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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火星引力     逆天邪神txt下载     逆天邪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32章 陨月(二)

    他不是……洛长生?

    圣宇宗上下,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长生,一次次确认着他身上那再熟悉清晰不过的生命气息、玄力气息再到灵魂气息,完全就是他们全宗的骄傲洛长生无疑。

    圣宇大长老愣在那里,一会儿看着洛长生,一会儿看向洛上尘和洛孤邪,彻彻底底的不知所措。

    看着洛长生那无比明显的异样,洛孤邪的神色也变了,先前的阴冷和凌然也一下子敛下了数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慌乱:“长生,这里没你的事,你先离开。”

    “师尊。”他出声,目光定定的看着洛孤邪——他的师尊,他的姑姑,以及他平生最敬重之人:“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洛孤邪顿时屏息……除了当年在封神台被云澈击败,她从未见洛长生的目光如此混乱过。

    而那时,他还年轻。经历了宙天三千年,他的心智早已远非当年可比……如此的反应,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也知道了真相。

    “我呸!”

    洛孤邪尚不知如何回答,洛上尘那满是怨恨与杀意的怒骂声响起,他手指转向洛长生,颤声道:“你这个……狗杂种!和这个贱女人合起来骗我这么多么年……还在这里装无辜!”

    世人皆知,洛长生是洛上尘最疼爱、最重视的儿子,亦是他平生最大的骄傲。

    亲耳听着他竟用“狗杂种”三个字称呼洛长生,圣宇界众人如同被人当头砸了一闷棍,齐齐懵逼。

    洛长生身体摇晃,脸色一阵青白变幻。

    “狗杂种”三个字狠狠刺到了洛孤邪的魂弦,更深深刺穿了那段她最不愿碰触的痛苦记忆。

    她猛的转首,目光如毒刃一般盯视着洛上尘。当年的痛苦记忆被翻开,她方才心中的些微复杂和愧疚顿时完全散尽,唯余一片深深的狠绝:“洛上尘,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问我,你的‘长生’去哪里了么?”

    她笑了起来,笑的极为阴寒:“可笑!真是可笑!你哪来的‘长生’?‘长生’这个名字,是我取的,他的命是我带来世上,他的修为是我亲手教导而成。他从头到脚,自始至终,都和你没半点关系!”

    “至于你那可怜的贱儿子,他早去陪他那可怜的母亲了,我怎么可能让他活在世上!”

    洛孤邪之言,字字惊雷,骇得无数人脸上瞬间变色。

    虽心中早已想到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但由洛孤邪亲口说出,依旧让洛上尘双瞳血丝炸裂:“你这个贱人……贱人!!”

    咆哮声中,他猛的扑出,一股滔天巨浪卷起漫天的碎石断玉,狂乱的轰向洛孤邪……和她身边呆滞的洛长生。

    洛孤邪手掌在洛长生身上一推,一掌推出,顿时气浪崩空,大地碎裂。洛上尘就修为而言终究不敌洛孤邪,被一击震退,但他身上的杀意丝毫未散,面孔赤红如血,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在极怒之下涌到了头颅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上尘在暴怒,洛孤邪却在狂笑,她的面容在扭曲,笑声狂肆,目却满是嘲讽和快意:“报应,这都是你和那条老狗应得的报应!这都是圣宇应得的报应!”

    洛上尘目眦欲裂,他无比清楚的知道她口中的“那条老狗”是谁。

    他们的生父,上届圣宇界王洛伶天。

    当年,她是在痛骂洛伶天之后离开圣宇界,发誓永不再归,又在洛伶天死,洛长生出生后才重归圣宇界。

    不过,她重回圣宇界这几十年,也只是人回来了。她从不许洛上尘将她的名字重新写回族谱之上。洛上尘一直以为她的这个坚持是碍于当年的毒誓,以及抹不开当年的颜面。

    直到今日才知……

    “难道,你做这一切,竟是为了……竟是为了……”洛上尘双目欲裂,全身气息暴乱,已是几乎难以言语。

    “宁丹青,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洛孤邪声音沉下,扭曲的面孔之中多了几分深深的痛楚,她惨笑一声:“不,你肯定不记得,你多么的高高在上,配入你眼的,只

    有界王,只有神帝!你怎么可能还记得他!就连你当年亲手杀他,都是屈了尊,脏了手!”

    宁丹青这个名字一出,众圣宇长老齐齐色变。

    洛孤邪当年发下毒誓永离圣宇界……这件事的起因在圣宇界已为禁忌,无人敢提,但当年经历者,亦无人会忘。

    洛孤邪,天赐圣宇界的天之骄女,从幼时便展现出高的惊人的玄道天赋,全族上下视若珍宝,对她的期望,犹胜当时的少主洛上尘。

    但,就是这样一个有着耀眼光环,被寄于无尽未来的圣宇第一公主,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下位星界的……画师。

    宁丹青。

    当时的圣宇界王洛伶天在得知后勃然大怒,身为兄长,洛上尘也绝不容许洛孤邪竟委身一个如此“贱民”。此事若是传开,无疑会让圣宇为之蒙羞,成为他界的笑柄。

    他们都极力阻止此事……但,洛孤邪对宁丹青却迷恋成痴,对父兄之命置若罔闻,一次次前往下位星界与宁丹青相会,宛若着魔。

    终于,洛伶天怒极,派洛上尘亲赴那个下位星界,亲手杀了宁丹青并带回他的首级……来永绝洛孤邪的念想。

    面对宁丹青之死,洛孤邪的反应之剧,远超圣宇宗上下所有人的预料。她疯了一般的怒骂洛伶天与洛上尘,并含恨出手……最终拖着重伤,发下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毒誓,离了圣宇界,之后数千年不知所踪。

    再归来时,她已更名洛孤邪,成为无人不知的孤邪仙子……东神域王界之下第一人。

    归来之后,她所有的时间也都倾注于洛长生之身,对圣宇界其他从不过问。

    “你……你……”洛上尘全身哆嗦:“你这个疯女人……疯女人!!”

    洛孤邪在洛长生出生时回来,这对他,对圣宇界而言是双喜临门。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修复着与她的兄妹关系,她对洛长生的溺爱,亦是他这些年最欣慰之事。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清晰的记得当年那个贱民。依然深深埋着当年的恨。

    “对,我是疯了。”洛孤邪阴恻恻的道:“我是被你们……生生逼疯的!”

    “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么?好……我全部告诉你!因为这本就是我要奉还你的大礼!”

    她伸手,抓过洛长生的衣袖,笑容一阵扭曲:“你猜,长生是谁的孩子!”

    洛长生面色猛的一白。

    “谁……谁!?”目光死死盯着洛长生,洛上尘声音哆嗦着道。

    “是丹青……是我和他的孩子!”洛孤邪低吼道。

    “呵,呵呵……”洛上尘气笑了:“你果然疯了!”

    洛孤邪声音低冷,字字盈恨:“当年,丹青死于你手上时,我已身孕胎息。离开圣宇界这个肮脏之地,我用尽方法将胎息封结,然后不择手段的修炼……只要可以得到力量,任何手段,我都会尝试。”

    “你可知,那些年我是怎么过的!”

    “你可知,当年我听闻洛伶天那老狗死时是多么的痛恨……因为他居然等不到我亲手了结他!”

    “终于,四十年前,我听闻你的正室有孕,于是我让胎息结胎,生下我和丹青的孩子……我亲手送走了他们母子,留下了我和丹青的孩子!呵呵……哈哈哈哈!”

    洛上尘眼前一阵发黑,哆嗦的嘴唇呈现着骇人的青紫色:“紫瑜……也是你害死的!?”

    “她该死!”洛孤邪道:“同为女人,她当年居然和你一起逼着我离开丹青……她该死!”

    “你!!”洛上尘的身体在摇晃,胸腔中血气翻腾。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神色无不满是惊骇……而洛长生,他整个人宛若失魂,脸色上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你们圣宇宗最好的资源、最尊崇的地位、最瞩目的名望,都属于我和丹青的孩子!”

    “这是你们欠我的!这是你们欠丹青的!哈哈哈哈……”洛孤邪狂笑起来,

    癫狂的笑声之中,眼角却是弥漫着泪雾。

    “我原本想着长生正式继承宗主、界王之位后,再告诉你这个天大的惊喜……不过你现在知道,也没关系了。”她低沉的笑着:“用不了太久,全神界的人都会知道,你们圣宇界最耀眼、最骄傲的长生公子,根本不是你洛家的儿子!他的父亲是宁丹青!你这些年……你们圣宇宗这些年都是在替丹青养儿子,都是在向丹青赎罪!”

    “你……你……”散乱的血丝布满了洛上尘的眼球,他的视线一阵漆黑,一阵苍白,终于……随着视线完全暗下,他一口逆血当空喷出。

    “宗主!”

    众长老、子女齐齐惊呼,手忙脚乱的上前扶住他,他们转首看着洛孤邪和洛长生,都是眸光颤荡,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无法接受。

    洛孤邪对洛长生一直都是极端溺爱,为了他数次深入太初神境,为了他……在玄神大会不惜以神主之尊,当着众王界之面向云澈下死手。

    洛孤邪回到圣宇界后,所有的异常,甚至极端举动,都是为了洛长生。在他人眼中,只会认为是师尊、姑母对弟子、侄儿的溺爱,此时方知……

    他们竟是……母子!

    “你……你在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洛长生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嘶哑,身体如沐寒风,瑟瑟发抖。

    洛孤邪转身,目光变得格外缓和,她轻声道:“长生,你知道,我当年为何为你取名长生吗?因为你的父亲……你的生父,在得知我孕有胎息后,为你画了一幅长生图,这是你父亲,为你取的名字。”

    说话间,她轻轻抬手,拿起了一卷画卷。它被封于柔和的玄芒之中,年代久远,却不见一丝瑕疵。

    画卷上的白芒落入洛长生眼中时,却是那般的刺眼,他颤声道:“假的……都是假的!你在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长生,你听着。”洛孤邪道:“你现在还未成为圣宇界王,这些对你而言的确有些过早。但……你已经可以明白,我不是你的姑母,而是你的母亲!我会带着你,重回这肮脏的圣宇界,也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洛长生五官扭曲,视线恍惚,这世间一切,竟忽然变得那么可笑,那般荒谬,他失魂道:“不……不……你在毁我……你想毁了我!”

    “我是洛长生……我是长生公子,我是圣宇少主!我不是野种……假的,全是假的!!”

    “你当然不是野种!”洛孤邪抓住洛长生的手臂,嘶声道:“你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子!你在圣宇界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都是他们欠我们一家的!”

    “不,假的……假的……”洛长生拼命摇头,全身气息混乱欲溃:“假的!”

    “啊——”

    一声凄厉的吼叫,洛长生猛的甩开洛孤邪,如疯了一般的远窜而去,心魂中的世界在极度的痛苦、耻辱中崩溃塌陷……

    ————来自反骨仔1号的分割线————

    月神界。

    皎月临空,为神月城披下一层绮丽的银霜。

    月神帝一直默然看着来自宙天界的投影,到了此刻,宙天界的结局已是注定。

    宙天界以“守护”为力量,“守护”为意志,他们的防御之力本是极强,有着东神域最强的护界屏障,有着各种反击大阵,还有着威力极端恐怖的“时轮方舟炮”。

    但,北域魔人却不是从宙天界外攻入,而是直接出现在宙天界中心,让宙天界最为强大的守护之力皆沦为无用。

    但另一方面,直到大量魔人忽然空降宙天界的那一刻,依然不会有人相信,浩大宙天界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摧残到如此程度。

    “阎魔界的创界三祖,”月神帝轻声自语:“那个有关北神域最不可信的传闻,居然是真的……难怪会如此之快。”

    这时,她的目光忽然一转,一个刹那之间,她的眸光便从平和,转为幽寒无比的莹紫色。

    千叶影儿!!

第1733章 陨月(三)

    月光之下,夏倾月缓缓起身,随着她身姿容颜转过,月光都仿佛暗淡了几分。

    身上紫衣褪去,浑圆的肩锁恍如天成美玉,肤光更胜月芒。

    雪肌乍现,便已被红衣所掩。她长发披下,螓首抬起,美眸在神月城缓慢流转。月芒之下的她,宛若传说中谪尘的月之神女,是凡世的画笔丹青永远不可能描绘出的绝色与神韵。

    玉手轻抬,一点紫芒闪耀,化作只属月神帝,有着撼世威名的紫阙神剑,剑身之上紫芒流溢,一如她幽邃的瞳光。

    手臂横起,她的眸光却不是停留于剑身,而是默然看着自己大红色的衣袖……怔怔好一会儿,她的身影缓缓虚化,已是在神月城外,向着千叶影儿气息传来的方向而去。

    ————

    浩瀚星域,月神界的存在格外的醒目。

    星神界永恒沐浴于星芒,月神界则永恒沐浴于月芒。相比星芒的璀璨,月芒温和而神秘。静谧而朦胧,仿佛每一缕月光之中,都隐着无穷无尽的隐秘,或幽远,或凄美。

    “星神和月神,远古时代同属一脉,或许他们自己也想不到,继承他们神力的后世凡人,居然会成为仇敌。”

    千叶影儿遥遥看着月神界,任谁都无法不承认,神界四域,以星神界最为耀眼,以月神界最为幻美。

    这一点上,星神界的毁灭,着实有些可惜。

    “他们之间的仇恨,不是你挑拨的么?”云澈斜她一眼道。

    “我不过是稍稍添了几把火而已。”千叶影儿悠然而语:“他们若无足够的旧怨,再加上足够蠢,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上钩呢。”

    云澈:“……”

    “说起来……”面对月神界,千叶影儿再次问了一遍在北神域时已问过多次的问题:“你和夏倾月成婚之后,真的一次都没碰过她?”

    “没有!”云澈冷冷的道。

    “唉……”千叶影儿发出一声意义未名的叹息:“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多美的身子,我甚至都有些不忍心幻想她被男人玩弄的样子。”

    “这样一个女人,明媒正娶你都没能下手,以前的你到底是有多无用。”

    云澈冷冷盯她一眼:“我是不是无用,这世上还有人比你更清楚吗!”

    千叶影儿:“……”

    “不过,你骂的倒也没错。”云澈声音沉下:“当年,我从不愿违背她的意愿。我防备、质疑任何人,却从不会防备和质疑她。却是她……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天真愚蠢的人。呵,的确可笑。”

    “……收到一个好消息。”千叶影儿忽然道:“圣宇界发生内乱,洛长生逃出,不知去向。洛孤邪也已离开圣宇界,似乎去找洛长生了。”

    “至于圣宇宗,则为了封锁消息,已严令闭界。”千叶影儿说完,美眸一转:“有兴趣听听洛长生的来历吗?”

    “没兴趣!”云澈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月神界。夏倾月当着他的面,断灭蓝极星的一幕,每一天,每一刻,都是那么的清晰刺魂。

    当年,洛长生是他倾尽一切,几乎连命都搭进去才勉强击

    败的对手。而今,洛长生虽经历了宙天三千年,却已没有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

    “不要轻视任何人,有些时候,一颗最初不那么重视的棋子,却能在某个时机发挥相当之大,甚至不可替代的作用。”千叶影儿似笑非笑:“何况他是洛长生。”

    千叶影儿声音落下,金眸忽然一闪,然后缓缓转身。

    一抹红影,带着帝王威压,如从梦境中走出,在他们眼前缓慢显现。

    月芒笼罩的月神界,宛若一轮耀于星域的浩大明月。视线中的夏倾月立于明月中心,她现身的那一刻,整个月神界顿时化为她的陪衬,就连月芒,也仿佛只耀于她一人之身。

    云澈的双手猛然攥紧,又缓缓松开,随着他头颅抬起,双目之中陡射出无论如何都无法抑下的寒芒。

    眼前的夏倾月,依旧是那般的风华绝代,绝美到足以让人一眼忘却前尘,永坠迷梦。

    她一身红衣,如当年新婚之日的初见。只是这抹红色在此刻却是那般的刺目锥心……就如染着他所有至亲的鲜血。

    “云澈,千叶影儿,久违了。”

    夏倾月缓缓开口,相比于云澈目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刺出的冷芒,她的言语、紫眸却是平淡如水,轻渺如烟。

    “不,一点都不久。”云澈的嘴角一点点的裂开,声音带着随时可能失控的狂躁:“我可是每天,都会在噩梦中见到你!”

    一阵寒风吹起,带动着夏倾月的长发和大红的衣袂,在来自月神界的月芒之下,呈现着一幅凄艳之极的画卷,她看着云澈,美眸毫无情感,唯有仿佛永远不会化开的淡漠:“弹指之间葬灭万生,让浩大东神域生灵涂炭的北域魔主,也会做噩梦吗?”

    “呵,呵呵。”云澈笑了起来,笑的无比阴森:“我这点手段,与为了神帝之位毁灭故土的月神帝相比,又算了什么呢!?”

    “论及残忍,论及狠毒,这世上……谁人堪比你月神帝!!”

    咯!

    随着云澈声音的逐渐阴厉,他的牙齿在紧咬中近乎崩碎。

    “哎,”夏倾月轻轻叹息:“与月神帝位相比,区区蓝极星,渺若沧海沙尘,又有何不可舍弃。云澈,你已为北域魔主,却至今连如此浅薄的道理都不懂么?”

    “懂,我当然懂。”云澈抬起手来,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终于面对夏倾月,家族、父母、红颜、女儿、宗门……那一张张刻魂的面孔与蓝极星陨落的画面无比残忍的交织于脑海之中,让他仿佛再一次经历了那失去一切的噩梦。

    “故土算什么?至亲又算什么?”他用无比阴沉,无比嘲讽的声音低念着:“他们是破绽!是必须舍弃……最好亲手抹去的破绽!”

    “而我?又是什么?当然是工具!”他的笑容逐渐扭曲:“我为魔帝看重,为世人仰敬的‘救世神子’时,你是多么的关怀备至,甚至将梵帝神女送我为奴!”

    千叶影儿:“……”

    “而当我成为魔人,成为你月神帝的生平污点时,又舍弃的那么毫不犹豫……还必须亲手抹杀!”

    “啧!”云澈晃头,淡淡嘲道:“相同的年

    龄,同生流云城,同出蓝极星,比之你月神帝,我却是多么的幼稚愚蠢,就像一条可悲而不知的幼虫,被你俯视于脚下,玩弄于鼓掌之中,却还天真的将你视做在神界最亲近信任、可以付诸一切的人,呵……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夏倾月唇瓣轻启,淡淡而语:“只是可惜,当年我依旧对你心存一丝怜悯,未选择第一时间将你处决,而是给予了你留下最后几言的时间……而就是那么寥寥数息,却让你得以苟活,终成今日之患。”

    她螓首微抬,身上红衣飞舞,眸中的紫芒顿时映出浩瀚帝威:“这是本王当年之错,亦当由本王亲手修正!”

    “呵,就凭你?”千叶影儿眯眸,淡淡冷笑:“月神帝,你居然真的敢一个人来。我的确已不及当年的我,但你以为……云澈还是当年的云澈吗!”

    “杀你,足够了!”寒眸凝威,紫芒萦绕,红袖舞处,一道紫芒握于玉指之间,剑尖的紫芒明明只有一点,却仿佛同时点在了云澈和千叶影儿的咽喉。

    千叶影儿却是未动,她的金眸与夏倾月的紫眸相触,明明是两双凝聚着无尽风华,美若仙幻的眼眸,却碰撞着九幽地狱般的幽寒与杀意:“月神帝,在交手之前,你就不想先看看云澈专程为你准备的见面大礼吗?”

    夏倾月:“……?”

    “夏倾月。”云澈眼眸转开,视线落向了她身后倾洒着银白月芒的月神界,口中的称呼,第一次不是月神帝,而是夏倾月。

    “本魔主此次归来东神域,连那宙天太祖都懒于出手,唯独你,本魔主必须亲手赐你一死!”

    “在你死之前,本魔主便送你一份大礼。接下来的画面,你可要好好的看,千万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画面,否则,可就太可惜了。”

    “……”夏倾月月眉微微蹙起,耳边的声音,竟是那么的熟悉。

    这是当年,蓝极星前,她对云澈说起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偏差,就连音调、眼神,都是那么的相像。

    可想而知,那日的场景,在他灵魂中刻印的多么深邃。

    她看到云澈的手指缓缓捏起,一种深深的不安感在她心海中陡然升起:“你……”

    他的手指轻轻错位,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

    轰——————

    一声巨响,如寰宇倾覆,万岳崩塌。周围的空间层层崩碎,整个星域都在疯狂的震荡。

    夏倾月猛的回首,萦紫的瞳眸中,现出了在月芒中朦胧如幻的月神界……以及,那道冲天而起,将月神界无情贯穿的黑芒。

    轰轰轰轰轰轰!!!

    混乱的爆鸣声如灭世玄雷般响起,月神界在黑芒下断裂成两半,又在疯狂爆开的黑暗中崩散、毁灭,转眼之间,化作无数的银白碎片和月尘,铺开一片绚丽唯美到无法形容的毁灭光幕。

    只是这幅极美的画面却太过短暂,飞散的碎片与月尘在黑暗那疯狂的吞噬之中,快速逝去了所有月芒……直至在黑暗中被逐渐噬灭殆尽,归于黑暗的虚无。

    ————

    【还有一章,铁定0点后了。不要熬夜,明早起床看吧!】

第1734章 陨月(四)

    月神界,东域四王界之一,它的强大,它的层面,绝非寻常的星球和星界可比。

    要在数息之间摧毁一个王界,在常理认知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哪怕当年爆发超出界限之力的邪婴,在和诸神帝的长久恶战中,也才将星神界崩裂……而绝对未能破灭的如此彻底。

    月尘湮灭之中,那浩瀚的轰鸣、空间的崩塌依旧在持续着,伴随着一股波及庞大星域,席卷大量无辜星球的宇宙风暴,久久不息。

    因为,那是王界的陨灭!

    月神界从月芒绮丽,到月尘飞散,再到化作灰暗灰烬……它在夏倾月的视线中如幻梦般暗下,也带走了她眸中原本晶莹深邃的紫芒。

    呼——

    宇宙风暴袭来,带动着三人长发衣袂混乱飞舞,远处,大量的星辰偏离了移动的轨迹,一些脆弱的小星球直接崩碎,随同月神界,一共化作飞散的尘埃。

    要如此毁灭月神界需要多大的力量,这世上,无人比月神帝更清楚……却也绝对无人,相信这样的力量存在于世。

    连月神界都直接摧毁的力量,其中的人……月神之外,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若是处于力量爆发的中心,纵是月神,亦会灰飞烟灭。

    “好……看……吗?”

    她的耳边,传来云澈的低语。

    当年,沐浴着蓝极星毁灭的残光,她用轻渺的声音,向云澈说着这三个字。

    今日,他还了她一幅更加凄美的毁灭画面,还了她同样的三个字……只是字字阴森如恶鬼低吟,切齿中,带着几乎要勃发的快意。

    轻轻的,夏倾月闭上了眼眸,一抹惨白,从她的脸颊蔓延至雪颈,握着紫阙神剑的玉指在轻微的颤抖,唇间,发出着轻幽如梦的低喃:“命运……竟是如此的……不可抗拒吗……”

    “命运?哈哈哈哈……”虽然只是极轻的自语,但云澈依旧听的清清楚楚,他冷冷的嘲笑着:“不,这是报应!你亲手毁了我最重要的一切……我又怎能……不奉还你一份同样的大礼!”

    看着夏倾月那在极力压抑痛苦的神情,云澈的五官在兴奋中颤抖抽搐,这些年,他做梦都在等待着这一刻。

    终于到了今日,那深埋魂底,对夏倾月那极端的恨意也终于痛快无比的发泄而出。

    “你可知,为了送你这份大礼,我废了多少的苦心,做了多大的牺牲。”

    云澈咧嘴阴笑着:“那些由上古真魔的尸气所凝化的魔晶,可是永远无法再生的珍宝!何其的珍贵,却被我全部赐给了你的月神界……嘿嘿嘿嘿,待你下了九幽地狱,可千万不要忘了感恩戴德!”

    眸中、身上同时黑光闪耀,劫天魔帝剑现于云澈手中,“阎皇”开启,一股来自北域魔主的决死杀意,死死的锁定于夏倾月之身。

    千叶影儿金眸转幽,腰间金芒掠动,神谕甩出,身上所外释的黑暗气息与云澈那狂暴的黑暗玄气无声连结,亦结合成一股更为沉重的黑暗威压重覆于夏倾月之身。

    葬灭月神界的,正是来自永暗骨海的永暗魔晶。

    永暗魔晶是由上古真魔的尸骨阴气所凝化,蕴藏着层面、密度极其之高的黑暗气息,但亦极为暴烈,外力稍触,便会爆发。

    强如三阎祖,都从不敢靠近,更不敢触碰。

    这世

    上,也唯有云澈,能将之完美驾驭;亦唯有无尘结界,可以完好转移。

    由于它只能由上古阴气中层面最高的那部分所凝化,因而极其稀少,且不可再生。云澈在永暗骨海中收罗的所有永暗魔晶,一小部分给红儿当了食物,剩余的……全部赐予了月神界!

    这些永暗魔晶若是分散使用,可以创造不知多少倍的收益。

    但!在永暗骨海中第一次碰触到永暗魔晶的那一刻,他的脑中,便无比疯狂的钩织着今日的画面。

    惨白的唇角无声滑下一抹淡淡的血痕,夏倾月睁开眼眸,却是一片平淡的幽寒,紫芒在她的瞳孔之中重新凝聚,她缓缓抬手,紫阙神剑上的神光也停止了颤动,无比的安静浓郁。

    “了结吧。”

    她轻念一声,一剑刺出。

    平平一剑,却是紫芒漫天,霎时间,就连狂乱涌动中的宇宙风暴都为之断裂。

    尤其剑上的紫芒,耀起的刹那,整片星域都忽然暗淡。

    千叶影儿的金眸微微收凝……仅此一剑的月神之威,夏倾月的实力,便完全不下于当年巅峰状态的月无涯。

    紫芒闪耀的刹那,云澈手中的劫天魔帝剑已骤轰而出,不需要任何的黑暗凝聚,剑体轰出的刹那便已黑暗弥天,强横剑威如魔神降世,带着无尽凶戾,直覆夏倾月。

    轰!

    星域空间从中断裂,切开一个莹紫和黑暗的清晰分界。

    但马上,这个乍然一现的界限便被狠狠撕裂,莹紫与黑暗的世界同时崩塌,紫阙神力与黑暗魔光混乱而疯狂的席卷激撞。

    砰砰砰砰砰——

    紫阙神剑和劫天魔帝剑的撞击声几欲崩天裂地,遥远的星界看去,宛若一黑一紫两个星球在灾难中激撞。

    月神帝与北域魔主,这种层面的恶战,每一个瞬间都是天灾。而他们,却又都在第一个瞬间,便释放着毁世的全力。

    轰!

    紫芒弥威,又瞬间被黑暗吞噬,夏倾月长发拂空,远远飘落,唇间一声轻叹:“无愧是邪神的传人,神君境十级,却已有了神帝之力。这般进境和玄道跨越,当世无二。”

    “那就让本魔主,亲手为你送葬!”云澈手臂抬起,剑身之上火焰爆燃,从绯红之炎,快速转为能焚噬一切的永劫魔炎。

    虽然火焰,却非但没有释出明光,却在快速的吞灭着周围所有的光明。

    “需要帮忙吗?”千叶影儿冷不丁的道。

    她很确定,自己若不帮忙,云澈别说杀夏倾月,要胜她都几乎不可能。

    短短四年,云澈身上有邪神、魔帝之力的加持,进境之大的确当世无双。但夏倾月……她的进境,亦是极为惊人。

    从她继承紫阙神力至今,一共不过七年时间,实力竟分明超过了巅峰状态的月无涯!

    月神界历史……诸王界历史,绝无一人能将传承神力的契合达到如此夸张的程度与速度。

    她话刚出口,眉梢一凛,手中神谕拖着汹涌的黑暗猛然甩出。

    叮!

    一道紫芒,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从数十里之外一瞬刺到千叶影儿面前,与神谕撞击的刹那,飞溅起无尽的空间碎片。

    紫芒之后,夏倾月的身影也已穿空而现,直攻千叶影儿,随着

    紫阙神剑的挥出,她的身姿如天阙神女的曼舞,每一次身影的闪现,都会留下一轮熠熠闪耀的紫月。

    云澈猛的回身,视线之中,已是紫月漫天。

    他身影瞬间闪至,劫天魔帝剑带着地狱幽光横扫而出,直摧紫月。

    紫月崩裂,却是忽然爆开遮天蔽日的紫芒,将云澈的视线、以及周围的空间都映成纯粹的深紫色。

    而紫色的空间之中,不仅视线,他的感知竟也忽然扭曲。

    云澈那一剑之下,陷入紫月囚笼的不仅是云澈,连千叶影儿也连累其中,她感知顿失,眼前仿佛有万千剑芒掠动,身形暴退间,一道紫色剑芒却从紫色的世界中斜斜刺出,直穿她的后心。

    这抹剑芒看似幽幽缓缓,但所到之处,空间尽化粉尘。

    千叶影儿察觉之时,已是近在咫尺。

    紫月囚笼,千叶梵天曾和她数度说起过的月无涯神技之一,能以紫阙神力幻目幻心。

    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面对紫月囚笼。而且,它在夏倾月手下释放的速度和方式,都和她所了解的大不相同,直接中招!

    轰嚓!

    一声裂响,云澈一记陨落天狼,将紫月囚笼生生摧灭,永劫魔炎也随之熄灭。他身影随之拖出一道长长的冰痕,一瞬瞬身至千叶影儿之侧。

    噗!

    紫阙神剑直中云澈腰肋,紫芒在他半身刹那蔓延,飞溅起漫天血珠,而劫天魔帝剑亦重砸在夏倾月持剑的手臂上。

    虽然永劫魔炎因破开紫月囚笼而熄灭,但云澈的剑威何其恐怖,一声轰鸣,宛若惊雷,夏倾月身姿远远而落,右臂红袖断碎,玉臂之上,斜印着一道触目惊心的深深血痕。

    她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势,目光落于云澈肋间的血洞之上,幽幽而语:“云澈,你可还记得当年对我发下的誓言?”

    “嗯?”云澈抬目,他同样丝毫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势,瞳眸之中,唯有杀机。

    阎一阎二阎三他随时可以召唤而至,他们联手,有着太多的方法可以杀死夏倾月……但,她必须由他手刃!

    他的故土、至亲都是葬灭于夏倾月之手。他怎能……不亲手杀她,为他们复仇。

    夏倾月握剑的手缓缓收紧,却不是因为伤痛,脑海之中,回响着当年云澈为千叶影儿种下奴印后,她用最为严肃的姿态和言语,对他说过的话:

    “千叶影儿现在是你的奴仆,你可以将她随意驱使、利用、泄恨、淫辱、蹂躏……想对她如何,皆随你愿。但有一点,你必须记牢!”

    “她是我必杀之人!我此番设计她为你之奴,不是不想杀她,而是暂时不能杀她!你与她之间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但……你绝不可对她生出任何感情!更不可以弄出什么儿女!明白么!”

    云澈为千叶影儿挡下的一剑,那是来不及经过任何思索权衡,已近乎本能的反应……

    还有刚才他们自然连结的气息……

    “罢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她紫剑擎空,轻轻一划。

    霎时,如曙光天降,星域忽然褪去了黑暗。

    黑暗消失,星辰消失,风暴皆止。唯有一轮庞大紫月在夏倾月身后映出,将整片星域,化为了一片紫色朦胧的世界。

    紫芒之下,无形的空间竟在荡动着妖异的粼光。

第1735章 陨月(五)

    浩瀚星域,却不见了丁点的星辰之芒。

    空间浮动着水纹般的粼粼紫光,又在须臾之后尽皆散去。无形无息之间,世间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唯有那一轮缓缓落于视线的庞大紫月。

    以及立于紫月中心,那黑发飞舞,红衣飘然,如天阙神女般的红影。

    紫月百丈之巨,其中仿佛蕴藏着一个完整的世界,似有山岳巍峨,海浪翻腾,狂风呼啸……又隐约可见另一轮更深邃神秘的紫月在缓慢升空。

    云澈手臂抬起,剑身重燃永劫魔炎,但却没有马上出手。

    他本是幽黑的眼瞳被映成了近乎纯粹的深紫色,心中陡现一抹并不沉重,却催生出巨大不安的压迫感。

    千叶影儿的金眸亦被映成紫色,她眉头不自觉的蹙下,似乎有所惊疑,随之瞳孔猛的一缩,口中失声:“紫阙神域!?”

    “……?”云澈目光微转,却听到千叶影儿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道:“快传音阎祖!”

    “来…不…及…了。”

    这是来自夏倾月的声音,却不是响起在耳边,而是仿佛从心间直接传来,随着她手臂张开,红袖飘舞,身后的紫月无声铺开……一瞬间,吞噬了整个世界。

    遥远的星神界,月神界毁灭的消息尚未来得及传至,众月神都在沉默中看着来自宙天的投影。

    忽然,一抹异样的紫霞忽然映至。众月神下意识的转首,看向了西方的天空。

    “那是……什么?”随着天璇星神紫菀目光的转移,她的瞳眸之中,映出了一轮紫色的圆月。

    不止是星神界,东神域近乎近半的星界,都清楚的看到了遥远的苍穹之上多了一轮紫月,月光幽静而凄美,半染苍穹。

    如灾厄之下,上天降下的慰世神迹。

    唯有梵帝神界……当紫芒入目的那一刻,千叶梵天原本僵冷的面孔忽然剧动,呈现出深深的震骇。

    “紫阙神域!?”他口中轻念,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难以置信,以及那一瞬闪过的惊恐。

    云澈和千叶影儿所在的空间,已化作一个紫光斑斓的世界。感知之下,这个世界竟没有边缘,没有尽头,除了他们三人,亦没有任何的存在。

    夏倾月飘舞的黑发已化作耀目的莹紫色,手中之剑紫芒沸腾,如同燃烧着狂暴的紫炎……诡异的是,她明明就在咫尺,却忽然感觉不到了她的气息。

    无论是生命气息,还是玄力气息。

    千叶影儿微微咬牙,她的眸光从颤荡迅速变得冷醒,抬眸之时,寒光如狱:“好一个夏倾月!好一个月神帝!怪不得你敢一个人现身,我已经在最大程度上不小视你,你却依然能……给我一个如此巨大的惊喜!”

    “……”云澈的感知和目光同时快速扫动,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力量领域。但,这个领域却没有那种张开后便欲吞噬、葬灭一切的气息与威压,反而平和的像是缓慢流转的水流一般。

    “紫阙神域是什么?”他沉声问道,千叶影儿那骤变下沉的心绪,他感知的清清楚楚。

    千叶影儿很缓的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神界记载之中,最接近‘神’之层面的月神领域!”

    云澈:“……?”

    “当年,唯有继承原始紫阙神力的第一个月神帝,也就是月神界的创界太祖曾无比短暂的张开过紫阙神域。”千叶影儿盯视着夏倾月瞳眸中

    的紫芒,黑暗玄力被她全力引动,周身升腾起狂躁的黑暗雾气:“本以为,月神太祖之后,紫阙神域永远不可能再现……”

    “现在,竟出现在一个承载了紫阙神力不过七年的人身上!”

    “夏倾月,”千叶影儿眸中的黑芒终于将紫光驱散,低低的说着曾经向夏倾月说起过的话语:“这上天待你,似乎好的有些过了头。”

    “最接近神之层面的领域?”云澈不屑的一笑:“不过是个牵制领……”

    随着他目光的转过,冷笑忽然僵在脸上。

    劫天魔帝剑上,永劫魔炎正在一点点的熄灭。

    而最可怕的是,这竟是一种无声无息的压制,他刚才丝毫未曾察觉到永劫魔炎的变化。

    “……”声音止住,他的眉头也缓缓沉下。

    夏倾月瞳眸抬起,刹那之间,无际的紫色世界如海洋一般流转翻转,她的声音,也响起在紫色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倾吾之力,绽百息神域。”

    “但已足够……将你们永恒埋葬!”

    她一剑刺出,无比平淡的前刺,但却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威凌,紫色的世界亦没有丝毫动荡,更没有被切裂。

    但面对这一剑,云澈心中却陡生数倍于先前的重压,他脚步踏前,身上黑芒骤闪,阎皇状态下的全力一剑轰下,剑威爆发的刹那,永劫魔炎也爆燃而起。

    轰!

    两剑在紫阙神域中碰撞,瞬间燃起的永劫魔炎竟又瞬间熄灭,而一轮紫月在两剑相撞之处炸开,化作滔天紫浪,将云澈直接淹没。

    “云澈!”千叶影儿心中猛惊,刚要上前,忽然一阵刺耳的爆鸣,一道黑芒冲天而起,将紫芒凶狠撕裂。随之一股浩瀚剑威倾覆而下,伴着一声撼世的天狼咆哮。

    天狼第二剑,蛮荒牙!

    轰隆!

    永劫黑暗融合天狼神威,将紫阙神域快速洞穿,带起层层螺旋状的紫色风暴……但,紫色风暴之下,他的剑威以无比夸张的幅度快速削弱,不过数十丈之距,劫天魔帝剑攻至夏倾月身前时,只余不到六成之力。

    他心中剧震。

    而他的身后,被洞穿的紫阙神域已快速复原,毫无残痕。

    夏倾月身体微转,紫阙神剑很是轻缓的一掠。

    砰……啪!!

    凝聚着剑威浩荡的劫天魔帝剑被一震而开,闪耀着如炎紫芒的剑体狠狠的抽在云澈的腰肋之上!

    这一剑之威,远远超出了先前,更远远超出了云澈的预想。那响亮到刺耳的撞击声中,云澈肋骨齐断,血珠如暴雨般喷洒而出。

    云澈有着龙神之躯,有着六重大道浮屠诀护体,让他受创尚且很难,更不要说一剑断骨。

    这几乎是超出界限的神威,云澈肋骨齐断之余,连意识都被剧荡出一瞬的空白,庞大的后力之下,他的躯体如陀螺般飞旋而出,下一瞬又忽被紫浪吞没,身影连同气息就这么消失在了湛紫色的世界之中。

    而夏倾月身影虚化,已出现在千叶影儿前方。

    紫阙神域之名,千叶影儿早有耳闻,但它只存在于记载和传说,从无人真正碰触,包括告知她这一切的千叶梵天。

    亲身面对,它的可怕,远胜传闻。

    云澈身负邪神玄脉,他释放的力量会被紫阙神域层层削弱,但

    玄脉之力不会被压制。

    但千叶影儿不同!

    紫海翻转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黏稠的泥沼之中,不仅玄力的运转,连躯体的动作都变得极为艰涩。

    面对夏倾月的迫近,她双臂张开,一个黑暗领域快速结成,生生在紫阙神域中辟出一个黑暗空间。

    但,这个黑暗空间不过张开到数丈之巨,便再无法延伸。

    感知中完全没有了云澈的气息,千叶影儿眸凝冷芒,趁着黑暗领域对紫阙神域的抵消,身影掠动神谕,黑暗中带着一线炽目的金芒,直刺夏倾月,金芒所至,紫域尽裂。

    但,她尚未临近,周围忽然紫浪翻腾,直轰她的黑暗领域,霎时,黑暗与莹紫的力量疯狂爆发,席卷起一个无比骇人的灾厄飓风。

    飓风之下,千叶影儿的黑暗领域快速湮灭,神谕上的力量也骤减大半……视线之中,夏倾月气息犹在,但身影却忽然虚化,而席卷于后方的毁灭风暴中,一道紫芒直刺而出。

    紫阙神域之中,不但力量被极大幅度的压制,感知亦处于扭曲之中。

    灵魂本能依旧让千叶影儿感知到了危机,身体在可怕的艰涩中生生扭转。

    砰!

    这一剑,从直刺心脏,变成了斜穿锁骨。千叶影儿左肩衣衫崩碎,血肉模糊,飙洒的血珠转瞬被吞没于紫域之中。

    剧痛和心惊之下,千叶影儿不退反进,神谕带着幽暗的黑芒骤然反掠,直切夏倾月的雪颈。

    于此同时,夏倾月的后方紫域扭曲,轰鸣震天,云澈双目赤红,劫天魔帝剑带着天狼神威直轰她的后心。

    夏倾月身姿未动,在绮丽如梦的湛紫世界中,她的动作竟是那般的缓慢清晰……右手紫剑点出,直缠袭至的神谕,左手抬起,竟以手掌,去迎接凝聚着恐怖剑威的劫天魔帝剑。

    轰————

    沉闷的轰声,压下了尖锐的铮鸣。

    神谕被吸缠于剑体,而劫天魔帝剑,则定格于夏倾月的玉手之中。

    她身体轻转,几乎感觉不到力量的释放,神谕和劫天魔帝剑便同时从千叶影儿和云澈手中脱离,被夺于夏倾月的剑身和手掌之中,然后又轻描淡写的甩出。

    轰!

    劫天魔帝剑重砸千叶影儿之身,紫域空间大片崩塌,千叶影儿一道血箭喷出,远远横飞而去。

    云澈胸前被神谕切开一道一尺之长,深可见骨的血痕,身形亦被震翻至数里之外。

    他猛的抬目,目光死死盯着夏倾月……紫色的世界之中,那一身红衣如鲜血一般刺目,她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的淡漠,即使在轻舞之间瞬创北域魔主和梵帝神女,那双紫眸亦没有丝毫的动荡。

    在这个由她铸造的世界之中,她彷如真正的降世神灵,强大到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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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导致心态略崩,状态稍差,所以更新晚了许多,又又又又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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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6章 陨月(六)

    紫海无尽,如一个永远也不可能逃离的紫色炼狱。

    一瞬创伤云澈和千叶影儿,夏倾月身影再次消失,随之万千紫芒忽现,如暴雨般刺向千叶影儿。

    每一道紫芒都浓郁到刺目,更带着冰寒刺骨的杀机。

    千叶影儿全身气血翻腾,这一次,她忽然黑暗尽敛,身影疾退,在紫域中掠起一个又一个似虚似幻的魅影。

    先前夏倾月和云澈交手,紫黑碰撞,势均力敌。

    但紫阙神域张开,随之覆下的,是重到不符常理的可怕压制。而夏倾月的力量气息却反而暴涨,一指一剑,尽是天威。

    此消彼长之下,两人合力,却是转瞬溃败。

    “倾吾全力,绽百息神域。”

    千叶影儿回想起夏倾月先前的低念。

    百息……

    如此可怕的领域,若当真能持续百息,她和云澈,的确会有在百息之内葬身的可能。

    她从不敢低估夏倾月,在北神域时,她向池妩仸提及的东域最危险要素,第一个便是夏倾月。

    但,这个张开之后,一下子将差距拉到如此之夸张的领域,依旧远远超出了她对夏倾月所预估的上限,而且……这个领域绝不正常!

    不再攻击,千叶影儿快速瞬身,同时向云澈传音道:“想办法破掉这个领域!这么诡异的领域,不可能没有破绽!”

    但,紫海之中,千叶影儿的魂音根本传不到云澈心间。

    眼睁睁的看着夏倾月的力量与杀机直迫千叶影儿,云澈手按胸口,许久未动,胸前的伤口溢出缕缕血珠,沾染着他的五指,而他眼中逐渐收凝的瞳芒变得愈发幽暗。

    紫阙神域。

    一个以“神”字命名的领域。

    他这一生,遭遇过无数种强大的领域。

    而他平生面对的第一个领域,便是当年在苍风排位战,他和夏倾月第一次交手时。她所施展的尚不完整的冰云领域。

    那时,夏倾月的玄力修为为凡体九境的地玄境。而领域,是这个境界根本不可能领悟和驾驭的力量。

    却是出现在了夏倾月的身上,也深深的震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亦是当年,在这明显超越境界界限的力量之下,同为地玄境,玄力稍胜夏倾月的凌云,毫无挣扎之力的惨败于冰云领域之下。

    而他,则是最终依靠**凤凰血,才强行破解了那原本无解的领域之力。

    那时,茉莉告诉他,夏倾月之所以能在地玄境便施展领域之力,是因她身负的九玄玲珑,可以超越法则。

    “呵,又是……超越法则吗?”

    脑海中的画面碎灭,云澈低低的念着,嘴角,忽然咧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压制性领域,云澈见识的太多太多。而到了神主之境——这个人类所能达到的至高境界,哪怕是以十级神主之力所张开的压制领域,也断然不可能将一个一级神主的玄力压制到如此夸张的地步。

    这个领域,绝对超越了正常的“界限”,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丝微,碰触到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神”之领域,从而绝非“界限”之内的力量可以抗拒。

    既然不可抗拒……

    “那就让这片空间的法则……”他染血的手掌伸出,劫天魔帝剑飞回他的手中,重绽漆黑魔光:“全部崩溃好了。”

    低念声中,他猛然仰头,一声凤鸣嘹亮响起,随着背后金乌神影的刹那闪现,

    他的身上金炎爆燃,冲天的金色炎光融穿紫域,转瞬燃开一个千里金乌火狱。

    紫阙神域之下,金炎又以极快的速度熄灭着。但云澈嘴角的笑意依旧狰狞,他手掌擎空,万道惊雷骤劈而下,连成一个千里雷域,雷电的颜色不是认知中的神紫,而是鲜血一般的赤红。

    每一道雷光,都是凌驾于世间万雷之上的天道劫雷!

    金色炎域和赤红雷域在一息之内同时铺开,转瞬交叠,迸发出可怕无比的雷火天灾。

    但一切远未结束,劫雷之后,又是一声凤鸣嘹空,冰凰之影在火焰与雷电的光芒中闪现,瞬间冰夷绽放,千里冰寒。

    火、雷、冰……三种元素之力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爆发,还铺开了三个无比强大、纯粹的元素领域,随着它们的猛烈叠加,所在空间的秩序法则被生生撼动,骤然崩乱。

    玄力的压制,同样会体现在身法之上,连续的瞬身之后,千叶影儿被一道紫芒正面刺中,倒翻而去。

    夏倾月如影随形,紫阙神剑直刺而下……而就在这时,她眸中的紫芒忽然剧颤。

    轰隆隆隆隆——

    紫光流转的世界忽如卷起风暴的沧海,出现了无比剧烈的颤荡与翻腾,夏倾月的身势也在这时忽然停住。

    呼!!

    火焰、劫雷、冰夷之后,风暴汹涌袭卷,将紫海绞的一团大乱。

    金焰的焚烧、劫雷的轰灭、冰夷的封结、风暴的肆虐,同时冲击着紫阙神域。

    云澈若是全力释放一种元素之力,只会被紫阙神域逐渐吞噬压制。

    但一人之身,四种法则……而这本身,便是一种对法则的超越与逆乱。

    紫阙神域如被天槌撞击,猛然震荡,然后忽然崩开一道细长的裂痕……裂痕一起,便以交叠的四重元素领域为中心疯狂蔓延,一瞬间千里、万里、十万里……

    而夏倾月的脸上猛然泛起一抹苍白,瞳眸中的紫芒一下子暗淡了大半。

    紫阙神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无论云澈还是千叶影儿,目中所定格的,却是夏倾月那忽然溃乱的气息和惨白的脸色。

    这刹那的变化在清晰无比的告诉他们,紫阙神域竟然连结着夏倾月的生命元气!?

    换言之,这个紫阙神域,竟是夏倾月以焚烧生命为代价所筑成!

    震荡的紫海之中,千叶影儿身上压力骤减,瞳眸黑芒乍然,已瞬间张开一个庞大的黑暗领域,神谕飞回手中,一线金芒如金蛇吐息,从数里之外直刺夏倾月。

    当!

    两女力量相撞,紫海顿起万丈波澜,夏倾月上身后仰,千叶影儿左臂剧震,伤口崩裂……但相比于先前的绝对压制,已是天壤之别。

    夏倾月转眸,看着远方云澈那如神迹般同时张开的四重领域,手掌伸出,九轮紫月同时耀起,欲摧云澈的领域……但,一道寒芒如从九幽刺出,直穿她的心魄。

    千叶影儿毕竟有魔帝之血在身,紫阙神域虽还未完全崩溃,但对她的压制,已是衰减至不足两成。

    砰砰砰砰砰——

    两女力量激烈碰撞,每一次碰撞,千叶影儿手中的神谕都会瞬间变形,或剑芒裂空,或缠万千金环,或如金蛇飞舞,或释出无尽金芒。

    犹如一口神钟被一次次猛烈的敲响,恐怖的声浪足以轻易撕裂万灵的心魂,每一个瞬间爆发的能量风暴,亦都足以摧灭一颗星辰……甚至星界。

    轰隆!

    紫芒炸裂,千叶

    影儿被紫阙神力一瞬轰退数十里,全身气血翻腾,唇间血痕快速流溢,神谕亦再次脱手。

    而就在这时,云澈的第五重领域……亦是最强大的永劫黑暗领域,在维持四重元素领域的神迹下猛烈铺开,黑芒覆天。

    霎时五重领域交叠,混乱、汹涌、狂暴如末世沧澜的力量冲击着本该无解的紫阙神域,摧枯拉朽的崩溃着它的领域法则。

    嗡————

    一声如来自远古深渊的轻鸣,云澈的五重领域之下,紫阙神域已不再是碎裂,而是疯狂崩溃,转瞬之间,无际紫海,生生被毁出了一个千里空洞。

    对庞大无际的紫阙神域而言,这个空洞并不算大,但却如一把利刃将夏倾月的生命残忍洞穿,她脸上霎时失去了所有血色,唇瓣猛然喷出一大蓬猩红的血雾。

    这一刹那,千叶影儿急掠而至,指尖瞬凝一个微小,但蕴藏着恐怖黑暗的魔神领域,点向夏倾月的心口。

    而夏倾月亦在这时艰难回身,目凝紫芒。

    轰!!

    黑暗与紫月同时爆开,断裂错位的空间之中,两女同时洒血飞出。

    啾~~~~~~

    没有了紫阙神域的压制,这声凤鸣无比的嘹亮震魂。随着云澈眸中炎光闪耀,凤凰幻神牵引着千里火域,带着灼穿次元的赤炎风暴,将倒飞中的夏倾月无情埋葬。

    轰!!

    火海之中,紫月升空,化作无尽紫芒,死死缚住凤凰幻神……火焰之中,夏倾月已是半身染血,一双紫眸也失去了大半的神光,但来自她的月神威凌,依旧那般的浩瀚磅礴。

    随着一声尖锐的惨鸣,凤凰幻神被紫芒生生撕裂,化作漫天残炎。

    没有看一眼身上的伤势,更没有平复已彻底大乱的气血,她拖着一道凄冷的红影,剑芒冰冷决绝的刺向千叶影儿。

    超越法则,九玄玲珑可以轻易做到。

    但,超越界限的法则,又岂是那么容易。

    紫阙神域,不仅是依赖于九玄玲珑,亦是她以燃烧生命……以神帝的生命元气所换来的百息神域。

    因为也只有这百息超越界限,不可能为当世之力所破的紫阙神域,她才可以真正做到绝杀千叶。

    这是一个本该无解的领域,是她最后的赌注。

    唯一有可能将其破灭的,唯有同样不在界限之中,甚至可以逆乱法则的云澈。

    他的确做到,而且如此之快。

    毕竟,如今的他,已完全不是当年的他。他的修为、心性、手段,还有对玄道和法则的嗅觉,都早已天翻地覆。

    甚至,她都不是那么的惊讶。

    只是……

    为什么,偏偏是他……

    轰!

    她和千叶影儿的力量在残破的紫阙神域中相撞……而亦在这一刹那,云澈一声低吼,火焰、劫雷、寒冰、暴风、黑暗,五重领域同时释放,在这颤荡欲碎的紫海之中,爆开一场真真正正毁天灭地,连所有法则都为之崩塌的灭世灾厄。

    次元崩溃,庞大紫域在强烈无比的震荡之中终于崩塌,散成无穷无尽的莹紫碎片。

    铺满星域,宛若幻美星尘的莹紫碎片之中,夏倾月红衣染血,如一只折翼红蝶远远飞出。

    远方,东神域的无数玄者的视线之中,那一轮紫月无声散灭,铺开一片凄美到无法形容的毁灭画卷,直至最后的紫芒也消失于天际,再看不到一丝的痕迹。

第1737章 陨月(七)

    浩瀚星域,诸星陨灭。

    一眼望去,满目都是陨石尘埃,散落的紫阙神力,和来自云澈的元素之力依旧在无数个角落闪耀肆虐,噬灭着一切临近的事物。

    陨石群中,云澈傲然而立,胸前的伤痕狰狞可怖,但他仿佛毫无所觉,目光幽淡的盯视着远处那一抹气息孱弱的红影,嘴角的笑意冰冷残忍。

    千叶影儿受创颇重,但未伤根本,她身影一晃,来到云澈身侧,眸光与他投向同一个方向,淡淡冷言:“这个紫阙神域,居然是你以燃烧命元为代价张开。你对云澈和我的杀念,还真是强烈到了有些莫名其妙。如今,我都不知该赞你足够狠绝,还是足够愚蠢!”

    遥远的空间,夏倾月缓缓起身。

    滴……

    滴……

    鲜红的血珠从她苍白的唇间缓缓滴落。缓慢,而无法停止,一点一点,将红衣更加的染红。

    身为月神之帝,这个世上,几乎不可能存在将她真正逼入绝境的力量。

    云澈誓要将她手刃,但他亦无比清楚,凭他和千叶影儿两个人,想要杀实力超越当年月无涯的夏倾月无疑是痴人说梦,无论如何,都必须献祭一张底牌。

    但现在,却已根本不需要。

    紫阙神域无比强大,在未能强破时,可以说强大到让人绝望。

    它的强大,的确是超越了界限。但即使身负九玄玲珑,她亦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以焚命为代价,在性质上,颇有些近似于最惨烈的邪神神力——彼岸修罗。

    而若是这个连接命元,献祭生命的神之领域被强破,其反噬,亦将远远大出当世任何一个残酷领域。

    她的生命和躯体遭受重创,玄气在快速崩散,已几乎无法凝聚。这场本该旷日持久的恶战,因她张开紫阙神域而快速的结束……如今状态的她,在云澈和千叶影儿面前,已孱弱如待宰羔羊。

    有云澈在,她想到这个结果很可能发生。但,她依旧毫不犹豫……因为,这是她最后,和唯一的赌注。

    紫发散落,瞬间漆黑如墨,映衬着她愈加惨白的脸颊。她看着云澈,看着千叶影儿,唇间轻轻呢喃:“我终究……还是什么……都无法做到……”

    “不,你做得很好,做的非常好!”

    云澈缓步向前,相比于夏倾月梦呓般的呢喃,他的声音却冰寒如刺:“你非常……非常成功的把我逼成了魔鬼!”

    劫天诛魔剑缓缓抬起,闪动着幽芒的剑尖遥遥指向夏倾月:“现在,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滴……

    又是一滴血珠,从她的唇瓣间轻轻滴落。

    不知为何,面对她凄迷朦胧的目光,云澈的心脏忽然一阵抽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深深的扎刺。

    但马上,蓝极星在紫芒下陨灭的画面残忍的闪现,让他心魂骤陷另一种剧痛。他牙齿咬起,杀意、恨意在剑身暴躁的凝集……只是他紧咬的齿间,却许久再未溢出言语。

    以夏倾月如今那孱弱且混乱不堪的气息,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将她轻易葬灭。

    父母、无心、月婵、泠汐、彩衣、雪児、元霸……

    一张张面孔在他眼前浮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依然有些无法接受,为何夏倾月竟真的能狠下心下如此毒手。

    哪怕诸帝环绕,蓝极星的命运已是注定。至少,她不该亲手……

    她怎能做到亲手……

    月神帝位对她而言,真的就如此重要吗!

    千叶影儿

    脚步向前,淡淡道:“你若不忍心的话,我来吧。”

    话音落下,她忽然神色一变。

    一道光幕毫无预兆的在眼前铺开,光幕之中现出一座小巧而华丽的宫殿,周围释放着月白色的异芒……又在下一瞬间带起一股汹涌之极的风暴。

    连同夏倾月的身影,转瞬消失于遥远的星域。

    “遁月仙宫!”千叶影儿一声低吟。

    而她的身侧,云澈的身影已如裂空残星,直追而去。

    遁月仙宫,东神域速度最快的玄舟之一。它速度的极致,连当年巅峰状态的千叶影儿与古烛都无法追及。

    嘭!

    云澈伸手带起千叶影儿,阎皇再开,身上黑暗嘶鸣,速度在瞬息之间提升到极致,目光和气息死死的锁定遁月仙宫。

    那流溢其上的月芒,让它在无尽星域中显得格外灼目。

    只是,面对这东神域速度最快的玄舟,他纵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亦无法拉近半分。

    云澈暗暗咬牙,恨不能狠狠打自己一个耳光。方才明明可以轻易葬杀夏倾月,但他刹那的犹疑和恍惚,竟白白送给了她逃遁的机会。

    切齿之中,他身上的黑气越来越狂暴,忽然目光一阴,手臂前伸,前方的浩瀚星域顿时响起恐怖的轰鸣,数千里空间在黑暗中剧烈震荡,席卷起摧星断月的宇宙飓风。

    强破紫阙神域,直接将夏倾月逼入死境。若被她就此遁离,完整恢复,便再无可能有今天的机会!

    轰隆隆隆……

    星域的毁灭与震荡之中,遁月仙宫如被卷入暴风的枯叶,剧烈的摇摆颤荡,并发出尖锐的嘶鸣,却又在下一瞬间脱离风暴,保持着极限速度向西方而去。

    出手之下,云澈的速度出现了短暂的后滞,非但没有将遁月仙宫摧下,反而更为拉远了距离。

    眉头微沉,但他瞳眸中反而少了几分焦躁,速度重新达到极致,神识死死的锁定着遁月仙宫,没有哪怕一瞬间的偏移。

    夏倾月,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必将你亲手葬灭!

    而他们先前所在的毁灭星域,一个玲珑彩影缓步走来,一双无波的瞳眸安安静静的看向三人所去的方向。

    彩脂。

    在紫阙神域张开之时,她便已经到来。

    但,无论是云澈和千叶影儿陷落紫阙神域,还是紫阙神域忽然崩灭,她都没有现身或出手,而是一直在遥远的空间静静的看着。

    直到云澈和遁月仙宫的气息都完全消失在感知之中,她才身影转过,向南方而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无尽星域在极速的倒退,不知不觉间,遁月仙宫已脱离东神域,依旧如流星般向西方飞去。

    云澈的目光忽然出现了刹那的恍惚。

    八年前,他和夏倾月在神界的初逢的那一天,他们两人在遁月仙宫之上,全力摆脱着千叶影儿的追杀。

    同样的人,同样的遁月仙宫……不知是有意无意,竟也几乎是完全相同的方向与轨迹。

    只是,后方追杀的人变成了他和千叶影儿,遁月仙宫之中,唯有夏倾月。

    “她去的这个方向……”千叶影儿一声轻念:“看来,她是想遁入太初神境之中。”

    “哼,就和当年,她带你摆脱我的追杀时一样。”

    千叶影儿声音刚落,前方的星域之中,缓缓映现出一抹白色的影子,稍近一些,便可看清那是一个白色的涡旋。

    那是

    四神域的正中心,太初神境的入口。

    遁月仙宫向白色的空间涡流直飞而去,碰触的刹那,连同气息完完全全的消失,彻底就像是被从世上完全抹去了一般。

    一切,都熟悉的近乎诡异。云澈速度不减,带着千叶影儿紧随其中,撞入白色涡旋之中。

    眼前白芒一闪,空间切换,沉重古老的气息铺面而至,灰白色的天空和大地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铺陈着一片难以言喻的萧索与苍莽。

    而云澈和千叶影儿竟是在进入太初神境的一刹那,便直接重新锁定了遁月仙宫的所在。

    她没有如当年一般在进入太初神境后立刻收起遁月仙宫并隐匿气息,而是继续驾驭遁月仙宫,以最极限速度,继续向深处而去。

    ————

    月神界在黑暗中毁灭的消息,如惊天动地的风暴席卷向东神域全境,随之又深深震荡着南神域和西神域。

    北域魔人天降东域,灾厄四起。而短短一日之间,身为东域王界的宙天神界和月神界便一个遭到血屠,一个在黑暗中直接崩灭,永远消逝。

    消息传开的同时,亦蔓延着一种无声的恐惧。

    东神域本就因宙天遭屠而受挫的战意,再一次在战栗中遭到重创。

    西神域,六王界之麒麟界。

    青龙帝一身蓝裳,移步之间,周身水雾涟漪。她双眉微蹙,显然心情颇为沉重。

    麒麟帝起身相迎,道:“青龙帝来此,是因东域月神界之事吧?”

    青龙帝颔首,一双蓝眸透着沉重之色:“宙天遭厄,已是让人心惊。浩大月神界竟瞬息湮灭……这何止骇人听闻。”

    身为王界之帝,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便是全然不信。确信之时,泛动全身的,是身为水与冰的至尊神帝本不可能感受到的彻骨寒意。

    这个世上,若真的存在能数息葬灭月神界的力量……那同样,可以毁掉她青龙界,她岂能不惊。

    麒麟帝一声长长叹息,道:“蜷缩了这么多年的黑暗北域,竟是如此的可怕……一夕摧灭两王界,呵,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

    青龙帝道:“北神域与东神域的恶战,是以宙天神帝毁灭北神域三个小星界而引起。但事至如今,北神域无论魔人的规模、战局,还是所展露的黑暗獠牙,都根本不像是被摧毁三星界后才发动的报复,反倒像是……”

    “早有筹备。”麒麟帝沉声说道。

    北神域最初攻击东域北境的那几天,他们根本未将其当一回事。谁都认为,这场因报复而生的魔患,东神域很快便可镇压。

    但剧变却来得如此之快!

    “我现在担心,”青龙帝继续道:“他们不但是早有谋划。而且目标并不止于东神域。毕竟……他们的魔主,是云澈。”

    她清晰的记得……东神域,蓝极星外,那个抱着沐玄音,在黑暗中释放出绝望龙吟的男子。

    还有那一双无比幽暗,无比空洞,却清晰倒影着在场所有人面容的眼睛。

    “你的担心,并非多余。”麒麟帝也沉声道:“关于此事,我已向龙神界传去拜帖,应该很快便有回应。”

    事关西神域,无论动还是不动,都当由龙皇首先定夺。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便已来到殿外,躬身道:“禀麒麟帝,龙神域拒收拜帖,并言龙皇近有大事,不愿被外界所扰。”

    麒麟帝和青龙帝对视一眼,麒麟帝低声道:“看来,龙皇早已心有计较。”

    “龙神界不动,我们自然没有理由动。”

第1738章 陨月(八) *

    太初神境浩瀚无尽,生灵的感知力在这里都被大幅度压制。

    但,遁月仙宫极限速度下那澎湃的气息,让云澈进入太初神境后,自始至终没有一瞬间的丢失。

    无数的玄兽被惊起,宁静的苍白世界卷动着惊雷般的风暴。而遁月仙宫飞行的轨迹并没有弯弯绕绕,而始终是一条直线……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时间在没有停歇的追及中无声流逝着,云澈已感知不到自己追赶了多久,时间越长,他的追赶便越是决绝。不知不觉间,他已深入到太初神境自己从未踏足过的深处。

    “嗯?”千叶影儿忽然出声,对于太初神境,她远比云澈要熟悉的多:“这个方向,她该不会是要……”

    “什么?”云澈皱眉。

    “你马上就知道了。”千叶影儿道。

    前方的世界,忽然变得空旷一片。

    山川、古木、沧海、凶兽……全都消失不见,唯有一片看不到边际,仿佛无穷无尽的白茫。

    世界,忽然安静寥寂到了让人灵魂都不由自主的为之放空。

    白茫之中,遁月仙宫速度大幅度缓下,然后静止在空中。

    一抹红影飘落在下,随着她身体的定格,成为无尽灰白的世界中,那一抹唯一的色彩和点缀。

    云澈的速度也缓下,他看着前方,感受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空无”感,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这里难道是……”

    “无之深渊。”千叶影儿回答着他脑海中浮现的名字。

    无之深渊,他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便是来自被种下奴印期间的千叶影儿。

    那是一个万万里的深渊,有着万万里的永恒灰雾。

    是传说与记载中,可以将一切【归无】的深渊。很多人,很多记载,都将其假想为太初神境的中心。

    无之深渊无底无尽,蒙着一层永恒的灰雾,灰雾之下,则隐约可见无底的黑暗。

    而所有关于无之深渊的记载,有一件事都无比的清晰与确定:世间一切,一旦坠入无之深渊,便会彻彻底底的“归无”。无论是生灵、死灵、魂灵、玄器、山川、海洋……甚至气息、灵觉、声音、光线。

    不要说当世凡灵,纵是远古时代的真神与真魔,一旦坠入其中,都会归于虚无,无息无迹……从古至今,没有过任何的例外。

    “久远的时代,曾经很多人试图用各种方法探寻无之深渊的秘密,但,即使强如神君神主,进入其中,其躯、其魂、其力、其息,亦是一瞬间化作虚无。直至后来,再无人敢探寻,也逐渐再无人敢靠近无之深渊。”

    这是当年,千叶影儿向云澈描述过的话语。

    而这是云澈第一次真正见到传说中的无之深渊……当世最诡异,最危险,也最空无的存在。

    外面的世界,生灵有着严格的尊卑层级。而无之深渊面前,蝼蚁与神帝,毫无区别。

    夏倾月的身躯飘落于无之深渊的边缘,染血的裙摆之下,便是那永恒飘荡的灰白雾气,她只需再向后一步,便会坠入深渊,永归虚无。

    “咳……咳咳……”

    长久的远遁,她的状态非但没有恢复好转,反而愈加的虚弱。她的躯体在轻微的颤荡,每一次痛苦的轻咳,都会带起片片猩红的血沫。

    可想而知,紫阙神域被强行破灭对她的元气造成了多么可怕的重创。

    云澈缓步向前……千叶影儿未动,也没有再出声。

    曾经,云澈对夏倾月的感情她看在眼中,这些年,他对夏倾月的恨,她亦看在眼中

    现在,夏倾月已无处可逃,也显然不再准备逃。无论今日的结果如何,这件事,都该云澈自己去了结……除非,云澈当真要她来动手。

    十丈之距,云澈脚步停了下来,冰冷的双目,和夏倾月已明显涣散的眸光碰触在了一起。

    她的气息,已孱弱到临近命绝的程度。这个世界没有风,否则,一缕气旋,或许都足够将她带倒在地。

    十六岁那年,流云城中,红帐之下,她轻轻几语,让云澈的心魂中深深刻下了她的影子……当周围都是冷眼和嘲讽,最有资格轻视他的人,却给了他最铭心的暖意。

    在苍风国那些年,他潜意识中,一直在追逐着夏倾月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们彼此,一定都未曾想过在短短二十年后,他们可以站立在这样的位面与高度,更不会想到会如此相对。

    视线朦胧,但瞳眸中云澈的倒影却是那般清晰。看着静立不动的云澈,夏倾月轻语道:“先前的犹豫,让你险些错失了杀我最好的机会。现在,你又在犹豫什么?”

    云澈沉声道:“你若想活命,可以逃向梵帝神界,可以逃往龙神界,你却选择了这里?”

    夏倾月无比平淡的一笑,孱弱的气息,却依旧释出着傲然的帝威:“我身为月神帝,却引月神界陨灭,已无颜存世,更不屑于……仰仗他人而生。”

    “是么?”云澈双目微微眯下:“了结之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你希望我回答……当年不惜亲手毁掉蓝极星,是不想它落入诸界手中,迎来更悲惨的命运。如此,你心中便可更易接受一分吗?”她轻轻的说道。

    云澈:“……”

    夏倾月轻渺的一笑,似是漠然,似是嘲讽:“你已为北域魔主,为何依旧不肯放下最后的那一丝天真。”

    “身为月神帝,毁掉蓝极星,不过是当时简单权衡之下的简单选择。必须将你亲手处决……也是如此。情感上的犹豫迟疑,是为帝者最不该有的软弱与破绽。你到现在,都不懂么?”

    “很好的回答,我非常的满意。”云澈的目光、声音都没有丝毫的温度:“念在曾经夫妻一场,你又数次救过我的性命,我可以赐你一个痛苦。”

    “再见,月……神……帝!”

    他手掌抬起,指间火焰燃起。

    而这时,气息明明孱弱将熄的夏倾月竟忽然身耀紫芒,一瞬强行摆脱了云澈的玄气压制,跃向了后方的苍白深渊。

    云澈眉梢一凛,身体骤扑而出,直追下坠中的夏倾月,势要将她当空焚杀。

    他的身后一声惊吟响起,同时一道金芒骤射而至,缠在了他的腰上,在他火焰轰出之前的刹那,将他强行甩回。

    “不要靠近!”千叶影儿声音有了一瞬间的颤抖。

    虽然她知道云澈不会真的坠下,而只是想追上去亲手焚灭夏倾月,但那一刹那陡生心间的恐惧,让她的心魂到现在都剧烈酥颤。

    苍白无尽,连真神都吞没归无的深渊,一抹红影孤零而落,来自她的声音穿过层层白雾,响起在这个空无的世界之中:

    “云澈,你记住。未能杀了你和千叶,是我今生最大的憾事。而我……也终究……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最后的声音,依旧那般的狠厉绝情。

    缓缓的,她闭上了眼睛。

    生命在流逝、感知在消散、就连世界,亦在逐渐的消失。

    我的使命……

    我被创造出来的意义……

    终于……

    只是……

    终归有……

    少许的遗憾……

    和那么一丝……

    不该有的眷恋……

    ……

    ……

    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消失于无之深渊中,夏倾月的气息消失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于天地之间,消失于混沌世界。

    云澈站到无之深渊的边缘,冷然看着无尽白茫……夏倾月是被他所重伤,被他逼入无之深渊,但终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手刃,也算是一个小遗憾。

    “果然啊。”千叶影儿道:“从她落于此处,我便知道,她定是要选择这种方式了结自己,算是最大程度上保留她月神帝的尊严。”

    “只是我有些好奇。”千叶影儿低眉:“月神帝的帝衣都是紫色,她今天却穿了一身奇怪的红衣,还没有任何的神纹。你能想到原因吗?”

    “不知。”云澈随口应了一句,便直接回身:“走吧。”

    咕咚!

    刚踏出一步,他的心脏忽然无比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剧烈的像是被一轮万钧巨锤狠狠撞击,也让他的脚步一下子定在了那里。

    “怎么了?”千叶影儿瞬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云澈回答,只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按在了心脏部位。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忽然有一种如此奇怪的空落感。

    就像是某一部分生命……被硬生生剜去了一样。

    他的五指在胸口死死抓紧,好一会儿,那种忽现的诡异感觉才徐徐散去。

    千叶影儿没有马上跟在云澈身后,而是忽然回首,向无之深渊深深看了一眼。

    她脑中回放着见到夏倾月后所看到、发生的所有画面,随着她金眉的蹙起,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夏倾月……似乎是在求死?

    在月神界被永暗魔晶炸毁之前,那双紫眸之中,似乎就带着隐约的死志。

    但,这种显然不符常理,更无任何理由的念想很快被她抛开。她目光一转,看向了空中的遁月仙宫。

    随着夏倾月气息的完全消失,遁月仙宫也成为了无主之物。

    她手指轻点,随着一抹玄光闪现,遁月仙宫已被她收入随身空间之中。

    虽然这本是夏倾月之物。但作为东神域最快的玄舟,丢在这里岂不可惜。

    而前方,背对着她的云澈缓缓伸手,张开的五指间,是他许久没有取出来的……轮回镜。

    朴素无光的镜体之上,竟布着道道裂痕。

    裂痕?

    怎么回事?

    轮回镜一直都放置于天毒珠中,已有数年都未曾动过,为何会出现裂痕?

    它可是玄天至宝!应该是连真神之力都不可能摧毁的东西,怎么会忽然出现裂痕……

    但,在他瞳孔的收凝中,这些裂痕竟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数息之后便完全消失,归于完整。

    仿佛,方才的裂痕,只是视线恍惚下的错觉。

    “……”云澈深深皱眉,沉默了许久,却毫无头绪,便直接收起,不再去想,抬首之时,目光骤耀黑芒。

    罪魁祸首宙虚子,痛下毒手的夏倾月……两个最恨之人,一个被他屠了老巢,一个被他逼入无之深渊,永远消逝。

    剩下的,便简单的太多了!

第1739章 冰影(上)

    东神域,吟雪界。

    云澈刚刚追夏倾月进入太初神境之时,吟雪界也终于迎来了……似乎并不在意料之外的大祸。

    作为魔主云澈在神界“出身”的星界,周围无数星界都陷入黑暗灾厄时。它的安生,本就是一种罪。

    当确定着吟雪界不会被魔人攻入时,周边星界无数溃逃的玄者争先恐后的涌来,吟雪界的周边区域,几乎所有的人族之城都人满为患,各种大乱、小乱横生。

    但似乎畏惧于冰凰神宗,并无多少外来玄者试图靠近中心的冰凰界……这种畏惧并非是完全因为冰凰神宗的强大,而是那毕竟是魔主云澈曾经师承的宗门。

    他的面孔通过宙天投影重现东神域时,给所有东神域玄者都留下了无比可怕的阴影。这种阴影,让冰凰神宗无形中在所有玄者心间多了一分黑暗威慑。

    但除了威慑,也可能会带来……

    咔嚓!

    雪白的天空忽然紫雷漫天,随着一声巨响,百道雷光骤然落下,劈落在冰凰界的结界之上。

    轰雷之下,冰凰结界瞬间裂痕无数,并在震颤中发出长久的嘶鸣,也狠狠的打破了这片雪域的静谧。

    遥远的苍穹之上,魔女蝉衣目光俯视,轻瞥了一眼。

    该来的,果然来了。

    冰凰震动,无数冰影迅速飞起。沐冰云和沐涣之当先飞出冰凰界,凝目看向远方天降的不速之客。

    能以一瞬雷光,将冰凰结界冲击到如此程度,那分明是神主境界的力量!

    飞扬的冰雾缓缓散去,陷落的雪域之中,映出八个男子身影。他们皆是一身深紫色,刻印着雷电铭文的外衣,衣上大都染血,脸上、手上伤痕遍布,脸色阴沉中带着些微的狰狞。

    “啸神雷。”沐涣之一声低念,他一眼识出,刚刚轰击冰凰结界的,是惊雷界独有玄雷。而当他看清为首之人时,老目猛一收缩,最后的侥幸也尽皆散去。

    惊雷界王……厉道谙!

    “原来是惊雷界王驾临。”沐冰云冰眉冷目:“我吟雪界与你惊雷界似乎从未有过什么过深的交情,惊雷界王若是来此避难,自便即可,何需如此大礼!”

    “呵……”厉道谙一声冷笑,只是笑意有些扭曲难看。

    他的身上,留有着大量黑暗玄气所噬出的伤痕,显然,他在不久之前,和实力明显在他之上的神主魔人交手过,且结果颇为狼狈。

    “吟雪界王,”厉道谙毫无掩饰,阴沉出声:“现在东域众界都被魔人入侵,唯独你吟雪界安然无恙!看来云澈……那黑暗魔主,还真是念旧啊!”

    对面只有八人,但却是一个二级神主和七个神君!冰凰神宗纵然倾全宗之力,也几乎不可能有抗衡的希望。

    沐涣之向前,用尽可能和缓的音调道:“惊雷界王,云澈当年的确是冰凰神宗的弟子。但他很早便已被逐出宗门,与我冰凰神宗早已没有了任何关系。”

    “另外……”沐涣之稍稍放沉声音:“我吟雪界有月神界相护,此事东域皆知。惊雷界王若为客,我宗自当欢迎。若为他故,惊雷界王尚需三思。”

    冰凰神宗上下都知道,在沐冰云面前万不可提“月神界”三个字。但,面对带着凶煞而至的惊雷界王,他不得不以月神界为盾。

    “月神界?”听到沐涣之之言,厉

    道谙非但没有露出忌惮,反而面现嘲讽:“呵呵呵……现在哪还有月神界!月神界都已被魔人炸的渣都不剩一点。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什……什么!?”沐涣之大吃一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沐冰云也猛的抬眸,目绽惊然。

    吟雪界毕竟在东神域最边境,又早早闭界,并未得到这个骇然悚魂的消息。

    厉道谙手臂一挥,暴躁的雷电顿时缠绕全身,一股灭顶之威几乎将整个冰凰界都笼罩其中,他目光冷沉,阴恻恻的道:“当年吾儿剑鸣,便是死于魔人之手!我惊雷界……与魔人永世不两立!”

    “如今,我惊雷宗遭魔人侵袭,损失惨重!现在,该是我们讨债的时候了。”

    咔嚓!

    随着他五指的张开,雷光在肆虐中碰撞,一股更骇人的威压笼罩而下。

    厉道谙声音微微哆嗦,面对悍不惧死的魔人,他惊雷宗的惨状何止是“惨重”,他自然无颜喊出自己是弃宗而逃,满心的怨恨憋屈,只想疯狂的发泄于冰凰神宗。

    “若是屠了你冰凰宗,那个北域魔主……”他咧嘴,笑的逐渐狰狞:“一定痛快的很吧!”

    “等等!这其中必有误会!”沐涣之急声道:“我们冰凰神宗的宗规第一条便是遭遇魔人必须全力诛……”

    “不必和他们多言!”

    沐涣之话音未落,沐冰云已是冷冷出声,她手中寒光乍闪,雪姬剑冰芒耀目:“厉道谙,惊雷界遭遇魔劫,你却现身此处,看来,你竟是选择了当一只畏死而逃的丧家之犬!”

    “冰云!”沐涣之大惊……惶然之下都直呼其名。

    “现在逃窜到我吟雪界义正言辞,耀武扬威!?你也配为上位界王?简直丢人现眼!”

    她一眼看出,这惊雷界王是在魔人手下溃败后泄恨而来。向他委曲求全,不过是自取其辱。

    “呵呵呵,”厉道谙脸色难看:“好一个……吟雪界王!”

    看着厉道谙身上即将爆发的雷电气息,魔女蝉衣手指点出……忽然间,她目光微变,刚要释出的黑暗玄力快速收回,身影亦更深的隐于雪云之后。

    “哈哈哈哈,说的好,这般货色,也配为上位界王?”

    一个平淡的笑声毫无预兆的响起,伴随笑声的,是一股并不强烈,却瞬间让万里雪域的寒风尽皆沉静的无形威压。

    就连空中由厉道谙刚刚凝结的雷云,也在一瞬间消息无踪。

    威压之下,厉道谙脸色骤变,猛的转首……无际的白雪之中,正安静的立着一个身影,无人知道他何时出现在那里,也或者他始终都在那里。

    他面色白净,神情淡然带笑,一身淡金色的长衣。现身的那一刻,无尽雪芒都为之暗淡。

    当他金衣上的神纹映入厉道谙眼瞳时,他全身一抖,出口之音带上了深深的惊栗:“梵……梵王!”

    惊吟出口,他立刻回神,慌忙俯身而拜:“惊雷界王厉道谙,拜见梵王大人。”

    一听“梵王”二字,厉道谙身后的七个神君险些惊得面无人色,也慌忙下拜。

    此人,正是梵帝神界的梵王之一!

    他的梵帝威凌,还有外衣那独有金色神纹,都清晰的证明着他的身份。

    没有看厉道谙一眼,他缓步向前,在冰凰众人惊悸的视线中,他竟是微微一礼,道:“在下梵帝神界第十梵王千叶紫萧,特奉王上之命,来接请吟雪界冰云界王入我梵帝为客。”

    话音落下,未等冰凰神宗的人回应,他的手臂忽然向后一挥,一个金色手印当空甩出。

    啪!!!

    这绝对是在场所有人毕生听过的最响亮的耳光。

    当那金色手印扇到厉道谙脸上时,大地剧烈震颤,万里积雪都被震起,随之淋下一场覆天蔽日的暴雪。

    而厉道谙被一掌扇出了数十里之遥。满口牙齿尽断,右侧的额骨、颊骨全部崩碎,当他颤颤巍巍起身时,整张左脸都是血肉模糊,半人半鬼。

    “哼!在魔人那里吃了瘪,却来欺凌无辜的中位星界?”千叶紫萧没有回首,一声淡笑:“真是有够丢人现眼。”

    厉道谙视线蒙血,全身哆嗦,刚一开口,猩血混着牙齿从他麻木的口中狂涌而出。

    “冰云界王为吾王欲邀的贵客,你竟敢如此无礼。此次只是略施小惩,再有下次……”他稍稍侧目:“哼,滚吧!”

    厉道谙手捂左脸,忽然转身,连滚带爬的逃窜而去,连一个字都没有敢多说。与他同至的七神君也都连忙随他而去,无比的狼狈不堪。

    目光转回,千叶紫萧脸上已重新带上微笑:“冰云界王,在下的来意已表述清楚。还望冰云界王给个薄面,随在下去一趟梵帝神界。”

    遥远的高空之上,蝉衣收凝气息,已第一时间向池妩仸传音:“主人,情况有变,第十梵王出现在了吟雪界。”

    “他要带走沐冰云。不过,倒是并未表露出攻击性,反而彬彬有礼。”

    另一个空间,池妩仸猛的皱眉。

    梵帝神界的梵王?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吟雪界?

    梵帝神界在东域南境,吟雪界在东域极北。在东神域重要的次元阵法都被第一时间摧毁的状况下,一个梵王竟能躲过所有魔人耳目,在此刻出现在吟雪界……

    唯有一个可能:

    在魔人的全面天降还未爆发,只是作势攻击北境时,梵帝神界便已遣一梵王,悄然临近吟雪界!

    那个时候,连宙天神界都未曾真正重视,更谈不上感知到了灭顶之灾。梵帝神界竟已有所行动。

    千叶梵天……这个北域第一神帝,他的嗅觉,果然惊人!

    那个时候,他定然不可能料到今日的局面。却是极其谨慎的做了如此的准备。

    “不要出手。”池妩仸沉眉道。

    “蝉衣明白。”魔女蝉衣看着下方,神色颇为凝重。

    若正面交手,她丝毫不惧这个第十梵王。

    但,冰凰神宗断然承受不起他们交战时的力量波及。

    “待他将沐冰云带远后,我会在星域中,找机会将她救出。”她低声说道。

    “不,”池妩仸却道:“你继续留在吟雪界,防止其他的意外。这件事,我亲自来解决!”

    收起传音,池妩仸媚眸凝寒。她忽然庆幸,自己还留在东域北境之中。

    沐冰云,她是沐玄音在世时唯一的亲人。

    无论是为了云澈,还是出于私心,她都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第1740章 冰影(下)

    惊雷界王的出现,已是让冰凰神宗面临绝境……何况一个梵王天降!

    千叶紫萧并未刻意释放梵帝威凌,但冰凰神宗上下,从长老到弟子,无不是全身冷僵,无法呼吸。

    太过巨大的力量和层次差距,这种惊惧感,亦远非意志可以克服。

    “宗主……”众人都看向沐冰云。

    虽然,千叶紫萧神态诚恳,语气温和的都有些让人惶恐。但他们谁都知道,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冰凰神宗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

    “只‘邀请’我一个人,对吗?”沐冰云道。

    吟雪界各处都可看到来自宙天界的投影,宙天的惨状、魔人的可怕触目惊魂。沐冰云岂会不知这个来自梵帝神界的邀请是为了什么。

    在必要的时候,用我来掣肘云澈吗?

    呵……云澈对吟雪界的感情,都集中于姐姐之身。你们也太看得起我在他眼里的位置了。

    不过,这番话,她当然不会说出。面对梵王天降,她只有足够重要,才能完整保住宗门。

    “当然。”千叶紫萧微笑道:“冰云界王尽可放心,吾王和在下都毫无恶意。吾王千叮万嘱,一定要请回冰云界王,还请冰云界王千~万~不要让在下难做。”

    脸上依旧微笑和缓,但他的目光却是悠然的扫了一圈她身后的冰凰神宗,“千万”二字,更是带着并未掩饰的警告与威胁之意。

    “好。”

    没有犹疑,沐冰云轻然颔首:“身为一个小小的中位界王,能得梵帝神界邀请是何其之大的幸事,我又何来拒绝的理由。”

    “呵呵,”千叶紫萧笑了起来:“冰云界王果然冰雪聪慧。那么……请吧。”

    他身体一侧,一个百丈之长的银色玄舟现于雪域之中,玄舟之中,刻印着数个能在极大程度上隐匿气息的隔绝玄阵。

    “宗主……”众冰凰长老、宫主看着沐冰云,目光颤动,心中悲戚。

    他们都无比清楚,沐冰云此去,几乎有十成可能有去无回。但,他们阻止不了,抗拒不了。

    沐冰云没有马上动身,而是雪手轻推,雪姬剑沐着寒光飞下,落于沐涣之手中。

    “涣之,”她轻语道:“我离开后。若是久未归界,由你继位宗主,好好培养妃雪和寒烟,他们都定会拥有耀眼的未来。”

    双手捧着雪姬剑,沐涣之老目闭合,艰难出声:“是……涣之谨遵宗主之命。”

    将象征宗主之尊,可以开启冥寒天池的冰凰铭玉,还有一枚冰蓝色的空间戒指都交予了沐涣之。沐冰云转身,无比平静的踏上了那艘银色的玄舟。

    随着玄舟上隔绝玄阵的耀起,沐冰云的身影、气息都尽皆消失。

    千叶紫萧微笑转首,目光在众人身上淡淡掠过,如睥蝼蚁,身影如雾化般消失……随之玄舟飞起,带着沐冰云转瞬消失于茫茫天际。

    冰凰神宗的结界缓慢修复,但宗门上下,却是陷入久久的死寂之中。

    沐涣之心情沉重的来到冰凰圣殿。他想要去祭拜先宗主,求她保佑沐冰云平安归来……但,当他准备捧出雪姬剑时,忽然老目圆瞪,一下子呆在了那里。

    雪姬剑竟是消失不见,无影无息!

    ————

    银色玄舟很快飞出吟雪界,进入浩渺星域之中。

    沐冰云立于玄舟前侧,玉颜一片平静,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惊乱。这一刻的到来,她丝毫都不意外。

    当年,随着沐玄音的离开,她本就如冰雪般的心灵更加的封结。

    千叶紫萧走过来,脸上依旧是平淡从容,掌控一切的微笑:“那惊雷界王见了我,宛若破胆之鼠,而你一中位界王,竟从容至此,这番胆魄,让人不得不高看几眼。该说……你不愧是那玄音界王之妹。”

    听到千叶紫萧提及沐玄音,沐冰云目光凝寒,又随之散去,淡淡道:“堂堂梵王,居然亲自来请一小小的中位界王。如此大费周章,就不怕折了身份,还白跑一趟么。”

    千叶紫萧微笑道:“北域的魔人们皆如疯子一般,却唯独绝不碰触吟雪界。而且,云澈当年,似乎是冰云界王从下界带至东神域。单此两点,便已足够。”

    沐冰云:“……”

    “在合适的时机,任何朋友都有可能变成敌人,反过来亦是如此。这是我梵帝神界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还有……”千叶紫萧目光微微阴下:“奉劝冰云界王可千万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你若有不测……谁来保住吟雪界呢?”

    他在警告沐冰云不要有自绝之念。

    但……实则,在沐冰云的心中,那个归来后状似魔神,恨满乾坤,弹指屠界的云澈,显然已在极痛和极恨之中泯灭了所有以往的情感与牵挂。

    想要用她来掣肘云澈……不过是梵帝神界的一厢情愿!

    而无论千叶紫萧,还是沐冰云,都丝毫没有察觉到,并不遥远的后方,始终跟随着一抹幽影。她的身影和暗淡的星域完美的融为一体,强如第十梵王,亦没有察觉到其存在。

    池妩仸远远的看着银色玄舟,月眉一直深深蹙起。

    她毕竟没有匿影之能,最擅长的黑暗隐匿,也在东神域之中稍打折扣。这个距离,已是她确保不会被察觉的极限距离,再往前多一分,便会多一分被发现的可能。

    她要挫败千叶紫萧容易,但,这个第十梵王性情却显然无比谨慎。沐冰云只是八级神君,对他而言毫无威胁可言,他却站在十步之内,且气息压制从未离开过她,显然是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可能的疏漏。

    强行出手,很可能会将沐冰云置于险境之中。

    眉头紧锁间,她的眸光忽然出现了刹那的剧动。

    等等……

    这个气息……

    难…道…是……

    她的玄气和眸光忽然出现了极少有的微乱,身形也稍稍缓下。但她的果决却并未受丝毫影响,轻抬的手上暗光凝聚,颤荡的美眸之中,亦闪耀起媚惑而幽寒的浓郁魔光。

    就在这时,就在千叶紫萧正慢条斯理和沐冰云言语之时,他身前的空间,一道冰蓝色的寒光骤刺而出。

    没有任何的先兆,没有丝毫的气息波动,距离,也只有短到对一个梵王而言等同于无的三丈之距……

    这道寒光就这么完完全全的凭空而现,就像是从虚空裂痕骤射而出。

    那是一把冰白无暇,蓝光莹然的剑,它穿空而出的那一刻,速度快过世间所有的流星。

    即使沐冰云只是八级神君,千叶紫萧也的确始终没有轻视对她的提防,但他再怎么都不可能对她

    有力量上的防备。

    彻彻底底的猝不及防,又是如此之近的距离……千叶紫萧的瞳孔瞬间收缩,但他的躯体和力量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连护身玄力也只堪堪运转起一丝,便被这骤至的冰芒直刺心口,穿体而过。

    可怕到无法形容,让他这个梵王都亡魂皆冒的冰寒之力在冰芒穿体的那一刻极速窜入他的躯体,霸道无比的封结着他的骨骼、脏器、经脉、血液和他刚欲涌动的玄气。

    而他收缩至极致的瞳孔之中,映出了飞舞的浅蓝冰发……以及一双冰蓝之色,仿佛凝聚着世间所有冰寒的眼睛。

    收缩中的瞳孔又在这一刹那猛然放大,因为他看到了这世上最无法置信的画面。

    他是梵帝神界的梵王,一个强大的九级神主。哪怕处于毫无防备之下,又有谁能逃过他的灵觉?

    但,这道寒芒从极其之近的三丈之距射出前,他竟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身影,任何气息,任何痕迹。

    而且这个人,她怎么可能……

    而就在千叶紫萧被一剑穿体的下一个刹那,一道黑色长绫带着浓郁黑芒穿空而至,轻轻拂在半身被封结的千叶紫萧之身。

    嗡——

    没有黑暗力量的爆发,长绫上的黑芒如无数有着独立意识的恶灵,在碰触到千叶紫萧的刹那狂乱的涌入他的体内。

    梵王之魂,何其强大。

    但他忽被一剑穿心,半躯冰封,心魂处在前所未有的骇然和惊乱之下。又忽遭池妩仸魔魂冲击,竟是几乎毫无抗拒之力,眼前忽然一片漆黑,随之意识彻底沉寂于无际的黑暗之中。

    砰!

    冰晶炸裂,千叶紫萧的身躯在漫天冰尘中横飞出去,远远砸落,再无动静。

    一股忽然袭来的阻力之下,玄舟停止了飞行,池妩仸缓缓而落,远远的看着那个蓝衣冰发,手持雪剑的女子身影。心中,有着太过强烈,又太过复杂的情感在激荡。

    “……”沐冰云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池妩仸的到来,她呆呆的看着前方,视线在朦胧,灵魂在剧颤,意识在崩乱,就像是忽然坠入了虚幻的梦境之中。

    她手中的剑,是雪姬剑。在沐冰云手中只能半绽神芒的它,在她的指间,却闪耀着寒威无尽的天光。

    她方才的虚空而现,是独属冰凰神宗,唯有两人修成的断月拂影。

    而她的背影,她的气息……明明只会出现在让她思及泪落的追忆之中。

    “姐……姐……”

    她呢喃出声,随着唇瓣的颤动,视线已完全被泪雾模糊:“是……你……吗……”

    四年前,她亲眼看着沐玄音毫无生命气息的冰躯沉于冥寒天池。这些年,每隔一段时日,她都会去冥寒池畔看望她,和她说很多的话。

    但是,这个明明是现实的世界中,为何会出现如此的幻境……

    低唤声中,她缓缓抬手,脚步想要靠近,但刚一迈动,眼前忽然天旋地转,整个人在迷朦中扑倒……

    随之,她的身体倒入一团冰冷的绵软之中,伴随而至的,是那股早已铭心刻魂,又失却已久的温暖与安心。

    她闭上眼睛,将整张雪颜都深深埋入那团丰沃绵软之中,冰玉软香充斥着她的五感和整个世界……纵是梦境,她亦愿永恒沉溺其中,再不醒来。

第1741章 涅槃玄音

    一只如雪凝成,如玉雕琢的纤手轻轻覆在沐冰云的冰颜上,她的唇间,发出他人或许一世都不可能听到的轻柔声音:“冰云,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宗门的动荡、吟雪界的重压、“罪界”之名、一落万丈的星界地位、他界的虎视眈眈……

    这些年,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压覆于沐冰云一人之身。

    今日,又是她,以一人之命,换取着冰凰神宗的安生。

    这些年,她的每一句倾诉,每一滴眼泪,都在她的耳中、心间。

    轻语间,她的纤指从沐冰云的脸颊轻抚到唇瓣,再到雪颈……一抹浅蓝色的冰息从她的雪肌缓缓溢入,无声无息的覆至她的心魂。

    沐冰云没有任何的抗拒,她的眼睫不再颤荡,呼吸逐渐平和,在许久未有的恬静与安然中,如一只乖巧而满足的猫儿般睡了过去。

    眼角泪若星珠,唇角则是一抹极美的浅笑。

    很小的时候,她便喜欢枕着姐姐雪沃的胸脯入睡,那一直都是她最安心,最享受的时刻,无论刚刚经历过多么大的创伤和挫败,都会在最恬静的睡梦中安然忘却。

    后来,姐姐成为了吟雪界王,她也再无法在姐姐面前尽情的释放柔弱。

    雪手轻拂,一道冰床凝成。将安睡过去的沐冰云轻轻置于冰床之上,向着池妩仸的方向,她缓缓的转过身来。

    她有着冰冷到极致的眼眸,更有着让万里雪域都失色的容颜。长发蔓腰,每一根冰蓝发丝都仿佛凝聚着世间最纯净的冰雪之华。

    心中早已确信,但当她的容颜完整呈现于视线中时,池妩仸的瞳眸依旧泛起久久动荡的潋滟涟漪。

    沐……玄……音!

    雪姬剑冰芒闪耀,璀璨如极地霞光,似乎在激动的兴奋、雀跃着。

    四年前,在陨灭的蓝极星外被龙皇一掌绝命,被云澈亲手沉入冥寒天池的她,竟活生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沐冰云和池妩仸身前。

    不是幻觉,更不是伪装。即使多么的不可置信,池妩仸却是在第一个刹那,便无比确信着,她就是那原本早已死去,真真正正的沐玄音。

    因为这个世界上,她是最了解沐玄音的人。共生万年,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灵魂、每一缕气息,她都无比的熟悉,永远不可能认错。

    “沐玄音,”面对她冰冷的眼眸,池妩仸微笑而语,短短三个字,却带着太过复杂的心绪和情感:“果然,和凤凰同出一脉,有着相同始源的冰凰,和凤凰一样,也拥有着‘涅槃’之力。”

    “果然,冰凰神灵在消逝前,给予你的馈赠,便是她的‘涅槃’神力。”

    她微笑着,为自己而笑,为云澈而笑……她都有些无法想象,云澈若是看到她重新出现于自己的生命中,该是多么的激动欣喜。

    四年前,沐玄音的确是死了,生命尽逝,冰消玉殒。

    冰凰与凤凰,在当世认知中,是两个属性相悖,存在上亦该互斥互敌的存在。

    但实则,在久远的上古年代,它们却是同出一脉,直到后来才因已无法知晓的原因而分裂成势若互斥的两族。

    在如今的神界,有着很多远古凤凰在第一次死亡后会浴火重生,并变得更加强大的传说。

    却早已遗失了远古冰凰在第一次死亡后,亦可于冰息中涅槃的记载。

    当年,冥寒天池下的冰凰神灵在消散前,出于对长久干涉沐玄音意志的愧疚,将一缕特殊的冰息赐予了沐玄音,作为对她的补偿。

    而这缕特殊的冰息,便是冰凰神灵的涅槃神息。

    云澈当年所承的那一丝涅槃之力,是来自凤凰残灵,极其之微弱,在云澈死亡时,仅仅勉强挽住了他的生命气息。他的力量、神躯尽皆死亡。

    但,冥寒天池下的,却是真真正正的远古冰凰

    。她给予沐玄音的涅槃神息虽同样残缺,但却胜过云澈所得的涅槃神息不知多少倍。

    冥寒天池下,沐玄音在冰息中涅槃复苏。

    完整的躯体,完整的灵魂,以及……

    在涅槃神息的催化下,悄然质变的冰凰神力。

    当初在生命将逝,灵魂将散前的最后时刻,沐玄音察觉到了池妩仸的存在。所以,她知晓着眼前一身黑衣,媚若祸世魔姬的女子是谁。

    她未发一言,手中的雪姬剑缓缓举起,忽然冰芒掠动,直刺池妩仸。

    池妩仸一动未动,甚至没有释出半分的玄力护身。

    噗!

    清晰到刺耳的裂帛声中,雪姬剑无情的刺入池妩仸的左肩,剑尖从她的肩后穿出,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血珠涌出,又马上在寒气下封结。两人的目光映着雪姬剑的冰蓝剑芒,在无比之近的距离下,无声的碰触在一起。

    她们曾共存万年,却又是第一次真正相见。

    哧!

    雪姬剑从池妩仸身上撤出,剑身未染点血。池妩仸身躯剧晃,她却没有去看伤口一眼,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愤怒。

    剑芒消失,沐玄音转过身去,冷冷的道:“念在你专程来救冰云,又真心对待云澈……这一剑,你我之怨,就此两清!”

    池妩仸浅浅而笑,轻语道:“沐玄音,虽已经历过生死,但你依旧一点都没有变。我经常会困惑,那些年,究竟是我影响你多一些,还是你影响我多一些。”

    沐玄音:“……”

    池妩仸身躯直起,她没有去管肩膀的剑伤,抬步走到沐玄音之侧,微笑看着她的侧颜……毕竟有着长达万年的灵魂相附,如今虽已分开,但也无形中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灵魂联系与情感。

    无论是池妩仸对沐玄音,还是沐玄音对池妩仸。

    “能告诉我,你醒来多久了吗?”池妩仸问道。

    “三年。”沐玄音回答。

    “……原来如此。”池妩仸一声轻念。

    “帮我送冰云回吟雪界。”沐玄音道,冰辰般的美眸难以辨出蕴着怎样的情感:“告诉她,不要将我还活着的事告诉任何人。你也一样。”

    “连‘他’,也不说吗?”池妩仸美眸轻转。

    “对。”沐玄音毫不犹豫。

    “为什么?”

    寒风吹过,冰发拂动着沐玄音仙幻般的雪颜,在同为女子,更见惯绝色的池妩仸眸中,亦是那般的美奂绝伦。她幽淡而语:“他在北神域饮恨蛰伏这么多年,终于踏出了复仇的脚步。我若出现,会分散他的心神和仇恨……至少,不该是现在。”

    池妩仸眸光微朦,唇光潋滟:“这么说来,身为东域界王,又最能干涉他决定的你,完全没想过要阻止他吗?”

    “阻止?为何要阻止?”沐玄音目视虚空,声音凝寒:“这个世界欠他的,还不够多吗?”

    “还有,现在的我,不是东神域的界王。”她继续道:“更不是任何人的傀儡,而只是我自己……一个从未如此纯粹过的沐玄音。”

    池妩仸:“……”

    “浑噩多年,亡命重生,我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她转眸,看着池妩仸:“他想要复仇,就尽情的复仇;想要发泄;就畅快的发泄;想要杀谁,就尽管去杀谁!我虽为东域出身之人,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阻止。”

    池妩仸微笑,过往一幕幕浮现眼前:“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就算现在已是人人畏惧,宛若残暴魔神的北域魔主,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纵容着他,由着他任性。”

    “……”沐玄音静默了好一会儿,声音忽然轻下,缓缓说道:“当年,我一次次的训斥他违抗师命,任性妄为,想法设法的想

    要缚住他的性子。”

    “但,这一次不一样。”

    “他有任性的资格,无论多么的任性,他都有资格。”

    说完,她转过身去,雪衣轻舞,便欲离开。

    “你准备去哪里?”池妩仸问道。

    “东神域之后,便是南神域,对吗?”沐玄音忽然问道。

    “对。”池妩仸没有隐瞒:“星神界不足为患,宙天和月神已破。梵帝神界那边,云澈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在四王界皆破时,东神域的信念便会全面崩塌。而我北域,将会就此一步步拿下东神域的控制权。”

    “你是要去南神域吗?”她想到了什么。

    “是。”沐玄音道:“在你们攻入南神域前,我会帮你们肃清一些障碍。”

    她已从冥寒天池醒来整整三年,却从未有人察觉她的存在。

    一个能完美匿影的十级神主,且在认识中根本不存在的人……她的可怕,对强大的神主而言都无异于噩梦。

    所能肃清的,又何止是障碍!

    她眸光轻敛,似是自语,似是幽叹:“我曾经恨极魔人,见之必诛,居然会有一日……如此的助纣为虐。”

    “但你心中很甘愿,不是吗?”池妩仸浅然微笑:“而且现在的你,才是纯粹的你,也在纯粹的遵从自己的意志,无关善恶,无关对错,无关责任,只从己心。”

    沐玄音没有再说话,飘身而起。

    “等等!”池妩仸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异样起来:“你之前说过一句念在我‘真心对待云澈’……你又怎知我对他是否是真心?”

    “莫非,你曾去过北神域?”

    “没有。”沐玄音淡淡回应:“但有个人,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你和他的事。”

    “……谁?”池妩仸眉梢微漾。

    “你很快便会见到她。”

    声音落下,她已飞身而起,转瞬冰芒尽逝。

    如今的她,对“匿影”的驾驭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池妩仸凝望许久,才缓缓回眸。

    那个人……

    沐玄音不会主动现身,能和沐玄音接触并告诉她一些事,也就意味着,对方竟是主动察觉到了沐玄音。

    而能直接看破沐玄音匿影的人,似乎……也只有“她”了。

    她转眸看向躺倒在地,意识全无的千叶紫萧,唇角的微笑顿时带上了几分幽然。

    “想在梵帝神界安插一个像样的棋子,本该是难如登天的事,如今却是如此轻而易举。”

    她轻念一声,手掌覆下,魔瞳之中黑芒闪耀。

    沐玄音匿影之下那一剑,实在太过惊艳,生生让一个强大梵王瞬间身魂皆溃。

    这亦让她隐约察觉到,沐玄音的冰凰神力,似乎又有了微妙的进境。

    随着她瞳中魔光的闪耀,千叶紫萧缓缓的站了起来,只是他四肢耷拉,双目无神。

    “千叶紫萧,”池妩仸绵绵轻语:“你在带沐冰云回梵帝神界的途中,遭遇了阎帝阎天枭的暗袭,沐冰云因此被夺……记住了吗?”

    千叶紫萧嘴唇开合,痴痴而语:“我带沐冰云回界……途中……遭遇了阎帝阎天枭的暗袭,沐冰云因此被夺……”

    “很好!”池妩仸颔首赞许,忽然出手,一道黑芒直贯千叶紫萧之身,黑暗的侵蚀顿时噬灭了他身上所有的冰息,留下了片片触目惊心的黑暗伤痕。

    她的身影也随之飞离,很快消失于茫茫星域。

    十数息后,千叶紫萧在玄舟上翻身而起,他手捂心口的黑暗创伤,目光阴沉,咬牙切齿道:“该死的阎天枭!若落于我手中,定将你……碎尸万段!”

第1742章 天伤断念(上)

    云澈和千叶影儿踏出太初神境,回返东神域而去。

    一来一返,数日过去。千叶影儿第一时间确认了各方消息,然后冷淡而嘲讽的一笑:“东神域还真是不争气,先前选定的‘据点’,如今已差不多占据了六成。这速度,可要比我和池妩仸那女人预想的快多了。”

    “一方决死,一方惜命。一方没有后顾之忧,一方要守护各自的基业。这样的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云澈冷言道。

    “现在宙天已被完全拿下。”千叶影儿美眸微眯:“差不多,该进行下一步了。”

    “宙虚子呢?”云澈问道。

    “他?”千叶影儿冷冽一笑:“当然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很好。”云澈低吟一声,又问:“南神域和西神域还是没动吗?”

    “没有。”千叶影儿道:“月神界被毁的事现在一定传的沸沸扬扬。一个完整的王界瞬息被灭,这对观望中的南神域和西神域既是一种警醒,也是一种威慑。”

    “他们现在还没动,但一定在提防和筹备了。”

    千叶影儿眼眸转过,细致看着云澈的反应:“有一个关于吟雪界的传音。”

    云澈眉梢微沉:“说。”

    “第十梵王千叶紫萧,躲过了我们所有的视线和感知,早早的潜入了东域北境。在我们炸毁月神界之后没多久,他从吟雪界带走了沐冰云。”

    云澈的身势猛的停住,一股煞气瞬间失控而释。

    “不过你放心,”千叶影儿又马上道:“沐冰云已被池妩仸救回,完好无损。至于千叶紫萧……池妩仸还顺便将他劫了魂。”

    说话之时,千叶影儿微微皱眉,眸中闪过一抹深深的疑惑。

    一旦灵魂被池妩仸的魔帝之魂所劫,意志便会被她悄然干涉,而自身毫无察觉,外人更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池妩仸能成功劫魂宙虚子,是宙虚子在那对他而言惨绝人寰的冲击下神魂皆溃,可谓碎心绝望,又被池妩仸魔音侵魂,从而破绽大露,成功劫魂。

    而千叶紫萧……以千叶影儿对他的了解,这是一个外表平和淡雅,实则极为谨慎且冷血的人,哪怕当他之面灭他全族,他都不一定会皱一下眉头。

    这样一个梵王,池妩仸是如何做到在将沐冰云完好救下的同时,还能将他成功劫魂?

    难不成,池妩仸其实一直都在隐藏她的魔帝魂力?

    云澈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即使听闻沐冰云已然无恙,他的脸色依旧一片骇人的阴沉。

    “嗯?”千叶影儿斜眸看着他:“看你这牵肠挂心的样子,难不成……你在吟雪界的时候不仅睡了你师尊,还把你师尊的妹妹都给睡了?”

    千叶影儿这话可不是完全在揶揄云澈。在她眼里,云澈在女人方面……绝对什么禽兽行径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云澈依旧没有说话,双手之上,黑气升腾。

    对云澈而言,沐冰云是他的恩人,更是沐玄音唯一在世的亲人。

    “呵,果然啊。”云澈的沉默,自然而然被千叶影儿当做默认,然后一声低低的冷嘲:“都说吟雪界的女人皆是冰心玉魂,

    原来也不过是一群……哼。”

    “你先回宙天界。”云澈忽然出声,字字阴沉,不容置疑。

    “你要去哪?”千叶影儿猛一皱眉:“梵帝神界?”

    云澈没有回答,冷硬的问道:“南溟还在那边,对吗?”

    “当然。”千叶影儿道:“这么大的诱惑,南溟那个老东西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出手了吗?”

    “那倒没有。”千叶影儿玉颜微寒:“南万生虽然狂傲无度,但绝不是个蠢货。若不是到了他这个层面,永生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断无可能甘愿上钩。”

    “不过,上钩归上钩,他可不会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白白当枪,做出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两败之举……该找些东西刺激刺激他了。”

    “……”云澈脸色阴沉,嘴角忽然轻微一咧,然后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命令:“你先回宙天界,顺便注意一下在外月神的迹象。”

    千叶影儿未动,她双手抱胸,目光冷凛:“千叶梵天必须由我手刃。千万不要忘了,这是当年我甘为你炉鼎的第一条件!”

    “我当然记得。”云澈道:“你放心,我只是提早去给梵帝神界送一份大礼,还不到杀人的时候。千叶梵天该死的时候,自会送到你手上。”

    千叶影儿没有问询是什么“大礼”,而是轻哼一声,道:“池妩仸那女人说,你身上藏了许多连我们都刻意隐瞒的秘密。希望你这次,你会带来一个惊喜,而不是怒气冲顶之下去送死!”

    看云澈的眼神,她便知道无法阻止,在离开之前,她又忽然说道:“若是能有办法,最好把千叶梵天手里的梵魂铃夺过来。它和阎魔界的阎魔渡冥鼎相似,不仅是梵帝神力的传承载体,还能强行收回已传承的梵帝神力。”

    “得到梵魂铃,便可兵不血刃,掐住梵帝神界的命脉!”

    千叶影儿离开,茫茫星域,云澈孤身而立。

    “千叶梵天!”他沉声低念,随着他双目转向梵帝神界所在的方向,眸光陡然释放出无比可怕,近乎癫狂的阴毒与狠戾:“本来想把你留在最后。敢动吟雪界……”

    “死……吧!!”

    声音未散,他的身影已化流光,直飞梵帝神界而去。

    吟雪界在他的心中,绝不仅仅是东神域的净土,亦是他的逆鳞!

    沐玄音的身影深深刻印于他心中最痛、最愧的地方,他岂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守护一生,又在最后一刻为他而舍弃的吟雪界。

    尤其是吟雪界中的沐冰云。

    他前行没有多久,前方的空间,忽然出现了两股强大的神主气息。

    而且是两个并不陌生的气息。

    云澈眉头皱起,逐渐缓下。两个身影亦在这时现于他的视线之中。

    君无名、君惜泪!

    他们的目光,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了云澈身上。

    随着三人的同时停止和目光碰触,安静之中,空气骤然凝结。

    君惜泪依旧是记忆中的古剑白衣,面容冷峭,仿佛从来没有变化过。她紧紧盯着云澈,从他的眼睛中,她看到了黑暗无尽的深

    渊……而这些天,所有东域玄者都记住了这双可怕的眼睛。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忽然遇到他……四年,他从一个让人怜悯的逃亡者,变成了将东神域推入了噩梦地狱的北域魔主。

    短短四年,却仿佛已隔了十生十世。

    她的手掌缓缓向后,抓于无名剑柄上,一声铮鸣,半寸剑身出鞘,却释放出搅乱次元的剑气风暴。

    君无名却是伸手,轻轻的将无名剑推回,向云澈微笑道:“我师徒二人,只是过客。”

    看着君无名,云澈微微皱眉。

    他的面色苍白,气息呈现着一个初入神道的玄者都能清晰察觉的虚浮。

    他所剩寿元,竟已不足三年!

    四年前相见时,他虽已现出寿元枯竭之态,但断然不至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衰竭至此。

    显然,他在这些年中,定是强行做了某种折损寿元的事。

    看他们所去的方向,应该是太初神境所在。

    煞气收敛,云澈道:“既是过客,就老老实实当个世外之人……如果不想那么早死的话!”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向南而去。

    “你!”君惜泪冷眉转身。

    “走吧。”君无名叹声道。

    君惜泪的目光定格于云澈远去的背影,一阵莫名的恍惚失神后,才转过身来,微微咬齿道:“若年若非师尊,他早就被……”

    “那只是还他人情,恩怨两清,无需提及。”君无名看着远方,满是沧桑的目光浑浊而悠远:“泪儿,此入太初神境,或许是为师能陪你走过的最后一程。”

    “以后的路,皆要看你自己了。”

    ————

    穿过片片星域,临近梵帝神界时,云澈速度缓下,身影缓缓淡化,消失于虚空之中。

    匿影进入梵帝神界,一直来到梵帝王城的高空之上。

    梵帝王城一片静寂,一层无形结界笼罩于整个王城之上,隔绝着外来的一切。若是强破,必被察觉。

    梵帝神界,即使没有了三梵神和梵帝神女,它依旧是东神域第一王界!

    他在不久前,刚刚血屠了宙天界。但在他的心海中,从来没有以北域王界强攻梵帝神界的筹划。因为以梵帝神界的强大底蕴,那样做的话,哪怕最后能够攻破梵帝,也必有巨大折损。

    他一个人,便已足够!

    匿影立于梵帝王城结界之上的高空,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他目光俯视,低声道:“禾菱,这些结界,可以穿过吗?”

    “可以。”禾菱没有任何犹疑的回答:“这样的结界,根本无法阻止‘天伤断念’的毒息。”

    禾菱的声音依旧平静空灵,但隐隐可以听出些许无法抑下的颤抖。

    “好。”云澈低眉,唇间溢出着决定梵帝神界命运的裁决之音:“开始吧。”

    “全部……吗?”禾菱很小声的问,不知……她更想得到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

    “对,全部!”云澈的回答,宛若恶魔的轻语。

第1743章 天伤断念(下)

    禾菱的身影在云澈身边浮现,她看着下方……第一次,她现身之后,懵懵然的没有和云澈说话。

    她双手合于胸前,一点碧芒在掌心闪耀,浮现出天毒珠的本体。

    与云澈二十年前在流云城苏醒时相比,如今的天毒珠已再不暗淡,而是流溢着翠耀天华……以及些许在远古时代,神魔见之亦会颤栗的天毒神芒。

    随着天毒神芒的逐渐闪耀,禾菱的翠绿长发忽然舞起,她的双瞳也逐渐被天毒神芒所充斥。

    这一刻,她身上那让人怜惜的娇弱完全消失,随着她眸光的缓缓覆下,一股慑世的威凌无声释放。

    这是一种来自天毒本源,超越当世万灵层面的天毒神威。宛若远古神女忽然临世,降下着裁决的神光。除了云澈之外,任何人,任何生灵在此刻的禾菱面前,都会在侵魂的冰寒中不受控制的颤栗。

    当天毒神芒闪耀到极致时,禾菱的双手终于缓缓分开。随着她手掌的覆下,一股无形、无影、无息的天毒无情释下。

    其名——天伤断念!

    天伤断念毒,一个在上古时代诸神魔闻之惊悸的名字。

    虽然,它的可怕远远比不过与邪婴万劫轮合力所释的“万劫无生”,但亦是一种足以弑神的剧毒。

    最初的天毒珠毒灵已死,即使在沧云大陆找回毒源后,所缓慢恢复的毒力,也只是最最低等的凡毒。

    但,自禾菱献祭自己,成为天毒珠的完美毒灵后,天毒珠重获新生,它的本源之毒“天伤断念”,亦开始重新衍生。

    尤其,在开始和禾菱双修之后,云澈对虚无法则的领悟毫无进展,但禾菱毒力的恢复,却明显加快了许多。

    单就这一方面而言,他都可以算做是禾菱用来恢复毒力的炉鼎。

    虽然,在如今的混沌,“天伤断念”的层面注定不能和远古时代相比,恢复的速度也极其缓慢……但,那毕竟是来自玄天至宝,能够弑神的毒!

    哪怕毒力不足曾经的百分之一,哪怕只有些微的一丝,亦绝对是超越当世认知,更超越当世凡灵所能承受极致的恐怖存在。

    “天伤断念”的毒力碰触到梵帝王城的结界,却没有哪怕丁点的阻滞,直接贯穿而过,落在了梵帝王城的中心,随着禾菱瞳眸中翠芒的持续闪耀,逐渐的辐射向整个梵帝王城。

    作为当时最高层次的毒,天伤断念无形无色无味,而由于它的层面太高,哪怕强如神帝,在入体之前也根本无从察觉。因而,它甚至是“无息”的。

    梵帝王城,这个东神域玄道的最高圣地依旧一片安静。天毒毒息在城中一点点蔓延,但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

    逐渐的,整座梵帝王城,都已几乎笼罩于天伤断念的毒息之中。

    云澈抬眸看向了禾菱,这件事,必须由禾菱亲手来做。他不会忘记禾菱在听闻禾霖、族人都已逝去后的痛苦和近乎绝望的灰暗眼眸……这种痛苦,他同样切身经历。

    更不会忘记她为了复仇,而决意化为天毒毒灵时的眼神。

    逐渐的……他眉梢忽然微微一跳。

    天毒珠的神芒已明显黯下,但禾菱眸中的翠芒却依旧幽寒。

    她的脸色开始逐渐浮现一抹淡淡的苍白,双手也轻微发抖起来,但“天伤断念”的释放却没有丝毫收敛的迹象,而是在覆满整个梵帝王城后,又以梵帝王城为中心,继续向周围的梵帝界域蔓延而去。

    “禾菱?”云澈出声:

    “已经可以了,停手吧。”

    “……”天毒毒息的蔓延却依然没有停止,眸中的天毒神芒在极力的闪耀着。她唇瓣轻动,发出很轻的声音:“害死爹娘的那些人,他们会不会有可能……在王城之外呢……”

    云澈心弦剧动,快速抬手抓住禾菱正在明显发颤的手臂,道:“先不要想这些!你现在是在透支毒力,更是透支自己的灵力,赶紧停手。”

    四年前,云澈问过被他种下奴印的千叶影儿:梵帝神界当年追杀木灵王族的人究竟是谁?

    千叶影儿的回答是“不知”,她还给出自己的判断:那个人的层级应该并不高,否则,不可能会让木灵族长夫妇拼着自爆木灵珠便让禾菱与禾霖逃脱。

    这些话,禾菱显然牢牢的刻在心中。

    “层级不高”,那会不会在王城之外,会不会……

    记忆之中,父母木灵珠自爆时的残光……一片又一片被屠杀的族人……禾霖那碎心的哭喊……以及那泯灭她心中最后希望的噩耗……

    她的眸光变得那般混乱,手中的天毒珠依旧在极力的释放着毒息。平时在云澈面前无比乖巧,从不知拒绝的禾菱,第一次违抗了云澈的命令,没有停滞的天伤断念在梵帝王城之外的界域快速蔓延、再蔓延……

    我终于……有了复仇的力量……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父母之仇,宗族之恨……

    他们……全部都该死……

    全部都该死!

    瞳光、双手都颤抖的越来越剧烈,她的娇颜亦快速褪去着所有的血色,逐渐的,她翠绿的眸光开始变得狂乱……

    隐隐的,夹杂了丝丝缕缕绝不应该出现在木灵……尤其是王族木灵身上的幽暗黑芒。

    天毒珠的闪耀开始变得微弱和混乱,原本无色无形的毒息,开始浮现出些许不正常的幽绿色。

    “禾菱……禾菱!!”

    云澈的大喊声在禾菱的心海中响荡……云澈再不敢迟疑,猛的向前,以自己的意志强行干涉天毒珠,生生逼回了天毒珠依然在极力释放的毒力。

    天毒珠光芒尽敛,禾菱眸中的翠芒也终于黯下,她怔怔的看着前方,失力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

    云澈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抱住……许久,禾菱混乱灰暗的瞳眸才终于恢复了色彩和焦距。

    “主人……”她轻轻呢喃,如从噩梦中醒来:“我刚才,是不是变得好可怕……”

    云澈摇头,将她轻轻揽在怀中。

    “我刚才,居然没有听主人的话,还那么想要……杀死所有……所有的人……”眸中的水雾凝成点点的泪珠,她将螓首埋于云澈的胸前,肩膀轻轻的抽搐着:“爹,娘,霖儿……他们在天有灵,会不会也讨厌、害怕这样的我……”

    “当然不会。”云澈手掌轻抚着她不住颤抖的娇弱肩膀,口中说出着归来东神域后最轻柔的声音:“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世人,辜负了你木灵族。”

    即使她曾坠入彻底的灰暗与绝望,即使她是因无尽的恨意和复仇的决心而甘为天毒毒灵……但,她本性里的善从未泯灭,依旧在深深束缚着她复仇的心念,在她心魂中滋生着太过沉重的负罪感。

    “他们会以你为荣,会为你骄傲。”云澈将她抱的更紧:“因为你做了木灵族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事。”

    “木灵族的未来,也将因为你,再不会受到欺凌。”这句

    话,他说的斩钉截铁。

    “……”泪染双颊,禾菱唇间浅笑,想要说话,但意识已是不受控制的朦胧。

    严重的透支之下,随着精神的放松,她在云澈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将禾菱送回天毒珠中,云澈手指点出,在空中留下了一个气息微弱的留音玄阵。

    最后看了下方一眼,云澈嘴角冷笑淡淡,然后在匿影中飞身而去。

    自始至终,梵帝神界都未曾察觉他的到来,更不知道,梵帝王城已被笼罩于可怕绝伦的“天伤断念”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梵帝王城的上空传来云澈所留下的狂傲之音:“千叶梵天,好好享受本魔主亲手奉上的大礼,哈哈哈哈!”

    在声音响起的第一个刹那,数道身影已是破空而起,转瞬临近云澈先前所在的位置,沉眉看着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留音玄阵,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云澈竟然到来了他们梵帝王城,还留下玄阵,他们却无一人察觉!

    他们心中岂能不惊。

    留音玄阵继续释放着云澈的声音:“不过,本魔主倒是可以赐予你们一个臣服活命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但,只有七天!”

    “七天之后,要么永世臣服,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嗡!

    留音玄阵消散,到来的众梵王都是眉头大皱,面面相觑。

    这时,千叶梵天的身影在空中浮现。脸色亦是一片阴沉。

    “主上,”第五梵王道:“是否马上搜寻云澈?他说不定还隐于附近。”

    “不必了。”千叶梵天低低出声,面色暗沉如渊。云澈所留下的言语,如魔咒一般缠绕在他的心魂之中。

    “主上是在担心云澈所留下的传音吗?”第二梵王收回神识,道:“我已全面探查过,王城之内,并无异状。他的话,很可能只是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不要说千叶梵天,大部分梵王都无法相信……毕竟,宙天神界、月神界的惨状还近在咫尺。

    而在那之前,断然无人会相信宙天神界会在一日之内被血屠,月神界在一息之间被摧灭。

    “也可能,是为了刺激虎视眈眈的南溟神帝。”第一梵王道:“南溟神帝虽未远离,但轻易不会动。而云澈忽然留下一个所谓的‘七日’之限,若被南溟得知,很可能会在心切之下狗急跳墙。”

    此言一出,众梵王尽皆凝眉颔首。

    这时,第十梵王千叶紫萧飞空而起,他身上由黑暗玄力造成的伤痕已无大碍,但也并未痊愈。他到来之后,直接说道:“主上,此事不可小觑,说不定,是云澈在报复吟雪界一事!”

    千叶梵天皱眉许久,道:“我梵帝虽不同于宙天,但如今之境,也不能再以静候之了。”

    “南溟那边在知晓月神界下场后,也该明白魔人的可怕远超预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是两败俱伤的时候。”

    千叶梵天转目:“是时候,去见见南溟了。”

    也是时候挑动南神域,对北域魔人进行全面反击了。

    这时,他目光忽然一沉,直直的盯视在千叶紫萧的身上……随之忽然想到了什么,瞳眸如遭阵刺,刹那收缩。

    “主上?”面对千叶梵天忽然定格的目光,千叶紫萧一时有些懵然,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瞳……正蒙着一层幽绿色的诡光。

第1744章 崩心(上)

    “主上,怎么回事?”众梵王也发现了千叶梵天的异状。

    而他们问出口时,顺着千叶梵天的目光所向,他们也全部目光停滞,面露骇然。

    千叶紫萧瞳眸中的碧绿幽光,他们到死都不会忘记。

    因为那是天毒珠的天毒之芒!

    当年千叶梵天为云澈和夏倾月所算计,在身缠邪婴魔气的同时,又中了天毒珠的剧毒……那时,他的瞳孔中所闪耀的,便是这种幽绿毒光。

    而且,千叶紫萧眼中所释出的幽光,比之当年千叶梵天身上的,要更加的碧绿深邃。

    “嗯?”千叶紫萧更为诧异:“你们到底怎……么……”

    他话音未落,神情忽然怔住,随之他的躯体、五脏六腑开始了不受控制的颤抖,一股锥魂的冷意在全身疯狂泛动。

    “唔!”

    随着他一声低吟,瞳孔中忽然爆开一团幽绿色的异芒,他身体一下子跪倒,全身如筛子般瑟瑟发抖,气息更是在转瞬之间,便混乱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天毒毒力和黑暗玄力可以相互催化,这一点当年曾在千叶梵天身上得到佐证。

    千叶紫萧身上残留着黑暗创伤,悄然侵体的天伤断念毒亦在他身上第一个爆发。

    “紫萧!”

    众梵王大惊失色,他们下意识的想要向前,随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慌忙后退。

    “呃……啊啊啊啊!”

    痛苦的声音从千叶紫萧的口中溢出,他挣扎着想要直起身来,头颅抬起时,不止他的眼瞳,就连脸上亦蒙起一层淡淡的幽绿,五官在极度的痛苦之下,更是扭曲如恶鬼一般。

    “毒……是毒!”他惊恐的吼着,额间、全身的冷汗如雨而落。

    他是千叶紫萧,是梵帝神界的第十梵王,一个强大的九级神主!到了他这种层面,本该万邪不侵,万毒不惧。认知中唯一能对他造成威胁的毒,唯有南溟神界的魔毒“弑神绝殇”。

    但,毒发的那一刻,就如无数只恶鬼在他体内觉醒,疯狂的残噬着他的躯体、血液、生命……甚至灵魂!

    他拼命的运转梵王之力……但,那强至神主后期的梵帝神力,竟只能将那些在他体内暴乱的恶鬼稍稍压制,而无法驱散,更无法噬灭哪怕一丝一毫!

    “那是天毒珠的毒!”

    千叶梵天低沉出声:“凝神运息,平静情绪。天毒珠的毒是一种魔毒,你越是惊惧暴躁,它发作的越是猛烈!”

    当年的阴影如噩梦重现,千叶梵天说话时,手心已是冷汗涔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千叶紫萧在承受多么可怕的折磨……当年,他就是在这样的噩梦之下,为了自救而不惜算计舍弃了千叶影儿。

    “紫萧,你究竟是在何时中了云澈的暗算!”第一梵王颤声道。

    “不,”千叶紫萧艰难摇头,字字痛苦欲死:“我往返吟雪界途中,从未见过云澈!”

    就在这时,梵帝王城的气息忽然剧变,随着空气的异常窜动,就连视线都出现了轻微的诡异扭曲。

    而陡然爆发的痛苦惨叫声,如忽然炸开的万千波涛,响起在梵帝王城的每一个角落。

    在众梵王一瞬放大了数十倍的瞳孔之中,他们看到了浩大恢弘的王城……忽然铺开了无数的碧绿幽芒。

    各处的王城守卫成片的瘫跪在地,全身抽搐痉挛,发出痛苦绝望的嘶叫声。

    随之,

    是梵帝弟子……梵帝神使……甚至,拥有神主之力的梵帝长老!

    视线所至、灵觉所及的每一片熟悉的王城土地,每一个梵帝玄者……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就像是一场降下的幽绿噩梦。

    不……是忽然现世于梵帝王城的天毒地狱!

    “怎……怎……怎么……回事……”

    众梵王之首,无论力量、意志都无比强大的第一梵王,他的声音在发抖,眼瞳在瑟缩……这一刻,他无比强烈的相信自己正在荒谬的梦境之中。

    千叶梵王缓缓转首,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梵王呆滞失魂的的面孔,又从每一个梵王的瞳孔之中,都看到了一抹正在无声放大的幽绿色。

    手指点出,一抹玄光微闪,借着玄光的映照,他从自己的双目之中,亦看到了两点比恶魔之目还要可怕的绿芒……

    ————

    东神域,惨烈的恶战依旧在无数的星界上演,鲜血和尸体铺满着越来越多的土地。

    虽然,长久的安逸让东域玄者过于惜命,王界的接连陨灭又对他们的信念造成着重创。但东神域之中,也同样不乏不屈的强者。

    飞星界,东神域一个强大的上位星界。

    梦魂剑宗,为飞星界的界王宗门,亦是少有的拥有两个神主的上位星界之一。

    飞星界王、梦魂剑主,拥有六级神主之力的梦残阳。

    以及他的儿子,当年在东神域玄神大会排位第八,经历宙天三千年后成就三级神主的梦断昔。

    魔人一波又一波的压境,但,在梦魂剑宗以两大神主和数十神君为核心所筑起的强大防守下,他们的防线始终没有被踏破,反将一片又一片的魔人之身永恒留在了飞星界上。

    飞星界亦是池妩仸所设的必须拿下的“据点”之一,而负责攻下飞星界的,是北神域一个拥有强大战力的上位星界,其名堕星界,正应堕落飞星之意!

    但,面对强大且顽强的飞星界,堕星界却是久攻之下,反而折损严重。

    随着全部“据点”已被攻下近七成,堕星界王早已逐渐焦躁。

    “真是一群顽强的耗子。”堕星界王面对梦残阳、梦断昔父子,又一次的吼出胁迫之语:“我们的魔主大人魔威盖世,天地无双。你们的王界都一个接一个完蛋了,你们还不乖乖投入魔主麾下,又在挣扎什么呢?”

    “早早投降,就可以不死。别让你们无辜的族人,白白为你们的愚蠢的送命!”

    “呵!”梦残阳冷笑,他高举染血的长剑,咬牙切齿,字字傲骨凌云:“我飞星界的玄者,纵死……亦不为魔人之奴!”

    “反倒是你们,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他声震四野,以自己的意志感染着梦魂剑宗的所有人:“我们东神域措手不及,暂落败境。但,你们如此恶行,西神域和南神域定不会袖手旁观!待三域联合之日,你们魔人,便将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呵,冥顽不灵!”堕星界王阴狠出声:“杀!!”

    双方恶战再度拉开,随着玄光、剑气如天灾般猛烈爆发,瞬间尸横遍野。

    经过永劫改造,又置身死地的魔人固然可怕,但这里毕竟是梦魂剑宗的主场,又死秉着不屈的意志,随着他们一次次击退魔人,信心也与日剧增。

    恶战之下,魔人队伍依旧无法侵入梦魂剑宗半分,反而没用太久,便再次被步步逼退。

    类似的战况,在诸多的东域星界上演。

    “杀!用你们的剑,尽情畅饮这些魔人的鲜血!”

    梦残阳一剑断首数百魔人,大声咆哮着……但他的咆哮声刚落,忽然全身泛冷,猛的抬头。

    上方的空间忽然裂开,一个黑衣黑发,身材纤长浮凸的女子身影缓步走出,在这个布满着鲜血和惨叫的战场之中,她的脚步却是信步闲庭,目光俯下的刹那,整个飞星界都仿佛为之一暗。

    堕星界王抬首,随之发出惊喜又惶恐的大叫:“恭……恭迎阎舞大人!”

    阎舞毫无回应,她手臂伸出,一把漆黑长枪闪耀起如雷电般狰狞的黑芒,向梦残阳直轰而至。

    身为六级神主,却在这过于可怕的黑暗威凌中身魂欲碎。

    “父王!”

    同样感知到巨大危机的梦断昔疾飞而至,与梦残阳剑气连结,同迎阎舞的枪芒。

    嚓!!

    崩天裂地的碰撞声中,无数玄者的双耳血珠飞溅。随着一道噬灭空间的黑芒爆开,梦残阳父子同时贴地横飞,一瞬溃败。

    阎舞面色毫无波动,一步踏前,长枪轻描淡写的横扫,阎魔之力如黑星坠世,无情释放。

    轰!!

    庞大的黑暗光圈一瞬千里,数不清的梦魂剑宗弟子和飞星玄者洒血飞出。

    枪身再转,黑暗风暴狂戾席卷,将六个神君和数十个神王一瞬碎体,尸骨横飞。

    梦魂剑宗坚守了数日的守护大阵,亦在这时崩开了无数的黑暗裂痕。

    但,梦幻剑宗的抵抗没有就此崩溃和停止,随着一声震魂的大吼,梦残阳和梦断昔同时从废墟中飞出,两道如炽日般闪耀的剑芒带着决绝的战意刺向阎舞……

    ————

    云澈离开梵帝神界,再次回到宙天界时,这里已被北神域完整的占据,再寻不到一缕宙天玄者的气息。

    焚道启亲自清点着血屠王界的战利品。虽然宙天界近些年因各种大事消耗极巨,但宙天毕竟是宙天,数十万年的底蕴,又岂是“庞大”二字可以形容。

    轰隆隆隆……

    虚无法则的运转之下,云澈面无表情的开启了宙天神界的守护结界,并得到了完整的控制权。

    作为王界核心之地的守护结界,自然强大无比。只不过,他们是直接天降于宙天界内,让这个守护结界完全沦为无用,如今,却反成为他们所用的强大壁障。

    也让这原本的东域王界,成为了北神域在东神域最坚实的据点。

    “据点还没有全部攻破吗?”云澈扫视着前方的玄影,“据点”在上面闪动着不同的异光,他目光冷厉,忽然淡淡一笑:“既然这么喜欢挣扎,那就……”

    这时,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气息忽然极速靠近。

    “嗯?”云澈目光一凝。

    很快,一个颀长男子的身影如暴风般赶至,未及喘息,已是拜倒在云澈身前:“天孤鹄拜见魔主。”

    云澈皱眉,沉声道:“你不是应该在北境么,为什么到这里来?”

    天孤鹄马上道:“回魔主,奉魔后之命,有一些重要之物,务必交予魔主手中。”

    让天孤鹄亲自跨越东域送至,显然必是不容有失的极重要之物。

    说完,他双手捧起,随着结界之力的散开,几点水蓝色的光华映入云澈的眼中。

第1745章 崩心(中)

    浅蓝色的玄光,在闪耀间便如水纹涟漪。

    云澈一眼便识出,这是琉光界独有的玄力气息。当年在玄神大会,他和水媚音以及水映月都曾交手过。

    “幻心琉影玉?还是四颗?”千叶影儿走过来,她看着天孤鹄手中的水玉,目光带着深深的讶异。

    “幻心琉影玉?”云澈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一种高等而稀少的玩具。”千叶影儿道:“本质上,是一种玄影石。只不过,它可比普通的玄影石珍贵的多了,存世极少,只会生成于琉光界最受星辰之光眷顾的幻心天池。”

    “除了好看和稀少,若说其他独特之处……据说在用它刻印玄影之时,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玄影石?”云澈若有所思,伸手一抓,将天孤鹄手中的四枚幻心琉影玉捏于掌心,神识一扫,脸色忽变。

    千叶影儿立刻察觉:“怎么了?”

    “……”云澈并无反应。

    千叶影儿向前一步,神识直接侵入云澈手上的幻心琉影玉,下一瞬间,她的眸光猛然停滞,神情和气息的变化之剧烈,犹胜云澈数倍。

    她猛的转首,向天孤鹄问道:“这些幻心琉影玉是谁给你的……不!是谁交给池妩仸的?”

    天孤鹄和千叶影儿照面极少,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急促的声音,心中暗惊,努力回想后道:“魔后似有提及……一个水姓的女子。”

    “水映月……还是水媚音?”千叶影儿再次急声出言,但话一出口,又马上转首,向焚道启道:“立刻堆积宙天的玄玉,重新开启投影大阵!”

    焚道启没问原因,马上领命而去。

    “不必。”惊愕过后,云澈却是一声不屑的淡笑:“时至今日,我又何许向他人证明!”

    “不,很有必要!”千叶影儿目光盈动着深深的惊讶和激动:“这四颗幻心琉影玉,抵得上万亿魔兵!”

    “而且它的影响远远不止东神域!更兼南神域和西神域!”

    云澈:“……”

    “那个琉光界的小丫头,竟准备了如此可怕的后手!难不成,她早就料到可能会有之后的变故吗?”

    “呵……倒不愧是……无垢神魂!”

    千叶影儿的言语依旧带着无法抑下的深深激动。而且,她竟用了“可怕”二字。

    而且天生自傲,极少认可别人的她,竟有些不自控的发出了惊叹之音。

    云澈没有再阻拦。

    现在的他,的确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因为世皆不配!

    但,千叶影儿说的也完全没错。在战局之上,它何止抵得上万亿魔兵!

    就这点而言,池妩仸别说让天孤鹄亲自送至……九魔女组团来送都不夸张。

    焚道启亲手安排。效率极高,很快宙天投影大阵的能量充盈完毕,来自宙天的影像通过无数的星辰之碑,再次投影于东神域几乎所有的空间。

    千叶影儿没有将幻心琉影玉交予任何人,而是亲自向前,将第一颗幻心琉影玉的影像转至投影之中,覆于东神域全境。

    宙天投影再次开启的刹那,毫无疑问瞬间吸引了所有东域玄者的目光,无数的战场也为之停滞。

    和第一次投影覆下时那让人触目惊心的惨像不同,众玄者抬头仰望,看到的竟是一片充盈着奇异红光的星域,以及穿着、玄光各异的身影。

    他们记得那个红光……那分明是当年“绯红之劫”期间,在东神域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的诡异绯光。

    而当他们看到投影中的一个个身影时,无不是惊得瞠目结舌。

    他们看到了梵天神帝、宙天神帝、众星神月神梵王守护者……看到了圣宇界王、琉光界王……一个又一个的上位界王。

    甚至,还看到了至尊龙皇和西域神帝,看到了南神域的南溟神帝!

    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震世的威名……因为全部都是神主!

    唯一的例外,是一个身着冰凰雪衣的男子。

    云澈!

    和他们前几天在投影中看到的魔主云澈完全不同,

    投影中的云澈正在向所近的前辈恭敬行礼,姿态平和恭谨。偶尔仰首看向绯光的方向时,平静的面色中隐约可见些微的紧张。

    唯独没有丁点的煞气,眼眸更不是深渊,而如一汪不愿沾染任何凡尘纷争的静湖。

    他们听到宙天神帝开始用无比沉重的音调讲述“宙天大会”的缘由……他们也在这一刻忽然明白,这竟是四年前“宙天大会”的投影!

    四年前,绯红之劫彻底爆发之时,宙天神界为应对绯红之劫,铸造了一个无比庞大,号称连接至混沌边缘的次元玄阵。之后,又召开了一个据说只有神主才可参与的“宙天大会”。

    这件事,不止东神域,在整个神界都广为人知。

    但“宙天大会”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参与的神主,却几乎无人知晓。

    之后过了两三个月,绯红裂痕便忽然消失,因绯红之劫而频发的玄兽之乱也再未爆发过。

    据说,那道绯红之光是混沌的裂痕,最终集合众神域无数神主之力成功将其湮灭……还顺便将最大的祸患邪婴从绯红裂痕打出了混沌之外。

    云澈暴露魔人之身,并遭诸界追杀的事,亦是那段时间发生。

    而此刻,他们竟忽然从这来自宙天的投影之中,完整的目睹当年的“宙天大会”。

    宙天神帝讲述了宙天大会的目的,之后的声音更加的沉重,讲述了一个近乎虚幻神话,涉及远古劫天魔帝和其麾下魔神的传说。

    而这个传说,很快变成了真相。

    他们在目瞪口呆之中,看着众神主合力攻击绯红裂痕……又亲眼看着一个黑衣黑瞳的可怕女子从绯红裂痕中缓步走出。

    在那个女子走出之时,纵然只是投影,东神域的万灵依旧感受到了一股近乎碎魂的威压。

    “肮脏的神族,就派你们这群卑贱的凡灵来迎接本尊!?”

    威凌无上的声音,向卑微的凡灵们宣告着魔帝的归世。

    他们看到众神主在发抖,众神帝在颤栗……就连最强大的龙皇,全身都泛动着深深的恐惧。

    他们看到梵帝神界那强大无比的三梵神被劫天魔帝一瞬抹杀,如碾蚍蜉。

    他们看到傲凌于万灵之上的众神主、神帝跪地,呈现着恐惧、卑微到让他们难以置信的臣服与哀求之态。

    “魔帝前辈,可否听晚辈一言?”

    恐惧与绝境之中,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独身立于劫天魔帝面前,展露出他的邪神传承和天毒珠,奇迹般的泯灭了劫天魔帝的愤怒与杀气,让她再未出手抹杀任何一人。

    之后,是更让他们震惊懵然的画面:

    “小王千叶梵天,愿引领梵帝神界永世效忠追随魔帝大人,如有半分违逆,必让我千叶梵天,让我千叶全族遭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梵天神帝双膝跪地,头颅以最谦卑的姿态俯下,说出着卑微到让下位星界的玄者都头皮发麻的效忠之言。

    而他之后,众神帝、界王尽皆如此。宙天也好,南溟也好,龙皇也好……几乎是争先恐后的拜伏在地,大声宣誓着臣服效忠。

    他们无法想象,这些立于巅峰,在他们眼中宛若神灵的人物,在不可抗拒的强者面前,竟也同样不堪至此……哪有什么尊严,哪有什么胆魄。

    各星界的恶战都停止了,东神域一片极其诡异的安静,东域玄者也好,魔人也好,所有的眼睛都凝望着上空的投影,不愿错过哪怕一个瞬间。

    他们有预感,视线所呈现的,是一个涉及诸世,被极力隐藏已久的真相。

    而那些当年参与,知晓着一切真相的上位界王,脸色或忽然变得难看,或变得极为复杂。

    极其不好的预感在他们心中横生,但,这是来自宙天界的投影,他们想阻止都不能。

    东域玄者看着劫天魔帝将云澈带走,随之,投影中画面切换,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冰雪皑皑的世界,同样有云澈,还有着诸神帝和一众上位界王。

    画面中,云澈以笃定、坦然的姿态,向众人告知着劫天魔帝承诺不会祸世的大好消息。

    众神帝、上位界王无不是喜极若

    狂,宙天神帝更是向云澈深深拜下:

    “云澈……不,云神子!魔帝归世,本是覆世之劫,今日之果,更是梦寐难求。能得此果,皆是因你之恩。否则,莫说今后之安,我们怕是早已没有性命立于此处……请受老朽一拜。”

    “救世神子之名,你当之无愧。老朽之拜,别人受不得,你绝对受得。这世上任何人的拜谢,你都受得。”

    梵天神帝同样感激大拜:“宙天神帝所言无错!你一力救世,让神界避过劫难,重获久安,世间万灵都该拜谢于你。”

    神帝之后,是众上位界王:

    “云神子,请受小王一拜!”

    “云神子救世功德,当载千秋!”

    “云神子之恩万载难报,以后云神子但有所求,我罗星界无所不从!”

    “只要是云神子吩咐,我逸阳界愿肝脑涂地!从今日开始,云神子之敌,便是我逸阳界永世之敌!”

    ………

    东神域的玄者们全部呆滞,许久无人说得出一句话,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

    第三幅投影,是在宙天神界的封神台。

    劫天魔帝现身,向在场之人,告知了一个如梦幻般的消息:

    “本尊的族人,已不会再进入混沌世界。六日之后,本尊从哪里来,便会回哪里去!你们也不必再惶惶不可终日。”

    劫天魔帝的话语字字震心……不是因她声音里的无上魔威,而是身为远古魔帝,藐视当世众生的存在,竟为了当世之安,选择牺牲自己和全族!?

    这是一种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心灵震撼!

    尤其……她是魔!

    还是真魔的帝王!

    震撼之余,更是一种对认知的彻底颠覆。

    宙天神帝出现在画面之中,近乎感激涕零的向劫天魔帝深拜:“魔帝前辈为保当世万灵,甘舍己身,这份悯世之心,救世之德,恕命之恩,我们永生永世都不敢淡忘。只是我等卑微,无以为报……请受老朽一拜!”

    宙天神帝之后,在场的诸帝众王也全部躬身拜下,感激的呼喊声响彻整片天地,如一群虔诚的信徒。

    “悯世之心?救世之德?”劫天魔帝却是发出带着嘲讽的魔音:“真是一群天真而又愚蠢的凡灵,你们莫非以为,本尊如此,是为了你们?”

    “呵,就凭你们,就凭这个已卑微不堪的世界,也配让本尊如此?”

    “你们的确该谢一个人,但却不是本尊!本尊带来的,不过是无数的死亡和灾难,哪来的什么恩与德!你们的死活,这个世界的安危,也配让本尊放在心上!?”

    “本尊之所以选择就此离去,是因有一个人弥补了本尊毕生的大憾,完成了本尊最后的愿望!本尊身为劫天魔帝,岂会屑于亏欠一个凡人!本尊此番背弃族人,归返外混沌,不过是对他一个人的承诺与报答,和你们其他任何人,都毫无关系!”

    “那个人,便是云澈!”

    投影的画面,还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澈的身上。

    “你们最好能永远记住这件事,永远记牢这个名字!以后在这个世界逍遥快活,肆意逞威的时候,可千万别忘记是谁将你们和这个混沌世界从黑暗边缘拯救!”

    劫天魔帝的身影消失于投影之中。但她的声音,却无比之深的刻印于所有人的心魂之中,在他们的耳边、心间久久回荡。

    劫天魔帝离开,又是宙天神帝牵头,向云澈感激大拜:

    “云神子,请务必受老朽一拜……云神子,若没有你,那些魔神归来后,整个神界,整个混沌,都必将陷入无尽的灾厄。是你将当世万灵拯救,你受得起任何人的重拜,受得起任何的感激与赞誉。这个世上任何生灵,乃至后世,都该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所有的神帝、神主都簇拥至云澈身侧,和宙天神帝一样对云澈深深而拜,说出着所能想到的最华丽的感激与褒奖之言。

    尤其,他们每一个人,都尊称云澈为……

    救世神子。

    ————————

    (awsl……)

第1746章 崩心(下)

    这三幅投影的影像都并不长,绝非那些经历者记忆中的全部,【显然是抹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画面】。

    但已是将魔帝携恨归世到她决意离开的真相足够完整的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东神域的无数星界、无数玄者,仿佛经历了一场虚幻的大梦。

    他们没有想到,绯红之劫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可怕的真相……远古传说中的劫天魔帝竟还存活,竟然还出现在了当世。

    她只需一指,只需一念,便可毁天葬世。什么神主神帝,在她手下,宛若沙尘蝼蚁。

    但,她归世的那几个月,神界并未发生什么灾祸,连她的到来都不知晓。

    一切,都是因为云澈。

    她又因为云澈,而选择离开……

    原来那短短几个月,整个东神域,整个神界,都处在炼狱深渊的边缘。

    是云澈,将他们,将整个神界,将世间万灵从炼狱边缘拯救……否则,若魔帝弥恨,若魔神归来,以他们对神族后裔的怨恨,现在的东神域或许早已不存在,他们就算不死,也将永恒活在恐惧和奴役的地狱之中。

    投影之中,他们看到了东神域、西神域、南神域的诸多神帝,看到了一个个声威震世的王界强者和上位界王……但这些人,竟无一人将真相告知予世。

    魔帝离去前,还可以是因为魔帝之令,可以理解是为了不引起诸界恐慌。

    但魔帝离去,劫难完全摒除之后呢……

    为什么他们知道的“真相”,是这些在魔帝面前瑟瑟发抖跪地哀求,死死抓着云澈这根救命稻草的神帝神主们合力封堵了绯红裂痕!?

    还将邪婴趁机打出了混沌之外?

    可笑的是……在第一幅投影中,众神主合力攻击绯红裂痕的过程与结果展现的清清楚楚。他们强大的神主之力加如此夸张的联合,在绯红裂痕面前就如蚍蜉撼树,根本毫无作用!

    怎么可能是他们最终封堵了绯红裂痕!

    却没有半个字关于云澈的救世之名!更没有谁听过“救世神子”这四个字。

    他们所有人都无比清楚的记得,绯红裂痕消失的当日,随之而来的分明是所有王界对云澈下的追杀令!

    尤其是投影中一次次对云澈下拜,一次次尊称云澈为“救世神子”的宙天神帝,更是公开了让人无法抗拒的悬赏,鼓动全界在东神域、乃至下界范围围剿云澈。

    之后的事,更是所有人都知道……为逼出云澈,无数王界、上位星界的玄舟冲入下界,临近了云澈出生的下界星球……随之那个星球灰飞烟灭,云澈在吟雪界王的拼死相救下逃离,遁入了北神域。

    无论形容心中的是怎样的一种激荡,他们感觉自己的心魂和认知被一种冰冷的东西搅动翻覆,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群无知又愚蠢卑怜的爬虫,被一群他们仰望的人肆意欺骗、摆布、玩弄……

    投影依然没有结束,第四幅投影很快铺开。

    而这一次,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画面。

    画面中,是劫天魔帝傲然而立的身影,周围一片昏暗。隐约可见不断浮荡的黑暗雾气。

    无论是东神域的玄者,还是北神域的魔人,都一眼可见,这明显是北神域的黑暗空间。

    劫天魔帝的目光看着黑暗的远方,脸上写满了苍凉,她缓缓说道:“当年,我诚心与那神族的末厄相见,却遭到了他的暗算,明明是那

    般卑劣的手段,当世的记载,对他竟只有赞颂……呵,太可笑了。”

    “若非因为云澈……若非不想让逆玄的邪神之名因我而受污,我真的很想……将末厄、夕柯……将所有神族力量和意志的继承者全部从世上永远抹去!”

    她缓缓抬手,指向无尽的黑暗:“看看这些黑暗的后裔,他们像牲畜一样被永世封锁于黑暗的牢笼中,只要敢踏出一步,便会遭所有神族意志继承者的追杀。”

    “若残暴为罪,杀戮为罪,压迫为罪……那么罪的,究竟是谁?而这些施罪、施恶、施暴之人,却还秉承着所谓的正道和天道之名!”

    “那些被愚昧的愚蠢生灵,他们似乎从未真正想过魔究竟恶在哪里。魔给予他们的恶,有没有他们对魔人之恶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若‘魔’意味着恶,那么谁……才是真正的‘魔’!”

    她在自语,在质问,落在东域玄者耳中,字字震心,字字穿魂。

    魔恶在何处?究竟为他们造成过怎样的灾难?

    这个“质问”之下,他们忽然懵住……

    这些时日,东神域正在遭遇无比可怕的魔劫。

    但神界历史,这种魔劫,从未有过,亦未有过任何的记载。

    但,他们从一出生,被灌输的认知便是魔为不容于世的异端,是极端负面、罪恶、残暴的黑暗生灵,诛杀魔人便是诛杀罪恶,见魔必杀是玄者必行的职责。

    这是最最基本,就如人有男女、水火不容一样的认知。

    没有人会去质疑……因为质疑,是一种可笑的无知,甚至是一种罪。

    魔人究竟恶在哪里?留下过怎样不可饶恕的罪恶?造成过多么罄竹难书的灾难……他们竟根本想不起来。

    因为那是王界、是无数上位星界普世的认知与信念,不需要理由。

    而反观北神域,整整百万年,一代又一代,在三方神域的极力压迫和剿杀下,只能永世缩于囚笼。

    而随着黑暗阴气的减少,“囚笼”的逐渐收缩,为了争夺越来越少的界域和资源,他们不得不上演着无尽的争夺与自相残杀。每一年,都会有无数的魔人因之葬生。

    面对这样的北域,世皆冷眼嘲讽、幸灾乐祸,认为他们当该如此,认为这是各域王界,是他们所有人努力的功勋。

    细想之下,这百万年间,因这种压迫而葬身的魔人,是一个根本无法想象的庞大数字。

    如果杀人是恶,压迫是恶,那么,三方神域施于北神域的恶,将是万代难赎。

    “而我,身为魔族之帝,却要为了一群如此对待后世之魔的卑贱世人,而选择牺牲自己和最后的族人,呵……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她冰冷而笑,格外的悲凉与讽刺。

    联想着他们先前所被告知的“真相”,和他们今日所看到的真相……是的,太可笑了。

    劫天魔帝缓缓转眸,她的目光与所有的视线正面相对,仿佛要刺穿每一个人的瞳孔和心灵。

    这个视线,证明她知道自己的一切正在被玄影石刻印,但她没有阻止。

    “三日后,便是我离开之期。我刚刚去太初神境见过邪婴,告知她三日后隐于云澈之侧。”

    “如今,那些人都称云澈为救世神子,并向我发誓会永世铭记云澈的救世之恩。哼,但我太了解人性的肮脏,尤其对这些上位者而

    言,他们又岂会愿意有人拥有比自己更高的威名,以及必然超越自己的未来。”

    “我担心,在我离开后,他们会忽然翻脸,非但向世人隐他的救世之功,反而会迫害于他……什么恩情,什么正道,什么善念!对他们而言,地位、利益、威名才是一切!为此,多么卑劣肮脏的事,他们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希望,这一切都是悲观妄念。”

    “希望,邪婴的存在,会让他们不敢暴露出最肮脏的那一面。这也是我离开时,至少可以心安的原因。”

    “但是……”劫天魔帝视线变得异样,声音也缓了下来:“若一切当真走向了最坏的结果,甚至……比我所想的还要悲观恶劣的结果,你也一定会守护和拯救他的,对吗?”

    没有声音回应她,投影亦在这时完全的关闭。

    东神域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从一场大梦中忽然醒来……醒来之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发生了异变,全身,都不断涌出的冷汗。

    绯红之劫,是因云澈而消失,亦是他,将整个神界,从原本无解……连一丝丝抵抗之力都没有的灭亡劫难中拯救。

    而根本不是那些神帝神主!

    劫天魔帝,他们认知中象征着纯粹罪恶,天地不可容的魔……的帝王,为了当世凡灵,甘愿与族人永离混沌。

    世间,没有传播任何云澈的救世功名,他被那些知道真相的人追杀,被毁掉自己的出身星球,被绝望逼入北神域……最后,他们将所有的功名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他们这些东神域的玄者,就像一群被圈养的小丑,依然用最炽热的目光仰望着他们,为他们欢呼赞颂,响应他们的号令诛杀、唾弃拯救神界万灵的云澈……

    讽刺?

    愤怒?

    悲哀?

    迷茫?

    不……

    当心灵遭受的冲击太过剧烈,当认知被彻彻底底的颠覆,他们的意识唯有空白……空白之中,是信念的崩溃与倾塌。

    当年封神之战的云澈,投影中独面劫天魔帝的云澈,他是多么的耀眼,他目中的神光当真如星辰一般。

    而归来后的云澈,他是多么的可怕……没有任何怜悯的血屠宙天,没有任何余地的降厄东域万界。

    他们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悲哀的懂了。

    他完成了世上最伟大的圣举,毫不夸张的说,当世所有人,尤其是继承神族力量的神界中人,每一个,都欠他一条命。

    却马上遭受了世上最卑劣、最残忍的“回报”。

    而他们,都是为他所救,却又都成了将他逼入深渊的帮凶。

    东域玄者的面孔、目光都呈现着深深的呆滞,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荒谬到不能再荒谬的梦……他们的信念在崩溃,认知在崩塌,那些所崇敬、信仰之人的形象更是天翻地覆。

    而北神域的黑暗玄者,他们身上的杀气、戾气在消散,情绪同样处在崩溃之中,上一刻还是无尽凶煞的面孔,在此刻已是泪如泉涌,无法休止。

    魔帝牺牲自己成全了苍生。

    魔主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世人。

    如今神界的安静,都是因为魔!

    而劫天魔帝的那些话语,更是让他们心中囤积了无数年、无数代的悲戚痛痛快快的决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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