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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火星引力     逆天邪神txt下载     逆天邪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28章 刺血休书

    崩散的碎片化作无尽的星尘,铺开一道长长的星河,又在紫芒的吞噬之下毁成更加微小的烟尘……直至全部归于虚无。

    轰嗡

    星尘湮灭之中,那浩瀚的轰鸣才终于传来,伴随着一股无比可怕的宇宙风暴。

    狂暴的气流带起大片战栗的低吟,后方的一众上位界王都被远远斥开。

    夏倾月在宇宙风暴中一动不动,唯有长发衣袂混乱飞舞,毁灭星辰的紫芒拂在她的身上,映出着一抹足以让天之神女都为之自惭的幻美仙影……但,明明如此的幻美绝伦,却是让所有人心中生出了侵魂的寒意。

    月神帝……她毁掉了蓝极星。

    她竟然真的出手毁掉了自己出身的星球!

    神道玄者的确大都淡薄亲情,寿元越长,地位越高,一般越是如此。

    但,淡薄,绝不代表绝情。毕竟血脉之亲、生身之地,都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

    蓝极星纵再卑微,依旧是她的生身之地,那里还有她的生父与胞弟,有她的根,有她神界之前的全部过往……却如此决绝的,一剑毁之!

    那紫芒之下的月帝之影,在这一刻死死的印入所有人心魂之中。这一天,他们重新认识了月神新帝……不,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月神新帝。

    “她……竟真的……绝情至此!”西域麒麟帝惊声低吟。

    “世上最可怕的,永远是女人。”青龙帝胸口重重起伏,她对月神帝的认知,在这一刻亦天翻地覆。

    一个如此狠绝,连自己的至亲与生身之地都决绝断除的神帝……今后,谁敢轻易犯她?谁敢轻易犯月神界。

    “……”

    “………”

    “…………”

    云澈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嘴巴张开,却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破灭的蓝色星尘,毁灭的紫色月芒,却无法在他的眼瞳中映出任何一丝色彩。

    因为他的世界,已是一片彻底的苍白。

    再没有比这更绚烂的毁灭,也再没有比这更彻底的绝望。

    父亲、母亲、爷爷、外公、苍月、泠汐、月婵、彩衣、雪?埂4叨?11啥扌摹浴??剖弦蛔濉葡晒/p>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物,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一切,在他无色的瞳仁之中,全部永远化作了最幻美的烟尘……

    最后的蓝色星尘亦被紫芒吞没,最终,连紫芒亦缓缓消散。暴走的宇宙风暴中,这片星域里的所有星球都偏移了原本的轨迹,最严重的,足足偏移了小半个星域,险险欲裂。

    在神帝之力下,下界的存在就连星辰,都是如此的卑微脆弱。

    夏倾月的手臂缓缓垂下……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是让所有人眼球颤荡,但紫阙神剑却并未收起,依然萦绕着梦幻般的紫芒。

    “好看吗?”她看着云澈,轻轻问道。

    明明轻柔似梦,明明是该伴随着暧昧的三个字,对此刻的云澈而言,却无疑是世上最残酷的锥魂之音……让一众界王都为之心寒魂栗。

    “……”云澈没有丝毫的反应,他望着那一片连星尘都已散尽,再没有那颗湛蓝星辰的虚空,他的身体、面孔、眼瞳,都呈现着一种近乎可怕的苍白……没有任何的血色,又似被抽离了所有的灵魂,只剩一个冰冷绝望的躯壳。

    “哎。”宙天神帝转过身去,重重闭目,重叹道:“月神帝,你又何须如此。”

    千叶梵天脸色阴下,好一会儿才缓缓舒开,淡淡说道:“难怪影儿会栽在你的手上,月神帝,你着实让本王不得不另眼相看。”

    哪怕阴毒如千叶影儿,对其母亦感情极深,更不惜为奴救父,而月神帝……

    女人狠起来,当真足以让所有男人都不寒而栗。

    夏倾月毫无理会,淡漠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澈的身上,没有因蓝极星的陨灭而有丝毫的不忍与情绪动荡,仿佛只是轻轻抹去了一粒无关紧要的灰尘。

    “……”云澈终于动了,他的头颅缓缓转动,动作无比的僵硬缓慢,如一个被丝线操纵的劣质木偶,他看着夏倾月,那么熟悉的身影和容颜,却变得那么的陌生和遥远。

    “为……什……么……”

    他开口,无比苍白艰涩的三个字,沙哑到几乎无法听清。

    “为什么?”夏倾月目若淡水:“就如昨日,你好像完全不认为我会杀你,永远那么的幼稚可笑。”

    云澈:“……”

    没有人说话,默默的看着曾为夫妻的二人,事情发展至此,又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亲手将云澈生擒,亲手毁灭他们出身的星辰……眼前的画面,无比的冰冷绝情,让这一众神帝神主都不愿靠近。那来自月神帝的冰寒威压,分明在告诉着所有人,此事,任何人都没有插手的资格和余地!

    对,昨日,云澈绝不认为夏倾月会杀他,直到剑上紫芒凝聚,向他斩下时,他都如此相信着。

    夏倾月与他总是聚少离多,但在他的生命里,却又刻印着太过深刻的影子。

    十六岁那年,他一生最卑微无助的时刻,是夏倾月护住了他最后的尊严,也保住了他、萧烈、萧泠汐的安生。

    婚后的首次相逢,天剑山庄,天池秘境,巨兽之腹……她为了救他性命,将所有力量覆于他身,将自己置于死地。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夏倾月在他心里,在他生命里的位置有了彻底的变化,他也感觉的到,夏倾月的眼中和心里,也都刻下了他的身影。

    覆灭梵天门,他遭剑圣凌天逆追杀,绝境之下,依旧是夏倾月与他并肩而战,共败凌天逆。

    此后,夏倾月再无音讯,再见之时,已是八年之后,已是另一个世界。

    也是那一天,他中了千叶影儿的梵魂求死印,又是夏倾月,将他带去了龙神界。

    从他们成婚至今,已是十几年的时间,但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却是无比的短暂。

    虽然那般聚少离多,但,即使是位面之隔,即使是从蓝极星到月神界,他们却又总能相遇,而几乎每一次夏倾月在云澈的生命里出现,都会将他从绝境中拯救。

    而他对夏倾月的付出……相比之下却是微小不堪。

    而纵观夏倾月这一生,几乎都是在为他人而活。哪怕成为月神帝,一半为报答义父,一半,则是为了他……神曦如此说,沐玄音如此说,他自己其实也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对于夏倾月,从不会有任何设防,从不会有任何秘密。无论她再怎么表现的冷漠,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刻意的傲娇之态。

    但……为什么……

    这一切……所有的一切……

    都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可笑痴妄吗……

    “……”他看着夏倾月,想重新看清她的容颜,重新看清她的灵魂。

    “说起来,你应该好好的感谢本王。”夏倾月漠然而语,连她眼眸中的倒影都是那么的淡漠:“若非本王毁去蓝极星,你的家人至亲,还有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灵,他们今后的命运将是凄惨之极,而本王让他们直接解脱,也免去了你面对他们陷入他人之手时的痛苦,更让你过会上路时不会孤单……如此,你难道不该感谢本王吗?”

    “……”明明近在咫尺,她的身影却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模糊。

    是她,竟是她,亲手毁灭了蓝极星,杀死了他所有的亲人,杀死了他的女儿……毁灭了所有……

    他失魂的低念:“就算……你欲抹去有关我的一切……你的师父……你的父亲……还有元霸……”

    “呵,”云澈话语未尽,耳边已是传来她很轻,很轻蔑的一声低笑:“云澈,本王很久之前,就和你说过一句话,但你似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本王不仅是夏倾月,更是月神帝!”

    云澈:“……”

    “你可知何为‘神帝’?你或许自以为知,但实则你从来都未曾真正知晓!对一个神帝而言,区区出身星球算什么?至亲?那又是什么?”

    “若本王如你一般幼稚愚蠢,连几个卑微如蚁的下界亲人都不忍舍弃,也根本无颜为这月神之帝。”

    紫阙神剑缓缓抬起,指向云澈头颅,剑身紫光缓缓凝聚:“你若是将他们舍弃,全力逃往北神域,本王或许还能稍微高看你少许,可惜,你的愚蠢,着实是无可救药。不过,对本王而言,倒是再好不过。”

    “亲手将你诛杀,曾为魔人之妇的污秽也才能真正洗去。”夏倾月神情依旧冷若寒潭,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变动,一抹很淡,却冷到锥魂的杀气在这时缓缓逸散:“死后,好好想想自己下辈子该做什么!”

    剑身举起,紫光耀目。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紫阙神剑。

    以夏倾月的玄力,要毁灭云澈,不过弹指。但,两次杀云澈,她却都动用了紫阙神剑,且剑落之前,还会凝聚相当浓郁的紫阙神光……

    或许,是为了一个刹那,便将他湮灭的彻彻底底。

    “呵……呵呵……呵呵呵……”云澈笑了起来,无比干枯的笑声,无比惨白的笑意,一股无声的凄冷渗入到每一个人的心海之中,让一方星域都仿佛变得悲凉寒心:“洗去曾为魔人之妇的污秽?嘿……嘿嘿……夏倾月……是你……污了我云家的族谱!”

    夏倾月:“……”

    云澈的唇角,一丝殷红的血痕缓缓溢出,他看着夏倾月,缓缓而语:“云氏云澈,有妻夏氏倾月,不孝翁姑,不睦宗族,弑父杀弟,无情绝义,毒如蛇蝎……纵万言亦难书其罪。”

    “决意休黜,永断葛藤!今后再无情恩,唯万世不绝之恨!”

    字字带血,字字盈恨……曾经所有的温情,所有的怜惜,就连偶尔对视时的眸光,都是那般的讽刺可悲。

    噗!

    他的口中,一股破舌之血猛喷而出……夏倾月没有躲避,神光流溢的月衣之上,染起了一个猩红的“休”字。

    无比的刺目。

第1529章 彼岸玄音(上)

    血红的字迹在月白的裙裳上缓缓铺开,分外凄艳。

    夏倾月轻微垂首,默默看了一眼,目光转回时,美眸中依旧是那么的冷漠,或许再不可能有曾经相对时或无意、或迷朦的温情。

    言语与鲜血中的恨,如毒刃一般穿刺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魂深处……

    在神界有了无比耀目的救世光环,却选择与邪婴归于下界,可想而知他对自己的出身星球有着怎样的眷恋。

    今日,明知几乎十死无生,他依旧决绝到来,更是可想而知他的家人对他而言何等重要……超越自己生命的重要。

    但夏倾月,却当着他的面,将这一切全部葬灭。

    他们不是云澈,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压抑和残酷,无法想象,此刻的云澈对夏倾月恨到何处……只是,再多的恨,也注定永无讨回之时。

    宇宙风暴渐止,横卷而至的,已不是星球破灭后的烟尘,而是混乱的猩血与绝望气息。

    这些气息,来自无数生命被葬灭所释放的血气,以及死后还没有散尽的悲哀灵魂……所有的人都出现了相当长时间的沉默,就连诸神帝,都感觉到了不同程度的不适。

    摧灭一个星辰,这是一笔太大太大的血债……数以万亿计。

    “很好。”她看着云澈,无哀无怒:“如此,也算断的干净了。”

    ……

    ……

    “云澈,你难道忘了,当年我们已经……”

    “又想说婚书被毁的事吧?我告诉你,婚书撕了没用!咱俩的婚籍还完完整整的保留在流云城,证婚人也活的好好的。”

    “按照我们流云城的规矩,除非我把你休了,或者你带着我不配为夫的人证物证亲自去流云城户堂经各种审查和一篓子程序后解除婚籍,否则咱俩始终都是夫妻!撕个婚书就解除夫妻之系?哼,月神界的新神帝真幼稚。”

    ……

    ……

    就在短短两月之前,那一艘只有他们两人的玄舟上,云澈斜着眉,撇着唇,用训诫的语气,向她说着流云城的规矩……他说既是在那里完婚,就该遵循那里的规矩,纵然撕了婚书,只要他未休,她便依旧是他的妻子。

    她没有忘记,他也没有忘记。

    云澈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世界冰寒死寂,灰暗无光……他是救世之人,茉莉也是救世之人。但这些人,这些因他和茉莉而获救的人,却以制裁邪婴,制裁魔人的正道之名,将茉莉打出混沌,将他逼入死境。

    触发这一切的,是他最信任敬重的宙天神帝,残忍毁灭他所有的,是他最不设防,一直以来最为感激和怜惜的倾月。

    呵……

    “云澈,这个世界,真的值得我如此吗……”

    “这个世界,真的值得我如此吗……”

    “真的值得我如此吗……”

    劫渊的言语,在他脑中中混乱回荡着,而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回答。

    “无极,你退下。”

    “是。”月无极远远退离,这一方空间,只余云澈和夏倾月。

    缠绕着浓郁紫光的神帝之剑缓缓落下,只需一瞬,便可抹去他的存在。但如此浓郁的紫芒,却无法映下云澈面孔呈现的死灰,从他的身上,已感觉不到愤怒,感觉不到怨恨,唯有如死人一般的灰暗。

    每个人都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或权势,或力量,或亲情,或财富,或生命,而紫阙神剑下的男子,他失去的,便是生命中最重要,最珍视的东西……而且是所有。

    一切都太过讽刺,太过残忍,足以摧毁任何人哪怕再刚硬的意志。或许,对此刻的云澈而言,死亡,是最好的解脱。活着……也或许就此沉浸在永恒的灰暗之中。

    “在你死之前,有一件事,本王不妨告诉你。”

    夏倾月缓缓说道:“昨日,本王曾说过有一件事要说与你,但需要在合适的时机……不过看来,永远不会有那样的时机了,那就直接告诉你好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下,轻到了唯有云澈才能听清:“神曦……死了。”

    “……”云澈灰暗的瞳眸轻微颤动。

    “前些时日,本王去了一趟龙神界,却发现,轮回禁地早已被毁,万花万草尽皆凋零,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亦没有了半点的灵气。”夏倾月缓缓讲述,声音只传到云澈的耳际:“后来,本王在轮回禁地的中心,发现了一摊血,虽时间已久,但血迹却丝毫没有干涸的迹象……因为,它存在着很纯净的光明气息。”

    “你猜,那会是谁的血?”

    云澈:“…………”

    “你很早就意识到了她那边一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但却又从未真正担心过,因为你认为以她的存在,这个世上无人能伤害她,而真正有能力害她的人,却又是最不可能害她的人,但……你完全低估了人性的下限!”

    “你的阅历,远比同龄人复杂,下界这些年,你或许自认为已了解了人性。但,你好像忘了,你的人生,你的阅历,不过是短短数十年而已。而他们,是几万年……几十万年,你真的以为,你看的清他们?你真的以为,你已了解了神界的生存法则!?”

    “……”云澈毫无反应,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夏倾月也不再赘言,一抹很轻蔑的死气从她身上释放:“死后的地狱,你会成为一个哀哭的恶鬼,还是誓仇的魔神呢……本王很是期待,那么……死吧!”

    紫阙神剑终于斩落……上一次,在最后刹那被奴印未解的千叶影儿所阻,这一次,再无可能有人阻止,随着这一剑的落下,云澈将永远从这个世界消逝,也带走他在这个世上,还有无数人心魂中留下的不同影印。

    但……

    又是这最后的刹那,前方安静死寂的空间,一道冰蓝寒芒从虚空中骤刺而出……直刺夏倾月的喉咙,伴随着弥天的冰寒与杀意。

    这股寒意和杀意压抑的太久,释放之时,猛烈到将周围万里虚空瞬间封结。

    三方神域十三神帝皆在,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夏倾月脸色骤变,身影瞬间后撤,与此同时,一股玄气也缠绕在云澈的身上,将他向后远远甩出。

    冷眼看戏中的众人全部大惊,冰寒光华之下,那是一把一把冰白无暇,蓝光莹然的剑,以及一个蓝发飘散,如梦中冰仙的女子身影。

    惊然的目光在同一瞬间死死凝聚在了她的身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冰冷的眼眸,冷冽到似乎也足以将整片天地都冰封成寒狱。

    “吟雪……界王!”宙天神帝惊吟出声。

    剧烈的惊容呈现在每一个人脸上……真的是每一个人,包括所有的神帝!

    那从虚空中刺出的一剑,距离夏倾月只有不到二十丈之距……靠近到如此的距离,他们竟无一人察觉!

    虽然,他们面对的只是一个弱如蝼蚁,毫无任何威胁的云澈,灵觉也自然不会有什么警戒。但这里,毕竟有着十三神帝,有着一众梵王、守护者,有着数百个上位界王,竟被一人近至二十丈距离毫无察觉!

    何等的匪夷所思!

    而那一剑直刺喉咙,若是那是夏倾月,换做神帝之下的神主,怕是都会瞬间重创……甚至可能直接毙命。

    夏倾月身影远掠,看向了那个忽然出现的冰蓝身影……只是,她的冰眸之中,再没有了曾经的信任与平和,唯有冷与恨。

    沐玄音!

    云澈的身影被远远甩出,原本失色的瞳孔几乎是一瞬间恢复了焦距,映出了那抹无比熟悉的冰蓝身影,那一刹那,他就像是忽然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幻梦之中,一声失魂的低吟:“师……尊……?”

    哗!!

    雪姬剑前指,沐玄音冰发舞起,一道冰凰之影在她身上映现,犹如实质,又在下一个刹那忽然炸裂,冰蓝霞光与极致寒气将周围百万里空间都化作一片冥寒地狱。

    震惊中的众人在这一刻再次大骇,西域青龙帝……公认三方神域冰、水系第一人,她脸上的惊容远胜所有人,失声念叨:“神界,何时出了此等人物!”

    这分明是神帝层面的威凌!

    而且,还是冰系寒威!

    “东域吟雪界王……原本传闻竟是真的。”她身侧的麒麟帝同样惊声低念。

    惊喊出“吟雪界王”后,宙天神帝脸色再变,身影扑出,磅礴的神帝气息迎着寒气直覆前方,将沐玄音和云澈所在的空间瞬间封结:“云澈身上有空幻石!”

    这声低吼,顿时让刹那惊然的众神帝全部回神,顿时,整整五道神帝气息同时爆发,只一瞬间,不堪承受的空间直接塌陷。

    宙天神帝在前,他未管沐玄音,只取云澈,云澈被甩出的距离被刹那拉近。

    神帝灵压,若是直接覆身,纵以云澈龙神之躯,也会直接粉碎。

    另一边,梵天神帝几乎在同时冲出,直取沐玄音。

    双帝之威,谁堪承受。

    夏倾月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两次杀云澈,两次都在最后刹那被阻断。

    第一次,是被千叶影儿所阻,第二次,是被沐玄音所阻。两次,都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两次,都是诸神帝在场却始料未及。

    “天意吗?”看着手中之剑所覆的紫芒,她一声轻然叹息。

第1530章 彼岸玄音(下)

    云澈被沐玄音的寒气骤甩几十里,但这样的距离,在神帝之力下却不过是咫尺之距,瞬间便被宙天神帝拉近。

    他的右臂轰出,一个巨大的掌印罩向云澈所在的空间……这个掌印根本不需要碰触到云澈,威压覆下的那一刻,便会将他轻易碾杀。

    另一边,千叶梵天身上闪动黄金玄光,神帝威压已将沐玄音牢牢锁定。沐玄音身影急掠,在宙天神界出手的刹那,她左臂伸出,一个巨大的冰晶屏障瞬间筑起。

    与此同时,她的右臂,却是朝向了后方的云澈,一道骤闪的蓝光将她与云澈的躯体连接到了一起,在云澈的身体表面,无比仓促的结起了一个深邃到最极限的湛蓝冰层。

    宙天神帝的掌印,梵天神帝的黄金玄光同时撞击在了冰晶屏障之上,巨大的轰鸣几乎震碎所有人的耳膜,周围大片空间,无论屏障的前方还是后方,空间都瞬间压缩,然后疯狂塌陷……但冰层中的云澈却只感觉到些许的震动,毫发无伤。

    因为,沐玄音的六分力量,都覆在了他的身上。以剩余的四分力量抵向了宙天、梵天两大神帝。

    屏障剧震,伴随着一声格外凄厉的冰凰之鸣,沐玄音的唇角血痕掠下……但,冰晶屏障却没有破碎,竟是牢牢撼住了两大神帝。

    这一幕,惊得所有人全部失声。

    若论防御之力,土系最强,冰系次之。冰凰神力的防御能力的确极强,但,她此刻面对的,可是东神域两大最强神帝!

    还是在她明显分力保护云澈的状态之下!

    宙天神帝与梵天神帝的面色同时微变,身体短暂后撤,全身玄气爆发,齐齐重轰在冰凰屏障之上。

    一声轰鸣,震得远方数颗星辰为之战栗,沐玄音一口血沫喷出,但身影却是牢牢不动,屏障在剧颤之中,却依旧没有崩溃。

    这一刻,所有人脸上的惊容放大了十倍不止。

    “这……这……”一众东神域的上位界王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个月前,沐玄音在吟雪界大败洛孤邪,还断其一臂,宙天神帝在场亲见,深受撼动。但此事,洛孤邪自然不可能传开,各大王界或许会详细知晓,而其他星界,纵有耳闻,也根本难以尽信。

    这一刻,他们才在极度的震惊中想起那个传言,并意识到,那个传言或许根本不是假的……不,眼前的一幕,分明要比那个传闻,还震撼不知道多少倍!

    她明明只是一个中位界王啊!

    倾覆着沐玄音大半力量的冰层牢牢护着云澈的躯体,也封锁了他的所有行动,原本已陷昏暗深渊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而且是无比的清醒。

    极限的冰封之中,他连嘴巴都无法张开,无法发出声音,唯有一双瞳孔扩张到了最大,几近炸裂。

    身上紧缚的冰凰气息,让他能轻易碰触到她的心魂,他死死咬牙,用心念吼道:“师尊……你快走……走!!”

    为什么她会来这里……

    明明已经……明明已经……

    轰!!

    冰晶屏障再次颤荡,裂痕遍布……沐玄音冰白无暇的雪衣上,也顿时弥漫道道猩红刺目的血痕。但她的面容却依旧那么冷彻,左臂死死支撑着屏障,右臂将更多的力量牢牢覆在云澈的身上。

    “师尊……你疯了吗!!”

    明明是心念魂音,竟也是那么的颤抖。

    “你救不了我……还会连累吟雪界……走……求你快走!!”

    十三神帝为他而来,他们代表着当世权势、力量的最顶点,谁都不可能抗争和违逆,谁都不可能救他。

    沐玄音强行救他,根本是白白送死……还极有可能,因此连累吟雪界!

    他不明白……他想不通她为何要如此!

    砰!!

    冰凰屏障裂痕遍布,云澈的心魂之中,传来她带着痛苦的冰冷之音:“你……可以为了天杀星神……舍弃一切赴死……我为何……不能为你……舍弃吟雪界!”

    “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可以自私任性!”

    嚓!!!!

    冰凰屏障崩裂,化作漫天飞散的残破冰晶,沐玄音口中喷出一道长长的血箭,身影如中箭的天鹅般飞坠下去……却又下一瞬间冰影绽放,精血尽释,一个巨大的冰夷封天阵以快到违背常理的速度成型,将宙天神帝和梵天神帝的行动刹那封锁,让他们的身形和威势极速缓下。

    如无数道寒针刺入体内,千叶梵天和宙虚子脸色再变,他们抗拒着冰夷封天阵的行动压制,齐攻而上,虽然只是短短数息的交手,他们两人再次出手时,已几乎再无保留。

    精血献祭下的冰凰玄光,蓝得异常凄艳,就连封结云澈的冰层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冰层之中,只有神王之躯的云澈,在两大神帝的力量余波之下,都一时无恙。

    逐渐染血的冰蓝身影占据着云澈的整个瞳孔,他的意识又一次陷入彻底的迷乱……

    ……

    “她不止一次的说过她不再是你的师尊……但你似乎从来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又或者,你不敢去相信。”

    ……

    “玄音,陪我一起送劫渊前辈离开,好吗?”

    “好……”

    ……

    “今日是师尊和冰云宫主生父的祭日……师公是被北域魔人所杀,所以,师尊和冰云仙宫都恨极魔人,见之必杀。”

    ……

    “我无法离开这里,所以,我选择了沐玄音来保护和指引你……我以冰凰神魂为载体,对她进行了灵魂干涉……她对你所有的好,都只因我对他的灵魂干涉,而不是她自己的意志。”

    ……

    “若是解开……一切都将云散,她反而很有可能会想要杀了你……”

    ……

    “师尊说,她不想见你……送劫天魔帝离开的事,她已无暇前往。”

    ……

    “……”云澈闭上了眼睛,他的灵魂,从来没有颤荡的如此剧烈过。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轰!!

    又是一声震空巨响,沐玄音身上蓝光残灭,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飞出,撞在了封结云澈的冰层之上。

    面对两大神帝,她的神主之躯已是半身染血,而被封结在冰层中的云澈……依旧是毫无无伤。

    这无疑在告诉着所有人,沐玄音竟将大部分力量覆在了云澈身上,以残力硬撼了两大神帝整整数息。

    “吟雪界王,你这又是何苦。”宙天神帝道。

    “好一个吟雪界王,你的实力,或许已堪比影儿……可惜,如此实力,竟是这般蠢不可及!为了一个弟子,一个魔人来白白送死!”千叶梵天掌心金芒耀动:“你大概算是本王这辈子见过的最蠢的女人了。”

    如果,她全力交战,纵然面对两大神帝,也足以抗衡一时。但为护云澈,只余四分力量的她,在两大神帝之力下,已是全身重创,一双美眸,已是透着些许的涣散。

    “哎,可惜。”宙天神帝重重一叹,却是决然出手。云澈一事,已到了如此地步,断然无法回首。就算是错了,也无论如何,都必须将这个“错误”完完全全的从世上抹去,绝不可让预言中的“魔神”问世。

    沐玄音身上的气息已是微弱了大半,迎着宙天神帝轰下的巨大掌印,她的雪姬剑刺出,寒光乍闪,却是格外微弱。

    但,就在剑尖和掌印碰触的刹那,沐玄音本已涣散的冰眸中陡然晃过一抹异芒,她唇间忽然喷出大片的血雾,淋在雪姬剑上……

    冰层之中,云澈的冰凰血脉猛然悸动……那是沐玄音的冰凰源血!

    所有的冰凰源血!

    叮!

    宙天神帝的掌印忽然定格在了空中,就连千叶梵天即将释放的金色玄光亦诡异定格。而沐玄音……她身上本已弱下的蓝光陡然变得无比狂暴,比之先前,浓郁了数倍……数十倍!

    “啊……师……师尊!”云澈的心魂发出战栗的吼叫。

    因为,那分明是……断月毁殇!

    宙天神帝与梵天神帝的眼瞳被完全映成蓝色,这一刻,他们竟忽然感觉到了冰冷与心悸,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躯体都像是忽然陷入了无形的禁锢之中……而且,是无法挣脱的禁锢。

    在一切都变得缓慢的冰蓝世界中,雪姬剑直刺而出,穿过宙天神帝的掌印。穿过他的手掌,再直刺入他的胸口……

    一个苍蓝玄阵以宙天神帝的胸口为中心无声爆开,释放出蔽天霞光。

    “唔!!”

    宙天神帝一声低吟,半只手掌脱体飞出,在飞出的刹那便已化作冰粉,而爆开的蓝色霞光将千叶梵天也完全笼罩,两大神帝如坠冰狱,同时横飞而出。

    横压在云澈和沐玄音身上的玄气也刹那溃散。

    “什……什么!”

    “糟了!!”

    一剑轰退两神帝,这无疑是惊世骇俗的一幕。但比之于此,让各大神帝脸色惊变的是……宙天神帝和梵天神帝在这一剑下身伤力溃,也给了云澈自由之机。

    虽然只有一个刹那,但亦足够!

    龙皇、南溟神帝、释天神帝,宙天守护者、梵王都在惊然间玄气释放……但已来不及,他们放大的瞳孔中,一直死死护着云澈的冰层在宙天与梵天两神帝被震溃的刹那完全消散。

    亦是同一个刹那,云澈的手中,多了一抹灰暗的光华。

    空幻石!

    “走!!”沐玄音无比虚弱,又无比狠绝的喊声在他心魂中响起。

    拿起空幻石,云澈却并未将之捏碎,而是忽然凝聚全身力气,将其掷出……

    空幻石顿时划起一线刹那流光,直飞沐玄音。

    精血、源血尽释,沐玄音身上的冰息,以及生命气息都快速离散。一剑震溃两神帝,这无疑是奇迹一剑……

    但这抹奇迹之光,却也只能闪烁刹那。

    龙皇、南溟、释天、守护者、梵王都惊然出手,宙天和梵天也已在空中折身……如今状态的沐玄音,连遁走的力量都已不可能有。

    能救她离开的,唯有这枚空幻石。

    但,就在空幻石即将撞击在她身上时,一只玉白的手掌却是轻轻伸出,一瞬卸去了空幻石上所有的力量,将它完好的抓在了手中。

    “!!!”云澈大惊失色。

    沐玄音手掌翻转,便要将空幻石反掷向云澈……一股如天穹倾覆,万岳崩塌般的威压已骤然压下。

    她若掷出空幻石,脱手的瞬间,空幻石便会被摧灭。

    她身姿陡变,身上残剩的所有力量在这一刹那完完全全,没有一丝保留的倾泻而出,左臂撑起冰凰屏障,右臂指向云澈,在他的身上重新结起封结冰层。

    而这一次,她将九成的力量,都覆在了云澈的身上。

    轰嗡

    一声重响,整个世界为之死寂。

    龙皇的手掌按在了冰凰屏障之上,屏障毫无损伤,他的面孔也淡漠如死水,没有丝毫的神情。

    而一道龙影,却隔着完好无损的屏障,从沐玄音身上贯穿而过。

    龙白,四方神域唯一的皇,真正的当世至尊。

    他的力量,代表着当世生灵的极限。他的亲自出手,世上有几人能有幸亲见?

    叮……

    一声极轻的响动,冰凰屏障忽如雾一般完全消散……无影无踪。

    沐玄音的瞳孔完全失色,如一抹被寒风带起的飘雪,轻渺的飞落……

第1531章 黑暗龙魂

    砰……封结在云澈身上的冰层也在这一刻完全崩散。

    龙皇之力太过恐怖,虽然只是余力,依旧直接摧灭了沐玄音以最后残力给予云澈的守护……

    云澈全身崩血,那一瞬间,他感觉躯体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的碎片,但遍及全身的剧烈痛感,又在无比清晰的告诉着他生命的存在。

    渐逝的冰息,残破的冰层,却依旧执着的护住了他的生命。

    猩红遍染了她的雪衣,梦一般的冰蓝长发快速褪去着冰芒,一点点转为黑色,冰冷的虚空之中,她如一只断翼的冰蝶,坠向了永无光明的黑暗深渊。

    “师尊”

    云澈一声泣血的呼喊,疯了一般的扑向前去……任凭全身重创,他的邪神境关却是一瞬爆到“阎皇”,速度超越了他毕生的极限……

    龙皇之后,南溟神帝、释天神帝、四守护者、三梵王接连而至,宙虚子和千叶梵天也在这时折身而返。有了刚才险些被云澈遁走的刹那惊险,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面对明显已被龙皇一掌绝命的沐玄音,却是一起出手,欲将她和云澈完完全全葬入死亡之地,不再给他们哪怕一丁点的余地与可能。

    四神帝、七个上位神主的同时出手,这是一股何其可怕的力量,足以直接摧灭一个小型星域。

    后方的一众神主都是面露惊色,纷纷玄力涌动,护住己身。

    如此的力量面前,玄光尽灭的沐玄音,扑向她的云澈,显得如沙尘一般卑微……

    “呃……啊啊啊啊啊!”

    这声咆哮无比的嘶哑痛苦,如一只绝望的野兽。在他们出手的那一刻,云澈终于碰触到了沐玄音的躯体,另一只手掌,碰触到了一抹冰冷的蓝光……

    雪姬剑,沐玄音从不离开的爱剑。

    手臂环起,将沐玄音牢牢抱紧,如拥回了整个世界……只是这个世界冰冷彻心,手中雪姬剑猛然前指,生命元气无比疯狂的释放,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冰蓝光弧。

    而这道光弧,铺开着云澈有生以来最极致的……

    月挽星回!

    那一瞬间,前方空间……那一大片被众神帝神主力量所覆的庞大空间,法则完全逆转。

    顿时,四神帝、七神主,他们全力轰出的力量,全部如碰触到屏障镜面的光束骤然折返,狠狠的轰在了他们自己的身上,铺开的玄光又一瞬间覆没了后方的所有空间。

    轰嗡

    这突如其来,完完全全违背常识的一幕,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所预料,更不可能有丝毫的防备,那一声惊天骇地的爆鸣声中,刚刚出手的四神帝、七神主,连同龙皇在内,被一瞬轰飞了出去。

    尤其刚被沐玄音一剑所伤的宙天神帝,更是狂喷一道数丈长的血箭,翻滚着横飞了出去。

    后方的世界,本是看戏状态的其他神帝和众上位界王瞬间被灾难之力完全覆没,灭世的玄光覆下了所有或惊恐、或凄惨的吼叫。

    能为上位星界的界王,他们的实力无不是当世顶点。但,这可是来自四个神帝、七个神主的力量,纵然他们,也绝难承受,不知有多少人被一瞬重创。

    耳边的轰鸣压下了世间所有的声音,却一丝一毫都没有侵入云澈的世界。他抱着沐玄音的身躯……明明,她的冰息已全部散尽,就连她的冰发,都失去了梦幻的冰蓝,但为何,双臂传来的温度,依旧是那般冰冷。

    “师……尊……”

    他的声音颤抖的那么剧烈,却不及他身体的颤栗……怀中的她肤若珠华,玉颜依旧绝美无暇,却再无半点威凌,凄美的让人魂裂心碎。

    沐玄音眼睫轻轻颤荡,如残风中的蝶翼,只是,她的眼眸却没有了让人生畏的冰芒,只有一片失去了焦距的灰暗。那只比雪还要莹白的手掌缓缓抬起,碰触向云澈的脸颊……

    一缕缕太过刺目的血珠从她的手上滴落,沾染着指间那颗已被染为血色的空幻石。

    “活……下……去……”

    她的声音,轻渺如梦中的薄雾,短短三个字,却用尽了她瞳眸中最后的冰芒,那刚刚碰触到云澈脸颊的手指无力的垂落……带着那颗染血的空幻石。

    她想要看清云澈的面孔,想要告诉他来世不愿再做师徒……但命运,却连她最后的奢望,都不愿给予。

    咯…

    咯…

    咯…

    牙齿在他口中一颗颗的崩碎,但云澈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他俯下身,紧紧抱住沐玄音已再无生命气息的身体,心魂,如被世上最残酷,最恶毒的利刃千遍万遍的凌迟撕裂……

    他的双瞳失去了所有色彩,唯余一片可怕的幽暗,但泪珠却如决堤一般,从他眼中疯狂淋落,无法停止。

    他眼睁睁的看着蓝极星被毁灭成灰烬,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他没有落泪,那是一种无泪的绝望,一种太过残忍的噩梦,灰暗到了虚幻。

    但,沐玄音的生命的消逝,就在他的怀中……让他想当成虚幻的噩梦都是奢望。

    “啊啊……啊……呃……呃……”低沉的哭声,无尽的痛苦哀戚,如一只被打断了全身骨头的野狗。

    上一次,他的泪水失控决堤,是他找回了楚月婵和云无心……那一天,他第一次无比虔诚的感激上苍,无比感激着这个世界的美好,所有的恶,所有的难,都是那般的渺小无谓。

    这一次,他的眼泪告诉他的,是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冰冷无情,命运是多么的悲哀残酷……

    染血的空幻石落在了他的手心,被他紧紧的握着……这是唯一的希望之光,他想留给沐玄音,但沐玄音却那么固执的还给他。

    “活……下……去……”她最后的言语,最后的愿望。

    远方的空间,玄光消散,众神帝神主无一不是狼狈不堪,甚至一时都处在懵逼状态。

    纵以他们毕生的认知和阅历,都完全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一刻,夏倾月向月无极极速传音:“控住他!”

    哧啦!

    在其他所有人惊然失措之时,月无极却陡然掠起一道金色的流光,身影切裂空间,直射云澈而去。

    云澈低着头,抱着沐玄音一动不动,如一个失了所有灵魂的空洞躯壳……而就在月无极临近时,他忽然看到,云澈徐徐的抬起头来,目光看向了他。

    “!?”那是一双无比幽暗,无比空洞的眼睛,碰触的刹那,月无极竟仿佛看到了一个足以吞没一切的无底深渊,全身每一根神经,每一缕灵魂都不受控制的骤然绷紧,就连身形也为之一缓。

    下一个刹那,一抹蓝芒在云澈的上空猛然炸开。

    一声绝望龙吟,响彻在所有空间,所有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月无极眼前的一黑,身体在空中连翻几十个跟头,死死的停了下来……视线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仰天咆哮的巨龙之影,苍蓝色的龙躯,但一双龙目,却释放着幽暗的黑光,以及无比恐怖压抑的龙威。

    在这股龙威之下,月无极……月神界仅次于月神帝的第一月神,分明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恐惧在全身蔓延,让他一时之间,竟不敢再向前一步。

    “……”龙皇的身体定在原地,看着远方竟现出漆黑龙目的龙神之影,瞳孔无声瑟缩。

    龙目中的两点漆黑之芒,仿佛覆下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容,每一个人的躯体,每一个人的气息与灵魂,将他们所有的特征,死死的刻印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永不磨灭。

    砰!

    很轻微的响动,那枚当初彩脂从武归克身上“换”来,随手丢给云澈的空幻石,在他的手中粉碎,释放出无形的空间神力,带着云澈和沐玄音消失在了那里。

    面对着忽然空无的空间,众人才如梦方醒。

    “糟了!!”

    轰!!

    气爆声混乱的响起,道道人影极速冲向云澈方才所在的方位,却再触摸不到他的半个影子,更没有丝毫的空间痕迹。

    咔咔咔!

    千叶梵天双手紧攥,切齿低吟:“居然又被他跑了……该死的吟雪界王!”

    十三神帝皆在,云澈也现身,却又一次被他逃脱!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说出去都无人会相信。

    不但云澈跑了,蓝极星也毁了!此次专门前来,竟是白跑一趟,一无所获!

    “咳……咳咳……”宙天神帝手捂胸口,显然受创不轻,他重叹一声,道:“两次皆因空幻石,这等空间神物,着实难解……但,不可能再有第三颗了。”

    想起云澈遁离前漆黑的眼瞳,还有那让他都刹那心悸的黑暗龙目……他胸口猛烈起伏,沉声道:“重新下令,不惜一切也要将他诛杀……以他的实力,残喘不了太久的。”

    “呵,一个才半甲子的魔人,居然让一个拥有神帝之力的女人甘为他殒命……真是个笑话!”南溟神帝低声道。

    “哼!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留下一个小小魔人,这才是个真正的笑话!简直是神界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传出去本王都觉得丢人!”夏倾月冷冷而语。

    她转过身去,冷声道:“无极,回界。”

    “哦对了,”她忽然转身,威冷的声音传至所有人的耳中:“吟雪界王以身护魔人,死有余辜。但,此事还罪不及一个小小的吟雪界。吟雪界对本王有恩,谁敢以此为由伤及吟雪界,休怪本王不客气!”

    字字威严如天,不容置疑。

    以她今日表现出的无情狠绝,谁还敢触她之鳞。

    言毕,她冷然而去……亦带走了从云澈手中强行夺回的遁月仙宫。

第1532章 万念成魔

    对云澈的追杀令又一次在东神域铺天盖地的传开,随之快速的蔓延至西神域与南神域。

    如今,三方神域无人不知道云澈成为了魔人,而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恶,并且因其身负邪神神力,若不早日诛杀,未来必会造成极大的威胁。

    一时间,太过强烈的动静,几乎在告诉着神界所有人,如今诛杀魔人云澈,是胜过其他一切的头等大事。

    至于他究竟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似乎并没有哪个王界提及。

    而魔帝归世,云澈救世的消息,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被传出……一个字都没有。

    不仅王界,在清楚看到众王界的态度后,那些知晓真相的上位星界都不需要被提醒,全部老老实实的选择了沉默。

    因为现在能决定命运的已不再是劫渊和云澈,而是王界!

    而众王界中,追杀力度最大的是宙天神界,短短一天时间,宙天神帝亲自发出了整整六次宙天之音……破坏绯红通道时他大损精血,和沐玄音交手时被断了半只手,随后又被云澈以月挽星回重创,但他却丝毫没有要疗养的意思,不但亲自下令安排,在稍闻蛛丝马迹后,也都会亲自赶赴……似乎必须亲眼目睹云澈的灭亡才会真正安心。

    他开出的奖赏也格外夸张,提供线索者将给予大量神晶,而辅助或亲手生擒、击杀云澈的人,将永久成为宙天神界的弟子。

    哪怕是出身再平凡,地位再低之人,若是能帮助生擒或诛杀云澈,便可一夜成为王界之人。

    这个诱惑,无疑如天之大,引得无数玄者为之癫狂……尤其是下位星界和中位星界的玄者,更是疯了一般的四处找寻,做着一夜踏上王界的美梦。

    似乎都已完全忘了……得到玄神大会封神第一的云澈,曾是所有下位星界和中位星界的骄傲。

    宙天神帝誓杀云澈的行动与决心,坚决到了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的程度。

    不过,宙天神帝从未将那个可怕的预言告诉任何人,也禁止天机三老将之公开。

    诛杀云澈……在接下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将是在神界土地响起次数最多的四个字。

    ……

    ……

    遥远的东方,一个贫瘠荒芜,几乎不见生灵的下界星球。

    一个男子蜷坐在干枯的大地上,他的白衣遍染猩血,血迹早已干涸,但他毫无所觉……他的怀中,紧抱着一个雪衣女子,只是,雪衣上象征着吟雪界最崇高身份的冰凰铭纹,已被完全染成了血色。

    他紧紧的抱着女子,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如没有生命的雕塑,如一幅悲凉凄伤的画。

    这个世界荒芜而安静,没有人会打扰他们。时间无声流转,不知已过去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几天,或许几年……

    直到,一阵枯风吹起,在这幅凄冷的画卷上铺开层层沙尘。

    禾菱现出身影,她轻轻跪在云澈身侧,手儿伸出,但即将碰触到他的衣角时,却又缓缓收回。

    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一切,她都清清楚楚的看着眼中,他从一个救世的英雄,人人赞颂的神子,在完成救世之后,却一夜之间被夺去所有,还成为被举界追杀的魔人……

    何其的讽刺,何其的悲凉。

    她是距离云澈灵魂最近的人,那种痛苦、灰暗、绝望……只是碰触到那么一点点,都会让她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在木灵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始终都是残酷的。

    尤其是禾菱……她的父母、她的族人一一死于其他种族的贪婪,就连她最后的亲人,也是最后的希望寄托禾霖,也永远离开,她都未能见他最后一面。

    她本以为,世上已不可能再有比这更残酷,更绝望的事。但……

    “主人,”她轻轻的出声:“让师尊好好休息吧。”

    “……”云澈毫无反应。

    禾菱不再说话,安静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当年,神曦不止一次的对她说,云澈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其他玄者若是有着云澈的天赋和际遇,定会滋生越来越强大的渴望与野心。但他却不是,在轮回禁地的那段时间,她从他身上感受最多的,便是牵挂。

    他对情义的看重,胜过对玄道权势的追求……而且是远远胜过。

    哪怕他已在神界扬名,却没有哪怕一丁点舍弃下界的心念,对王界抛出的橄榄枝都全部拒绝……因为他的家在下界,他不会留下。

    而哪怕他到来神界,也不是为了追求更高位面,而仅仅是要找到他心中牵挂的那个人。

    是的,哪怕成为救世神子,哪怕与各大神帝平等相交,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依旧是他的家人,他的妻女,他的红颜……

    却也是因此,天杀星神甘为他化身邪婴,甘与他永归下界;沐玄音甘为他舍弃吟雪界,甘为他以身相殒……

    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回报……

    与云澈性命相连的这些年,禾菱所看到的云澈,正是神曦口中所描绘的那个人。

    但,这些对他而言,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全部失去……

    全部……

    嘀嗒……

    一滴冰凉的水滴落下,点在了禾菱的脸颊上,让她抬起头来,看向了不知何时悄然暗下的天空。

    更多的水滴落下,这个常年枯芜的世界忽然下起了雨,而且越来越大,转眼倾盆。

    暴雨打湿着女子的雪裳,浇淋着她已毫无冰芒的长发……男子依旧一动不动,似一个已彻底没有了灵魂与触觉的躯壳。

    “主人,”雨幕之中,响起禾菱的泣音:“师尊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爱美的人,从来不愿意让自己的发丝凌乱……尤其在主人面前,所以……所以……”

    “……”云澈昏沉的眸光轻微颤动,紧抱着沐玄音的手掌无声战栗,失色许久的瞳光中,缓缓映现出沐玄音的身影。

    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她,依旧美的像是画卷中的无尘神女,任谁都会一眼铭心,永世不会忘却。

    师尊……

    不,她不是师尊……

    不是吟雪界王……

    是将他逐出师门,为他舍弃生命和吟雪界……没有任何他人的意志干涉,完完整整,只属于他的沐玄音。

    可是,这美好的拥有,为何却如此短暂。如绽放七彩光华,却转瞬凋零的泡影。

    他上身支起,动作无比的缓慢僵硬,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玄光微闪,一个释放着微弱莹光的水晶棺出现在前方……红儿当年所沉睡的永恒之枢。

    雨点越来越疾,越来越乱,黏.湿的头发遮挡着他的视线,他却丝毫感觉不到雨水温度,他屈身跪地,将沐玄音的身体很轻,很缓的放入永恒之枢中。

    他的手掌颤抖着按下,释放出苍白的光明玄光,净化着她身上所有的血迹和污秽,释去所有的雨水与湿痕。

    手臂再次抬起,一声轻响,永恒之枢被缓慢的合上……一如云澈封闭的心魂。

    ……

    “为了天杀星神,明知必死,明知根本不可能救得了她,还要只身远赴星神界,用死亡换取力量来为你们陪葬,多么的威风凛凛,多么的感天动地。”

    “呵!你死的痛快惨烈,死的一往深情,对得起你的天杀星神!但……你可知,有多少人为了能让你活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冒了极大的风险,甚至险些搭上整个星界的未来,才让你有了在龙神界苟存的机会,而你却明知必死还要去赴死……你可对得起她们!?你可对得起自己!?你可对得起你在下界等你归去的妻妾家人!”

    “除了天杀星神,你还对得起谁!”

    “不许叫我师尊……我收你为弟子,许你任用冥寒天池,予你全界最好的资源,为让你尽快成就神劫境,放下宗门所有,亲自带你修行,日夜不离……这就是你对我,对吟雪界的回报!?”

    “我沐玄音没有你这般愚蠢的弟子!”

    ……

    那是沐玄音骂他最狠的一次,那日她的眼神,她的怒意,还有每一话重责,他都丝毫不敢忘记。

    但为什么……你却……

    身为师尊,却犯下和弟子一样……不,是更加傻,更加重的错误……

    又是一抹玄光闪过,永恒之枢被他带入了太古玄舟之中。因为他知道,沐玄音最喜欢的是蓝色,在太古玄舟的世界,她可以面对无际的蔚蓝苍穹……而不是天毒珠世界中的永恒幽绿。

    瞳眸中失去了沐玄音的存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瞳,他的世界,都忽然变得一片空洞。

    他脚步挪动,迎着暴雨走向前方,他的脚步僵硬缓慢,如一个迟暮的老人,双目昏暗的看不到一丝明光……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还能去哪里,未来又在何方。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因为他的命是沐玄音用命换来,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可是,为什么活着会这么痛苦……这么绝望……

    “主人……主人!”

    禾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声声的呼唤着,却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反应。

    一声轻响,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在了他的脚尖,让他重重的扑倒在地。

    他的手臂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重砸在地,砸到了一枚从他脖颈甩出的硬石上……那一串他一直戴在脖颈,从不舍得取下的琉音石。

    “爹爹,无心想你啦。”

    凌乱冰冷的雨幕中,响起少女娇甜的软音。

    云澈伏地的躯体一下子定在了那里,灰暗的眼瞳,僵硬的躯体疯狂的颤抖……战栗……

    “啊……呃……”他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发出无比痛苦干哑的声音。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一只灵魂尽碎,彻底崩溃的恶鬼,他嚎啕大哭,绝望嘶叫……他用头疯狂的撞地,手臂疯狂的捶打着头颅……

    “呃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嚎一声比一声凄厉,喉咙似乎都已被完全撕裂,让人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痛苦竟让一个人发出比恶鬼还要凄惨的哭声,他的头颅、手臂、身下蔓开大片的血迹,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拼命撞击着地面,轰砸着头颅……

    本以为已哭干的眼泪,疯了一般的奔泻着,倾淋的暴雨和飞溅的血流都来不及冲刷……

    禾菱没有向前,没有阻止,她闭上眼睛,无声泪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的哭嚎声停止,他的身体趴伏在地上,许久……一动不动。

    暴雨依旧在漫天浇淋,冲淡着云澈身上的血痕。

    又是许久过去,他依旧一动不动。

    故土、亲人、族人、妻子、女儿、红颜、师门、朋友、名望、地位、荣耀……

    他这一生最珍视,最重要的所有……全部失去。

    也带走了他所有的牵挂、温暖、希望、眷恋……

    ……

    “主……人?”禾菱一声轻唤,再无法按捺,匆忙的想要向前。

    但她才迈出一步,便忽然停在了那里……随之,她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压抑、恐惧袭入她的灵魂。

    “嘿嘿……嘿嘿嘿……”

    一个无比低沉、嘶哑的笑声响起,如从无比遥远的炼狱之底传来……血泊之中,那个沉寂许久的躯体缓缓的站了起来,伴随着一股逐渐弥漫……再到疯狂升腾的浓郁黑气。

    “嘿嘿……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曲张的五指死死抓在自己的脸上,纵然隔着手掌,都似能看到五指下的五官是何其的狰狞可怖,黑气在他的身上混乱缭绕,如无数只癫狂起舞的喋血恶鬼。

    “不……我不是一无所有……”

    他发出着无比幽沉的声音,明明是来自最熟悉的人,带给禾菱的,却唯有陌生与心颤:“我还有命……我…还…有…恨…啊!!”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咔嚓!!

    一道雷霆毫无预兆的骤然劈下,湛紫的雷光在云澈的身后掠起一道漆黑的影子……雷光闪灭,但那抹黑影却并未消失,而是随着云澈的狂笑狰狞扭曲,如一只被囚禁已久,终得自由的暴戾魔神。

    “……”禾菱定定的看着,很久……她走向前,轻柔的抱住了云澈,将身体和螓首完全依在他的身上,任由自己翠绿的眼瞳被他身上翻腾的黑芒染上越来越深邃的幽暗。

第1533章 绝心千叶

    轰隆隆……

    沉闷的轰鸣声响起,人们下意识的抬头,愕然发现,方才明明还万里无云的苍穹竟堆积起层层黑云,整个世界也为之快速暗下。

    一股沉重的压抑从苍穹无声覆下,让所有人心中不受控制的生出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种不安感究竟是什么。

    黑云来的突然,去的也很快,短短十几息后,黑云便已散尽,虽然有些怪异,但如此短暂的异象,很快便被人抛之脑后……更不会知道,这片黑云并非是出现在某一片苍穹,或某一个星界,而是覆没了整个神界!

    月神界。

    夏倾月凝望上空,目睹着黑云的出现和消散。

    “好奇怪的云。”她身边的瑾月不自禁的道:“倒是有些像四年前云……啊!”

    她一声惊吟,然后垂首捂唇:“婢……婢女多嘴。”

    黑云散尽,天空重新恢复了明光,夏倾月转过身,缓步走向寝宫:“我需闭关一段时间,在我出关之前,大小事务由瑶月和无极定夺,非天大的事,不得来扰。”

    “……是。”瑾月唇瓣张开,面露惊讶,然后乖巧应声。

    看着夏倾月离去的身影,瑾月很长久的失神。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夏倾月似乎非常的疲惫。

    同一时间,梵帝神界。

    千叶梵天目光从上空转回,刚才那覆天的黑云,让他皱眉许久,然后他转过身,随着金光闪动,已经来到了千叶影儿所居的神殿。

    千叶影儿梵魂崩散,所继承的梵帝神力溃散,虽已数天,但无论玄脉还是精神依旧没有完全恢复。

    感知到千叶梵天走进,千叶影儿美眸睁开……她的长发依旧是分外华丽的耀金色,但她眸中的金芒已是极淡。

    “父王。”她没有起身,虽然是在自己殿中,脸上也依旧带着金色的面罩。这对千叶影儿而言早已成为习惯……一种她都感知不到的习惯。

    “恢复的如何?”千叶梵天淡淡问道。

    曾经,千叶影儿的气息可怕到连诸神帝都难以感知透彻,而今,她梵帝神力散尽,身上的气息微弱,但其层面,依旧是神主之境!

    还是五级神主!

    虽然,比之她的巅峰相差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距离,但,梵帝神力尽散后还能留有中期神主之力,可想而知她的天赋和这些年的成就是何其的恐怖。

    而她的寿元,也才不到千年!

    另一方面,她所修的玄功,都是以梵神神力为基,因而随着梵神神力的散尽,她的所有玄功也尽皆废除,如今,她的身上唯有最普通,最纯粹的玄力,同级之下,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对手。

    但以往修炼时的感悟皆在,重新继承梵帝神力后,重修梵神系玄功时也定会比曾经顺利数倍。

    “六成。”千叶影儿忽然问道:“有云澈的消息了吗?”

    “没有。”千叶梵天冷声道:“蓝极星被夏倾月给灭了,吟雪界王主动送死,现在连逼他现身的把柄都找不到。不过,以他的实力,躲不了太久的。”

    “哼!”千叶影儿眸中寒光闪现:“被他逃走也好,如此,我总算有机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站起身来,千叶影儿气息外放,感知了一番玄力和魂力的状态,她凝眉道:“如此,再有不到半月,我便能恢复至可再次继承梵神神力的程度。我能被承认第一次,自然能被承认第二次。最多几百年,我定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嗯!”千叶梵天颔首:“若是他人,遭遇神力神魂溃散,想被第二次承认难如登天,而你的话,却是有很大的可能。让我看一下你的玄力状态。”

    “是。”千叶影儿将气息和心念同时收敛。

    千叶梵天走近,手掌抬起张开,但……平和如水的眼眸深处,却陡然闪过一抹诡异的金芒。

    嚓!!

    平静的殿中,忽然耀起如炎阳般刺目的金芒,金芒之下,是千叶影儿的一声惊吟。

    无数道金色的丝线缠绕住了千叶影儿的全身,如一个细密的金色大网,将她的躯体被死死缚住……不但身体,就连她的玄气,也如被万岳镇压,无法释放,更无法挣脱。

    “父王,你……”她的脸上闪过惊容,随之又以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父王,你这是做什么?”

    她停止了挣扎,因为她知道,以自己如今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挣脱的开。

    千叶梵天的手掌收起,倒背身后,幽幽淡淡的道:“重新继承梵帝神力的事,你不用再想了,因为你已经不配。”

    “……”千叶影儿的眼神变了,心中也骤然一冷,这丝冷意不仅是来的他的言辞,还有他的语气,因为千叶梵天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父王,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在玄道上的天赋、偏执以及野心,让我当年毅然选择你为继承者,之后,甚至向世人明示你为未来的梵天神帝。”千叶梵天眼眸微眯,声音冷下:“我对你寄予了何其大的厚望,而你,却让我如此失望。”

    “让你失望?我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千叶影儿金眉沉下,她不知自己何处让他失望,又犯了什么错……而就算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又为何要用梵魂索将她缚锁。

    “这些年,我都是如何教你的?”千叶梵天的声音没有愤怒,连一丝惋惜都没有,唯有一片让人心寒的冷淡:“身为未来的梵天神帝,你必须万事万物为己思虑,只要能成全自己的利益,其他的一切都可牺牲,都可算计和掠夺,哪怕不择手段。”

    “而你……竟为了救另一人而牺牲己身,甘为他人之奴!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千叶影儿猛的抬眸,纵以她的心境,眸光都出现了数息的怔然:“我是为了……救你!”

    “哼!救我?我可曾命你相救,或者逼你相救!?”千叶梵天寒声呵问:“我甚至将梵魂铃都给了你,而你,却将梵魂铃退还,还犯下如此蠢行!”

    千叶影儿:“……”

    “另外,”他的声音更加淡了下来:“从你成为云澈之奴的那一刻起,你就彻底失去了继承梵天神帝的资格……不,连继承梵帝神力的资格都没有了,否则,那将是我梵帝神界的耻辱,和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千叶影儿定在了那里,金眸开始无比剧烈的颤荡。

    她不敢相信,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成为云澈之奴,那无疑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牺牲,最大的耻辱,是她原本纵死都不会愿意承受的奇耻大辱。

    但,为了千叶梵天,她将自己所有的尊严,扔到了云澈和夏倾月的脚下。

    千叶梵天,她的生父,夏倾月口中她唯一的心灵破绽。

    她的世界是冰冷的,是无情的,而也正因如此,那唯一的温暖和心灵寄托,便会是她生命里最珍视的东西。

    她做梦都想不到,更无法相信,自己如此的牺牲,换来的不是他更加温和的眼神,反而是如此的冷漠和如此的言语。

    千叶梵天儿孙无数,但向来不假辞色,唯独对她,自她母亲离世后便极尽宠溺温和,无所不应,早早便宣布她为未来神帝,早早给了她超越三梵神的权力,界中大事,很多都直接由她决定,哪怕犯下什么小错甚至大错,也从不舍得责罚,反而会袒护到底。

    这些年,千叶影儿直接或间接的害死了诸多与王界相关的大人物,但纵是王界,也从无人敢真正对她动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梵帝神界的地位,动她,便等于动整个梵帝神界!

    千叶梵天如此对她,她对千叶梵天……也一直视为生命里最后,也最重要的亲情,不可辜负的父亲。就如她在母亲墓前所念的那样……她这些年的偏执与努力,有很大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但,这一切,在今天……忽然之间就变得无比陌生和遥远。

    千叶影儿闭上了眼睛,没有愤怒,没有质问,低声道:“或许,的确是我错了。如此,父王是准备舍弃我了么?”

    “不,”千叶梵天道:“虽然,你已经没有了继位神帝和继承神力的资格,但还有另外一个用处。”

    “用处?”千叶影儿很轻很冷的笑了一下:“你将我束缚,就是为了这个‘用处’?如此怕我逃走,看来这并不是个多么招人喜欢的‘用处’。”

    “南溟正在朝这里赶来,”千叶梵天双目转过,目光依然是那么的幽淡,没有丝毫的不舍,更没有丝毫的愧:“再有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到时,他会将你带去南溟神界,如此,你便可完成最后的价值了。”

    始终保持着冷醒的千叶影儿脸色骤变,她眼瞳微缩,彻彻底底不敢相信听到的每一个字:“你要将我……送给南溟!?”

    千叶梵天之前的话,她还可以理解为真正的失望……如他所言,一个曾为魔人之奴的人,若继位神帝,的确会引来诟病笑话,甚至引为梵帝之耻。

    他可以剥夺她的继承资格,但他怎能……将她,名震于世的梵帝神女,舍弃全部尊严救他性命的女儿,如一个货品一样送给南溟!

    “你为何会如此惊讶?这不是理所应当之事么。”千叶梵天漠然而语,如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我梵帝神界因邪婴失了两梵王,因劫天魔帝失了三梵神,你的神力神魂又遭崩解,可谓损失惨重,威慑大减,断不能再受创伤。”

    “南溟神帝对你垂涎已久,以往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硬来。失两梵王三梵神后,他已是表露威胁之意,而那时你还没作出那个愚蠢的决定,所以我断不会让他得逞。但现在……”

    “将你送给他,是你能给梵帝神界带来的最大价值。”千叶梵天微笑起来:“就算不将你送给他,如此局面,以他的性情,绝不会无动于衷。由他施以手段抢夺,和我主动送给他,两者可是大不同。后者既解隐祸,且结盟南溟,又能让他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毕竟,对南溟而言,女人比一切都重要,而影儿你,若能得到你,他可是什么代价都不会犹豫。”

    “我很期待,他会给我一个怎样的回礼。”

    “……”千叶影儿嘴唇颤动,却是怎么都无法言语。

    眼前的父亲,竟是那么的陌生……不,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和看清过自己的父亲,从来都没有!

    “在那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千叶梵天侧过身,向千叶影儿缓步走近:“作为我众多儿女中最优秀的一个,纵然没有梵帝神力,以你的天赋,未来也说不定能达到神主至境,若不是迫不得已,我还真不舍得把你送给南溟。”

    “但如此的天赋,若是归于南溟,也实在太可惜了。我想南溟也定不喜欢,毕竟女人若是太强太难控,可并不是一件太美的事情。”

    “所以……”

    他的手指忽然点出,一道金芒直射千叶影儿,在她的身体表面绽开一个金色的玄阵。

    玄阵形成的刹那,无数道如洪流般的气息猛然轰向千叶影儿的玄脉,让她本就因梵帝神力崩散而受损的玄脉一片轰鸣……

    噗!

    千叶影儿连喷三道血箭,玉颜在痛苦中扭曲,她死死的没有发出惨叫之音,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颤抖,灵魂更是如被恶魔踩踏,剧烈的战栗瑟缩。

    她是个心肠极狠之人,当年为夺邪神神力,她给云澈种下梵魂求死印时,没有皱一下眉头。

    但现在,面对忽然如此绝情,如此可怕的父亲,她无法明白……她更愿意相信,这不过是一场荒诞残忍的噩梦。

    千叶梵天手掌放下,而金色玄光依然缠绕在千叶影儿的身上,他转过身,再次背起双手,微笑道:“如此,从现在开始,你的玄气会逐渐退散,一直到神君境,而且今生,都不可能再成就神主。”

    “这样一来,既不会太便宜了南溟,也可绝了你弑父的心思。”

    “到了南溟,若表现足够好,说不定南溟神帝依然会愿意立你为后,以我这些年对你的培养,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应该做得到……可千万别荒废了你最后的价值和机会。”

    他的身后,金色的梵魂索中,千叶影儿的身体在痛苦与颤抖中缓缓屈下……她的玄脉被毁去了近一半,而且是无法修复的损毁。混乱的玄气快速的流失、奔泻着。

第1534章 溃心神女

    “我娘她……是不是你杀的?”

    这忽然而至,显得格外突兀的一句话,让千叶梵天的眼眸一下子半眯起来,随之轻叹一声道:“看来,我当年还是留下了破绽。毕竟,毫无破绽,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破绽。”

    千叶影儿美眸骤凝,最后的幻想在战栗的心魂中彻底化作粉碎的泡影:“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呵呵,”千叶梵天一声淡笑:“既然早就有所猜测察觉,为何却从来不问,从来不信呢?是不敢,还是不愿呢?”

    坦然承认,没有丁点被识破的惊慌,淡漠的言语中,还隐约带着几分失望与讥讽。千叶影儿眸光颤动的愈加激烈,唇间的声音都变得沙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

    千叶梵天会成为千叶影儿唯一的心灵破绽,会让她甘愿丧尽尊严去救,一个很大,或者说最大的原因,便是他对她娘亲的好。

    当年,在她母亲死后,他不但亲自彻查此事,在盛怒之下,更是亲手处死了那时的神后和太子,震动了整个梵帝神界,更深深震动了一直对父亲有怨气的千叶影儿。

    之后,他追封她的母亲为新的神后,并承诺她是最后的神后,唯一的神后。

    再加之他对她的信任、重视、溺爱,理所当然,她对母亲的感情,逐渐都转嫁到了父亲的身上,成为她在世上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也是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和亲情。

    哪怕,她曾经有过刹那疑惑……也会死死压下,只认为那是自己不该有的多疑。

    但,一切忽然都变了。

    千叶梵天的默认,那短短的几句话,对千叶影儿灵魂的冲击可谓是毁灭性的,残忍到其他人断不可能想象和感同身受。

    “为什么?”千叶梵天一脸悲天悯人的姿态:“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当然是为了你啊。”

    “你的天赋,不但胜过我其他所有儿女,整个东神域范围,同辈之中也无人可及。再加上你眼神中透露的阴狠、偏执和野心,我当时仿佛已经看了第一个女梵天帝的降生。比之我原本择选的继承者,你的光芒,要耀眼了不知多少倍。”

    “但可惜,那时的你,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你太过在意你的母亲!后来我甚至知晓,你在玄道上的癫狂与野心,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竟是为了给你母亲博得更高的地位,呵……多么的可惜,多么的可笑。”

    千叶梵天晃了晃头,似乎到现在都依然觉得可惜与失望:“于是,为了你,以及梵帝神界的未来,我不得不有所行动。我将你,和对你母亲的好毫不避讳的表现,再到故意失言以你为继承者,从而引发神后和太子的妒火与恐慌,如此一来,他们要杀你和你母亲,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千叶影儿牙齿咬紧,全身发抖。

    “你母亲,是我亲手杀的,这可是事关梵帝神界未来的大事,我也只能亲自动手。之后,我又亲自处死了神后和太子,再追封你的母亲。”

    千叶梵天用的称呼一直都是“神后”和“太子”,而叫不出名字……因为他已经忘了,虽曾是他立后之人和亲自所择的太子,但就像是两粒被扫除的灰尘,连被他记住的资格都没有:“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是怕你母亲死后,你对她的情感会无处依托,更怕你因此失了目标和野心,只好如此,让你对她的情感逐渐转嫁到我身上,我对你,可谓是用心良苦。”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依旧没有淡忘你的母亲,”千叶梵天摇头,一脸感叹:“真是可悲啊。更可悲的是,你似乎认为是我害死了你母亲?”

    “不,”千叶梵天叹了口气:“我连她的名字和长相,都完全记不清了,这样一个女人,若非特殊原因,我又岂会屑于亲自下手呢。”

    “所以,害死你母亲的不是我,而是你。若非你太过耀眼,对她又太过看重,她又怎么会死的那么早呢。”

    金色的囚笼之中,千叶影儿螓首垂下,她身体的颤抖没有半刻的休止,金色的面罩之下,一道又一道的泪痕快速滑落。

    眼泪……

    从来没有人见过梵帝神女的眼泪,也不会有人想象的到梵帝神女流泪的画面。

    但此刻,从她第一滴泪珠溢出开始,她的眼泪便如她的心魂一般彻底崩溃……她死死的不肯发出一丝泣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止眼泪的流泄。

    她这一生,见过无数的死亡和绝望,而此刻,她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知道了何为绝望……比之当初被云澈种下奴印那一刻,还要痛苦、残忍不知多少倍。

    她,千叶影儿,世所仰望的梵帝神女,未来的梵天神帝,她的出身、修为、地位、权势、容颜,在当世无不是处在最巅峰,唯有西域龙后配与她齐名。

    她无疑是站在了当世最巅峰的位置,她看世人的眼光,也从来都是俯视。尤其是男子,从来没有任何人能真正入她之眼……哪怕是南神域的第一神帝。

    神界玄者提及“梵帝神女”四个字,伴随而生的,唯有高不可攀。

    但今日,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的这些年,乃至自己的整个人生,竟是如此的悲哀。

    她以为,她不仅是千叶梵天选择的继承者,更是他最宠溺信任的女儿,而后者,对她而言更为重要……直到今日,她才看清,原来,她竟只是他控在手中的一个玩偶,一直都是!

    他亲手夺走了她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却还让她对他一直心怀感激敬重……在她用自己所有的尊严救了他之后,却反因此,成为了他已不屑再浪费心力的弃子。

    “将你重新培养,将来固然可以再次成为梵帝神界的基石,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将你送给南溟,价值要更大的多,你也该庆幸被染了污点,废了梵帝神力的自己还能有如此之大的价值。”

    “只是可惜……”千叶梵天摇了摇头:“如此一来,不得不重新择选继承者,在这一点上,我倒真是羡慕月无涯。”

    看着精神完全崩溃的千叶影儿,他的眼神中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疼惜:“夏倾月的阅历尚不及你一成,而她为了洗去污点,连番亲手强取云澈之命,毫无犹豫,为不留任何可能的破绽,将自己的出身之地都完全毁去,相比之下,你着实是太蠢了,也难怪,你会栽在她的手上。”

    到了此刻,千叶影儿如何想不到,千叶梵天在中毒之后将梵魂铃交给她,实则就是为了推她牺牲自己救他之命……而今,竟反成为他舍弃,甚至废掉她的理由。

    何其的讽刺。

    这一刻,她竟莫名想到了云澈。

    那个刚刚救世,却马上被举世追杀的云澈。

    就在刚才,她还讥讽他的命运,怜悯他的处境……而现在,她与云澈,又有何异!?

    甚至,比他更为悲哀。

    至少,他还有人愿为救他而死,至少他还有逃离的机会。

    而她,除了父亲,她给予这个世界的唯有绝情和冷漠。而将她忽然打入绝望和痛苦深渊的,偏偏是她最为信任敬重,曾是她唯一心灵破绽的父亲。

    她许久都没有说话,玄气在持续的流泻,但全身那种无力感要比玄气流失更加的清晰强烈,世界的颜色,也在快速的转为单一的灰白色,随后,就连灰白色的世界都在继续变得暗沉无光。

    千叶梵天没有离开,南溟神帝很快就会到来,他可是要亲手将千叶影儿交给她,筹码,自然也要当场算清。就如他之前所说,以南溟神帝对千叶影儿的痴狂,任何筹码,他都不会拒绝。

    虽然千叶影儿玄力被废,但她还有着风华耀世的容颜,自然要换取最大的价值。

    感受着千叶影儿气息越来越微弱,灵魂更是濒临完全崩溃,千叶梵天眼中诡光一闪,终于又有了动作,手掌缓缓伸向千叶影儿。

    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便是趁着她意志崩溃,毁去她的部分记忆,因为她知道太多梵帝神界的隐秘,尤其是……

    一丝轻微的响动忽然从远处的一个地下神殿传来,与之同时传来的,是一个无比特殊,又无比微弱的气息。

    虽然微弱,但真真实实的能感觉的到。而就是这丝无比微弱的特殊气息,让千叶梵天脸色陡变,猛的转身。

    刹那惊愕之后,他脸上露出的,是激动与狂喜之态,因为那分明是鸿蒙生死印的气息!

    难道,终于找到触发鸿蒙生死印【永生】之力的方法了!?

    玄天至宝排行第三鸿蒙生死印,的确一直都暗藏在梵帝神界之中,永生……对一个神帝而言,再没有比这更能让之疯狂的事。

    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的身影陡然射出,以最快的速度飞向气息的来源。

    千叶梵天刚刚离开,千叶影儿身前的空间忽然裂开,一个佝偻干枯的灰色人影极速窜出,手中拿着一个暗金色的圆盘。

    正是古烛!

    古烛手掌一抓,顿时,缠缚千叶影儿的金芒完全散尽,她瘫落在地,浑暗无光的眼眸看向了眼前的老者,一声无神的低念:“古……伯……”

    铮!!

    古烛手中的暗金轮盘释放出浓郁的白芒,一团快速凝集的空间之力将千叶影儿笼罩:“小姐,逃吧。逃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望小姐余生能永恒安平。”

    白芒在千叶影儿的身下铺开了一个空间玄阵,随着古烛声音的落下,一道白色光束冲天而起,带着千叶影儿消失在了那里。

    几乎是与此同时,千叶梵天刚刚离开的身影骤然折返……古烛也转过身来,暗金轮盘在他枯瘦的老手中直接崩裂……断了通过空间轮盘锁定传送方位的可能。

    “古烛,好的很!”千叶梵天脸色暗沉,他没想到,这个最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人竟然耍了他……为了一个已经被废,被弃的千叶影儿耍了他!

    他顾不得古烛,手掌猛的抓向千叶影儿先前所在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并未散尽的空间痕迹。

    古烛早已准备,千叶梵天刚要临近,他的手掌已平平推出,直迎千叶梵天。

    轰隆!!!

    空间炸裂,千叶梵天的身形远远移位,他的脸色彻底的阴了下来:“古烛……你好大的胆子!!”

    说话之时,他的眼中骤闪过一抹金芒。

    “呃啊!”

    那一瞬间,古烛佝偻的身躯猛然痉挛,发出无比嘶哑痛苦的低吟,而他的身上,浮现出无数道细长的金纹,遍及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梵魂求死印!

    千叶梵天不再管古烛,身影再次扑下……但,梵魂求死印下的古烛却忽然扑出,牢牢抱住了千叶梵天的双腿,阻隔了他一瞬。

    而就是这一瞬间,最后的空间痕迹也快速淡去,已根本无从追踪。

    “小姐……一生……都在为你而活……求你……放过她吧……老奴愿一生做牛做马偿还……求……放过小姐……”

    砰!!

    古烛被一脚远远踢出,千叶梵天的脸色此时难看到极点,他忽然发现,自己也有失算的时候。

    他让古烛跟在千叶影儿身边,一方面是指引她成长和庇护她的安全,另一方便,亦是对她的一种监视。

    没想到,居然会造成这样一个后果。

    但,他还不能杀古烛。

    足足数息,千叶梵天的怒气才稍稍缓下,他沉着眉头,低低传音:“传令下去,在东神域范围全力搜寻影儿的踪迹,一旦找到,不惜一切手段带回……记住,要活的。”

    以那个轮盘的空间之力,那么短暂的力量凝聚不会将人传送的太远,千叶影儿定还在东神域之内!

第1535章 寂暗北域

    东神域,吟雪界。

    因云澈而一度封神的吟雪界,如今的气氛比之曾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冰凰神宗所在的冰凰界,漫天飞雪之下,是让人窒息的沉寂。

    冰凰界常年寂静,但从未如此冷寂过。

    沐玄音陨落的消息,早在数天前便已传来……且是月神界的一个月神使亲自传达。

    冰凰神宗失去了宗主,吟雪界失去了界王……更失去了以中位星界之姿傲立北界的核心,以及所有吟雪玄者的灵魂支柱。

    吟雪界未来的命运如何,无人知晓。但,悲观的气氛,无声弥漫在吟雪界的每一个角落。

    冥寒天池。

    冥寒天池的寒脉尚在,但已没有了冰凰神灵。整片区域虽依旧溢动着极高层面的寒气,但少了几分难以言释的神息。

    封闭许久的结界在这时无声开启,又无声关闭。

    冥寒天池之畔,一个人影从虚空中走出,他一身黑衣,黑发垂腰,不知为何,他的出现,让整个天池区域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闷压抑。

    来到冥寒天池的上空,看着下方亘古不凝的池水,漠然数息……他有着一张很普通,多看几眼都不一定记得住的面孔,身上的气息浑厚而浑浊,玄气大致在神魂境前期,溢动着在吟雪界再常见不见的冰寒气息。

    没人知道他是谁,更不会有人将他……和云澈联系到一起。

    一个晶莹无暇,隐泛神光的水晶棺现于他的身前,他抱起棺中沉睡的女子,动作缓慢轻柔,无喜无悲,无怒无哀,亦没有允许自己去贪恋,而是将手臂又缓缓释开,然后看着她轻轻垂落而下,没入下方的寒池之中……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消失于他的世界。

    “玄音,”他轻轻而念:“混沌之大,但能容我的地方,却只剩那一片黑暗之地。”

    “我知道,那里一定是你最讨厌的地方,你的父亲,就是被那里的人所杀……所以,我不会让那里的气息惊扰你的安眠,唯有这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安眠之处。”

    池面的水纹也完全归于平静,云澈最后凝望了一眼,转过身去,喃喃自语:“玄音,若有来世,你可还愿再遇到我……”

    身影晃动,他已回到天池之畔,手臂伸出,顿时,远方一块玄冰被他吸到身前,翻滚着砸落。

    玄冰之中,封结着一个蜷缩的人影。里面的人透过冰层,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顿时,他昏暗的双目中露出了希望与哀求。

    任何人看到他,都决然想不到,他竟是曾经威凌神界的东域四神帝之一。

    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云澈手指一撇,将这块玄冰直接丢到了太古玄舟之中。

    这时,一抹异样的气息从冥寒天池之外传来,云澈微微侧目,他没有离开,没有匿影,手指在逆渊石上一点,恢复了原本的气息,手掌亦在脸上一抹,恢复了自己的真颜。

    很快,冥寒天池的结界再次打开,又马上闭合,一个冰雪仙影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沐冰云。

    冥寒天池的结界,原本只有他和沐玄音能够打开,如今,沐冰云亦能打开,显然,是沐玄音先前离开时,将自己的宗主铭玉留了下来……是抱着必死之意离开。

    云澈与沐冰云的目光隔空碰触,明明只是数日未见,却恍若隔世。

    她看着云澈,雪衣下高耸胸脯剧烈起伏,冰眸之中颤荡着太过复杂的色彩:“你……还敢回来!”

    “我送她回来。”云澈回答,他走向沐冰云,手中,托起一把冰雪白的长剑:“这是她的爱剑,也是冰凰宗主的象征……请冰云宫主收下。”

    看着冰芒流溢的雪姬剑,沐冰云的双眸一瞬间便被水雾弥漫……雪姬剑重归,但吟雪界再无沐玄音,她也永远失去了最重要,亦是唯一的亲人。

    雪手伸出,颤抖着握在了雪姬剑上,上面,似乎还残余着她的气息……沐冰云身体摇晃,噩耗已是数天,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但此刻,她的心魂却依旧剧痛的几欲撕裂。

    啪!!

    她手臂挥出,玉白的手背给了云澈一个狠狠的耳光。

    云澈没有躲避,没有抵御,任由血红与剧痛在他脸上蔓延。

    “……”沐冰云的手定格在了空中,看着云澈那平淡的可怕,连一丝痛苦都没有的神色,她的愤恨没有丝毫的发泄,内心反而更加的刺痛。

    这个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失去,比失去更痛苦的,是背叛。

    而他……经历了所有的失去,和世间最大的背叛。

    沐玄音的离去,没有人比他更痛苦,更怨恨……尤其,是对自己的怨恨。

    她的手掌开始发颤,不自觉的想要去碰触他脸上的红痕……但终究,还是缓缓垂下。

    姐姐,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会不会再一次让他进入你的世界……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究竟……还会不会将他带来神界……

    “冰云宫主,”云澈轻声道:“吟雪界很可能会受我所累,纵没有我的原因,与其他星界的很多旧怨,也会因为玄音的离开而爆发……所以,你早些离开吧。”

    握紧雪姬剑,沐冰云看着他,低声道:“我就算死,也会死在吟雪界。”

    完全意料之内的回答,云澈轻轻点头,不再说话,转身而去。

    “云澈!”他的身后,遥遥传来沐冰云的声音:“你记着,你的命,是姐姐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不允许你死!”

    “就算是为了报仇,你也必须好好的活着!”

    “你若是敢像以往一样总为了他人而不惜己命……姐姐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没有回应,云澈离开冥寒天池,身影和气息也彻底消失在了沐冰云的视线与感知之中。

    安静的天池区域,沐冰云将雪姬剑轻轻抱在胸前……不知不觉间,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落下,在玉白的剑身上划过一道长长的湿痕。

    她手指伸出,轻轻将这抹湿痕拭去,螓首抬起时,冰眸之中,已是蕴满了决意的寒芒。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做的如姐姐那么好。

    没有了沐玄音的吟雪界,会爆发无数以往绝不会有的危机。

    但,她不会妥协和逃避。明日,她就会继位冰凰宗主和吟雪界王,只要她还有命在,就绝不会让吟雪界被伤害一丝一毫!

    收起雪姬剑,她冰影飘起,缓缓而去……

    而就在她离开冥寒天池的刹那,安静无声的天池中心,忽然耀起了一抹奇异的冰芒。

    那是一个完整的冰凰图纹,不知从何处耀至,明明只是一个投影,却浓郁的宛若实质,所释放的冰芒,亦灿然到了如仿佛不该存世的神灵之光。

    只是,它的存在格外短暂,数息之后便已消散,之后再未出现。

    ……

    ……

    一个月后。

    神界对云澈的追杀一直在持续,随着时间的流转,力度非但没有缓下,反而与日俱增,范围也从三方神界,快速扩散向越来越广阔的下界范围,各种类型的探知玄器也被分布在各个区域,搜寻着云澈的气息。

    阵仗之大,比之当年搜寻邪婴时只大不小,大到了让无数玄者都为之惊愕不解的程度。

    但,力度如此之夸张的搜寻,竟是丝毫未捕捉到云澈的任何气息踪迹。

    天杀星神本就极擅隐匿,成为邪婴后更是强大无匹,要探知她的气息的确难如登天。而云澈在年轻一辈虽然极强,但这是王界引领的全面追杀,以他神王境的气息和修为,怎么可能躲过如此之久!

    他就像是从世上完全蒸发了一样。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巨大的压力和绝望之下已经自绝而亡?

    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全力搜寻的那个人,在这个月间,无数次从一个又一个王界强者的灵觉和搜寻玄器下走过,但无论是人还是玄器,气息都从未在他的身上有任何的迟疑与停留。

    他踏出东神域,踏出东方,一路向北,来到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陌生世界。

    也是在这段时间,梵帝神女叛逃梵帝神界的消息快速散开,同样引发无数的惊撼与震动。

    一桩又一桩的异事,就连层面最低,灵觉最迟钝的玄者,都隐隐嗅到了变天的味道。

    遥远的北方,一个被黑气笼罩的世界。

    踏……踏……踏……

    这是一片分外安静的丛林,并不沉重的脚步声,在这里响起时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的大地是黑色,天空是压抑的灰白色,连稀疏的枯木乃至植被,都是暗沉的灰黑色。

    就连空气,亦是灰蒙蒙一片……这绝非是偶尔的起雾,而是亘古如此。

    这是一个不适合寻常生灵生存的世界,哪怕是神道玄者到来,都会在短时间内感觉到极度的压抑与不适,情绪亦会在无形间变得烦躁恐慌,甚至失控。

    寿元会在无声无息间流失,像是被什么东西持续吞噬。就连玄气,也像是被无形之鬼压缚着,运转起来远比平常困难艰涩。

    所以,东、西、南三方神域,从来没有玄者愿意踏入这个世界。

    在这个昏暗、枯寂的世界,一个人影从黑雾中缓步走来,他的到来,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该有的生机,反而更显压抑与森然。

    因为他的眼睛,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比这个世界更加的死寂和暗沉。

    就如一个从地狱之底活着回来的孤魂恶鬼。

    “北……神……域……”

    在这片黑林的中心,他的脚步停下,面对着陌生可怖的世界,他的嘴角却缓缓的咧起,露出一个阴森的狞笑。

    那一刹那,就连这里亘古存在的黑雾都为之凝结。

第1526章 【黑暗永劫】

    北神域,神界四方神域中版图最小的一个,大概只有东神域的一半,西神域的五分之一。

    若将神界分为十分的话,北神域的版图只占其中一分。

    星界的数量自然也是最少。即使如此,因混沌阴气的持续消散,北神域的版图一直在缩减着。

    云澈对于北神域的了解,基本只有“魔人之地”和“魔域”这样的概念,其他几乎一无所知。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却成为了他现在唯一的归处,因为北神域被笼罩在混沌阴气……亦世人认知中的黑暗魔气之中,其他三方神域绝不愿靠近和踏足。

    并不单单是他们不愿被黑暗魔气侵蚀寿元与玄力,亦因他们仇视“魔人”的同时,亦被“魔人”仇视着。而这里是魔人的主场,混沌阴气之中,他们的黑暗玄力将发挥最大的威力,而其他三方神域的玄者进入则会被很大程度上压制,一旦被发觉,下场无疑和在北神域外被其他三方神域玄者发现的魔人一样。

    进入北神域,这里的黑暗魔气没有带给云澈丝毫的不适感,无论是躯体、玄脉还是精神上。行走在无处不在的黑暗与沉寂之中,他甚至有一种奇异的舒适感,他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清醒。

    陌生的世界,没有一寸熟悉的土地,更没有任何一个相识之人,真正的孑然一身。

    进入北神域,云澈并未停留,而是继续深入。三方神域对他的搜寻不可谓不疯狂,久寻无果,那些王界中人可能会有踏入北神域搜寻的可能……但纵是王界中人,也最多只会进入北神域边境,几无可能深入,所以,他在尽可能深入北域。

    他必须保住自己的命……对现在的他而言,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星界,穿过了一片又一片星域,北神域的画面,一幕又一幕的进入到他幽暗的瞳眸之中。

    北神域的生态和东神域完全不同。这里充斥着死亡与昏暗,难见日月,最多的永远是厮杀,黑暗玄兽之间的厮杀,玄者之间的厮杀……在东神域,争斗往往是因为利益或恩怨,而这里,争斗只为了生存。

    没错,是生存。

    在这个黑暗残酷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他们会为了变得更加强大而不惜一切,为了争夺极其有限的资源而以命相搏,横尸遍野。

    这些,云澈全部漠然以视。

    随着他的深入,黑暗魔气明显越来越浓郁纯粹,星界的层面也在提升着,终于,又是一个月过去,云澈踏足到了第一个北神域的中位星界。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北神域的哪个方位,亦不知所在星界的名字。

    虽然这里是一个中位星界,但生灵的存在依旧格外稀疏,哪怕走在阴黑的丛林中,都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机。

    不知不觉间,云澈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山脉之中,这里的黑暗玄兽多了起来,黑暗之中,一双双嗜血的眼睛盯向了他……但,碰触到云澈那双漠然的眼睛,这些狂戾的眼神顿时全部战栗,随之,它们缓缓后退,然后惶然逃离,逃得很远很远。

    “嘶嚓!”

    一个恐怖的撕裂声响起,那是利爪撕裂空气的声音,一只百丈长的黑暗巨鹰从云澈的上空掠过,闪烁着锥魂寒光的黑暗利爪抓起了前方一只拼命溃逃的黑暗玄兽,然后飞向了遥远的北方。

    云澈的脚步在这时停了下来,他走向前方的一棵枯树,席地而坐,闭上眼睛,也没有布下结界,很快,他的呼吸便完全沉静了下去……心口,那个劫渊临行前留下的黑暗玄阵闪耀起幽暗的光芒。

    随着幽暗光芒的释放,云澈的心魂之中,现出了劫渊的身影。

    她目视着云澈,仿佛就站在他的面前。

    “呵,”她一声毫无感情的低笑,似嘲讽,似为之悲哀:“你终究还是将我留下的魔印触发,看来,你终是被逼到了绝境。”

    不过,她断然想不到,在她离开混沌后不过片刻,这个魔印便已被云澈极致的暴怒与戾气触发。

    虽说,这个魔印的触动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他的黑暗玄力,给了三方神域灭杀他的正当理由,但,以三大第一神帝对云澈的态度,没有这个理由,他们也总能找打其他的正当理由,这个魔印的触动,只是将一切提前了而已。

    “这个魔印之中,封存着黑暗玄功【黑暗永劫】,它并非我劫天魔族的核心玄功,而是独属我一人,我的同族无法修炼。就连在黑暗玄力亲和与驾驭上犹胜于我的逆玄,亦无法修炼。”

    “但若是你的话,定有修成的可能。”

    至于理由,她没有说。

    “你拥有逆玄的玄脉,对黑暗玄力有着极致的亲和与驾驭,因而,黑暗永劫可另他人一步登天,但对你实力的增长却极为有限。其威更远远不及我与逆玄共创的神魔禁典……亦你所知的邪神诀那般强大。”

    “但,你若能完美驾驭黑暗永劫,便绝对可以……驾驭当世所有的魔!”

    “成为真正……亦是唯一的魔中之帝!”

    这是劫渊所留的记忆,每一个字都是出自于她之口,无可置疑。

    “黑暗永劫之外,我毕生所修魔功,皆在其中,你尽可择而修之!”

    魔帝毕生所修,何其强大,何其繁杂。对他人而言,能修成其一,都是毕生难以做到的事,但她却是全部留下……因为,她比云澈自己都清楚,他是怎样一个怪胎。

    一个犹胜邪神逆玄的怪胎!

    “魔印之中,有着三滴我的本源魔血,它可以强化你的魔躯和魔魂,若你急欲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那么将它炼化,亦可以大幅提升你的玄道修为,但,你最好不要如此做。”

    “炼化虽可让你一步登天,而将之与躯体缓慢完美融合,你未来得到的好处,将百倍于前者。你的玄道修为越低,融合源血对躯体和玄脉的升华便会越大,所以,你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反而要尽可能的压制修为,相信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劫渊留下的魂音说的很具体详细,虽然,她面对云澈时从来都是格外冷漠,但实则,对于他,她始终有着一份特殊的关心,或者是因为邪神逆玄,或者是因为红儿幽儿。

    “黑暗玄力的起源是混沌阴气,【黑暗永劫】亦是极阴玄功,我的本源魔血,更是极阴之血,两者都更适于女子。因而,欲最快修成黑暗永劫,你需寻一个极佳的女子为修炼炉鼎。这三滴极阴源血,两滴已是你所能承受的极限,第三滴,便是炉鼎所用!”

    “此女子需元阴尚存,有着极高的玄道悟性和玄气驾驭之力,最重要的是其必须有至精至纯的玄气!若你能找到这般女子,最好直接废除,若让其自散所有玄功,只留最精纯无暇的原始玄气,而她将来所得,亦将无数倍于所失!”

    闭目之中,云澈的手掌缓缓托起,掌心之上,飘起三枚漆黑的血珠,三枚血珠闪烁着幽黑的光芒,并不强烈,却让整片天地都陡然暗了下来。

    眼睛睁开,瞳孔中映着三枚深邃到极致的暗芒,没有任何犹豫,他将其中两枚血珠猛的点向自己心口。

    在与他身体碰触的刹那,两枚黑暗血珠如泻地水银,毫无阻滞的融入到他的躯体之中。

    嗡!

    一声难以形容的奇异闷响,云澈的身上猛然窜起一层浓郁而混乱的黑暗雾气,眼瞳也释放出两道无比幽暗的黑光……若化作了两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这不是普通的血,而是魔帝的源血!

    若就这么直接的入他人之躯,哪怕是当世王界神帝,也会当场被可怕无匹的魔帝之力吞噬成残渣。

    但,他是云澈,他的玄脉对黑暗玄力……无论什么层次的黑暗之力,都有着世间最极致的亲和。而源血不仅是核心精血,更有着自己的灵魂……它的灵性,对云澈亦有着来自劫渊的亲和。

    云澈的躯体在痛苦中剧烈痉挛着,但他的脸上却平静的吓人……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他都经历过了,这点躯体之痛又算的了什么?

    短短数息之后,躁动的黑色雾气便开始缓缓消散,与他瞳眸中释放的黑光一起逐渐散尽,两滴来自劫渊的魔帝源血,就此……就这么简单轻易的存在于了云澈的躯体之中,与他再无排斥。

    无法预料……连劫渊自己都无法预料,自己的魔帝源血与拥有邪神玄脉的云澈完全融合之后,会在云澈身上造成怎样的异变。

    亦无法预料她所期望的“完美融合”需要多久,几万年?几千年?几百年……还是……

    魔帝源血入体,还未真正开始缓慢融合,但云澈却忽然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发生了无比之大的变化,他的灵觉穿透了更多的黑暗,达到了倍于之前的世界,尤其他对黑暗气息的感知,变得无比之清晰,几乎能清楚捕捉到每一个黑暗元素的流动。

    那是魔帝的源血……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干涉,对现世生灵而言,都会是相当巨大的影响。

    云澈的躯体完全安静了下来,他的心魂之中,继续响动着劫渊的声音。

    “虽然,我无法亲眼看到你是如何被逼到触发魔印,但有一点,你务必记住,若非你身负他的力量与意志,以及对红儿、幽儿的拯救与照顾,我断不会做出离开混沌,并背叛族人的决定,所以,对你所在的混沌世界而言,你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之主,尤其是神界,所有的人,都欠你一条命,所有的人,都没有资格负你。”

    “所以,若要复仇,就放下所有的犹豫、善念、怜悯!哪怕屠尽当世万灵,亦无需任何的愧!这是他们欠你的!”

    “最后,有两件事,或许该让你知道。”

    “如今的混沌世界,潜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和一个天大的隐患。”

    劫天魔帝口中的“天大”二字,绝非是世人无法想象和理解的程度。

    “这个天大的秘密,我无法说出,亦无资格说出。但若其有‘现世’的一天,你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而这同时,亦是我离开混沌、阻断族人归来的另一个原因。”

    “至于那个天大的隐患……”

    心魂世界,劫渊的影子缓缓抬起手来,指尖上,闪烁着一点星辰般的黑芒:“这个记忆碎片,有着我设下的封印。当有一天,你完美融合我的魔帝源血,并能完美驾驭黑暗永劫,自能轻易解除它的封印!”

    这个被设下封印的记忆碎片,便是劫渊口中的“天大隐患”。

    “云澈,”手中的黑暗星芒飘飞到了云澈的心魂最深处,劫渊的声音缓了下来:“当年,逆玄因极度的失望意冷,而舍弃了创世神名,就此归隐。而你……若你经历了类似的境遇,我不希望你如他那般虽身负黑暗,但依旧执着秉持光明,我希望,你可以把失去的……千万倍的讨回来。”

    “至少,绝不能让红儿与幽儿像当年一样,一个要永远舍弃自己的身世,一个,只能永远存在于孤寂与黑暗之中。”

    “这个世界,不配辜负我的女儿和你,所以,在更加看清这个世界后,我要你牢牢记住七个字……”

    “宁负苍天,不负己!”

    劫渊的身影在他的灵魂世界消失,云澈睁开了眼睛,淡漠如死水的眼瞳,似乎变得更加幽暗。

第1537章 落难公主

    “黑…暗…永…劫……”

    他低念着这几个字,他将佩戴在右手的一块黑石取下。

    逆渊石!

    他能在三方神域的全力追杀下无惊无险的踏入北神域,逆渊石居功至伟。将它戴在身上,气息的变更加上完美易容,纵是一个神主,十步之内都认不出他来。

    气息恢复如常,他依旧盘坐在地,双臂缓缓张开,随着眼睛的闭合,一个漆黑的世界铺开在了他的眼前,漆黑的世界之中,浮荡着【黑暗永劫】独有的黑暗法则,以及魔帝神诀。

    劫渊和他说过,要完美修成黑暗永劫,必须以魔帝源血相辅,但他的第一步,却不是融合源血,而是直接参悟黑暗永劫。

    这个劫渊亲口所言,唯她一人可修,连邪神都无法修成的魔帝玄功!

    逐渐的,他的身上开始浮起一层淡薄的黑气,这层黑气很乱,如无数个极力挣扎,欲摆脱囚笼的黑暗鬼影。

    时间缓慢流转,这层黑气一直层面,并变得越来越浓重,逐渐的升腾起数十丈之高,并躁动、挣扎的越来越剧烈。

    周围本就暗沉的世界更加死寂,许久都再不听一丝的兽吼鸟鸣。

    周围百里区域,所有的玄兽都在战栗中溃逃……作为黑暗世界的玄兽,它们的性情远比其他世界的暴戾,且个个悍不畏死。但,它们的心魂最深处,却莫名生出了越来越大的恐惧,它们唯有向反方向逃窜,再不敢踏回半步。

    直到,数天之后,这个让它们恐惧的气息开始消退。

    云澈的身上,黑气的躁动开始弱了下来,并逐渐的消散。

    又是七日之后,他身上的黑色雾气完全消失,逐渐的,就连他的气息、呼吸也在减弱,直至完全消弭。

    整个过程,云澈一直依坐在那颗枯树之下,全程一动不动,如一个僵化的死尸。

    一天、两天、三天……他保持着毫无气息的状态,依旧一动不动。

    他的身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沙尘,以及片片不知从何而至的枯叶。

    这一天,沉寂许久的空气忽然遥遥传来不正常的震荡。

    远方的天际,两个人影疾速掠至。

    那是一个鬓发已半白的黑衣老者,身上荡动着神灵境的气息,他的身边,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身影。在黑衣老者的力量下,他们的速度很快,但飞行的轨迹有些飘忽……细看之下,那个黑衣老者竟是全身血迹,飞行间,他的瞳孔忽然开始涣散。

    随之,他身体剧烈一晃,身体带着少女从空中猛的栽下,伴随着少女惊恐的惊喊声。

    砰!!

    老者身体砸地,在地上带起一道长长的血线,所停落的位置,就在云澈前方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所带起的暗色沙尘扑在云澈的身上,但他依旧毫无反应。

    “秦爷!”紫衣少女落地,踉跄着冲向栽落在地的黑衣老者。

    少女有着一张精致纯美的面容,她长发凌乱,玉颜染着飞尘和惶恐,但依旧无法掩下那种无疑是与生俱来的贵气,就连她身上的紫衣,亦透着一股非凡的华贵。

    “秦爷……你怎么样?”少女的脸上划下泪痕,感受着老者身上混乱、虚弱到极点的气息,她的心像是忽然吊在了悬崖,无所适从。

    她知道,这一路,他都是在硬撑。

    黑衣老者猛咬舌尖,涣散的眼瞳总算恢复了些许清明,他虚弱的道:“殿下……不要管我,快走……走。”

    “不,”少女含泪摇头:“若不是秦爷一次次以命相救,我早就……我怎能丢下你不管。”

    说着,她便要向前带起老者……她有着神魂境的修为,在这个星界绝对可以傲视同辈,但此刻亦是格外虚弱,已接近强弩之末。

    她的目光所向,一眼就看到了枯树之下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不过她并没有看第二眼,更没有惊讶……在北神域,再没有比横尸更寻常的东西。

    黑衣老者五官扭曲,竭力挣扎,甩开少女覆来的玄气,低吼道:“殿下……不可意气用事!老奴命微,若殿下出事,老奴将十生愧对国主……快走……走!!”

    “走?呵呵,还走得了吗?”

    老者的嘶叫声犹在耳边,上空,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嘲讽的低笑。

    听到这个声音,紫衣少女瞳孔骤缩,惊恐回身,而黑衣老者瞬间面色煞白,目露绝望。

    五个人影不紧不慢的从天而降,皆是一身灰衣。虽只有五个人,但其中四人,身上释放的都是神灵境的气息,在这个星界,绝对是一股相当惊人的力量。

    中间的青年男子初入神劫境,但他无疑是这五人的核心,看着满是惊恐和恨意的紫衣少女,他嘴角咧起,露出面对猎物的戏弄狞笑:“寒薇公主,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暝……扬!”紫衣少女玉齿咬紧,手掌已抓起了一把紫光闪闪的细剑,剑身同时逸动起寒气与黑暗玄气,只是,她的身体,还有握剑的手都在剧烈发抖。

    “啧啧,”看着少女满是恨意的玉颜,暝扬舔了舔唇角,向前缓步走近:“不愧是东寒国第一美人,连怒起来的样子都这么的让人心魂荡漾,嘿……若当真让你跑了,该是多大的损失,把整个东寒国踏平都弥补不回来啊。”

    他眼睛一斜地上的老者,目凝阴色:“秦老头,三番四次坏我好事,也该让你知道下场了!”

    “你……”黑衣老者挣扎着起身,已满是重创,几近灯枯的身体生生凝起一抹绝望之力:“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碰殿下一根头发。”

    暝扬笑了起来:“好啊!那你就去死吧!”

    他手掌一挥,一道夹杂着黑气的诡异风刃瞬间拂在了老者的身上。

    “唔!”

    黑衣老者一声闷哼,带着一道血箭狠狠横飞了出去……他堂堂神灵境,如今状态,却根本连神劫境的随手一击都无法承受。

    他所飞去的地方,正是云澈的所在……一声重响,他的躯体重重砸在云澈的身上,将他后方的枯树瞬间震烂,云澈静止了十几天的躯体也跟着飞了出去,翻滚落地。

    “秦爷!”

    少女一声悲呼,冲到了老者的身侧,而这一次,老者却已再无法站起,颤抖的口中唯有血沫在不断溢出,却无法发出声音。

    紫衣少女眼眸垂下,心中无限哀戚,她知道,今日之劫,根本毫无幸免的可能,手中的紫剑缓缓收回,横在了自己的雪颈上……她宁死,亦绝不受辱。

    而她的举动,暝扬早有预料,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右侧的灰衣男子手臂猛的抓出,顿时,一股庞大的气机猛的罩下,死死压在了紫衣少女的身上。

    神灵境的压制,岂是她一个神魂境可以抗拒和挣扎,一瞬间,她如被万岳覆身,身体猛的跪倒在地,手中之剑也脱手坠……不仅她的身体,就连她的玄气也被完全压制,想要自毁命脉都无法做到。

    “你……”她全身发抖,咬齿欲碎,却无法挣脱一丝一毫,临近的,唯有深渊般的绝望:“暝扬……你定……不得好死!”

    “想死?你舍得,我又怎么会舍得呢?”暝扬挪动脚步,慢吞吞的向前,眯成两道细缝的眼里释放着贪婪淫邪的阴光。

    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猛的一转。

    一个人影……一个他们认为是死尸的人影从地上缓缓的爬了起来。

    “嗯?”暝扬皱了皱眉,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下意识的转了过去。

    被打断修炼的云澈站起身来,他没有挥去身上的沙尘,更没有转身看后方的任何人一眼,直接迈步,走向了前方,准备重新找一个安静的修炼之处。大概是静止太久的缘故,他的脚步有些僵硬和沉重。

    暝扬眉头再皱……一具忽然活过来的“死尸”,在四处横尸的北神域,同样不是什么鲜见的事。但,这个人在起身后,竟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在这片界域,谁敢如此无视他!?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极为不爽,嘴角一咧,随口发出了他这一生最愚蠢的命令:“碍眼的小子……废了他。”

    对他而言,杀一路人,如宰鸡屠狗无异。

    他右边的灰衣男子身体不动,唯有手臂挥出,一道漆黑风刃带着轻微的空间波纹,直切云澈而去……一瞬间,便轰在了云澈的背上。

    紫衣少女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这个受自己连累的无辜之人被一瞬断灭的凄惨画面……但,传到她耳边的,竟是“当”的一声震响。

    可怕的黑暗风刃轰击在云澈的后背,发出的,竟是金属碰撞之音。风刃被一瞬间弹开,将侧方的土地裂出一道长长的沟壑,但他的后背……不要说他的躯体,连他的外衣,都看不到哪怕一丝的伤痕。

    云澈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身,一双幽暗的瞳眸看向了五双在惊骇下刹那收缩的眼瞳。

    “啊……这……”刚刚出手的灰衣强者面孔僵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澈的手臂抬起,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对他出手之人,口中,溢出阴沉的低吟:“活着……不好吗?”

    砰!

    一道炎光,在众人眼前炸开。

    炎光之中,那个出手的神灵境强者被一瞬爆成无数的火焰碎片,又在下一瞬间化作飘散的灰烬……没有一丝的挣扎,没有来得及发出一丝惨叫。

    神灵境,在这片界域的绝对强者,在他一指之下瞬间焚灭,如屠瓦狗。

第1538章 恶魔契约

    世界一片可怕的死寂,连空气都忽然变得锥心刺骨。

    一个神灵强者,竟被一指湮灭,连一丝飞灰都没有留下。

    “神……神王!”寒薇公主身侧,黑衣老者双瞳极力瞪大,发出颤巍巍的声音,而这几个字,让所有人身体为之剧震。

    神王,在这个位面,那可是大宗门的宗主级人物!

    而比“神王”两个字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幽暗的眼瞳,当他转过身来,阴暗的眸光扫过时,那可怕的压抑与窒息感……就像是一只睁开眼睛的恶魔用它的利爪扼住了他们的喉咙与灵魂。

    但暝扬毕竟非常人,对于神王的忌惮也并无常人那般重,毕竟他的父亲便是这一片界域最强的神王之一。他压下心中莫名的惊恐,向前一步,面露微笑,恭谨一礼:“晚辈暝扬,能在此荒芜之地遇前辈这等高人,实乃有幸。方才下人有眼不识神王,竟出手冒犯,感谢前辈代为惩戒。”

    “对了,家父乃是暝鹏一族族长暝枭,相信前辈或有耳闻。若前辈不嫌弃,可前往暝鹏山为客,晚辈定翘首以盼,盛宴以待。”

    短短几语,既显恭敬,又不失威仪。尤其报出宗族和父亲之名时,他的语气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毕竟,不仅这一片界域,整个星界,暝鹏一族和暝枭之名,谁人不识!?

    但……

    让暝扬心惊的是,听了他的话,对面的黑衣男子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动,回答他的,唯有他再次抬起的手指……然后再次轻轻一弹。

    噗轰!!

    三道火光,同时在暝扬身边炸开。

    在他放大到险些炸裂的瞳孔中,他身边的另外三人,也是另外三个神灵境强者,一瞬间……就那么同一个瞬间,他们的神灵之躯在火光中炸裂,没有发出一丝惨叫,没有溅出一滴血珠,直接爆成漫天的火焰碎片,然后在他的周围,洒下了满地的飞灰。

    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让暝扬的五官猛然抖了一下,方才的笃定,也化为了完全不受控制的战栗:“你……”

    他一个字出口,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云澈抬步,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每靠近一步,暝扬的瞳孔就会瑟缩一分,那逐渐临近,太过可怕的无形压抑,几乎要碾碎他的所有意志。

    他的嘴巴大张,不断开合,但怎么都无法发出一丝一声。终于,他想到了逃……但,他却无法凝聚一丝玄气,甚至感觉不到了双腿的存在,整个身体,像烂泥一样一点点的瘫软,再瘫软……直到瘫跪在地。

    他绝非胆小之人,相反,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平时纵然面对其他大宗门的神王宗主,也从来是不卑不亢。

    但面对云澈,他所有的胆气都像是被无形之物彻底的碾碎。

    恍惚间,云澈已站在了他的身前,而他的瞳孔也已瑟缩至针眼般大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恐惧,哪怕是当年有幸见到大界王,也绝未忌恐到如此地步。

    他嘴唇颤抖开合,他想说自己是暝鹏族少主,他不能杀他,但他拼尽所有意志挤出的两个字,却是模糊战栗到极点的:“饶……命……呃!”

    一只手抓在了他的喉咙上,将他从地上直接拎起,也扼死了他的所有声音。

    他的耳边,响起生命最后的声音……那是比魔鬼还要恐怖的低吟:

    “逆我者,犯我者,伤我者……全部该死!”

    一团黑气暝扬的脖颈处升腾,转瞬蔓至全身,一瞬……将他的躯体吞噬成一片漆黑的烟末。

    这是第一次,云澈如此自然的使用黑暗玄力。

    他的手掌放下……前方,暝扬已经消失,只余一片黑烟随着阴冷的寒风缓慢消逝。

    无人可以明白,他此刻冷漠的外表下,潜藏着多么可怕的阴暗、怨恨、杀念。而暝扬,就像是一只自视甚高的蝼蚁,去触犯一个刚刚从无尽深渊走出来的死神。

    黑烟散尽,云澈转身,走向了北方……没有去看紫衣少女和黑衣老者一眼。

    紫衣少女整个人彻底怔在那里,如临幻梦。

    暝扬不仅仅是暝鹏族长之子,还是世所皆知的暝鹏族少主,一个真正意义在这片东域横行无忌,无人敢惹的人物……竟然,就这么死了!?

    简单的,就像是被随手拂去的沙尘!

    还是在暝扬清楚报出自己的身份之后,仿佛……名震东界域的暝鹏族在他眼中根本不屑一顾!?

    黑衣老者艰难回神,以他的阅历,心中的震撼更甚于紫衣少女,但更多的是劫后重生的欣然,他瘫伏在地,无法站起,但脸上却露出了微笑:“看来,是天佑殿下,遣高人相救……殿下,你快走。暝扬死,暝鹏族那边定有感应……老朽稍做恢复,便可追上殿下。”

    但,对于他的话,紫衣少女却并无反应,她的目光,定定的跟随在那个黑衣男子的背影上,目光在不断的动荡……再动荡。

    “前辈,请留步!”

    她忽然出声,却是把身边的黑衣老者吓了一大跳:“殿……殿下!”

    他的本能告诉他,这黑衣男子,是个绝对不可招惹的人物。

    连暝鹏族少主都随手诛杀,何况他人!

    但,对她的叫喊,云澈没有丁点反应,在她视线中越行越远。

    “前辈!”紫衣少女的呼喊声大了数分:“晚辈东寒国十九公主东方寒薇,谢前辈救命大恩。”

    她身姿向前,忽然跪倒在地,呼喊声中带上了深深的凄然与哀求:“晚辈的母国正遭大难,王城已濒临被攻陷,父王和母后尚在王城……晚辈已走投无路,厚颜求前辈出手。若前辈能救下晚辈父王与母后,晚辈愿倾尽一切相报!”

    “殿下,不……不可!”黑衣老者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止。

    东方寒薇会如此,他并不是那么惊讶,因为,她真的已走投无路,这也是以她的个性很可能会做出的事。

    她不敢奢望对方为她解王城之难,若能救出她的父母,对她便已是天恩。

    她与云澈素不相识,更不知道对方的任何底细,连是善是恶都不知道。但,就如濒死的溺水之人,会拼命的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这个来历不明,气息诡异,却将暝鹏少主如蝼蚁般碾死的黑衣男子,让她如在绝望之下,看到了一根闪烁着黑暗光芒的救命稻草。

    云澈毫无反应。

    “前辈……前辈!”

    云澈的漠视没有让她失望退却,她催动仅剩的玄力快速向前,直接扑倒在了云澈身后,染着血迹的手臂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角,悲戚的话语已带上泣音:“晚辈,求您出手相救,只要您愿意出手,任何条件……”

    云澈的衣袍向后一甩。

    砰!!

    一声闷响,东方寒薇如被卷入飓风的紫蝶,被远远轰飞了出去,纤弱的身躯重重砸落回黑衣老者身侧,唇角溢出道道逆血。

    “殿下……殿下!”黑衣老者拼命摇头:“不要强求,保护好自己,才是国主他们最大的安慰。”

    云澈还在不远处,他自是不敢说出云澈绝对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东方寒薇螓首垂下,唇角的血珠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那丝本就渺茫的希望……或者说幻想也就此破灭。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视线微暗……她下意识的抬头,却看到那黑衣男子竟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身前,那双冷漠到邪异的眼瞳正漠然看着她。

    “……”她懵在那里,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任何条件都答应,对吗?”云澈道,如一个恶魔在向一个绝望的凡人缔结着契约。

    黑衣老者脸色陡变,他想要阻止……但无法出声,抬起的手也僵在半空。

    一个随手便灭了四个神灵境和暝鹏少主的可怕人物,岂能有任何的触罪!

    而东方寒薇的眼中却是亮起了惨然的希望,她看着云澈,缓慢而坚决的点头:“只要前辈能救我父王母后……任何条件,我都会遵从。否则,前辈尽可取我之命。”

    “好。”云澈眼瞳半眯,面对容颜绝丽,动人楚楚,让暝鹏少主为之贪婪迷恋的寒薇公主,他的眸光却冷漠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带路吧。”

    “……谢前辈大恩。”东方寒薇深深俯首,美眸顷刻间水雾弥漫。不知是抓到救命稻草的喜悦之泪,还是在哀戚自己的命运。

    黑衣老者的手无力垂下,从云澈答允的那一刻开始,一切便已无法挽回。他只能道:“尊者,承蒙大恩……殿下便托付给你了。求你看在殿下一片赤诚,善待于她……老朽来世,定结草衔环以报。”

    “哼。”云澈微微侧身,手指一点,缕缕天地灵气灌入老者之身。

    顿时,黑衣老者的脸色变了,他感觉到自己本已极尽枯竭的身体如涌入无数道清泉,元气以快到无法置信的速度恢复,意识快速变得清醒,本已毫无知觉的伤处,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痛感。

    枯竭的玄脉,亦快速涌起了丝丝缕缕的玄气。

    试着动了动手脚,黑衣老者毫不费力的站起身来,他看着云澈,老目颤动,如瞻下凡神灵,随之忽然全身一颤,慌忙俯身,深深一拜:“老朽秦缄,拜见尊者,尊者今日大恩,老朽没齿难忘。”

    “带路!”云澈语气硬了几分,显然对他们的废话还是不耐。

第1539章 幽墟五界

    当下,黑衣老者秦缄与寒薇公主带着云澈,飞向了好不容易才逃出的王城。

    秦缄没有劝阻,东方寒薇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会听他的劝告的……他亦希望,这个身份不明,全身溢动着危险气息的人当真能救下在遭受危难的国主夫妇。

    以往,云澈从不会依仗实力欺凌或藐视他人,别人对他客气,他也从不会失礼,尤其深受云谷和萧烈教导,他对于陌生的长辈都格外尊敬,但今时……在他之侧的东方寒薇与秦缄始终都处在一股沉重的压抑之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气。

    全程,无论长辈,还是公主,他连正眼都没有看一次。

    至于他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决定出手相助……

    “前辈……”寒薇公主终于怯怯开口,小心翼翼道:“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云澈。”

    见他没有无视,而是直接回答,寒薇公主心中的紧张顿时也舒缓了一分。秦缄皱了皱眉头,也试探着开口道:“以尊者之能,定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但老朽却从未耳闻……莫非,尊者是来自其他星域?”

    云澈依然看着前方,冷冷开口:“这个星界,叫什么名字?”

    秦缄一愣,恍然道:“原来如此,尊者果然……呃,回尊者,此界名为东墟界,为幽墟五界之一。幽墟五界之名,不知尊者可有耳闻?”

    “不知。”

    冰冷不耐的两个字,让秦缄心里猛一咯噔……连幽墟五界都不知道,以他的可怕实力,当然不可能是寡闻无知之人,那么,此人很有可能,是出身更高位面……也就是上位星界!从而对中位星界不甚了解,也可以说不屑了解。

    他的姿态和言语顿时更加恭敬,连忙详细的解释道:“幽墟五界为这一片星域的五个主星界,分别为我们所在的东墟界,和西方的西墟界、南方的南墟界、北方的北墟界以及中心的中墟界。”

    “东墟界共分三域,我们所处之地便是东墟界的东域,”

    “东域共有三十六国,老朽和殿下所在的东寒国便是三十六国之一。不过最强势力,则是‘九大宗’,”秦缄悄然看了一下云澈的脸色,还是说道:“尊者刚才所杀之人是来自暝鹏山,便是属于这九大宗之一。”

    “这么说来,将你们东寒国逼入绝境的,就是这所谓暝鹏族?”云澈面无表情的道,谁都不可能知道他脑子在想着什么。

    “不,”寒薇公主摇头,低声道:“是天武国。天武国与我东寒国相邻,从很多年前便暴露出欲将我东寒吞并的野心,常有交战。而这一次,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得到了九大宗之一的‘太洞府’相助,甚至有‘太洞玄府’已成为天武国护国宗门的传闻。”

    “这次他们有太阴神府的神王助阵,我们根本无法抵挡。”寒薇公主的声音颤抖起来:“我本想和王城共存亡,但父王却命秦爷将我从王城带离遁出……而暝扬,则根本就是趁火打劫,准备借此将我掳走,我们刚离开王城,便遇到了他,秦爷拼了命才将他们甩开,没想到又……”

    云澈终于有了表情,脸上显现的,是一抹很淡的嘲讽:“好歹是一个中位星界的皇室,居然连个神王都没有,也难怪要灭国!”

    对于他的讥讽,寒薇公主和秦缄岂敢生怒,秦缄轻叹一声,道:“不瞒尊者,我东寒国其实一直都有一位护国神王,名方昼。国主对他一直礼遇敬重有加,尊为东寒护国国师,每年的供奉都是一笔极大的数字。”

    话语一顿,似有所犹豫,但还是说道:“虽然他性情极度傲慢,但实力高绝,若有他在,断不至到如此地步。只不过,此次天武国忽然大举进犯,又有太阴神府相助,方昼却刚好在数日前有事离城,不知去向……哎。”

    “……”云澈眼睛眯了眯。

    秦缄道:“尊者实力深不可测,此番能得前辈出手相助,定是苍天对我东寒国的庇佑。若……若前辈不愿过多出手,救出国主,亦是天恩。老朽人微,但愿以残生相报。”

    让一个素不相识的高人出手,不可能不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希望付出这个代价的是自己,而非寒薇公主。

    这时,秦缄的身上,忽然传来轻微的玄气波动。秦缄身体微顿,快速拿出了一块闪烁着黑色幽光的传音玉。

    听取传音,秦缄脸色连变,最终露出狂喜之态,猛的抬头,向寒薇公主激动道:“殿下!国主传音……王城危机已暂除,王城危机已暂除啊!”

    “啊!?”寒薇公主螓首转过,眸光颤动,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吗?怎么会……”

    “是国师!国师及时赶回!”秦缄难抑激动道:“天武国恐神王之争造成巨大伤亡,只好暂时退军……好!幸得国师赶回,国主亦安然无恙。”

    就在刚才,秦缄谈及方昼时,言语中分明透着不满,甚至有隐约的厌恶之意,对其也直呼其名。而此刻,不但敬呼“国师”,还满是感激庆幸。

    “太好了……太好了。”寒薇公主一直压缚在心的阴郁和恐惧顿时云散,眼中盈.满泪光,而这一次是喜悦之泪。

    护国神王方昼回归,不但解了王城陷落之威,亦带来着对未来的安心感。

    她欣喜之余,并没有忘记云澈之事,她连忙散去瞳中泛动的水光,向云澈盈盈一礼:“云前辈,王城危机已解,已无需劳烦前辈出手。但前辈的救命大恩,晚辈不能不报,还请前辈入我东寒王城为客,给晚辈一个报答的机会。”

    报答救命之恩是其一,若能想办法让他留在东寒国,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秦缄可是亲口喊出,他是一个神王!

    护国国师方昼之外,若东寒国能再得一神王,那么,天武国就算有太阴神府相助,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说完,她又连忙道:“暝鹏少主之事,并无他人在场,我们定不会泄露半个字,请前辈尽管安心。”

    这忽然而至的变化,云澈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听了寒薇公主的话,他的反应依旧平淡如水:“那我倒要看看,你会如何报答……走!”

    东寒王城笼罩着战后的硝烟,但依旧颇具气势。

    危机的确已解,不见天武国的战兵和玄者。

    这是第一次,云澈真正进入北神域的人类之城……或者说,魔人之城。

    只是,若忘记他们都修黑暗玄力这件事,眼前的人与城,与其他神界的究竟有何区别?

    三人刚入城,数个身着重甲的护城玄者已远迎而至,屈身拜道:“十九公主,秦爷,国主命我等恭候多时。”

    “父王他们呢?”东方寒薇急声道。

    “回十九公主,国主正在为护国国师行庆功大宴。国主有言,十九公主和秦爷平安归来后,直接入殿即可。”

    “好!”东方寒薇转身,向云澈道:“前辈请随我来,父王一向敬重强者,见到前辈后,一定万分高兴。”

    她本来想着,以云澈的阴冷孤傲,很有可能会拒绝,没想到,他竟是面无表情的直接“嗯”了一声。

    东方寒薇在前,急匆匆的进入王城主殿,殿中此时正铺开大宴,入宴之人或为王室权贵,或为东寒国大小领域、宗门的重要人物,气质和玄道气息尽皆不凡。

    “寒薇!”

    东方寒薇刚踏入殿中,东寒国主已是激动起身,然后亲身快步迎至,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目光里满是难以掩饰的关切:“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东方寒薇摇头,忍着泪道:“有秦爷拼死相护,女儿没事……看到父皇无恙,女儿终于可以安心。”

    连忙抹去泪珠,她让开半身:“父皇,这位前辈,是女儿在外偶遇,是一位神王尊者。”

    “神王”二字一出,殿中无数的目光陡然射来,东寒国主更是目光陡变,他看向秦缄,后者向他微微点头,当下,他再无怀疑,一个急步向前,身为一国之国主,竟是微微施礼:“尊者驾临,小王未能远迎,甚是失礼。此番殿中正行庆功大宴,尊者若不嫌弃简陋,便一起入宴如何?”

    云澈“嗯”了一声,直接走入。

    在东寒国主的亲自安排下,云澈坐入了一个靠上的席位,他的到来,让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不少,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神王,这两个字有着太大的威慑力。只是,这张面孔却是太过年轻和陌生。

    “这位道友,”主座之上,在这时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威凌:“不知如何称呼,又来自何宗何门?”

    说话者,是一个一身黄衣,面色白净的中年人,他晃动着手中的酒盏,斜眼看着云澈……云澈的确是神王,他神王境一级的玄力气息,他感知的清清楚楚。

    但,与他这个三级神王相比,却是差得远了。无论层级,还是气息的浑厚程度上。

    在这场大宴之中,他所坐的位置并非筵席的任何一处,而是主座之侧……赫然与东寒国主平席!

    因为他是东寒国的护国神王,刚刚立下救城大功的东寒国师方昼!

    云澈伸手拿起竹筷,竟是没瞥向方昼一眼,仿佛压根没听到他的问话。

    方昼眉头微沉,东方寒薇连忙道:“这位前辈尊命云澈,并非是东墟界之人。”

    “云澈?呵呵……”方昼笑了笑,悠然道:“这位云姓道友,不知宗门何处……此番靠近十九公主,入我东寒皇室,又究竟意如何为!?”

    他的声音陡然厉下,让所有人吓了一跳。东寒国主连忙起身,道:“国师,这位尊者是寒薇亲自带回的贵客,定非别有居心之辈……云尊者,国师生性慎微,绝无他意,还请勿怪。”

    “哼!”方昼冷冷道:“方某在世数千载,不说东墟界,整个幽墟星域,还没有叫不出名字的神王。但云澈此名,却是闻所未闻。”

    “你虽只是个初入王境的一级神王,但亦该有身为神王的骄傲,岂会如此轻易的受邀而至……当真没有叵测居心!?”

    “……”云澈依旧毫无回应,手指慢悠悠的把玩着手中的竹筷。

    东方寒薇起身,郑重行礼道:“国师,云前辈是寒薇偶遇,会来王城,亦是寒薇主动邀请。而且,云前辈对寒薇与秦爷有救命大恩,所以,寒薇向国师保证,云前辈绝非国师担心的那样。”

    “竟有此事?”东寒国主闻之一惊,连忙向云澈一礼:“原来尊者竟救过小女之命,这般重恩……且受小王一拜。”

    “哦?”方昼换了个姿势,看向云澈的目光总算不再是斜视,他似笑非笑的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心了。我东寒国正值多事之秋,因而方某不得不多加防备,还忘道友勿怪。”

    “作为赔礼,若有闲暇,方某倒是可指点你一二,你意如何?”

    一番言语,方昼尽显自己心系皇室,又胸怀博大,“指点”二字,更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初入王城的神王,远远在他之下。

    东寒王城,依旧是以他为天。

    云澈依然在把玩着竹筷,他终于开口,低冷的声音带着阵阵寒意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点我?”

第1540章 东寒楚歌

    云澈之语,让大殿瞬间一片死寂,人人脸色陡变,或惊或恐。

    方昼成为东寒国的护国神王已有近千年,在东寒国的声威极其之高,堪与东寒国主平齐。同时,他的性子也极其傲慢,东寒国大小宗门、贵族,少有人没受过他的脸色。

    不过,作为东寒国唯一的护国神王,他也的确有傲慢的资本与资格,谁都不敢触罪于他,就连东寒国主,哪怕在公开场合,都会表现出敬重甚至讨好,更不要说皇子公主。

    这次,在东寒王城面临灭顶之难时,方昼在最后时刻赶回,将东寒王城从绝境中拯救,此功以“救国”许之都不为过,在天武国退兵之后,东寒国主对方昼的一拜……腰身都几乎弯成了直角。

    可想而知,今日之后,他在东寒国的声威更将如日中天。

    而这个时候,十九公主又带回了一个神王!这个神王不但接受了十九公主的邀请,对东寒国主入宴的邀请也并未拒绝,隐隐有入东寒国之意。

    这对东寒国而言,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作为东寒国师,又刚立下齐天之功的护国神王方昼……以他的性情和行事作风,会给这个新来的神王,且明显远弱于他的神王一个下马威,在在场所有人看来,都并不觉得意外。

    但,让他们绝没想到的,这个方昼口中的“一级神王”,说出的竟是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身为强大的神王,自该有着属于神王的骄傲……或者说傲慢。无人会讥讽强者的傲慢,因为他们有这样的资格,但,这是对强者而言。而强者面对更强的人,傲慢便是愚蠢。

    云澈来历神秘,气息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冷,且全程一言不发,这些都无人敢置喙什么,但他面对方昼的示威,不应承……哪怕一直沉默也都罢了,竟敢出言反辱!?

    方昼的脸色没有太大变化,只有眼睛微微眯了眯,眼缝中折射出的冷光,顿时让所有人觉得仿佛有一把寒刃从喉咙前掠过。

    云澈身边的寒薇公主花容剧变,猛的站起,急声道:“云前辈性情寡淡,一向不喜与人相交,方才只是谢绝国师,绝无他意,请国师勿怪。”

    上席的东寒太子猛的站起,怒目看向云澈。方昼是东寒国的护国神王,他要保住太子之位,必须要得到方昼支持,未来继承皇位,同样要依仗方昼,如今竟有人竟敢出言辱之,他岂能坐而视之……这也同样是一个拉拢,或者说巴结方昼的极好时机。

    “混账……”

    他两个字刚出口,一个数倍于他的爆喝声响起:“混账!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下去!”

    发出爆喝的正是东寒国主,东寒太子声音卡住,他看着父皇那双冰冷的眼睛,忽然反应过来,顿时一身冷汗。

    他光想着拉拢方昼,竟是险些忘了,云澈也是一个神王!

    神王这等存在,就算不如方昼,又岂是他能触罪!?

    他连忙低头,声音一下子弱了七分:“十……十九妹方才言语有失礼数,儿臣想……父……父皇训斥的是。”

    语无伦次的说完,东寒太子坐下身,再不敢多言。

    东寒国主目光一转,本是冷厉的面孔顿时已满是平和,他朗声笑道:“神王之境,吾等纵终一生亦不敢企及,唯有仰望敬慕,但亦知到了神王这等层面,当有俯天凌地的傲气傲骨。今日,两位神王尊者虽都只言片语,却是让吾等如此之近的领略了神王之威与神王之傲,可谓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吾等何其有幸,能与两位神王尊者共席。”东寒国主身体转过,高举金盏:“吾等便以此杯,敬两位神王尊者!”

    东寒国主之言,让气氛顿时缓和,众人尽皆举杯,起身相敬。

    “呵呵,”方昼脸上阴色稍去,他端起酒盏,面对众人……包含东寒国主的起身相敬,他却没有站起,也依旧是那明显散漫的坐姿:“也罢,狂妄无礼之人,方某这一生见之无数,又岂屑与之一般见识。”

    他目光倾斜,向云澈晃了晃酒盏:“请吧。”

    这次,云澈不再是毫无回应,他的唇角微微而动……似乎是在露出一抹淡笑,却又捕捉不到任何的笑意,他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方昼和云澈都很给他这个国主面子,东寒国主的大笑声也畅快了很多:“今日国师大展神威,逼退天武,又得云尊者这般贵客,可谓双喜临门。”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日之劫,虽稍动根骨,却极振人心。有国师坐镇,我东寒牢不可撼。今日之后,本王会励精图治,有国师辅佐,再现当年的东寒盛世,绝非虚妄!”

    此番与天武国的一战,东寒国主更为清楚的意识到层次的差距有多可怕。他们以往战过多次,互有胜败。而此次,方昼不在王城,天武有太阴神府的神王助阵,他们东寒顷刻间兵败如山倒。

    没有错,强如神王,哪怕只有一两人,也可以轻易左右一个浩大的战场。

    这种层面上的差距,绝非数量可以轻易弥补。

    这场庆功大宴,是以方昼为中心,东寒国主的目光也不断暗暗瞥向云澈,想着该如何将他留下。

    另外,他亦想到了暝鹏山。

    暝鹏少主一直垂涎于十九公主东方寒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东方寒薇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不但容颜倾世,是公认的东寒国第一美人,玄道天赋在众多儿女中也无出其右。因而,东方寒薇不愿,纵是暝鹏少主,他也会委婉拒绝。

    但此次,面对得到太阴神府支持的天武国,他的心思也不得不有了变化。

    王城硝烟未散,主殿庆功宴却是愈发热闹,各大贵族、宗主都是争先恐后的涌向方昼,在自己的一方天地皆为霸主的他们,在方昼面前……那谦卑讨好的姿态,简直恨不能跪在地上相敬。

    而因方昼与和云澈先前的“交锋”,无人敢近向云澈……否则,那岂不是得罪方昼。

    同为神王,一为护国国师,一个来历不明,且方昼明显强过云澈,则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云前辈,”东方寒薇近到云澈席前,躬身敬道:“救命大恩,无以为报。还请前辈在王城多停留一段时间。东寒虽非富饶之国,但前辈若有所求,晚辈与父皇都定会竭尽全力。”

    云澈微微闭目,没有端起酒盏,而且忽然冷冷道:“注意你的言辞。”

    东方寒薇心中一惊,连忙慌声道:“晚……晚辈知错,请前辈指教。”

    “我比你长不了几岁。”云澈双手抱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东方寒薇唇瓣张开……比她长不了几岁,也就是年龄在半个甲子左右?

    别说半甲子之龄,一甲子之龄的神王,都闻所未闻,就连上位星界那个层面也断然不可能存在。东方寒薇以为他在开玩笑,只能配合着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前辈……说笑了,寒薇岂敢在前辈面前有失尊卑。”

    云澈毫无回应,只是眼角向殿外稍稍一侧。

    “报!!”

    一声惊慌的大吼声从殿外遥遥传来,随之,一个身着轻甲的战兵急匆匆而至,跪倒殿前。

    东寒国主眉头大皱:“何事如此慌张?”

    “禀国主,天武……天武国去而复返,现已兵近五十里!”

    “什么!”大殿之中所有人全部惊而站起。

    东寒国主眉头阴下,沉声道:“带兵多少?”

    “大概五千左右。”

    “……五千?”这个数字,让东寒国主,以及众人都面露惊愕。

    “呵呵,”方昼站了起来,双手倒背,缓缓走下:“区区五千兵,显然不是为了战,而是为了和。此城有本国师坐镇,谅他也无胆再强攻……此军,可是天武国主亲自带领?”

    “是。”

    “果然如此。”方昼面露微笑:“走吧,本国师亲自去会会他们。”

    方昼的话,也让众人本是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脸上纷纷露出笑意,一时之间,拍马之声混乱涌至,不绝于耳。

    “不错!王城有国师坐镇,又岂是天武国所能撼动。”

    “所谓太阴神府成为天武护国宗门,根本是无稽之谈。”

    “国师不仅是东寒的擎天之柱,此功此劳,当永载东寒史册……”

    这些赞奉拍马之音,方昼早已习惯,他倒背双手,面带微笑走出大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出殿时的身位,赫然在东寒国主之前,且没有向云澈那边瞥去一眼。

    东方寒薇向云澈道:“前辈可要稍做休息?若不嫌弃……”

    云澈却在这时起身,淡淡道:“走吧,去看一场戏。”

    …………

    东寒王城之外,天武国兵临。

    的确只有五千兵,但兵阵之前,却是天武国主亲临,他的身侧,亦是同样在天武国声威极重的天武护国神王……白蓬舟!

    王城之前,东寒国兵阵摆开,浩浩荡荡,东寒各领域霸主皆在,气势之上,远压天武国。

    白蓬舟是个二级神王,弱于方昼。但他目视方昼走出,嘴角却是露出一丝诡异的淡笑。

    “天武国主,白道友,如此匆忙的去而复返,看来是有话要说。”方昼双目高抬,昂然说道。

    东寒国主在侧,他竟是当先开口……东寒国主虽早已习惯方昼的傲慢,但此刻是两军对阵,他的脸色依旧出现了一个瞬间的难看,但马上又恢复如常,上前一步道:“天武国主,要战,我东寒奉陪到底,要和,那便要看你天武的诚意。”

    听了东寒国主的话,天武国主和白蓬舟同时笑了起来,天武国主笑呵呵的道:“本王之所以去而复返,既非为战,亦非为和,而是……赐你们东寒一个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什么意思?”东寒国主脸色一沉,看着天武国主的脸色,先前的笃定快速转为不安。

    “很简单,”天武国主笑呵呵的道:“从今日开始,让这东寒国,成为我天武国的东寒郡,如此,也免了本王大开杀戒,你们都可以保住性命和身家,本王还可赐你为东寒郡王……东方卓,你是选择跪下谢恩呢,还是愚蠢挣扎呢?”

    东方卓,正是东寒国主之名。

    天武国主之语,让所有人脸色阴下,方昼却是大笑出声,他缓缓向前挪步,双目带着神王威压直视天武国主:“天武国主,方某很是好奇,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底气,敢吐出如此狂妄之言。”

    他伸出手掌,掌心面对天武国主:“这个距离,方某想要取你之命,可谓易如反掌,白蓬舟也别想保住你……到时候,你别说美梦,怕是连噩梦都做不成了。”

    “是么?”天武国主脸上毫无忌惮之意,更没有缩身白蓬舟身后,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淡笑。

    “方昼,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军阵的后方,忽然传来一个低冷的声音。

    这是一个女子之音,听到这个声音,方昼的面色猛的一僵,当他看清那个缓步飘至的身影时,他双瞳猛的一缩,失声道:“紫……紫玄仙子!”

第1541章 暝枭

    在方昼的惊喊声中,一个青年女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天武国阵前。她一身紫衣,凤目含威,而那绝非是寻常的威凌,碰触到她的眼睛,一股无形的寒意便会遍及全身,冷彻骨髓。

    这个女子,东寒国这边并无人见过,但当方昼喊出“紫玄仙子”四个字时,所有人齐齐色变,尤其是东寒国主全身猛烈一晃,如闻鬼神之名。

    紫玄仙子,太阴神府的副府主,太阴神府仅次于青玄真人的二号人物!

    这样的人,纵为一国国主,都难有面见资格,如今竟现身东寒王城,而且……看样子,竟是了为了天武国而来!?

    紫玄仙子并非一人到来,她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个“熟人”。

    太阴神府大护法,亦是先前助天武国强攻王城的神王!

    面对紫玄仙子的忽然到来,刚才还威风傲然的方昼脸色一阵变幻,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东寒国主已匆匆向前一步,行礼道:“东寒国主东方卓,拜见紫玄仙子。紫玄仙子亲临东寒王城,小王惶恐之至,未能远迎,还望仙子恕罪。”

    看着紫玄仙子与大护法所站的位置,东寒国的众人都是脸色泛白,心中发寒……那个他们原本绝不相信的传闻骤现脑中。

    难道,太阴神府真的成了天武国的护国宗门?不,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作为东墟九大宗之一,怎么可能会愿意屈尊成为一国的护国宗门!

    但,堂堂太阴神府副府主,却是真真实实的现身来此……

    紫玄仙子的目光从东寒众人身上扫过,其中在云澈身上停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冷冷说道:“东方卓,我不想废话,更不想听废话,是让东寒国成为东寒郡,还是灭国,你选择吧!”

    此言一出,让众人脸色再变,东寒国主脸色煞白,以所有的意志死死撑住帝王之仪,道:“紫玄仙子之意,小王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天武国主笑呵呵的出声:“东方卓,你是真不明白,真是装不明白?紫玄仙子的时间,可是贵重的很,不是你配耽搁的。现在的你,还有最后的机会,若是再冥顽不灵……万一惹紫玄仙子生怒,可是谁都救不了你!”

    “你……”东寒国主双手紧攥,全身发抖。

    “紫玄仙子,”方昼再次一礼,一番斟酌,才小心翼翼的道:“神王大宗不可参与凡国之战,此为大界王立下的规矩……太阴神府此举,是否稍有不妥?”

    紫玄仙子神色未变,她身后的大护法走出,淡淡道:“大界王神威齐天,太阴神府永瞻大界王之威,岂会行半点忤逆之举。只不过……受天武国主诚意相邀,我太阴神府如今已非独立宗门,而是愿属天武国,成为天武国护国宗门。”

    “什……什么!?”

    东寒国如闻晴空霹雳,最后的幻想亦被这道霹雳无情轰灭。

    神府大护法继续道:“既为天武宗门,助战母国,有何不妥!?”

    “这……这……这……”方昼连吐三个“这”字,许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啊……”东方寒薇花容惨变,全身发抖,巨大的惊恐之下,几乎随时都会瘫软在地:“怎么会……怎么会……”

    “荒谬的传闻,竟是真的。”秦缄闭目,一声哀叹:“天亡东寒啊……”

    他们无法理解,强如太阴神府,为何会愿意屈尊成为天武护国宗门,但副府主紫玄仙子亲临,已是最好的证明。而且,无人会怀疑,纵是太阴神府,也断然不敢真的违背大界王立下的规矩。

    天武国主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天知道他耗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得到了太阴神府的“归顺”,且这个护国宗门之名,只有短短三年的时间,这三年,他自然要让利益最大化:“东方卓,本王先前暂时退兵,你们该不会是以为怕了方昼吧?呵呵,本王只是不想徒增伤亡,仅此而已,所以才暂时退兵,然后恭候紫玄仙子的仙临。如此,你们可还有话要说?或者……你们也可以试着再挣扎挣扎,也免得太过无趣。”

    东寒国主即使再怎么控制,身体依旧开始抖了起来,他求助的目光看向方昼:“国师……”

    方昼的脸色比他好看不了多少,站在他对面的紫玄仙子,是一个强大的五级神王!别说一个他,三个他都断然不是对手。而她一人之后,是庞大的太阴神府……纵不论太阴神府,此刻天武国那边,紫玄仙子,大护法,白蓬舟,可是整整三个神王!

    这三个神王在,都不需要一兵一卒,便可轻易踏平王城。他方昼想阻,根本是痴人说梦。

    “方昼,方尊者。”天武国主目光投来,面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小小东寒国,并不值得你卖命。入我天武,本王会立刻拜你为护国神王,东寒国能给你的,我天武一样能给,且只会多,不会少。东寒国不能给的,我天武依然能给!”

    “休得妖言!”东寒国主咬牙欲碎,惊惧之下,他却是已有决意:“我东寒只有战死之雄,没有降敌之徒!想吞我东寒……先踏过本王的尸体!!”

    “哈哈哈哈!”天武国主一声大笑,拍手道:“好气魄,你果然没让本王失望。方尊者,你的现主如此愚蠢冥顽,面临无望之局,为所谓气节竟置自己的皇室宗族和亿万子民的性命于不顾,如此蠢主,你当真还要继续为他卖命吗?”

    “……”方昼没有开口,脸色变幻的愈加剧烈。

    的确,太阴神府成为天武国护国宗门,眼前是绝对的无望之局。强行抗争,根本就是纯粹找死!

    但,他毕竟是人尽皆知的东寒国师,若是就此投入天武国,那无疑会背上叛国叛主之名,遭无数人暗中唾骂。

    见方昼没有马上严词拒绝,反而犹豫不言,东寒国主眼底晃过深深的失望和凄凉,声音也冷硬了下来:“国师,本王自认待你不薄,东寒对你更无任何亏欠……但你若要退却或投敌,本王也绝不强求!”

    方昼依旧无声,脸色一直在抽搐。

    而这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着光线的暗淡而变得更加压抑,紫玄仙子、大护法、白蓬舟、方昼在这时同时抬头,看向北方,面色皆变。

    北方的天空。出现了两个影子,起初只是两个黑点,但转瞬便已巨大,临近之时,几乎遮蔽了整片北方天空。

    定眼看去,那赫然是两只巨大的黑鹏!

    “这是……暝鹏!”大护法沉声道,感知着越来越近的气息,他的脸色再变,脸上露出深深的难以置信:“这个气息,难道……难道是……”

    “是暝枭和暝鳌。”紫玄仙子身体转过,沉声道。

    “什……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几乎所有人都是身体剧烈一晃。

    暝枭和瞑鳌,这分明是……暝鹏一族的族长和大长老之名!

    和太阴神府同列九大宗,且是暝鹏一族身份最重,修为最高的两个人物!

    这里,不过是小小的东寒王城,太阴神府副府主的到来已是石破天惊,暝鹏族的族长和大长老……竟会亲自来此?亦或者只是路过?

    天武国与太阴神府诸人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暝鹏族长暝枭,这方界域最顶尖的人物之一,他亲身来此,不得不让他们惊疑。

    两只巨型暝鹏临近,一片阴影带着恐怖绝伦的神王威压几乎笼罩了整个东寒王城。一个带着骇人愤怒的吼声也在这时震响在东寒王城的每一个角落:“东方卓,给老子滚出来!!”

    这声充斥着极怒和戾气的咆哮,无疑让本就站在绝望边缘的东寒诸人更是如坠深渊。

    天武国那边刚刚凝起的紧张和沉重也随之云散。

    东方寒薇瞬间花容惨变,她隐隐知晓了暝鹏族长为何会亲身来此,看向云澈,颤声道:“前……前辈……”

    云澈静默如初,毫无反应。

    轰!!

    一声震天爆响,两只巨鹏化作人形,重坠在地,落地的刹那,一股风暴横卷而去,将一众修为较弱者狠狠扫开,一时惨叫连天。

    两人皆是一身黑衣,当先之人脸色阴鸷,身上浮荡着一股骇人到极点的戾气……赫然真的是暝鹏一族的族长暝枭!

    身后之人……暝鹏大长老,瞑鳌!

    暝鹏一族身份最重的两大人物,如做梦一般降临东寒王城,只不过,很可能会是噩梦。

    “暝族长,鳌长老,”紫玄仙子开口:“能在此地相会,倒甚是有趣。暝族长看来是盛怒而至,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暝枭早知太阴神府入天武国的事,对紫玄仙子的到来毫不惊讶,他怒极之下,甚至根本没去理会紫玄仙子,一双漆黑鹏目直指东寒国主。

    一个七级神王的恐怖威压,岂是东寒国主所能承受,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瑟缩,想要说话,但几次开口,却是无法发出声音。

    他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东寒国究竟如何开罪了暝鹏族,竟惹得族长和大长老盛怒亲临。

    “东方卓,”暝枭低念着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让人遍体发寒:“说……是谁杀了我儿子!”

    东方寒薇身体摇晃……云澈手指虚空一点,一股无形之气将她托住,才让她没有在太过巨大的惊恐中瘫倒下去。

    暝枭之语,让所有人心中大震,紫玄仙子也目光陡转……暝枭之子被人所杀?谁敢如此大胆?

    而能让暝枭极怒亲临……难不成,死的是少主暝扬!?

    东寒国主心中惊惧无以言表,他僵硬摇头,终于发出声音:“暝族长……小王不知您的意思……小王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杀暝族长之子,此事,定有天大的误会。”

    “哼,我谅你也不敢。”暝枭音沉如渊:“但你们东寒王城……有人敢!”

    “我儿暝扬,听闻天武得太阴神府之助强攻东寒王城,恐一直心慕的东寒十九公主遭遇不测,便匆匆离山来此,他护身之人最后的传音,亦是在此!”

    暝枭手臂抬起,手指直指后方的东方寒薇:“你的女儿安然无恙,我儿暝扬却遭人毒手……东方卓,你敢说你对此事毫不知情!?”

    东寒国那边,一张张面孔都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他们本就已面临绝望之境,现在暝鹏一族又为少主暝扬之死前来问罪……每个人的心魂,都坠入了无法言喻的灰暗与恐惧之中。

    暝扬,那可是暝鹏少主啊!若当真是死在东寒国,他们都无法想象那是多大的罪……暝鹏族会踏平王城都是轻的。

    天武国主面色沉下,怒声道:“竟有此事?暝鹏少主何等尊贵之人,你们东寒……竟胆大至此!岂有此理,本王单单耳闻,便已盛怒难抑,今日不亡你东寒,老天都会看不过去!”

    紫玄仙子冷冷横他一眼……天武国主马上乖乖闭嘴,再不敢多言。

    “不……不,”东寒国主又是行礼,又是摇头,已彻底的手足无措:“小王根本未曾见到暝扬少主,我东寒国中,也断不会有人敢对暝扬少主不敬,这其中定有误会。”

    暝枭怒极冷笑:“我儿暝扬便是死在东寒,本王难道会对你一个小小国主信口雌黄?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交出杀害我儿暝扬之人,否则,我现在就撕了你,再血洗这东寒王城为我儿陪葬!”

    方昼的目光在这时忽然一凝……暝枭和瞑鳌的到来,成为了压倒他心魂的最后一根稻草,同时也让他看到了另外的选择。他忽的向前道:“暝族长,方某有话要说。”

    暝枭可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么说来,杀害我儿的人……是你!?”

    “不,”方昼摇头,一脸平静道:“方某虽不是胆小之人,但也做不出此等捅破天的祸事。不过,方某倒是知道是谁胆大包天杀了暝扬少主。”

    “谁?”暝枭沉声问,东寒国主也一脸异色的看着他。

    方昼身体一转,手指猛的指向一人:“便是他!”

    随着方昼手指所向,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了一人身上……

    云澈!

第1542章 一指慑天

    云澈的身边,本就已面无血色的东方寒薇脸色更是惨白了数分。

    “这……”东寒国主看向云澈,一时无措。

    一束带着阴暗威压和无尽戾气的瞳光死死压在了云澈的身上,却发现对方神色一片惊人的冷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这让他心下生疑,目光又随之转回:“方昼,你确定是他?”

    方昼面色从容道:“当然,方某又岂敢愚弄暝族长。这虽非方某亲见,但……”

    他看着云澈,嘴角露出一抹很轻的冷笑:“此人名为云澈,虽有初入神王的修为,却籍籍无名,来历极为可疑。他是由十九公主带回王城,并且说过一句话……她说此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此言,在场很多人,包括国主都可为证。”

    “先前恶战之时,国主担心十九公主安危,命东寒卫统领秦缄带十九公主遁离王城,而暝扬少主为十九公主而来,见十九公主离开,也自然会随之而去。”

    “能为暝扬少主的贴身护卫,修为定非寻常,不至于无法追及秦缄和十九公主。也就是说,暝扬少主定是见过十九公主的。但,暝扬少主却是在这期间遭人毒手,十九公主归来后,对暝扬少主只字未提,却说这云澈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他是从谁的手下救了十九公主的命呢?”

    暝枭的眸光重新转回到云澈身上,无论神色还是声音,都阴厉了数倍:“是你……杀了我儿!?”

    暝扬的四个贴身护卫都是神灵境,但云澈的气息,却是一级神王!的确有杀暝扬的能力。

    云澈还未回应,方昼已是再次开口道:“面对暝族长,他当然不可能承认。不过,此事问另一个人,倒是更容易得到答案。”

    他缓缓迈步,走向东方寒薇,脸上露出颇为平和善意的微笑:“十九公主,你离城之时,暝扬少主也刚好为你而至,相信你一定见过他了。那么,告诉我们,是不是云澈杀了暝扬少主?”

    目光集中在了寒薇公主的身上,她的身体微晃,完全是下意识的摇头:“不……不……”

    “十九公主,”方昼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缓了几分:“你千万要想清楚再回答。这个云澈来历不明,居心难测,至少绝非东寒之人,暝扬少主遭他毒手,和东寒国并无关系!哪怕起因真的在你,只要你坦诚相告,细表缘由,相信暝族长胸怀如天,也定不会强加计较,只会重惩下毒手的恶徒。”

    “但,你若是存心包庇……触怒暝鹏族长这等大人物,可是谁都护不了你,还将连累整个皇室,乃至东寒国!这么简单的道理,相信十九公主不会不明白。”

    “寒薇……”东寒国主一声轻念。 东方寒薇先前为给云澈解围,当众喊出云澈对她有救命之恩,他当时深表谢意,但大宴之上,他并没有去问云澈是从谁手中将她救下。

    此番听了方昼的话,他也陡然明白过来,极有可能……真的是云澈杀了暝扬!

    东方寒薇毕竟阅历太浅,且太过心善,一定想着无外人看到便不会泄露……竟还敢把云澈带回王城!

    那可是暝鹏族的少主!

    东方寒薇年龄才刚满双十,这个年龄能修成神魂境,在中位星界绝对是骄子中的骄子。但,她此刻面临的,却是亡国之危,绝境之崖,还有数个神王的逼迫与威压……

    这岂是她所能承受!

    她的身体战栗如乱风中的浮萍,脸色苍白如细雪,她摇头,混乱而用力的摇头……这些神王何等阅历,她的这般反应,实则已经是最毋庸置疑的回答。

    但,纵然恐惧、绝望到几乎意志崩溃,她唇间的声音,依旧是卑微而颤栗的否决:“不……不是云前辈……不是……不是……”

    云澈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

    这是第一次,云澈以正眼看她,也看清了她的样子。

    每个人最在意的东西,在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变化。

    对现在的云澈而言,最在意的东西之一,便是背叛。

    因为,身为救世主的他,被无数他所救之人,背叛的鲜血淋淋……

    同样是救命之恩,有的人,在安境之下要将他葬杀,而有的人,却在逆境……甚至绝境下选择坚守。

    此刻的东方寒薇一定不知道,她在极度的重压和恐惧下,依旧不愿出卖云澈的短短几语,虽然那么的无力,却彻彻底底的改变了她自己,以及整个东寒国的命运。

    “呵,”暝枭发出一声无比阴冷的低笑:“东方卓,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好……好得很!今天,宰了杀我儿暝扬之人后,我定屠了你这狗屁王城!”

    “暝族长!”东寒国主大骇,颤声道:“小女年少无知,东寒更绝无半点触怒暝鹏族之意,求暝族长高抬贵手……暝扬少主之事,小王定会全力查清一切,给暝族长一个交代。”

    “交代?陪葬,不就是最好的交代么!”暝枭音若厉鬼,杀机四溢。

    “呵,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紫玄仙子不屑一笑:“看来,今日是轮不到我太阴神府出手了。”

    在东寒所有人的惊恐之中,暝枭向前一步,顿时,如有一座万丈山岳从前方倾塌而至,只是一步,却是骇得一众东寒玄者仓皇倒退,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到地上,瑟瑟发抖。

    但,暝枭也只是迈出一步,他的目光微微一侧。

    因为,一直沉默无声的云澈,在这时终于有了动作,他双眸抬起,看向了暝枭。

    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却让整个空间的气氛忽然发生了微妙难言的变化,几乎所有人,都莫名注意到,或者说感觉到了云澈的这个动作……却又无人觉得奇怪。

    “那个叫暝扬的人,是我杀的。”

    云澈开口,传到众人耳中的声音,竟比暝枭的声音还要低冷,并带着隐隐的不屑与轻蔑。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云澈的身上。

    “云……云前辈……”东方寒薇一声失神的低音,紧紧的咬住了嘴唇。她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云澈……若不是自己执意邀他前来,就不会害他陷入这必死之境。

    “果然如此。”方昼目光灼灼,盯着云澈冷声道:“方某见他第一眼,便觉此人绝非善类,原来竟是如此胆大包天,恶贯满盈之辈!十九公主,你竟将这等人带入王城,还包庇其滔天罪行,身为东寒国师,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东寒国主张了张口,到了此刻,他已是说不出话,内心从未如此悲凉绝望过。

    “你……究竟是何人!”虽然心中极怒,恨不能亲手将云澈撕成千万段。但,云澈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他无法不心生疑忌:“为何要杀我儿暝扬!”

    面对暝枭的气息和盛怒,云澈的脸色依旧一片僵冷:“我杀他,还需要理由?”

    此言一出,不仅暝枭和暝鳌,太阴神府、天武国、东寒国的人全部惊在那里。

    东墟东界,以九大宗为天,谁敢在九大宗之一的宗主面前如此放肆狂傲。

    暝枭怒极反笑:“好的很!云澈……无论你是何出身,今日,我都要亲手……让你为我儿陪葬!”

    “族长,”暝鳌却是一抬手,道:“区区一个一级神王,还不配让你出手。”

    他向前一步,手臂伸出:“云澈,杀我少主,犯我暝鹏,罪不容诛!你现在就是下跪求饶,也已经晚了!”

    他身体腾空而起,玄气爆发,一股骇人气浪横卷而去,惊得一众玄者面如土色,一道黑芒掠下,暝鳌已是直冲而下,他曲张而开,直指云澈喉咙的五指,闪烁着比魔鹰的鹰爪还要可怕的寒芒。

    暝鹏一族的力量以黑暗与暴风为主,速度极快。暝鳌五级神王,面对一个一级神王,一旦锁定,对方断无任何逃脱的可能。

    暝鳌身形暴起的刹那,前方数里范围,所有的护卫、玄者,东寒国主、东方寒薇、秦缄,乃至方昼全部被狠狠横扫出去,本是密密麻麻的战阵,顷刻间化作一片真空。

    而这片真空区域之中,唯剩云澈一人。

    他显然是被暝鳌的气息压制在那里,连遁逃一步都无法做到。

    距离一瞬间拉近,云澈依旧一动不动,在所有人眼中,下一幕,便会是云澈的脑袋直接被那可怕的鹏爪生生撕下来。

    而直到暝鳌近他只剩不到一丈之距,云澈终于有了动作,他抬起手臂,面对俯冲而下的暝鳌,慢吞吞的伸出一根手指,迎向他抓来的鹏爪。

    没有玄气爆发,没有鲜血飞溅,甚至没有任何惨叫之类的声音,本是让人惊骇欲绝的画面,忽然诡异无比的安静了下来。

    暝鳌就近在云澈身前,右手依然呈骇人的抓撕状,而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掌心……也是那一刹那,他爪上的寒光,身上的风暴,乃至他运转全身的玄气,竟一瞬间全部消散无踪。

    画面无比的安静诡异,除了暝鳌,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就连暝鳌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他一下子变得灰白的瞳眸中,云澈微微抬头,淡淡低语:“你就这么点本事?”

    语落,他的手指轻轻一弹。

    嚓!!

    一阵刺耳到极致的撕裂声在所有人魂间响起,那一瞬间,暝鳌的整只右臂猛然撕裂,爆开无数道飞涌的血泉,又在疯散的血泉中炸成无数的碎片。

    瞬失右臂的暝鳌在撕心裂肺的惨叫横飞出去,直砸回暝枭的身前,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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