着女婿来京都读书准备参加明年的秋闱,还赏了五百两银子:“……京都要用钱的地方多着。你收下就是!”
李妈妈知道大太太素来出手大方,却没有想到大方到这样的程度。自然是谢了又谢。
悦影和子扬都还小,但李妈妈是外祖母用过的老人,也各赏了一荷包金豆子给李妈妈。
相比内院的热火朝天,外院书房的郭先生和萧飒之间气氛就有几份伤感。
“……束修不多,全靠奶奶以前打赏娘子的银子度日。只好来投靠爷了。”郭先生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
“你我是什么交情,再说这样的话就显得生份了。”萧飒笑道,“你也知道我,就是在沪定的时候,也不差了你的一双筷子,何况现在我位居三品……你且安心住下,好生准备明年的秋闱。只要金榜提名,凭我们家和闵先生家的交情,不管是留在京中还是外放,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郭先生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起身朝着萧飒作揖,萧飒摆了摆手:“快别这样移礼。”叫了小厮端酒菜来:“你我好久未见,今天好好喝两盅。”
郭先生本是洒脱之人,几杯酒下肚,也就恢复了常态。
他挟了一筷子嫩黄嫩黄的芽菜,和萧飒议起朝政来:“……听说皇上立太子,是因为沈老太爷的一席话?”
萧飒不由苦笑:“这真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晚上,不免和沈穆清担心:“也不知道怎么收场的好!”
沈穆清想起那块让她坐立不安的汗巾,又拿出来看:“……太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飒接过汗巾看了半天,也找不到答案。最后把汗巾丢到一旁:“车到山前必有路,管它呢?到时候再说!”
沈穆清可没他的胆子,弯腰把落在床下的汗巾捡起来:“毕竟是赏赐的东西,万一哪天太子突然想起来要看看,我们总得原样保持吧!”就露出腰间如初雪般白皙的肌肤。
萧飒看着心动,没等沈穆清直起腰来就轻轻压了上去,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哪里有赏赐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时候”,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衣襟里,沿着优美的曲线握住了胸前的丰盈。
沈穆清被他压得轻轻喘了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入耳,让他悸动,迫不及待地吻上了那红艳艳的唇……
“别……”沈穆清猛地推开了萧飒,伏下身子吐起来。
萧飒愣怔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你……”
“我……”沈穆清刚张口,闻到自己吐出来的腌味,又伏在床边吐了起来。
“快来人!”萧飒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一边轻轻抚着妻子的后背,一边高声叫着。语气里有掩饰不住地兴奋。
小丫鬟们很快轻脚走了进来,看见沈穆清吐得脸色苍白,不敢多问,手脚越发地轻快,沏了热茶递给沈穆清,收捡屋子、摆了凤梨在炕头……
萧飒服侍沈穆清喝茶,眉眼间全是笑意:“快,去请个大夫来!”
小丫鬟不由望了望窗棂——这都亥末了……
“拿了我的名帖去!”萧飒语气严厉。
小丫鬟不敢怠慢,忙去叫醒英纷。
英纷一个激灵,一边穿了衣裳去外书房拿了萧飒的名帖,一边问:“是爷病了?还是奶奶病了?”
小丫鬟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好像是奶奶不好!”
英纷拿了对牌开了二门,让外院的小厮叫了庞德宝帮着去请大夫:“……管事莫急,是好事!”说着,还掩嘴笑起来。
庞德宝是精明人,想了想,也笑了笑,让人套车去请了大夫来。
第二天一大早,大太太那边就得了音,说是七奶奶有喜了。
大太太喜出望外,先去看了被萧飒勒令在床上躺着的沈穆清,然后去佛堂谢了菩萨,又写了信让人立刻送到临城老太爷那里。
这个年自然过得是喜气洋洋。
到了初三的开印,连皇上都问:“听说你们家又要添丁了。”
萧飒笑得见牙不见眼,谢皇上的关心:“托了皇上的福气,才有这清泰日子。”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萧飒怔住。
大臣们片刻才反应过来,都笑起来。
“既然是托了我的福气,那孩子生下来就抱来给朕瞧瞧。”现在四海清平,政令畅通,今天南方又送来了象征祥瑞的盛放琼花,皇上的心情很好,“要是生了女儿,就给我们家老三做媳妇。要是生了儿子,就封四品的都指挥使,以后给朕镇守甘肃。”
大殿上一片“恭喜”之声,萧飒却汗透衣襟,回家不敢和沈穆清讲。
而一向敏感的沈穆清也没有发现萧飒的异样——因为一大早,王温蕙就来向沈穆清辞行。
“……婆婆对我们横眉瞪眼的,不外是为了那个爵位。”她虽然表情从容,眼底却闪烁无法掩饰的快乐,“相公说,得不到的时候只想得到。得到了,才知道其中的滋味。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宜山。”
“宜山?”原来舒服舒服地依在迎枕上的沈穆清不由坐直了身子,“那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要去哪里?”
王温蕙笑:“宜山在广西庆元府附近,北有龙江,西有河池千户所。那里缺个千户。相公已经向宗人府提出把定远侯的爵位让给二叔,调到河池去任千户。”
沈穆清大吃一惊。
王温蕙却笑着安慰她:“这样也好。免得天天吵闹不休。至于我,只要跟着相公,去哪里都一样。”
沈穆清想到王温蕙对梁伯恭的情愫——谁爱谁多一点,就会退让我一点……她由衷地向她说了一声“恭喜”。
王温蕙这样也算是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吧!
“谢谢!”王温蕙笑容甜美,“我也要恭喜你。听说你有了身孕?”
沈穆清的手不禁放在了腹部:“刚刚知道的。”眉宇间有着为人母特有的温柔。
王温蕙就笑着拿出了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这是三万零九百两银票——当初我们说好的,三分利。如今还给你。”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愉快!(*^__^*)嘻嘻……)
第三百零三章 彩云散去(大结局)
第三百零三章彩云散去(大结局)
沈穆清愕然。www.uu234.com阅读网)
通源盛的生意再好。也不可能一年就能连本带利的把钱还了。
“我已经把通盛源盘出去了。”看出了沈穆清怀疑的王温蕙笑着解释,“会派个管事在京都逗留一段时间,把通源盛未结的账目结一结。”
“走得这样急!”沈穆清有点意外,想到刘姨娘,含糊其辞地道,“那……带不带人去?”
王温蕙掩袖而笑:“原想把姨娘带去,但姨娘不愿意。说,她服侍老太君一辈子了,不能临到老太君被子孙们气得偏瘫在床的时候走。要走,也要等老太君百年以后再说。”
“可她就这样留在梁家,只怕到时候日子艰难。”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王温蕙苦笑,“一个‘孝’字压下来,相公也不敢再说什么。这也许就是命吧!像我走出梁家的时候,又何曾想到会落到这样一个局面。”
王温蕙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梁伯恭承了定远侯的爵位,婚姻大事就得到宗人府去备报……现在看来,她原来只是想逼冯氏和梁伯恭低头的罢?只是没想到梁伯恭一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驳……更没有想到会被御史揪着不放!
沈穆清不胜唏嘘。
王温蕙已笑着站起身来:“过完年就要动身了,家里还有一大堆零碎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沈穆清送王温蕙,被王温蕙拦住:“……你这还没有出三个月,小心碰着。”犹豫片刻。从手腕上脱了一对翡翠玉镯,“以后我们只怕难再见面,这个,就当是我提前送的满月礼。”
她嘴角翕翕,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广西是夷蛮之地,你要万事小心!”
王温蕙笑着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沈穆清想到自己和萧飒在沪定的时候,不禁望着她的背影叹一口气。
“奶奶,没想到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英纷扶着她回屋,“说不定过段时间侯爷夫人又回来了呢?”
又回来,谈何容易。
但这是梁家的事,与她没有关系。
沈穆清甩开这些不高兴的事,笑着转移了话题:“为什么朝廷要初三的开印啊?是不是因为皇上不用走岳家?我们等两柱香的功夫,要是爷还没有回来,我们就先回去——等他下了衙再说。”
英纷笑:“我看爷早上那样子,眼巴巴地望着您,怕是想您说一句‘我带着孩子先去石化桥’……偏偏您装聋作哑绕来绕去。爷这也是没办法了嘛!”
“他哪里是想我带着孩子先回石化桥,他是想我今年不回去。”沈穆清想到昨天晚上萧飒在自己耳边不停地唠叨着什么孩子还小,经不起磕碰之类的话。
“爷也是为了您好嘛!”这个时候,英纷当然不能向着沈穆清说话。“老太爷知道了,肯定高兴,不会怪您没回娘家的。”
沈穆清本来就不准备回去。但嘴上却不饶萧飒:“那他也得表现的好一点……非要等到初三要去给老爷拜年了再做打算,早去干什么去了!”
正抱怨着,大太太领了悦影和子扬过来。
两个孩子穿戴一新,粉嘟嘟的小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娘,娘。我们什么时候去舅舅家。”子扬伸着手臂朝沈穆清扑过去。
大太太手疾眼快地把奔向沈穆清的子扬抱在了怀里:“好孩子,你母亲现在受不得碰撞。”
子扬不明所以,望了望沈穆清,又望了望大太太。
悦影也是满脸的困惑:“娘,您生病了吗?”
沈穆清有些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地哼了几声,忙朝大太太笑道:“外面天冷,您到屋里歇歇脚!”
大太太笑着抱着子扬进了屋。
有小丫鬟赶进来:“大太太,奶奶,沈家的田妈妈过来给您请安!”
这个时候?难道是看自己和萧飒还没有去,催来了?
沈穆清让人带了田妈妈进来。
给沈穆清和大太太、悦影、子扬请了安,田妈妈笑道:“老太爷特意让我来说一声。说今天开印,姑爷未必就有时间过去。让把姑娘、少爷送过去就行了。”
“亲家老爷真真是体贴人。”大太太听了不由感叹,“可越是这样,你们越不能失了礼数。”她对沈穆清道,“你还是带着孩子先过去,不坐马车,坐轿子去就是了。我让人到东华门等飒儿——他一出来就去石化桥。”
“不用,不用。”田妈妈望着沈穆清笑得有些神神叨叨,“昨天一大早姑爷就让人去家里报信了……老爷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到了清明时候和您一起去给太太上炷香。”
这个萧飒,到处传播消息……
沈穆清不由气结:“还有谁不知道啊?”
大太太笑起来:“皇上应该不知道吧!”
大家都笑起来。
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萧飒正汗流浃背地跪在金殿上谢恩。
所以晚上的时候,萧飒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向沈穆清说了一件她会注意的事。
梁伯恭以自己“才薄学浅”为名辞了定远侯的爵位,自求调到广西河池千户所任职,推荐自己的弟弟梁叔信继承定远侯。
“这么快!”沈穆清很惊讶,把王温蕙来过的事告诉了萧飒,“她说急,我还以为要过几天呢!那皇上是什么反应呢?”
“原来你知道了啊!”萧飒笑道,“皇上立刻准了梁伯恭的折子。”话说到这里,他犹豫了片刻,“不过,关于梁叔信承爵的事却留中不发。”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拿不准!”萧飒话里有几分保留,“如果你想知道,我帮你打听打听。看看皇上是什么态度?”
“算了吧!”沈穆清笑道,“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们听听就是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睡吧!”
萧飒度过了被妻子质问的危机,人立刻轻松起来,摸了沈穆清的肚子:“今天有没有调皮?”
“还早着了!”沈穆清掩嘴而笑,夫妻俩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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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间,皇上在金殿上说的话传了出来。三月份大舍和闵家姑娘下大定的时候,大家都笑望着沈穆清的腹部戏喊“王妃”或是“将军”,以至于沈穆清去给李氏上香的时候,不禁希望母亲保佑自己能生个儿子……当将军总比给王贵妃当儿媳妇好吧!
“别担心。”萧飒笑道,“事情总是变化的……就算皇上说的是真的,我们也可以用八字不合之类的借口不同意啊!”
沈穆清却没有萧飒这样的豁达,不由抱怨:“皇上是什么意思?怕三皇子和太子关系不好?就算这样。也不用把我们家拉下水啊!立了皇长子为太子,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知道啊!难道是因为没办法对贵妃交待?”
萧飒只好转移话题,让沈穆清停止胡思乱想:“萧成来找大老爷了!”
大老爷是二月底来的京都,和大太太住在西山的宅子里,大舍下大定的时候,还去沈家喝了酒的。
沈穆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次又是为什么?”
“为了萧山的事!”萧飒不以为意,“萧山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沈穆清睁大了眼睛,“现在怎样了?”
“只是被人打了几闷棍,身上青紫了几块罢了。”
沈穆清松一口气:“怎么会被人打了?”
“可不是!”萧飒淡淡地笑了笑,“说起来,萧山可是被当成漕帮帮主培养的……被人打了几闷棍,这闷棍打得可真是不简单啊!”
沈穆清怔住:“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有意对萧山下手?或者是萧成说了谎话?”
萧飒避而未答,道:“大老爷明天就会和萧成启程去镇江……大家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
“也好,”沈穆清点头,“这样总拖着,到底不是个事!”
她特别关注起镇江府那边的消息来。
没几日,沈穆清从庞德宝嘴里知道了那边的动静。
萧诏和茶秀见了面后,茶秀拉着萧诏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质问他:“是不是为了七爷的面子,老太爷逼您这么做的?
“我三十年前都没有做的事,三十年以后更加不会做。”萧诏的回答很干脆,“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你为我生儿育女。服侍我这么多年……你还随我回萧家吧!”
望着目光坚毅的萧诏,想到萧诏知道郑家答应了婚事时的兴奋,想到老太爷对她的憎恨,想到她这么多年来的奉献,她心渐渐冷却,留下委屈的泪水:“我不回萧家……你们这样逼我回去,我决不会屈服。”
萧诏就特意写了一封信给大太太,问大太太:“……当初的赌注,谁赢谁输?”
大太太不知道如果回信好,拖了几天,把沈穆清叫来商量。
沈穆清怎能做主。只得含含糊糊地道:“你是怎么想的就怎么给大老爷回信就是了!我们做晚辈的,只希望您好!”
大太太又考虑了几天,然后给萧诏回了信。
至于信里是什么内容,沈穆清不得而知,却知道结果——萧诏回来后,就和大太太在他们位于西山的宅子旁边另置了宅院。
不过,后来沈穆清听说,萧成见萧诏态度坚定,让妻子去劝母亲。
“就算是萧家逼您,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萧山可是被流放了……流放之人死在流放之地的不胜其数,就算是报了官,朝廷里也不会认真地去查的。您为了孩子们,就忍忍吧!而且回到了萧家,爹知道您受了委屈,说不定会更心疼您。到时候,一定不会为难您的!”
“你知道什么!”茶秀冷冷地望着儿媳妇,“萧老太爷一向觉得,萧诏有今天,全是我的原因。只要我以姨娘的身份回到萧家,他就能置我于死地。萧诏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还逼着我回萧家,哪里还有一点点的夫妻情份。”
成大*奶看着眉宇间再也没有了盈盈怯懦,满是精明的算计,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么多年,有谁看清楚过她的面目?
“那我们怎么办?”她不由喃喃地道。
“不怎么办!”茶秀笑意温柔,“你们既然是我的儿女,也是他萧诏的儿女……只要他答应给一百万两银子我,我就放手,让他和郑月蓉双栖双宿。”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想这样就把我们一家子丢开,他想的美?如今,就看我们谁坚持的更久些罢了。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狭路相逢,一向是勇者胜!”
不知道为什么,成大*奶就想起一个非常有名的邢案来。
说有两妇人争儿,一拉左,一拉右。都不愿意放手,孩子疼得只叫。县令还有一旁火上加油,说,谁拉赢了儿子就归谁。一妇人不忍,先松了手。县令将孩子辩给了先松手的妇人,说,只有真正的母亲,才会在利益面前先顾着孩子的疼痒。
他们现在,就是那个被拉的孩子……
谁会先放手呢?
成大*奶不知道。
至少不是眼前这位目光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美妇人。
她没有当母亲的自觉性,成大*奶却有……她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未来需要保障。
所以,成大*奶就以自己的方式在萧成的枕边嘀咕着。
母亲的固执,萧山的处境,妻子的喃语,让萧成的心情渐渐有了变化。
所以当萧诏把自己的几个儿子、媳妇叫来问他们:“你们是跟着我回临城,还是跟着你母亲去广东生活的”的时候,几个儿子都低头表示愿意跟着父亲回临城。
茶秀没有想到结果会这样……跳起来就打了萧成一巴掌:“你这个狼崽子,我白养你了……”
萧诏立刻把茶秀拉开,让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看管着,过几天等船来了,就送茶秀去广东。又让一个管事留在扬州负责萧成几兄弟回临城的事宜,自己则赶回了京都——马上就是沈穆清的产期了,关于是男是女这个问题变得非常敏感,不由他不关心。
八月中旬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沈穆清于午时生下了次子。
萧、沈两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儿子匆匆取名叫萧子聪上报了吏部,两个时辰后被策封为正四品的世袭指挥使。
因这次荫封,萧家再次站到了风口浪尖。
可这种万众瞩目的不自在萧氏夫妻并没有维持多久,京都的民众被另一个消息转移了视线。
九月中旬,皇上下旨:定远侯后嗣长子无德,次子无能,三子品行不端。夺其爵。限期三日之类搬出位于南薰坊的定远侯府。
当天晚上,梁老太君去逝了。
内务院一点情面也不讲,第三天照样来催梁府众人搬走,家里的管事、妈妈们看着情况不对,纷纷趁着夜色卷了东西逃走。看着形势不妙,蒋双瑞只好出面求老师袁瑜。
袁瑜出面给梁家说情,内务院这才同意等老太君过了“头七”再搬。
又是一个世家的败落……
沈穆清听着叹气。
梁幼惠突然来访。
说起来,她们已经有七、八年没见了。
好像岁月在她的身上停留,她还是一副旧模样。
“……好妹妹,你帮帮我们家吧!”她拉着沈穆清的衣袖苦苦衣哀求,“如今萧大人高位权居,他说一句话顶袁大人十句话,你让萧大人帮我们家求求情吧!让皇上把爵位还给我们家。这样我娘也不用气得病倒了。”
沈穆清只好拿了好吃的东西哄她。
她什么也不吃,一味地求沈穆清:“想当初,我也帮过你啊!”
火石电光中,沈穆清突然明白。
她丢下幼惠匆匆回到屋里,拿了太子赏的汗巾给英纷看:“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英纷看了半晌,道:“好像是我绣的……杜姑姑走的时候好像拿出来包了银子!”
这就对了。
当年传闻,说皇后借腹生子……那这块汗巾又怎么到了太子手中的呢?
这种皇家秘辛,知道的越少越好吧!
沈穆清叹一口气,幼惠已追到了内室来:“好妹妹,你一定得帮我。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了!”
正说着,魏氏来了。
她满脸歉意地朝着沈穆清福身:“我这小嫂嫂不懂事,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又拉了幼惠道,“十三哥到处找不到你,急得不得了!”
幼惠犹豫:“可是我娘……”
“你舅舅不是答应帮忙了吗?”魏氏忙道,“你这样乱闯,小心你舅舅以为你一心一意依托萧大人,不帮你们了!”
“不是,不是。”幼惠连连摇手,魏氏趁机把她带走。
沈穆清不禁远远地跟了过去。
看见魏十三等在二门口,见幼惠出来,上前拉了她的手满脸温柔地和她说着话。
沈穆清放下心来。
这个家里,总算还有一个幸福的人……
她的叹息还没有散去,梁家又传来一个消息:富华公主赶在老太君百日之前为儿子迎娶了梁叔信的长女贵姐。
贵姐不过八、九岁……
富华公主这样做,贫贱不移的意义大于婚姻的本质吧!
沈穆清备了一份大礼送去,没有去喝喜酒。
那段时候,她正为子聪断奶,为子扬找启蒙的老师,为悦影动不动就跳上了房顶发愁,不为宝哥天天来报到头疼……
直到有一天,京都有人在说新的笑话。
原定远侯梁府的三爷自被御史弹劾丢官后就一直赋闲在家,常常出去喝闷酒,梁家三太太就趁机把丈夫身边一个一直没有生育的通房给卖了。而那个通房也非常有意思。不哭不闹,收拾了东西,朝着梁家三太太冷笑数声,说了句“你以后可别后悔的”话,扭头就跟着别人走了。等梁三爷回来,已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梁三爷大怒,扬言要休妻。梁三太太也不是好惹的,不仅把丈夫打了一顿,还先告到了尹天府尹,说丈夫宠妾灭妻,要求义绝……
事情闹了大半年,最后梁家三爷和三太太还是各走各的。
至于那个通房,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而京都的夫子庙前面,却多了一个靠卖字画为生的落魄男子……
(虽然依依不舍,但故事说到现在,也到了和大家说再见的时候!谢谢大家这一路相伴,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支持、包容……O(_)O哈哈~……所以28号开新文的时候,大家也要来捧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