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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火星引力     逆天邪神txt下载     逆天邪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26章 终局

    北域入侵,恶战开启,东域北境一片大乱,血映苍穹。
    夏倾月来到了月狱之中,这是她与水媚音最后一次的相见。
    “倾月姐姐。”水媚音走向她,眸光颤荡,她已预感到了什么。
    乾坤刺和那块刻印着逆世天书的石板在夏倾月手中现出,然后被她轻轻推向了水媚音。
    “从今日开始,你便是乾坤刺的新主,也是唯一的主人。还有这份残缺的逆世天书,也劳烦你交给他。”
    水媚音轻轻的接过:“云澈哥哥要来了吗?”
    夏倾月道:“北境之乱看似声势浩大,却持续了过久的时间。显然是在吸引注意力,而核心力量,很可能已悄然渗透入了南境之中。”
    “北域玄者在他的手下,已完成了蜕变。东域玄者还完全不知,北域玄者的黑暗玄气已并非认知中的那般可随时外溢。固有认知的巨大偏差,足以让北域力量奇袭之时,给予措手不及的东神域重创。”
    “这一刻,应该很近了。也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明白了。”将乾坤刺持于手中,但她没有马上移走,而是看着夏倾月,唇瓣轻微开合,一次次欲言又止。
    夏倾月却是微笑摇头:“不用再劝我,你应该为我而高兴……为我终得解脱而高兴。”
    “可……是……”水媚音拿着乾坤刺的手儿在不住的发抖着。
    “将那四枚幻心琉影玉,在适合的时机交给他。若能拿下宙天界,以其独有的宙天投影来公之天下则再好不过。其中所刻印的真相,足以崩溃东域反抗玄者的信念,战意亦一溃千里。西域、南域也会受到深远的影响。”
    “你离开后,我会全力散开你已逃走的消息,一切便可无暇连接,天衣无缝。”
    泪痕沿着脸儿缓缓滑落,水媚音唯有轻缓而坚定的点头:“我会……做到。”
    “月神界的他们……也拜托你了。”夏倾月微笑着:“我会将月神界的核心力量全部遣散至月神界外,再由月无极,悄然将他们带到那个不会被发现的空间。”
    “月神界便完整的交给他,不会有任何人反抗,也自然不会有杀戮和毁灭。再加上我的死亡,月神界的一切,至少能得以保全。”
    “待十年……百年后,他立于至巅,心已无恨,你再让他,将月神界归还月无极他们。是你拯救了蓝极星,是你为他保全的一切,他不会拒绝。我更相信,聪明如你,一定会有更好的说辞,更好的方法,更好的结果。”
    水媚音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字的道:“倾月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做到。”
    然而,她却未能做到。
    因为云澈,根本没有给她,没有给月神界哪怕一丁点的机会。
    水媚音离开……随后,她“逃离”的事被发现,夏倾月盛怒之下,以“故意放走水媚音”为由,赶走了瑾月,随之遣怜月搜索周边星域,遣瑶月前往琉光界……
    一众月神、月神使被她相继遣出,近乎怒极失心。
    而她自己,却是默默回到了寝殿之中。
    很快,她的话便已应验,东域南境之中,悄然潜入与蛰伏的黑暗玄者猛的张开了漆黑的獠牙,狠狠刺入了一个又一个措手不及的东域星界。
    宙天神界那边,宙虚子刚刚带着毫不容易聚起的力量传送至北境,次元大阵便已被摧毁……最恐怖的黑暗之影,降临于一片空虚的宙天土地上。
    浩世魔劫,在这一刻真正的降临,东神域瞬间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
    月神寝宫,月无极匆匆而至。
    外面天翻地覆,月神帝却是久久静默。
    冲进来的月无极已是来不及见礼,急声道:“神帝,现在东域无数星界遭劫,宙天神界更是在被血洗……必须马上召回所有月神和月神使去救援宙天!”
    “就算不为宙天,也要立刻召回所有力量守界!魔人明显早有预谋,且远比想象的可怕太多。说不定……随时会吞噬到我月神界!”
    他对先前夏倾月因为一个水媚音的出逃就大动干戈颇觉不妥。此刻大祸忽降,她却一直无动于衷,更是让他不满不解,心急如焚。
    “无极,”相比黄金月神的仓惶,她的声音却如冷月一般的幽寂:“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月无极刚要询问……但一抹无尽纯粹的月芒映入眼眸,让他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夏倾月的手中,是月神界的传承之器,亦是月神一脉的核心——月皇琉璃。
    “月无极,”夏倾月缓缓道:“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月神界的继位神帝。”
    “……”月无极的膝盖明显颤了一下,险些惊得跪到地上去。
    “神帝,你……你在说什么?”他后退了一步,惊声道。
    “我不是在开玩笑。”夏倾月手掌推出,让月皇琉璃浮于月无极身前,同时一缕微光在她的指尖凝起一抹魂印,飞射向月无极的眉心。
    魂印之中,记载着一个遥远的下界空间。
    “接过月皇琉璃后,你立刻以其传音各大月神、神使,然后引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最隐秘的方式前往这个空间。此后,不得踏出其中半步,直到有人主动去接应你们。”
    很显然,夏倾月之言,月无极无从明了,更无从接受,他摇了摇头:“神帝,此举,岂不是等同于弃界而逃?”
    “对,的确是弃界而逃。”
    月无极得到的不是解释,而是夏倾月的承认。
    “北域此番入侵,奇袭之势已成,无可阻挡。正面为战,必败无疑,月神界亦将遭到践踏。唯有此法,方可保得月神界安生。”
    “神帝此言大错!”月无极重声道:“我月神界雄踞东神域数十万载,何惧区区魔人。退万步讲,纵魔人之势真的不可抵挡,我们也必须当先为战,方不负王界之名和月神一脉的尊严!”
    “未战便弃界而逃,待将来肃清魔人,我月神一脉,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月无极之言,夏倾月毫无意外。她轻叹一声,道:“你所言皆无错,但……我无法解释太多,你只需记住一件事。”
    她眸中的紫芒映入月无极的瞳孔,直入他的心魂:“我受先帝重恩,万死难报。守护月神界,更是我在先帝墓前发下的毒誓。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负月神界……这番看似丧尊自辱的遁离,却是对月神界而言,最好的安排。”
    “……”月无极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夏倾月的眼睛,他无法质疑其任何一句话,更一时难以言语。
    他相信,她绝不会辜负月神界。
    “这场黑暗浩劫,将远比你想的残酷。东域众王界的命运皆已难测,相信用不了太久,你就会明白我此刻说的话。而现在……”
    她的目光带着五分神帝的威严,以及五分深切的恳求:“你未接过月皇琉璃,我依旧为月神帝,此为帝命,不可违背……接过月皇琉璃,你便同时承接过月神一脉的未来。月神一脉的安危,便要胜过所有的一切。”
    长久的沉默,月无极终于缓缓屈膝拜下:
    “无极……谨遵神帝之命!”
    颤声落下,他伸手,无比之缓慢的,将月皇琉璃托于手中。
    夏倾月转过身去,发出极轻的低语:“一切就拜托你了……叔父
    。”
    “……!?”月无极猛的抬头,放大的瞳孔定定的注视着她的背影。
    方才溢入耳中的声音太过轻渺,让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来自真实,还是虚幻。
    “去吧,现在不是犹豫和耽搁的时刻。”
    月无极离开。
    此刻的夏倾月,也已不再是月神帝,而只是夏倾月。
    她离开寝宫,立身于神月城的上空,默然看着来自宙天界的投影,看着它血染苍穹,看着它尸横遍野,看着被逼现身的宙天太祖,看着宙天太祖亦惨遭辱灭……见证着这个东域王界的命运终局。
    今日的神月城格外的安静,临空的残月亦格外皎洁,为神月城披下一层绮丽的银霜。
    直到某一刻,她的眸光陡然变得阴寒。
    因为,千叶影儿的气息,从附近的星域直直辐射而至。
    这么快,便来了吗……
    他对我的恨意,已是强烈到如此亟不可待。
    月芒如霜,她的身上,象征月神帝身份的紫裳滑落,映出刹那的仙玉白雪,随之便已被一抹大红所掩。
    红裳翩翩,长发飘舞,惊艳着明月,黯淡着月华。
    “我无法决定起始,但我至少可以……决定自己的终结!”
    一声轻念,玉指张开,紫阙神剑绽放着深邃紫芒。
    她玉臂抬起,目光却不是落于剑身,而是手臂之上。
    红袖映着紫瞳。当梦境离散,这竟是她生命中最初的色彩。
    袖中一物缓缓而落,但马上,已被一缕气息托起,飘入了她的手中。
    那是一纸婚书……那张当年夏倾月当着他的面决绝“毁去”的婚书。
    落于掌间,婚书随风而开。
    她怔然看着……上面书写着苍风流云,书写着萧澈倾月……
    依旧是曾经的字迹,曾经的名字。
    “为什么……你却……不是假的……”
    她轻轻的念着,手指缓缓的收紧……但又在某一个时刻猛的松开。
    婚书折起,置入勾勒着纤腰的束带之中。
    紫眸变得幽寒,大红的身影掠起威凌的紫芒,孤身冲向了遥远的星域,直至彻底消失在了月芒之下。
    她见到了云澈,见到了准备焚尽生命,也势要灭杀的千叶影儿。
    但……
    轰隆——
    这一刹那,云澈痛苦的封死了所有感知……
    曾经,月神界化为灰烬的画面,是多么的让他快意,让他狂笑到几近癫狂。
    如今,他已不敢用视觉……用听觉去碰触……
    “命运,竟是如此的不可抗拒吗?”
    魂海之中,是她那时失魂的低念和失色的眼瞳……
    一幕幕览过来自她的虚无追忆,云澈已是不堪想象那时的她面对化为灰烬的月神界,是多么彻底的心断魂碎……
    虚无追忆的画面在这一刻停止。
    因为后面的每一个画面,都是两人共同经历。而如今再重观这些画面,每一个瞬间,对云澈而言都是近乎酷刑的折磨。
    倚靠着石壁,云澈全身瑟缩,口中齿声颤颤,脸上泪痕交错……一道又一道,纵几乎咬断了牙齿,也无法停止。
    “后悔知道这一切吗?”
    这里,已不再是魂海空间,而是现实世界。他的心间,却依旧响起那个轻渺如梦的女子之音。

第1927章 起始

    “……”云澈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你还有最后的机会,我可以为你抹除这所有一切痛苦的记忆。”她缓缓说着:“无论是选择完全忘却,还是只保留对她的漠与恨。”
    “这也是夏倾月所愿。”
    “……”回答她的,只有云澈不断瑟缩的身体,和泪液不断碰触衣上、地面的滴落之音。
    好疼……
    心脏……灵魂……信念……千疮百孔……千刀万剐……
    剧痛,无休无止……
    遥远的上空,四个女子身影默默的注视着他,她们神色各异,内心或沉重,或复杂,或哀伤。
    他在蜷缩,在颤抖,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无比痛苦的痉挛着……却又无法发出哪怕一声的嘶嚎。
    已为诸天之帝的他……这是她们从未想象过的样子。
    云澈已在那里瘫坐了十几天,而痛苦,竟未有一刻在他身上休止。
    她们不知道云澈正在经历什么,唯有这么静默的,远远的看着他,陪伴着他。
    “夏倾月……”池妩仸幽叹一声,抬头仰空:“她的安排,已足够完美。真正捅破这一切的,与其说是破绽与天命,其实还是深藏云澈心底的执念……他从未忘却过夏倾月,也一直在渴求着那一切都是假的。因而一点端倪,便会被他全力去放大,去追寻……”
    “我这些年对他说起的那些话,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全部刻在心间。”
    水媚音趴在沐玄音的肩膀上,云澈那痛苦的样子,让她心痛的泣不成声。
    秘密已无法守住,她唯有向她们都坦白了一切。
    沉默了很久很久的千叶影儿在这时身影前掠……但马上,她已被一只雪手紧紧拉住。
    “不要打扰他。”耳后,是沐玄音低冷的声音。
    “……”千叶影儿闭上眼眸,身上的气息逐渐的完全释下。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云澈此刻的样子,唇间一声似自语的低喃:“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呢。”
    池妩仸侧眸,她伸出手来,握住了千叶影儿的手掌……冰冷的触感直彻心底。
    “你会如此想,已是证明,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恶贯满盈的梵帝神女……过往注定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
    千叶影儿:“……”
    娇软的手指在她冰冷的掌心轻轻拨动,池妩仸轻语道:“只要活着,终有一天,你可以找到原谅自己的方法……无论多久,无论要多少的付出和赎偿。”
    “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刻,是你陪他度过。如今,还有以后,他的人生也绝不能有你的缺失……这一点,我很确信,你自己也要足够相信。”
    手掌被她轻轻甩开,千叶影儿身影先前,没有转身,只是声音微带艰涩:“你以为我是谁……我又岂会如你想的那么脆弱不堪。”
    “我的罪恶,万死都不足惜,岂会因她一人……而介怀!可……笑!”
    池妩仸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绽笑意,随之眸光倾下,心间一声长长的叹息。
    痛吧。
    这是你该承受的……
    她所
    有的付出,她对你的拯救……
    即使痛如万剑锥魂,我亦更不希望你永远不知道这一切。
    …………
    虚无追忆持续了多久,云澈并不知道。
    似是一个漫长,却又真实而残忍的梦境。
    在痛苦的涡旋里抽搐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而心魂终于有了些许清醒时,他发出的是那个战栗,但无尽决绝的字眼:
    “不……”
    他回应的,是是否要为他抹去关于夏倾月的记忆。
    “果然,依旧是这个回答。”女子一直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在这时隐约带上了些微的叹息。
    云澈调整着呼吸,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球布满着分裂的血丝,双目如染血一般。
    他的思绪在这时一点点恢复清醒,喉间发出无比沙哑的声音:“你说过,会告诉我一切。”
    “她身上被干涉的命运……她选择终结自己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如你所愿。”
    没有任何的推脱迟疑,女子的声音给了他最直接的应允。
    明光消失,云澈眼前的空间快速暗下,意识再度进入那个苍灰色的无尽世界。
    魂海之中,响起她愈发遥远幻渺的声音:
    “在无比遥远的时空,混沌本是浑浊的一体,直到在长久的演变之中,逐渐分化为阴阳两极。”
    云澈:“??”
    “又经历了无比漫长的岁月和时空演变,分化为两级的混沌中心,孕育出了第一个生灵。”
    “那是混沌众生的起始,后世称之为——始祖神。”
    “等等!”云澈出声将之打断:“我想知道的,是倾月身上发生的事,而不是什么混沌的起始!”
    “她的存在与命运,需追溯至混沌之始。”
    “……”云澈愣住,刚刚清醒些许的思绪再度一片混乱。
    倾月的命运……
    混沌之始!?
    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却又每一个字都无法理解。
    没有再出声,云澈凝聚精神,默默的倾听着魂海中的声音。
    “被后世称为始祖神的她,逐渐拥有了完整的意识和智慧,她创造了言语,创造了玄力玄功……但,意识越是完整,便越会感觉到无尽的孤独。”
    “她在混沌中孕生,力量与气机皆为混沌两极相连,她若存在,混沌所有的气机都会聚拢于她的身上,永远不可能孕生其他的生命。”
    “终于有一天,她决定湮灭自己的存在,让混沌变成一个属于众生的世界。于是,她改造了混沌的结构,制定了运转的法则。”
    “完成一切后,她散灭自己,将自己的生命与力量气息洒向混沌……彻底散灭之前,她将自己的部分记忆和力量,刻印于八枚特殊的生命碎片上。”
    “从此,混沌迎来了全新的时代。无数的生灵开始降生,而最初的神与魔,便是由那八枚生命碎片而生,落入北混沌的四枚,孕育出四大魔帝,落入南混沌的四枚,孕育出四大创世神。”
    “以他们为起始,诸神时代就此开启。”
    这些远古秘闻,神界都有着详细的记载。云澈早在下界时,便曾听闻金乌魂灵讲起过。
    但接下来的声音,却将云澈的认知天翻地覆。
    “始祖神的生命与力量虽然散灭,但她的意识,却没有随之而崩灭,而是完整的留存于天地之间。”
    云澈:“!!?”
    “因为,她想亲眼目睹这个由自己赋予生命、力量、规则的世界,最终可以成为一个怎样的世界。”
    “时光流转……百年,千年,万年,亿年……”
    “混沌之中,逐渐孕生着无数的生灵,无数的种族,一颗颗星球被创造,一片片星域逐渐成型,又有数不清的种族绝灭,数不清的星球崩坏……”
    “在她制定的法则之下,世界又不断衍生、完善着诸多的其他法则规则,更加维护和平衡着世界。”
    “凡灵之上,统领混沌的上等生灵以阴阳为两极,逐渐分化为互相排斥的两族,一为神族,一为魔族。”
    “她的意识游荡世间,完整见证着诸神时代的每一个步伐,每一次或微小或剧烈的演变。”
    “不知不觉,已是流转了无比漫长的岁月。她却始终没有泯灭自己的意识,因为在长久的目染之下,她对这个世界已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与留恋。”
    “她想继续看下去,欣赏人间百态,见证不可预测的岁月变迁。”
    “只到某一天,诸神时代迎来了终结的导火索。”
    “诛天神帝末厄,发现了元素创世神逆玄与劫天魔帝劫渊的禁忌结合,他以诛天始祖剑,将劫天魔帝打出混沌……也就此,彻底埋下了魔族的怨恨。”
    “末厄因过度使用诛天始祖剑而过早命竭。他殒命之后不久,早已埋下种子的两族恶战终于爆发……”
    “和以往从不间断的大小纷争不同,这一次的爆发,引燃的是彻彻底底的惨烈与失控……”
    “神之境界的力量在天地之间疯狂爆发,祸及着无数无辜的凡灵,摧灭着不知多少的空间,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扭曲、崩坏着混沌的气息与法则。”
    “这场恶战,始祖神始终都只是漠然旁观。时代的剧变、终结与更替,对她而言不过是现世生灵自己选择和造下的结果,她不会为之叹息,反而期待着恶战之后,混沌会迎来怎样一个时代。”
    “而就在恶战末期的某一刻,她忽然察觉到混沌气息出现了不正常的异动。”
    “鸿蒙之气,神道灵气,黑暗魔息……在不断动荡的混沌空间中,竟开始默默的流散向了同一个方向……”
    “深渊。”
    “她也是在这时才发现,她赋予深渊的法则,竟不知在何时出现了缺口与裂痕。”
    “深……渊?”云澈不自觉的轻念出声。
    “存在的基础,是平衡。”女子的声音徐徐传来:“有生,便会有灭。”
    “如今你所知的混沌,只是原始混沌的一半。”
    “你所生存的混沌空间,为生之世界,而你不知的另一半混沌,为灭之世界。”
    “始祖神为之赋名——深渊。”

第1928章 始祖重生

    深渊……
    这两个字,无疑会让人瞬间想到世间最神秘,也最可怕的那个……无之深渊。
    似乎感知到了云澈的所思,女子声音徐徐道:“此深渊,便是当世你们所知的——无之深渊。”
    “无之深渊会将一切归于虚无,”云澈低念:“而这将一切归无的力量,便是你所说的灭之气息?”
    “你所言基本无错。”她给予回答:“最初的混沌,生之气息与灭之气息共同存在,始祖神自然泯灭自身,也难以创生。”
    “始祖神对混沌最大的改造,便是将生之气息与灭之气息分离,然后隔绝。混沌从此被分离为两个世界,一为现世,一为深渊。”
    “太初神境的存在,并非是为了两个世界的连接,而是形成着更深一重的隔绝。”
    “始祖神散灭后,充斥着浓郁生之气息的现世开始衍生万灵,而充斥着灭之气息的深渊永远不可能有生灵孕生。始祖神留给后世的记忆,记载着深渊之下为纯粹的灭之世界,那是来自混沌之始的灭之气息,真神真魔亦不可抵御,若坠入其中,必被彻底湮灭。”
    声音停顿,她发出了一声感叹:“将原本的生与灭分离,究竟是构建了另一种平衡,还是破坏了最该有的平衡,当年的始祖神自己亦无法做出明晰的判断。但就后世的发展与繁衍而言,那至少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后来呢?”云澈试着催促道,内心,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和夏倾月有何关联。
    而到了此刻,云澈哪怕再不冷醒,也已清清楚楚的明白,魂海之中响起的这个声音……
    分明是远古始祖神依旧存世的意志!
    因为她在言叙的,都是只有始祖神自己才可能知晓的东西。
    自己竟然在和始祖神……超越魔帝和创世神,天地之间真正的无上存在交流。
    之所以能与她交流,是因自己修炼了逆世天书……也就是她所留下的始祖神决吗?
    “空间会崩坏,力量会溃散,生命会流逝,光明会暗淡……世间没有真正永恒的存在,即使是始祖神留下的力量与法则。”
    “漫长岁月的洗礼,神魔恶战的冲击……深渊被赋予的法则一旦出现缺口,便会在短时间内快速决堤。当始祖神的意志再次临近深渊时,惊讶的发现它的存在,竟已经脱离了她为它赋下的存在法则。”
    “就连她的意志,也已无法探入深渊之中。”
    “世间任何形式的变迁,都是时代选择的结果。始祖神只会静观与感怀,从不会干涉……空有意志,已无真实存在的她,也无法去干涉。”
    “但,脱离了始祖法则的深渊,却注定让她无法漠视。”
    “因为深渊是因她而生,她清楚知道深渊里存在着什么。一旦深渊之中的灭之气息失控,反卷生之世界,那将是覆灭一切的灾厄。”
    云澈:“!!”
    魂海的声音让他深为震惊。但另一方面,从神魔恶战的后期到现在,已是过去了相当漫长的岁月,却从未有过无之深渊出现异动的记载。
    所有关于它的记载与认知,都是它无比的安静,无尽的空无,像是一个永恒静止,却会
    无情吞噬一切坠落之物的恐怖巨口。
    “察觉深渊的存在脱离了她赋予的法则之后,她经过了长久的思虑,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重生。”
    云澈再次一惊。
    “如今的混沌世界,已不再属于她。她纵然能成功重生,也注定不可能如当年那般拥有无尽的始祖源力。但,至少足够重新赋予深渊完整的束缚与存在法则。”
    “要绝灭那个可能发生的后果,这是唯一的方法。对万物有了深厚感情的她,已不忍看到如今的世界重归没有生命,也再无可能有生命的起始状态……即使它正上演着生灵自己造下的灾厄。”
    “始祖神……重生?”云澈低念着这足以将上古真神都惊得魂裂的五个字,满心的不可置信:“那你……那她重生成功了吗?”
    “始祖重生,岂是那般容易。重铸己身,恢复始祖圣躯,不仅需大量源自混沌之始的鸿蒙之气,更需要经过……千世轮回。”
    千世轮回……这无疑,又是四个超脱所有人认知界限的词语。
    “神与魔的恶战尚未结束,气息的逸散在持续。无人知晓,始祖神的重生已然开始。”
    “第一世,她降生在了神族。随着她的长大,逐渐觉醒真神之力。身为真神,这一世的她本该有着漫长的生命,但随时便会降临、爆发的恶战之下,第六千年,她便已夭折。”
    “第二世,她降生在了魔族,同样的原因,她只存活了四千年。”
    “第三世,她是一个海族的公主……非在神族与魔族之中,却遭遇了相似的命运,最终殒命于神魔恶战的余波之下。”
    “第四世,她是一只幻灵彩雀,用一双截然不同的眼睛,重观着一个有所不同的世界……而这一世的终结,同样因自神魔之战,连同幻灵彩雀这个种族,也完全绝灭于天地之间。”
    ……
    真神与真魔究竟有多强大,云澈难以想象。但他足以想象的到,两族彻底失控的恶战对凡灵而言,是一场多么巨大的灾难。
    “每一次的新生,和顺从命运的死亡,便是一次完整的轮回。”
    “她或为人,或为龙,或为凰,或为鹰,或为蝶,或为飞虫,或为草木绚花……”
    “而每一世的轮回,无论她变成什么,都有着完整的始祖记忆和始祖意志,无比清醒的目睹、经历与见证着一切。”
    “后来,被逼入绝境的魔族解开了邪婴的封印,两族的恶战,以灭尽两族的‘万劫无生’而终结。从此世间再无神魔,残剩的凡灵一边进入曾经的众神之界搜寻着真神的遗留,一边开启着无神的时代。”
    “也就是延续到如今的时代。”
    “而始祖神的轮回在继续。”
    “混沌的气息越来越稀薄,也流散的越来越慢,似乎在某一个时刻基本停止。而没有了神,时代的交替明显加快,短短百万年便已是无数次的风云变幻,潮起潮落。”
    “生灵的平均寿命也短了很多很多,这反而,加速了始祖神的一次次轮回。”
    十世……百世……三百世……六百世……九百世……
    终于,她完成了第九百九十九次轮回……而时间,尚不及她最初预想的一成。
    “时间越短,深渊失控的风险便自然越低。这无疑,是一个极好不过的结果。”
    “接下来,始祖神将开启她最后一世,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轮回。”
    “完成这次轮回,她的始祖神力和始祖圣躯,便可得以完整重生。”
    “而且,她是一点点借助着现世的气息重生,再次存在,也绝非最初的始祖神,而是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亲和于混沌,而不会对既有的秩序、法则造成任何的扭曲和冲击。”
    “而这一世的轮回,必须是一次真真正正完整的轮回。区别于先前的九百九十九世,这一世的她将无法继承始祖意志与记忆,而是一个完全纯粹的崭新个体,将随着她的成长衍生新的独立意志。”
    “至于她的始祖意志与记忆,则被封存于她的始祖之魂中,直至她的这一世终结,方会苏醒。”
    云澈静静的听着,心中泛起久久不息的惊涛骇浪。
    再完成最后的轮回,始祖神便可重生。而最后一世的轮回,始祖意志将会陷入“沉睡”,但此刻的声音,却又分明是来自始祖意志。
    已然苏醒的始祖意志无疑彰显着……始祖神最后一世的轮回,已是完成!?
    如今之世,正存在着重生的始祖神!?
    “始祖神的第一千世轮回,降生于一个下界星球的普通小城之中。”
    “她出生后不久,母亲便郁郁而终。父亲将她抚养长大。周围亲人众多,但背对之时,皆为冷眼。”
    “但,她的幼年绝不黯淡,父亲对她极好,更有人从小与她为伴,形影不离,共同长大。”
    “那是她的侄儿,虽为侄儿,却又比她大上了一岁。”
    “……”云澈的魂弦猛的一颤。
    等等……
    “朝夕不离的相处,让他们的感情深至骨髓,亲密无间。后来,随着他们的长大,临近修炼之龄时,她的侄儿却暴露出玄脉的残缺,沦为人人鄙夷怜悯的废人。”
    “!!!”这一次,云澈的每一根魂弦都彻底的激荡起来。
    “幼年之时,他不容她受任何委屈,谁若敢欺凌她一分,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用羸弱的双臂去为她搏命。那时的他,有着世上最明亮的眼睛。”
    女子的声音不自觉的缓了下来:“但知道自己是废人之后,他的眼睛,便再也没有如以前那般明亮过。”
    “于是,她未及年龄,便早早的开始修炼。因为,以后的人生,该轮到她来保护他……她在心中发下誓言,平日里,也与他依偎的更紧,哪怕他只是短暂离开自己的视线,她都会心中不安,惶惶找寻……”
    “她要保护他的**,不仅是深至极处的感情,也是另一种深至极处的依赖。”
    “慢慢的,他们在从未变过的形影不离中长大。那一年,她十五岁,他十六岁……那一日,是他的成婚之日。”
    “等等……等等!”到了此刻,云澈再也无法保持冷醒与安静,他的魂弦在颤荡,意识在混乱中茫然:“始祖神的最后一世……她是……她是……”

第1929章 真实梦境

    “这一世,她的名字为……萧泠汐。”
    魂海世界,云澈倾听关于始祖神的讲述之时,一直都是一种尊仰至高神灵的姿态,平日里面对他人时自然释放的灵压都死死的收着,中途亦不敢出言打断。
    虽然,他是现世至高无上的帝王,但相比始祖神那般存在,他连卑微的蝼蚁都算不上。
    如今之世,因始祖神而存在。历经千世轮回以得重生,也是为了摒除潜藏的灾祸。她的存在不仅至高无上,亦崇高无上。
    但,始祖神的最后一世……她每说一句话,那既视感便会强烈一分,逐渐的,那已根本不再是单纯的既视感,而分明是完完全全的重叠。
    当“萧泠汐”三个字在魂海之中清晰的响起时,即使心魂已被太过强烈的“既视感”狠狠冲击,他依旧被惊得近乎魂海翻覆。
    萧……泠……汐……
    他的生命之中,再没有比这更熟悉的名字。
    泠……汐……
    我的泠汐……她是……始祖神转世……
    不……
    她是……
    始祖神!!
    或许,这个世上,再不可能存在比这更强烈,更震撼的灵魂冲击,此刻翻腾在云澈的魂海的,是千重沧澜,万重巨浪……他的意识仿佛被卷入无尽涡流,在天旋地转中久久失却了思考的能力。
    他和萧泠汐一起长大,他更是这个世上最熟知,最了解她的人。
    她的性格温婉中透着些许软弱,在涉及到他的事情上,又会变得格外坚强和大胆,甚至可以不顾后果。但至少,她的身上从来没有“威凌”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的玄道天赋很是平庸,少时为了保护他而拼命修炼,后来他玄脉重生,很快成长到不需要她的保护,她也就此失去了修炼的动力……因为她对于玄道,本就没有什么痴求。
    她更愿意,也一直在成为的,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女子,照料父亲,照看永安永宁,安静的期望、等待着云澈的每一次归家。
    面对云澈身边的一众女子时,她甚至经常因自己的过分平凡而自卑。
    谁能想到……哪怕把云澈这一生所有最荒谬的幻想与虚妄都加起来放大千倍,也不可能想到,与他一同长大的萧泠汐,竟是转世中的始祖神……
    那个创造了混沌之世,创造了创世神和魔帝的……无上之神!
    这时,一股格外温软的灵魂力量无声覆下,将他混乱起伏的魂海缓缓平息,让他的意识重归冷醒。
    “对你而言,这应该是难以轻易接受的惊讶之事。”她用很是平和的声音继续诉说着:“而你,便是那个陪伴她长大的人。在你们补完了婚仪后,此刻的她,是你的妻子之一。”
    “……”云澈久久难以出声。
    随着他思绪归于清晰,萧泠汐身上那些无法解释的异状也随之浮现。
    她可以看懂逆世天书……而太初神文,正是始祖神创造的文字!逆世天书,也是始祖神留下的始祖神决。
    自己从来不能和她真正结合……这是某种不可抗拒,不可感知的层面压制?还是始祖神在最后一世的轮回前,为不被他人所玷染所留下的某种禁制?
    萧泠汐……
    始祖神……
    云澈已是极尽努力,却依然怎么都无法将这两个名字真正重叠起来。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出了那个他早
    已在心中确信的问题:“你……就是始祖神的始祖意志,对吗?”
    “是。”女子的声音给了他回答。
    “你方才说,始祖神的最后一世轮回,始祖意志和记忆会陷入沉睡。”云澈压抑着灵魂的悸动:“但泠汐……明明安在,也就是尚未完成这一世的轮回,那你……既然为始祖意志,不应该在沉睡之中吗?为什么会……”
    他的话语止住,明明是灵魂的世界,他却能清晰感知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声。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因为,这一世的轮回已然失败。就连原本已临近完整的始祖圣躯,也遭受了重损。至于原因……”她声音轻渺柔和:“就如你此刻心中所想的一般。”
    “因为……我?”云澈喃喃出声。
    不但失败,而且……重损!?
    “一切的改变,都起始于你的成婚之日……那一天,她早早的喊你起床,为你穿上她亲手做的喜衣,看着你喝下她亲手做的早粥……”
    魂海中的女子声音不知不觉间越来越轻,越来越远……逐渐的,她的声音不知在何时消逝,云澈的魂海之中,铺开一个清晰的世界:
    “小澈,快醒醒!该起床了!”
    “唔……天还这么早,让我再睡会嘛。”
    “今天是你和司徒小姐成婚的大日子!时辰快到了,赶紧起来!”
    …………
    “小澈,这是我刚刚熬好的粥,你身体弱,上午的时间又那么长……要全部喝掉。”
    “呼,喝完啦……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常吃到小姑妈做的饭。”
    “嘻嘻,是你把城主家的千金娶进门,又不是你嫁过去,只要你想,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做给你吃……倒是小澈,成家之后,理我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少。”
    “怎么会!我昨天刚刚和小姑妈保证过:和司徒萱成婚后,不能有了老婆就忘了小姑妈,不能减少和小姑妈在一起的时间,对于小姑妈的召唤要和以前一样随叫随到!”
    “算你还乖!只是……不知不觉间,我的小澈就已经这么大了。”
    …………
    “大哥大哥,我来了……你穿这身衣服貌似还蛮好看的……那个,成婚是什么感觉?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是那么激动的样子?”
    “的确没什么感觉,所以也谈不上激动,毕竟,这是父母一辈早早定下的亲事,我和那司徒萱面都没见过几次,她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太清……元霸,一大清早这么激动,应该不只是因为我成婚这件事吧?”
    “嘿嘿……其实,是有一个好消息。我老爹前日邀请了一位在新月玄府当导师的好友,本来是想通过他把我带入新月玄府,没想到,那位导师前辈却说以我的资质,完全可以直接入苍风玄府。”
    “哦!太好了!这简直是我们整个流云城的大喜事!”
    “嘿嘿嘿!我都激动的两天没睡好了。等我入了苍风玄府,变得越来越厉害后,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相比而言,你的事才是大喜事……等你正式进入苍风玄府的那天,我猜全城都会…会……会………”
    …………
    这是在很多年前,便曾出现过的“梦境”。“梦境”中与他成婚的不是夏倾月,而是司徒萱。“梦境”中的夏元霸有着精壮的身躯、惊世的天赋和内蕴神芒的眼睛,还有……
    为什么,这些画面……这些声音
    ,竟如此的真切而清晰……
    而曾经的记忆……
    呃~~
    灵魂的世界忽然开始战栗,战栗的无比剧烈,仿佛要崩塌一般。
    无尽的画面,无数的声音在他意识里混乱交织,心脏的跳动猛烈的仿佛要炸开,他的意识在崩乱,记忆在模糊,像是忽然伸进了万千根棍子,在他的魂海之中疯狂的搅动……
    他想要嘶吼,想要挣扎,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泠汐……
    元霸……
    司徒萱……
    夏倾月……
    ……
    倾……月……
    ……
    就如方才的忽然动荡,他的魂海又忽然停止了翻腾。
    意识、记忆,变得一片清晰……
    而且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
    就连梦境,都变得那么清晰。
    清晰之外,那些曾经的记忆,却逐渐变得模糊……更模糊……又在模糊中快速的远去,他拼命的想要抓住,却只能无奈的感知它们越来越远,直至游离于记忆之中,灵魂之外。
    他定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前方苍灰色的世界。
    “想起来了吗?”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藏匿于虚无之下……你真实的记忆。”
    “……”云澈无法言语,像是忽然陷入了无法醒来的诡梦之中。
    “你的养父萧鹰,当年倾尽全力所救下的那个女婴不是夏弘义的女儿夏倾月,而是流云城主司徒南的女儿司徒萱。”
    “因感激萧鹰的救命之恩,而当众许诺将女儿许配给萧鹰之子的人,也不是夏弘义,而是司徒南……同样,与你(萧云)结下婚约者,是司徒萱,而非夏倾月。”
    “你此刻记忆中的夏元霸,是他曾经真实的样子。只是在你十六岁那年,他的身上发生了特殊的异变。”
    “呃呃呃……”云澈的灵魂发出声声低吟。那种感觉并非痛苦,而是混乱、割裂、错位、扭曲……那种极端的难受感,无法形容。
    十六岁前,关乎夏元霸的记忆全部变更,此刻铭印在记忆中的,是他梦境中的样子……精壮的躯体,傲人的天赋,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神。
    而同样是十六岁,关乎夏倾月,本就格外淡薄的记忆全部游离……像是被从记忆中完完全全的切下,依然游离于记忆,却不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像是一个并未遗忘的虚幻梦境。
    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司徒萱的记忆……十六年间,他与司徒萱相见的次数很少,但每一次,都无比的清晰深刻。
    他甚至能记得她说的每一句刺耳之言,以及每一个或鄙夷,或玩弄的神情。
    记忆中,萧烈总是为他讲述的,是萧鹰拯救城主之女的故事。
    记忆中,夏元霸不但体型精壮,性格也从小就刚硬霸道,谁都不惧。
    记忆中,夏弘义……只有夏元霸一个儿女!
    “倾月呢……倾月呢!!”他努力在似乎已完全错乱了的记忆中翻找。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十六岁前,所有关乎夏倾月的记忆,都只是……已经游离的梦。
    “你还不明白吗?”
    云澈此时的样子,让始祖意志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该存在的叹息:“在你十六岁前,在你成婚之日前,夏倾月……从未存在过。”

第1930章 命运之器

    “从未……存在过……是什么意思?”云澈发出万般艰涩的魂音。
    始祖意志徐徐而叙:“在你与司徒萱成婚之日,她为你所喝下的早粥之中,被人暗下了剧毒。虽然只是极为低级的凡毒,但对当时玄脉残缺,躯体羸弱的你而言,却是致命之毒。”
    “婚仪尚未开始,你便已毒发,顷刻死去。”
    “这对她而言,是不可承受的打击。尤其,她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你,悲伤、自责、痛苦、绝望……”
    “她的灵魂,在太过强烈的悲戚中崩开道道裂痕。”
    “而崩裂的灵魂,亦生生惊醒……或者说逼出了沉睡中的始祖意志。”
    “另一个她,也便是如今在与你交谈的我,就此苏醒。”
    云澈:“……”
    始祖意志的声音再次逐渐远去,他的魂海之中,现出了一个他曾无比熟悉的画面。
    红色的幔帐,依然在燃烧的红烛,熟悉的布置……这里,正是他当年在萧门的住房,那天,是他和夏倾月(司徒萱)的成婚之日,亦是他命运的重大折点。
    折点……
    他在成婚之日被毒死,然后竟重生于沧云大陆,在沧云大陆坠下绝云崖时,又在那具本被毒死的躯体上苏醒,并融合了两世记忆……
    这一直是他身上最大,也是无解的谜。
    即使他已立于当世至巅,也根本无法理解那时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再回沧云大陆时,那竟是多年前的沧云大陆,记忆中已失去的苏苓儿,变成了一个尚未长成的少女。
    而苏苓儿更在之后苏醒了与他当年的记忆,证明着他在沧云大陆的那一世绝非虚幻。
    难道,这不可理解的一切,真正的原因是……
    是……
    画面之中,他一身红衣,身躯僵直的倒在床前,双目依旧睁开着,却没有任何的色彩。
    身边,萧烈的双手按在他的心口,拼命的想要用玄气将他身上的剧毒逼出……他的嘴唇发青,脸色一片惨白,神色拼命保持着平静,但眼中凝聚的痛苦之色却让人不忍视之。
    旁边,夏元霸嘶吼着跑出去,口中喊着那个玄府导师的名字。萧泠汐跪在地上,她紧紧握着他已逐渐冰冷的手掌,哭的撕心裂肺。
    这时,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暗淡,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逐渐的,世界变成了完全的漆黑色,只余少女绝望的背影与哭泣。
    “原来,悲伤真的可以碎魂……这就是属于人类的情感吗?”
    少女在迷蒙中抬首,脸颊带泪,眸若星碎:“你是……谁?”
    “我是另一个你,你是另一个我……我出现的时候,你就感觉到了,不是吗?”
    “……救救小澈。”她发出轻喃,随之,她像是溺水之中死死抓紧了一根救命稻草,破碎的星眸凝起深邃的微光,声音也变得那般急切:“救救小澈!快救救小澈!!”
    “凡灵生命的消逝,不过天地之间散灭的一粒微尘,不值得你为之动容,更不值得你为之悲伤。”空幻的声音响起在无色的世界:“灵魂崩裂,始祖苏醒,这一世的轮回已然失败,无法完成无垢的圣躯。”
    “不过无妨,虽然无功,但亦无损。这一世,便再以清醒的意志,凡人的存在再看一番这平凡位面的世界。完整的重生,便留予下一世的轮回去成就。”
    “如此,让我们的意志就此融合。在无数年的沧桑剧变之中,他的死亡,将如微尘般被埋没,不会再让你感觉一丝的悲伤。”
    “不……不!!”
    临近的始祖意志,得到的,却是少女意志无比坚决的排斥。
    她的身躯在下意识的后退,所外释的情绪,是一种带着恐惧的坚决。
    那毕竟是她曾经的意志,她能隐约感知到那是何许的存在,所以她才会恐惧……恐惧真正的自己将淡视“萧泠汐”这个意志,将淡视,甚至就此漠视萧澈这个名字。
    “救他……救他……救他……”
    她一次次轻念,一次次哀求……哀求另一个自己。
    无色的世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明明只是我(你)新生的意志,为什么竟强烈到如此程度……”
    “曾经的我(你)俯视世间一切,对凡灵奇妙的情感只有过淡淡的感叹。衍生于己身,方知……竟可如此之炽烈……”
    “救他……快救他!”她一遍遍的重复着同样的哀求:“你可以救他的……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生死难逆,这是我(你)创世之时定下的基本法则,但法则之外,亦留有余地。”
    “如今的我(你)尚未完成重生,无法直接逆转他的生死。但以我(你)如今所恢复的虚无之力,足够在一定程度上逆转这个世界的时间轮,让时间,回溯到他尚未死亡的时刻。”
    “
    如此,便以间接的方式,为他逆转生死,得以回生。”
    “只是,以我(你)如今的状态,如此做的代价是什么,你(我)应该很清楚。”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心魂依旧处在破碎状态,少女用力的摇头,除了眼泪和悲戚,除了救他的渴望与执念,她破碎的灵魂之中再无其他:“我只要他活过来……我要我的小澈活过来。”
    “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而此刻盘踞在你(我)意志中的,是你(我)存在以来,最为强烈的执念,我注定无法拒绝。”
    “你(我)可以为此不顾后果,但,你可曾想过,他不仅是一个凡人,还是凡人之中颇为卑微的存在。无法修炼的身躯,让他几乎没有任何抵御风险的能力。”
    “若无足够强大的力量庇护,任何人都可轻易置他于死境,就如此刻这般。”
    萧泠汐:“……”
    “你今日救他,以后的每次,你都要救他吗……每以同样的方法救他一次,尚未完整的虚无圣躯便会折损一分,且每一次的折损都会加剧。”
    “而即使如此,以他的躯体状态,寿元最多也不过百年。到时,你又该如何?”
    少女的眼眸渐失焦距,但须臾之后,竟又快速凝聚了起了异样的神光。
    “那就把你(我)的虚无圣躯……分给他……让他拥有……谁都无法伤害他的力量。”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空无的声音徐徐道:“圣躯,是由原始混沌的虚无中衍生,是独属我(你)的始祖之躯,永折自身而赐予凡人,何其荒谬。”
    “但既为你(我)之执念,唯有如你(我)所愿。”
    “然……我(你)的确可以让他拥有人之层面的圣躯,但你该明白,以我(你)如今的状态,在完成重生之前,连自身都无法具现力量,更无法直接给予他力量。”
    “退步讲,纵然能……他空有圣躯,却无玄脉,亦根本无法承载力量,依然会轻易被人剥夺生命。因而,圣躯在他的身上,也不过是为他延长了寿元。”
    萧泠汐看着前方,唇间轻念:“世间无尽生灵,万般命运……为何唯独对他,如此不公。”
    “先天残缺,受尽鄙夷冷眼,如今才堪堪少年,竟又遭此毒手……为何我的小澈,要承如此之命运!”
    长久的沉默,空无的声音响起:“你(我)想……为他改命?”
    “赋其圣躯,改其命运!”
    她的声音格外低缓,随着始祖记忆的苏醒,她所呈现的,是云澈从未在萧泠汐身上见过的眼神,
    短短八个字,却是唯有始祖神,才有资格说出的圣言。
    “圣躯,让他的躯体可以无序承容任何形式的力量,亲和凡灵永不可能碰触的虚无法则,让他在这无神之世,可于极短的时间内,拥有超脱界限的力量。”
    “改其命运,让他可以安渡任何劫难,让他可以聚拢天地气运,尽得世间最大的机遇福泽……”
    “你(我)可以做到,我知道……你(我)可以做到。”
    空无的声音给了她回应:“命运,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触碰和干涉的东西。这是我(你)创世之始,所定下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法则之一。”
    “因为哪怕只是一个最平凡的生灵,最微小的命运干涉,都可能造就无比庞大的因果变动。”
    “气运,作为命运的一环,更是被以最严格的法则持其平衡,纵是我(你),亦不可凭空衍生。”
    “若坚持要为他改命,以我(你)如今之力,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便是……命运之锁。”
    “命运……之锁……”萧泠汐轻念着,在模糊的认知中,辨清着它的概念。
    “现世之灵皆已有既定的命运。欲系命运之锁,其中之一必为新生之灵……因而,欲改其命,必先创生。所创生之人,将成为他改命的载体,亦可称之为‘命运之器’。”
    “只是,新创之生灵,亦为完整的个体。不可打破的命运平衡法则之下,这对其而言,将无比之不公与残忍,即使如此,你(我)依旧要坚持吗?”
    没有任何的犹疑,少女闭上眼眸,轻轻道:“我说过,我只要他活过来,我只要他一生安平,再不用承受这般卑怜的命运……其他的……都不重要……都不重要……”
    “好,虽代价极大,但……如你(我)所愿。”
    “欲成虚无圣躯,需经一世轮回。轮回镜的力量尚未恢复,唯有强行催动。”
    “他轮回的这一世,将依旧在这个星球之上……便去那片,名为‘沧云’的大陆吧,”
    “在他轮回至沧云大陆,用以完成融合圣躯的这一世,我会暂停除沧云大陆外,整个世界的时间轮。并在这期间,为他创造‘命运之器’,并合理化其存在,更改修正与之相关的所有因果。”
    “好在,流云城只是一座生灵稀少的小城,涉外浅薄。对认知因果的修正相对简单,以我(你)如今微弱却残缺的力量,或许亦
    可在五年之内完成。”
    “待他轮回完成,重归‘萧澈’之躯,再回转沧云大陆的时间,恢复世界的时间运转。”
    泪痕从少女的脸上缓缓滑落,星眸中的碎痕似乎少了几分,她轻喃道:“这样,我的小澈就可以回来……就可以不用再那么卑微,那么容易被人伤害。”
    “那么,你希望与他命运相连的,是怎样的‘命运之器’?”
    萧泠汐看着前方,怔怔而语:“我是他的小姑妈,注定不能成为他的妻子。司徒萱不配为他之妻……我希望,那个人,可以代替司徒萱,成为他的妻子……她要有足够强大的天赋与意志,有一颗外表冷漠,实则柔软的心灵,可以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守护于他,为他抵御、摒除所有的灾厄。”
    长久的沉默,空无的声音响起:“在这小小的流云城中,却有着一缕格外精纯的鸿蒙之气。甚至……那或许是当世最为精纯的鸿蒙气息。”
    “它就在那个名为夏元霸的少年身上。待这股鸿蒙气息与他的躯体完全融合,他将拥有从未在无神之世出现过的‘大荒神躯’。”
    “如今,鸿蒙之气已与他完成了一成的融合。其余九成,便强取之,赋予‘命运之器’。”
    “夏元霸之天赋,继承自他的母亲——被夏弘义称之为‘冬雪’,实则名为月无垢的‘神界’女子。她的‘无垢神体’,是如今之世的奇迹,却因命运捉弄,沦落至这下界小城,与平凡之灵夏弘义育下此子。”
    “以我(你)如今之力,无法无根创生。欲让‘命运之器’完美融合强取自夏元霸的鸿蒙之力,其母之血脉,必取之月无垢。而其父之血脉……”
    短暂停顿,她继续道:“夏弘义终为凡灵,其血脉太过低微浑浊,融其血脉而创生,反会浊损鸿蒙之气。”
    “若未遭遇悲惨命运,月无垢真正倾心之人,为月神界的月神之帝月无涯。他拥有尊崇于当世的月神血脉,无疑是绝佳的选择。”
    “其父之血脉,便取之月无涯。如此,也算是以不该的方式,遂了他们二人失却之愿。”
    “‘生身’于流云城,她认知中的身份,便为夏弘义与月无垢之女。只不过……这种血脉创生,会在血脉相近时,产生远超寻常的血脉共鸣。”
    “若有一天,她与月无涯相近,过于强烈的血脉共鸣或会暴露破绽。只望如此遥远的两个世界,不会太早出现这样的意外。”
    “北方的冰云仙宫,为神界之人所遗。便择之为其师门,或可在将来,成为他们触碰更高位面的契机。”
    言语之间,“命运之器”的模样便已成型。
    以月无垢为母,以月无涯为血脉之父,以夏弘义为认知之父,以冰云仙宫为师门,夺夏元霸之鸿蒙之气,嫁云澈为妻……
    “既以夏弘义为认识之父,自然以夏为姓。”
    “夏弘义亦为痴情之人,一生只倾心于月无垢一人,纵然她已离去多年,亦丝毫未变。如此,便为之取名……”
    “夏倾月。”
    “夏倾月……”少女轻念着这个名字:“她会守护好小澈的……对吗?”
    “命运之器,亦非绝对。她虽为我(你)所创生,但她最终成型的意志为何,我(你)亦无法控之。他和她最终的未来会如何,更无从预测。”
    “但……”
    “若命运之锁不断,他将会气运加身,助他不断得到他人难以求得的福泽,加之虚无圣躯,他定会如你所愿,极快的成长,直至成长至超越现世万灵,再无人可伤害欺凌。”
    “而她……”
    “命运的平衡之下,命运之锁另一端的她,将会为她在意之物,降下残酷的灾厄。”
    “若为人姊,其兄弟姐妹将频遭死劫;”
    “若为人徒,其师门将遭灭门之难;”
    “若为人女,其父母将不得善终;”
    “若为人母,其子女将尽皆早夭;”
    “若为帝王,其驭下之地将灰飞烟灭。”
    “以她之厄,换萧澈之幸。这便是残酷的命运之锁。而她毕竟是由虚无中创造,终有一天,她会一点点看清一切……看清自己作为‘命运之器’而存在的事实。”
    “而那个时候,或许他,已成长到不再需要‘命运之器’。但她,却注定不可能原谅自己。或许,会选择终结自己,来终结自己带给在意之人的厄难。”
    “无比巨大的代价,无比残酷的命运之锁……你依旧要如此吗?”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问询。
    萧泠汐眸光未变,声音缓慢而坚决:“始祖神的记忆,似近在咫尺,又似遥不可及。我无法完全明晰我作为始祖神时的意志。但,至少此刻……即使要以埋葬这个世界为代价,我也一定要……救他。”
    “这是最后的意志,也是从未变过的意志。”声音逐渐遥远,漆黑的世界出现了道道裂痕:“那便献祭六百世轮回之力,遂你(我)之愿。”
    ————

第1931章 始祖归离

    “你……明白了吗?”
    云澈的魂海,始祖意志的声音重新响起,却恍如隔世传来。
    “……”许久,都没有任何的回应。云澈的魂海一片静寂,宛若死去了一般。
    “夏倾月作为命运之器,她终会看清自己的‘本质’。而你,虽然在修炼逆世天书后,会逐渐愈加的亲和‘虚无’,但终究不可能凌驾于始祖虚无之上。因而,偶现的梦境,已是你所能窥见的极限。”
    “这些梦境,也只会被你当做梦境,而不会将之当做真实。”
    换言之,若非始祖意志告知云澈这一切,纵然他能在一定程度上驾驭虚无法则,也永远不可能依靠自己看清所有的“真实”。
    “当年完成一切之时,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亲口告知你一切。”
    “即使是被干涉到如此程度的命运,亦是这般的变幻难料。”
    魂海依旧是一片长久的死寂。
    这一切若只是发生在他人身上,或者发生在遥远远古的传说,都需要长久的时间去消化与感慨。
    而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无疑,是犹胜梦境千倍的虚幻。
    夏倾月……她竟然是被创造出来的……
    为了他而创造……
    他们成婚的那一天,是他与她第一次的相见……甚至,那或许是她降生于世的第一天。
    怪不得……她对夏弘义从来生不出牵挂,夏弘义对她的死讯也无法生出悲伤。他们的父女之系仅仅是被附加的认知,他们记忆中的过往仅仅是被修正的因果,而从来没有真正相处过哪怕一天,又怎可能衍生任何的父女之情。
    怪不得……面对从未见过的夏倾月,月无涯却会为她驻步……原来,那是血脉的强烈共鸣与悸动,对她毫无保留的好,不是因为她的“琉璃心”,而是源自刻于血脉的本能。
    怪不得……承受凄惨命运的劫天魔帝,竟会说夏倾月是她见过的命运最悲哀的人……她的命运,又何止是悲哀。
    怪不得……她最后竟做出那样的选择,而且至死都不肯说出,也无法说出理由……甚至为了他,编织了一个弥天大谎,让自己在他的心中永远只是一个死有余辜的恶人。
    怪不得……她在月无涯与月无垢的墓前,泣吟着是自己害了他们,害了元霸……
    怪不得……她选择终结自己的那一天,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因为她是红衣而生……亦要红衣而去。
    怪不得……
    ……
    原来,十六岁那年,他是真的死了……
    他的身上,任何力量,任何血脉都可无间共存。就连相悖的光明之力与黑暗之力都可同时驾驭,让劫天魔帝都为之惊骇……原来,那竟是原本只属于始祖神的圣躯!
    邪神的玄脉,凤凰、荒神、天狼、金乌、冰凰……甚至红儿、幽儿,直至生命神迹和黑暗永劫……
    七大玄天至宝,其四在他的身上,乾坤刺亦在他的身边。
    他的人生有过无数的波折,而每一次波折化解之后,都会伴随着巨大的进境甚至蜕变。
    仅仅是在天玄大陆时,茉莉就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原本从不相信气运之说,但与云澈共存的那些年,她觉得他绝对是“大气运加身”的人。
    他从十六岁开始起步,只用了仅仅二十年,便成为了神界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无上之帝。
    回顾自己的一生,十六岁前庸庸碌碌,十六岁后至今短短二十几年,却是遭遇了一个又一个他人千世都不敢奢求的机缘。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气运。
    原来这一切,都有着无形的气运在催动。
    而这个气运的代价……
    他站在此刻高度的代价……
    …………
    “有另一件事,更让我感慨。甚至,它比你所述的这些年的遭遇,更让我觉得离奇。”
    为帝之后回归蓝极星的那一夜,父亲云轻鸿看着星空,发出一声怅然的感慨:“你……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你我是亲生父子,血脉相连,这一点,无论世事如何变幻,都不可否认和改变。只是……”
    “我虽然从未接触过那个名为‘神界’的世界,但,那里的人竟能在挥手之间将整个蓝极星化为尘埃……毫无疑问,那是我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更是我终之一生也不可能触及的位面,”
    “而你,从你第一次动身前往那里,距今也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居然成为了将一切覆于掌下的帝王。这让我不得不感慨……我云轻鸿,真的生得出如此的儿子吗?”
    “一个人的命途、眼界、上限,往往由他的血脉和出身决定,这是一个残酷而不争的事实。而澈儿,你如今所在的,却是为父,以及整个云氏一族全力仰望也无法触及的高度。坦白说,这两日之间,我内心的怅然犹胜骄傲。”
    …………
    父亲当初的感慨,丁点都没有错。
    以他的出身、资质,哪怕没有先天玄脉残缺,哪怕一生顺风顺水,直至寿尽,他所能达到的上限,也顶多持平云轻鸿。
    他不是他以为的天选之人,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选之人。
    因为,始祖神转世在了他的身边。
    他云帝的身份,他波澜而璀璨的一生……背后,是始族之神的献祭,和夏倾月极其悲怆的一生……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生。
    …………
    “为什么……”云澈的声音沙哑而模糊,像是从灵魂的最底层艰难溢出的呻吟:“你是……始祖神,世之帝王……在你眼中也不过卑微草芥……”
    “为何……竟为我一残缺凡人……献祭六百世轮回……”
    始祖意志平淡而语:“若是降生于你身边的,是前九百九十九世中任一世的始祖神,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身为始祖之神,为救一凡人献祭折损自己的圣躯,献祭六百世轮回,更亲手铸下残酷的命运之锁……何止是荒谬。”
    “但,第千世轮回,为得圆满,始祖意志必须沉睡。这一世的始祖神是萧泠汐,所衍生的全新意志是本体意志,从沉睡中苏醒,未能完成融合的始祖意志反而成为了外来意志。”
    “本体意志再薄弱,也要凌驾于未融合的始祖意志之上。因而,她的执念,我无法抗拒。”
    “造就这一切的,是始祖神。但决定这一切的,却是一个……只有十五岁,因挚爱之人的离去而悲伤到心碎绝望的少女。”
    云澈:“……”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巨大意外。或许,是我俯瞰了天地无数年,却依旧低估了人之情感所能衍生的力量。”
    …………
    人生如梦,世界如幻。
    发生在他身上的,是梦境都交织不出来的现实。
    回想十六岁前,与十六岁后的萧泠汐,她的性格,她的眼神,却又没有任何的不同。
    “当年的一切,她还……记得吗?”云澈轻轻的问。
    “不记得。”始祖意志给予他回答:“她排斥和拒绝与始祖意志融合,这一世的她(我),只愿做最纯粹的萧泠汐,以最纯粹的身份和情感陪伴着你,直到她这一世的终结。”
    “所以,在让你回生的时间回转中,她的记忆,也回到了一切都未曾发生之前……这也是她的执念,我同样不可抗拒。”
    “而我,原本该重归沉睡,等待着下一世的轮回。但,我好奇着我亲手所铸的命运之锁下,你和‘命运之器’会走到怎样的终局。”
    她并没有言明,在萧泠汐这个主体意志的影响下,始祖意志亦对云澈的命运产生了不可控的关切。
    “于是,我没有选择继续沉睡,而是游离于天地之间,观察着你与夏倾月的人生……却也因此,让她的心魂会偶尔受到始祖意志的影像,产生诸多‘幻觉’与‘梦境’。”
    “待我沉睡之后,她的‘幻觉’与‘梦境’也会全部消失。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始祖神,不会记得当年的心碎……直至这一世的终结,她都是最纯粹的萧泠汐。”
    “这所有的一切,你也永远不可以告诉她。否则,以她过于柔软的心灵,会一生陷入无尽的愧罪。”
    “你要……走了吗?”云澈听出了始祖意志的离意。
    “你已成为当世无上的帝王,命运之器也选择了自我终结。作为始祖神,她(我)的愿望得以实现,我也已完整目睹了命运之锁所催生的命运纠缠。”
    “随着‘命运之器’的消逝,【你们之间的命运之锁也已然消失】,我已再无留存于此的理由。今日过后,我便会重归沉睡,以尽早恢复折损的源力。”
    始祖意志一声轻叹:“重新转世六百回……只望深渊的隐患,仅仅只是我多余的担忧。”
    “告知你一切的真相,是我重归沉睡前,所为她(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你该明白我的用意。”
    “……”云澈无法言语。
    始祖神六百世的轮回,夏倾月一世的悲怆,换来他如今的人生……
    “作为萧泠汐的始祖神,她对你的感情,是在与你朝夕相处的十五年间自然衍生,直至深铭。”
    “而作为命运之器的夏倾月,我从未给予她任何情感上的干涉。在她过早的发现自己存在的本质后,她选择的不是抗争,而是顺从……唯一的抗争,是对自己的终结。”
    “她抗争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却不愿抗争对你的成全。”
    “你们成婚之后的短暂相处,你便已在她的心中留下影子。在冰云仙宫中时,她会偶尔想起你走出萧门的背影。”
    “天池秘境,在你将生的希望留给她时……她的心魂便牢牢刻下你的身影。对她来说,那短暂的刹那,便是一生的永恒。”
    “认知之中只为承诺,但从那一天起,她再无法忘却身为你之妻子的身份。”
    “云澈,你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为了你,萧泠汐宁愿永为萧泠汐,夏倾月悲怆而无悔……甚至至死,都不愿为你留下创伤。”
    “所以,你没有资格过的不好。”
    “不要让这一切,成为你灵魂上的负罪与枷锁。你的今天,是萧泠汐所愿,是夏倾月所愿。就算只是为了不辜负她们所做下的一切,你也不可以让自己已立于最耀眼天光下的人生,深陷入不可自拔的灰暗。”
    “所以,流尽眼泪之时,也释尽所有悲伤和愧罪,用和煦的笑颜去面对永远等待你归家的萧泠汐,用温暖的灵魂去思念曾经与你命运相连的夏倾月……为了她们,为了你身边所有爱着你的人,你可以做到的,对吗?”
    魂海世界开始了剧烈的震荡,始祖意志最后的言语,深深触动着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所有的情感在狂乱悸动、涌动间,彻彻底底的崩溃决堤……
    “那么,云澈,再见了。”
    始祖意志的声音变得格外柔缓,也变得越来越遥远:
    “希望你,还有这一世的我,就此永远安平。”
    灵魂世界随之而散,寂静的荒山之中,响起云澈再无压抑,彻底释放的痛哭声。
    始祖意志也在此刻了却牵挂,自我封闭,重新归于沉睡。
    在其存在完全消逝前的刹那,意志之中闪现过一抹淡淡的疑惑:
    她想到了夏倾月落入无之深渊后,轮回镜上忽然出现的裂痕。
    云澈与夏倾月之间的命运之锁,是以轮回镜为媒介所结成。
    夏倾月消逝,命运之锁自然跟着消失。
    但,轮回镜上刹那闪现的裂痕……
    命运之锁似乎并非是无声的消逝,而更像是……被未知的外力强行裂断,从而反噬至轮回镜,造成刹那的裂痕。
    若是如此……
    深渊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

第1932章 当时明月在

    这个世上最沉重的事物是什么?
    对云澈而言,是永远不可能还清的情债。
    夏倾月将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他,留给自己的,却只有无尽的愧罪、悲伤、恶名,以及一枚陈旧的铜镜。
    手中的铜镜被眼泪浸染,云澈轻轻的捧着它……这竟是已是他可以离她最近的方式,往后余生,想要再次拥抱她,是只有梦境才会赐予的奢望。
    她曾经那般珍视这枚铜镜,日夜不离的将它佩戴于颈间。但后来,这枚铜镜却是无时不刻的提醒着她自己的“本质”和这个“本质”背后的残酷……
    或许,在她将之交予瑾月,命她将其毁掉时,潜意识其实更希望瑾月会悄然抗命……毕竟,她那般聪明,又那般的了解瑾月。
    她痛苦和怨恨着自己的命运,又珍视着母亲的遗物,才将这个“选择”,交给了最亲近也最信赖的瑾月。
    她后来再不让瑾月近她之身,哪怕说话时也隔着一层幔帐,是害怕将灾厄带给她。最后没有让她跟随月无极他们离开,而且决绝的将她赶走,亦是对她的一种偏爱。
    而自己,险些将她……
    他缓缓直起僵坐了许久的身体,视线之中,是相同的景象,却是不同的世界。
    没有了始祖意志,没有了夏倾月,也没有了命运之锁的世界。
    “所以,你没有资格过的不好。”
    没有始祖意志的这番话,他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那太过沉重的心灵囚笼。
    将铜镜贴在心口,云澈看着前方,轻轻的道:“倾月,从人人皆可鄙夷的萧澈,到人人皆要仰畏的云帝,我曾以为我所攀踏的阶梯是以邪神传承为起始的天命,原来,那竟是你全部的人生。”
    “媚音曾言,希望我善待这个世界……我知道,那是你的期望。即使已被命运如此残忍的对待与伤害,你却依旧要报之予最大的温善。”
    “倾月,看着我……我会以最好的方式,过好我的人生,我会比任何人过的都好……我更会守护好……这个曾将我们命运相连,曾让我们相遇并结为夫妻的世界。”
    多年之后,当“云帝”成为永铭所有生灵信念的信仰,成为所有星界、下界都高高矗立,不容被任何事物有丁点亵渎的天碑……无人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他对夏倾月绝不曾背弃的誓言。
    空间转移,他出现了这些天一直遥遥守着他的池妩仸、千叶影儿、水媚音、沐玄音前方,面对她们的齐齐呆愕,他却是淡淡而笑,微有些痛涩的喉咙发出最和煦的声音:“又让你们担心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也终于明白,梦境为什么总是那么昏暗,因为有人,将梦境中的光明,悄悄的映入了我的世界。直至将自己的世界沉入永恒的黑暗。”
    “所以,”他向她们张开双臂:“我再没有理由,去辜负这个世界的每一缕明光。”
    温软的话语,让她们的心灵都重重触动,更将她们心中沉重的担心与压抑缓缓消融。
    “云澈哥哥!”水媚音用力的扑在了云澈的胸前,放声大哭起来……这些天,她已是哭了太多了,每一次,却都会更添心中的压抑与痛楚。而这一次,终于可以尽情的释放与发泄。
    云澈手臂伸出,牢牢抱紧胸前的媚音。这些年,她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从今之后,他再也不想她每一次的笑颜的背后,都带着锥魂的刺痛。
    他看着池妩仸,忽然道
    :“妩仸,为帝者,可否立双后?”
    池妩仸刹那错愕,随之微微而笑:“其他帝王若要开此先例,的确要权衡众多。但你……以你之帝姿,只有你想与不想,没有可与不可!”
    她心里其实明白,云澈先问询于她,而非直接做下决定,是对她感受和尊严的在意。
    “你想立夏倾月为后?”沐玄音用最直接的语气,说出最直白的说话。
    “是。”云澈点头:“我欠她的,永远……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还清。我只能……只能……”
    先前已是极为平复的心境,在言语稍微触及时,依旧疼痛到窒息,他摇了摇头,道:“我与她的成婚,有大宴,有司仪,有长辈之祝,有半城见证……迎亲……跨火盆……拜堂……同心结发……完完整整的婚仪,我与她的夫妻之系任何人,任何方面都无可质疑。”
    “而当年休书……不过洒血释愤,不符仪规,不合礼法……根本毫无其用!”
    “我与她的名字,此刻依旧在流云城的婚籍之上。所以,我与她的夫妻之系,从未断过,从未变过……直至此刻。”
    成为云帝,回归蓝极星后,他却从未让人在流云城的婚籍之上抹去自己与夏倾月之名……似乎是那时候将之完全遗忘,此刻方才想起。
    “我想……追封她为帝后。”
    “好。”池妩仸微微颔首,虽只应了一个字,但毫无犹疑。
    “还有……”云澈继续道:“未来的帝界,我想……”
    “以‘云月’为名,如何?”池妩仸微笑着说出了他心中所愿。
    现在的云澈,明显是竭尽一切,近乎慌不择路的想要去弥补,想要去对夏倾月好,但倩影已去,再多追思,再多补救,皆为空幻。
    一直默不作声的千叶影儿悄然转身,无声沉下。
    而她的手却在这时被牢牢抓住。
    她的眼眸猛的一颤……能让她的身躯如此毫不设防的被抓住,也只有可能是云澈。
    “你要去哪里?”耳后,传来云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没有回首,千叶影儿淡淡道:“现在的你应该并不想见到我,等你想见我的时候,再来梵帝神界找我吧。”
    这个极度骄傲的女子,极为冷淡威凛的声音落下之时,还是不慎拖起了一瞬的颤音。
    握着她手腕的手掌轻了一分,但却没有松开。而在她耳畔响起的声音却变得格外之温和:
    “她是我黑暗中的月,带我重沐明光。”
    “而你,是我黑暗中的影……至暗之时,你都陪伴左右未曾离开,如今,你认为……我会让你从身边逃离吗?”
    “……”千叶影儿愣在了那里,眼前一阵剧烈的恍惚。
    “北神域时,我曾说过的‘将来’……”他看着她的金发和侧颜,轻轻道:“我从没有忘,你也不可以忘。”
    池妩仸:“……”
    沐玄音:“……”
    “……”千叶影儿没有回应,风声微啸,明明是温暖的和风,却让她的身躯出现了轻微的战栗,随之她的肩膀开始颤抖……逐渐的剧烈……怎么都无法停止。
    依然没有将千叶影儿松开,他拍了拍怀中水媚音的后背,轻语道:“媚音,带我去……那个地方。”
    “千影,你也一起来。”
    千叶影儿却是没有听话,而是猛一甩手,头也不回的瞬身远去,绝不让云澈看到她此时的样子。
    不需要言明,聪颖如水媚音,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地方。
    “嗯!”轻轻的应了一声,乾坤刺在她娇小的手儿间现出,耀起一抹淡淡的绯红神光。
    一瞬,带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于原地。
    沐玄音和池妩仸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变了。”沐玄音一声轻语,半为叹息,半为释然。
    “不是他变了,而是他眼中的世界变了。”池妩仸微笑着道:“而且变化的天翻地覆。”
    “嗯。”沐玄音颔首认同。
    “你说,要不要将‘云希’的事告诉他?”池妩仸忽然问道。
    一向神智果决的她,却在问询着他人之意。她不知道如今算不算一个合适的时机……又或者,永远都不会有合适的时机。
    “……”沐玄音摇了摇头,道:“还是忘记这件事吧。作为帝后,你该多想想帝子的事情。”
    池妩仸抿唇而笑:“如果是你的孩子,我可是很愿意立为太子哦。”
    “……”沐玄音转身:“忽然离开这么多天,无心肯定担心了。他说的那些事,便交给你了。”
    沐玄音远去,池妩仸却没有随之离开,而是看着远空,静立了许久许久。
    “夏倾月,我果然……从来没有看错过你呢。”她微笑着轻语,心中也释下了那个压覆许久的执念。
    “只是,你究竟为什么要选择离去……你不肯说,他也不肯说……”
    “秘密,真是美丽又讨厌的两个字。”她微笑着:“让我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对你释怀了。”
    …………
    南神域,遥远的角落。
    前方,是以乾坤刺的空间神力为基底,以月神界特有的隐月之力所铸的隔绝结界,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却可以将气息做到极大程度的隔绝。
    也正是这个特殊结界的存在,已能调动四域之力的池妩仸始终未能寻到消失月神的踪迹。
    此时离得近了,云澈已是清晰感知到了月神的气息……八个不同的月神气息,皆在其中。
    还有二十七个月神使的气息。
    “这个星球,倾月姐姐很早就已经找到。这个结界也是很早布下。”水媚音轻轻道:“她和我说,云澈哥哥回来之后,她会将月神界的核心都藏匿于此处,待将来,云澈哥哥成为神界之主,再由我,向云澈哥哥提出赦免他们,并将月神界也归还他们。”
    ……
    “媚音,你拯救了他的家人,他的人生,所以,如果是你说出的请求,他一定会答应。而且我相信,像你这般聪颖,那时候一定会想到更好的说辞,更好的方法。”
    ……
    夏倾月当年的话,水媚音一个字都不曾忘。
    但……
    云澈没有说话,身形向前……水媚音手中乾坤刺轻轻一划,两人已是无声无痕的穿过结界,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波动。
    进入结界,众月神的气息顿时变得清晰无比。八大月神此时竟都聚在一起,众月神使也赫然在侧。
    循着气息向前,尚未临近,剧烈的争吵混着隐隐失控的月神气息遥遥传来。

第1933章 曾照暗云归

    “放开……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轰隆!!
    一声巨响,这个脆弱的下界星球发出濒临解体的震荡。
    “够了!”
    低沉的厉喝声中,月无极死死按住赤桀月神的手臂:“现在的神界皆是云澈脚下之地!各方神帝都是如履薄冰,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赤桀月神一把将月无极的手甩开,双目赤红如血:“三年,已经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身负月神传承,曾是何等无上的荣耀。如今,却像条狗一样蜷缩在这下界之地……不!根本连条狗都不如!”
    周围的月神与月神使皆是脸色复杂。
    “这是先帝遗令!”月无极低眉沉声:“你该知道,当年所有人都低估了云澈,低估了北域的可怕!若非先帝安排,我们早已葬身云澈之手!和宙天一个下场!”
    “又是先帝遗令!这几个字我早都听够了!”赤桀月神切齿道:“当年若非她,我们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赤桀!”青瑶月神向前,怒声道:“不许你对主人不敬,更不许污蔑主人!”
    “污蔑?”赤桀月神目光环视,手指点出:“我是不是污蔑,你们心中真的不明白吗!?”
    “先帝和云澈曾为夫妻,有这层联系在,她当年纵然与之为敌,所有人也都清楚自保之下的无奈与明智之举,云澈一统四域后,赦免了那么多王界,遑论月神界……
    “但,她当年不但连番对云澈下杀手,还毁了他出身的星界!就是她这些狠绝又愚蠢之极的决断,才导致云澈对月神界下了最狠的手,害得月神界灰飞烟灭,害的我们今时只能……”
    “住口!”
    锵!
    青芒骤闪,一抹碧绿剑刃切开空间,触及在赤桀月神的喉管之上,青瑶月神瑶月的气息微乱:“你再敢对主人有所不敬……我杀了你!”
    “赤桀说的并没有错。”另一个月神发出唏嘘之音:“瑶月,时至今日,你为何依旧如此袒护于她。”
    “够了,都闭嘴!”月无极怒目而视:“赤桀,你自己想送死可以……但这里一旦暴露,死的可远不止你一个人!你想把这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月神传承都给断送吗!”
    他声音缓下:“再忍一段时间。先帝有言,会有人来接应我们,让我们安然走出这里,到时……”
    “到时,我们去面对全天下人看丧家犬的眼神吗!”赤桀月神吼道:“宙天、南溟、龙神……他们纵然都被灭界,但至少都曾惨战过!”
    “而我们是不战而逃!这是多么大的耻辱,多么大的笑话!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所以呢?我们的尊严荣辱,要比月神的传承还要重要?”月无极以更重的声音反斥道:“我再说一次,我们苟活至今,已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留存月神传承的希望!你难道真的希望月神一脉如宙天、南溟一般吗!”
    月无极从夏倾月手中接过了月皇琉璃,便是现任月神帝。但他的帝威,明显不能与夏倾月和月无涯相较,根本无法真正镇住一众月神。
    将月无极一把推开,赤桀月神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全身一颤,躯体与神情一瞬间僵在那里,如忽遭雷霆轰身。
    所有人也都忽有所觉,同时惊然抬头。
    就在不足三里的上空
    ,他们看到了那个对他们而言宛如噩梦一般可怕的身影。
    “云……云……云澈!!”
    月神之力在骇然中凝聚,刚刚还起着冲突的八月神快速的立身一处,只是每个人都是全身冰冷,在无法克制的恐惧中惊栗。
    月无极立于最前方,十指紧攥欲断……以云澈对月神界的恨意,他的出现,已让他清楚看到了那个他最恐惧的结局。
    云澈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清楚感知着他们的恐惧,以及在恐惧中逐渐凝起的绝望……以及拼死一搏的狠绝。
    “月无极,”云澈开口:“月皇琉璃还完好的在你身上,对吗?”
    月无极牙齿紧咬,丝毫不让的与云澈对视:“是又如何!你如今纵然只手遮天……也休想将它夺走!”
    “我们……誓与月皇琉璃共存亡!”
    “月皇琉璃是属于你们月神一脉之物,我不会将之夺走,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之强夺。”云澈目光俯视,但语气之中却刻意收敛了几分威凌。
    “……?”月无极和他身后的众月神明显愣了一下。
    “我今日来此,是来拜托你们一件事。”云澈继续道,他话语中的“拜托”二字,让愣神中的月神们无疑更是惊愕:“被我毁去的月神界注定不可能恢复如初,我只能……尽我全力,重铸一个新的月神界,这件事上,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没有杀气,没有碎魂的魔威,他的话语,更是让他们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月无极晃了晃头,沉声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我已决定,追封夏倾月为帝后,虽然……”轻吸一口气,云澈垂眉道:“月神界,是她最大的牵挂。我会以我全力,更不惜调动所有可用的资源,来重现月神界曾经的鼎盛荣光。如果你们愿意助我,便在半月之后,到来帝云城。”
    “……”月无极脖颈高抬,双目瞠目,如闻梦音,久久无言。
    云澈与水媚音离开,众月神依旧呆愣原地,许久过去,依然没有一个人真正回神。
    …………
    “云澈哥哥,这些天,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到神界区域,水媚音挽着云澈手臂,不断用水眸上下打量着他:“总觉得,你有了很奇妙的变化。”
    云澈微笑着摇头:“我不想骗你,这些天虽然我一直是坐着不动,但的确经历了很多事,而且,还是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离奇的事……离奇到我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
    “诶?”水媚音更为惊讶。
    “而这个世界上,也的确存在着对谁,都无法说出的秘密。”
    始祖神的秘密,他注定不能言明。
    这时,云澈的目光忽然猛的一侧,身形也随之停止。
    他感知到了夏元霸的气息。
    这里,是南神域一个名为九相界的中位星界。一个广阔的玄台之上,两个神元境的玄者正在激烈交战着。
    其中一人,正是夏元霸。
    进入神界之后,初入神道的夏元霸进步神速,如今已是神元境六级的修为,距离神元境七级也已并不遥远。
    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元境八级。
    在中位星界,神元境的交战难上台面。但以神元境六级硬撼神元境八级……却是激荡的所有观望者热血沸腾。
    夏元霸的咆哮宛若渴血的猛兽,他一次次被击倒,却又一次次站起,即使满身皆伤,但身上所爆发的力量却几乎没有丝毫衰弱的迹象,仿佛无止无境。
    足足领先两个小境界的对手从开始的俯视、轻松,到逐渐的凝神、慎重……到了后来,甚至开始露出了恐惧。
    轰隆!!
    咆哮再起,夏元霸猛扑而出,力量的碰撞,带起近乎不该属于神元境的轰鸣……这一次,崩散的玄气之中,飞出去的不再是夏元霸,而是先前一直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对手。
    砰!
    他砸落在地,却是没有马上站起,而是瘫坐着后退,直接摆手道:“停……停!我认输……你根本就是怪物……怪物!!”
    周围吼声四起,夏元霸傲立的身躯这才猛的半跪而下,全身沥血,但眸中却是兴奋的精芒。
    “很好。”主持选拔的长老点了点头:“夏元霸,后面的选拔,你不需要参加了。去养好伤,三日之后,直接入二十二院。”
    这个结果,无任何人发出异议……以神元境六级将神元境八级战至魂溃,这是何等的天纵奇才。
    “不必了。”
    夏元霸刚要应声,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传来。这个声音响起的刹那,所有哗然之音一瞬消逝,所有人皆面露敬畏,各大长老的身姿也不自觉的矮下了几分,惶然高喊:“恭迎大界王。”
    这只是入院弟子的选拔……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竟会引来大界王的视线。
    “哼,霸皇神脉,何等天赐之迹!岂能荒废于你们手中。”声音愈加的威冷:“夏元霸,你不必入外院了。三日后,到内殿来找我。”
    嗡——
    这番话一出,无疑在众人耳边响起万道惊雷。
    因为他指向的是在场几乎所有玄者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四个字——界王亲传!
    台上,夏元霸缓缓抬头,傲然道:“晚辈夏元霸,谨遵大界王之命!”
    遥空之上,云澈安静的观看着全程,心中感慨万千。
    他初入神界,亦是拜在一个中位星界的师门之下,亦是成为界王亲传弟子。
    夏元霸回到自己的空间进行修养疗愈之时,云澈无声而入,立于他的身前。
    看到云澈,夏元霸先是一愣,随之猛的站起,似乎想要和以往一样兴高采烈的直迎过去,但脚步刚迈出,就又停在那里,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含蓄了许多:“那个……刚都被你看到啦,嘿嘿嘿。”
    他原本下意识的想要喊他“姐夫”,但……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这个称呼,他注定已无法出口。
    “元霸,”云澈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我这边有着全神界最顶级的资源,你更可直接入王界修行……任何一个王界都可。你真的不用这些吗?”
    “还是之前那句话,这次,我想靠自己。”夏元霸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我这倔脾气哪来的。只是觉得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直靠着姐……呃,总是那么依赖你的话,或许就连看着你后背的资格都没有了。”
    看着夏元霸的笑颜,云澈微微别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着真正举世无双的天资。
    ————
    【章节名的原诗句为“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出自宋朝晏几道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第1934章 噩梦深渊(上)

    只要夏元霸亮明自己和云澈的关系,绝对会瞬间将刚才那个要收他为亲传弟子的中位界王吓得屁滚尿流。

    但他不想。在这个新的世界,新的.asxs.,他要以自己的双脚,踩着自己的脚印,一步一步的去成长。

    “好!”云澈自然尊重他的选择。从夏元霸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深隐的炽烈。随着他霸皇神脉的逐渐觉醒,对力量的渴望,还有与之相匹的骄傲也愈加浓重。

    他相信用不了太久,便能听到夏元霸完全依靠自己闯出来的威名。

    “元霸,这个给你。”

    云澈的手中,是一枚折射着微弱红光的玉石……赫然是他身上最后的一枚乾坤玉。

    “它叫乾坤玉,将它佩戴在身,将来若是遇到不可解的危机,无论身在何地,它都可以在短短数息之内,将你传送至帝云城。”

    三枚乾坤玉,一枚给了云无心,一枚给了君惜泪,这一枚,他选择留给夏元霸。

    如此空间神物,等同多了一条性命傍身,无人可以拒绝。夏元霸却是直接摆手:“不用不用,神界的空间穿梭起来有多难,我可是见识过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该浪费在我身上,还是留给无心吧。”

    “而且,”夏元霸神态认真道:“若当真哪天我死在神界,也是我命运或实力不济,我全都认。”

    这一次,云澈却没有顺他之意,而是将乾坤刺以玄气牢牢粘附在他的腰肋之上。

    “元霸,我知道你接下来的道路必定步步铿锵与无畏,但我不希望你去过于决绝的搏命。若你将来当真有什么事……我会一生难安。”

    “……”夏元霸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再拒绝这一枚乾坤玉。

    云澈微笑起来:“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姐夫吧。”

    “啊?”夏元霸对这句话的反应大过先前所有,神态明显的激动起来:“真……真的可以吗?姐夫……呃,姐夫,你是不是……已经不那么恨我姐了?”

    “恨?”云澈目光转过,淡笑一声:“我没有资格恨她,永远都没有。”

    “??”夏元霸全然不解。

    他到来神界的这些时间,已是知晓了姐姐的“一切”。毕竟夏倾月的这个名字,在神界当真无人不知……他知道姐姐是月神帝,知道她当年曾数次要手刃云澈,知道她不惜亲手毁去蓝极星……

    还知道,是云澈,亲手将她……终结。

    今次相见,他没有再称云澈为姐夫,不是不愿,更不是怨恨,而是觉得……自己已无资格。

    “她留给我的不是恨意,而是永远都还不完的债。”

    无法向夏元霸解释太多,他拍了怕夏元霸的肩膀,无比认真的道:“元霸,今后,无论何时何地,务必善待自己。你记住一件事,你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但这个世界,却欠你太多。”

    云澈离开,夏元霸怔立在原地,心弦久久颤荡,一双虎目亦是久久朦胧。

    云澈虽然没有完全言明,但他的话语,已足够让夏元霸明白,他的姐姐,并不是传闻中那个残忍无情的恶人……

    那沉重的心结与愧罪,在太过剧烈的激动中烟消云散。

    …………

    天玄大陆,流云城。

    萧门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安宁。

    萧泠汐正静静的整理着一件件的衣物。这些衣物看上去有些陈旧,偶见破损,但都一尘不染。

    而这些,都是

    云澈年少时所穿。如今云澈已为云帝,所着皆极尽华贵,再也用不到这些,萧泠汐却从未舍得丢弃,反而会经常拿起出翻叠整理一番。

    当年,将这些穿在身上的云澈,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云澈。

    而今,他已站在了这个世界最高的地方,不需要再依赖于她,也无法像曾经那样时刻相伴于身边。从他带着云无心一起踏走神界,又是近一年的时间未有相见。

    这时,她的手停了下来,心中忽有所觉,下意识的转过身来。

    视线之中,云澈便站在那里,脉脉的看着她,或许已经静立在了那里很久。

    “小澈。”萧泠汐轻唤出声,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瞳眸中的身影已是快速临近,然后将她轻轻的抱在胸前。

    “啊……”萧泠汐一声轻吟,短暂失措后,双臂轻轻拢住他的后背:“你回来了……和无心的神界旅程结束了吗?”

    “还没有。”云澈回答,他闭着眼睛,紧紧抱着她,手臂轻轻的收紧着。

    “欸?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萧泠汐有些担心的问。

    云澈摇头:“没有。就是……忽然特别想你,所以就回来了。”

    “……嗯。”萧泠汐没有多问什么,很轻的应了一声。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会在下一刻给予你怎样的“惊喜”。

    怀中的女子,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小姑妈”,是始祖神的转世……

    他一个凡人,竟让始祖之神重损自己来予以成全……

    或许,这是始祖神创世以来,整个混沌世界发生过的最荒谬之事。

    他无法说出任何契合的言语,唯有将萧泠汐牢牢的抱紧,再抱紧……

    随着始祖意志的沉睡,她将再不会出现那些恍惚的“梦境”,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始祖神……只是最纯粹的萧泠汐。

    这一世完结之后,始祖神将进入下一世轮回。与始祖意志相融之后,“萧泠汐”将成为她始祖人生中很微小的一段记忆,云澈的存在,也将只是天地之间稍微特别那么一些的微尘,再不可能如此世一般对他。

    而自己这一世完结之后,则会永恒消弭。

    龙神古籍上记载着一句话,随着轮回井的崩灭,“世间再无轮回”。

    随着诸神时代的覆灭,“轮回转世”也早已断绝。他当年的“轮回”,是始祖神力催动轮回镜所促成的特例。

    随着始祖意志的沉睡,这种“特例”也不会再现。

    那么……

    这唯有一世,他定要给始祖神……不,是他的泠汐最无憾的陪伴。

    …………

    又是一年匆匆而过。

    而这一年间,神界发生的最大的事,莫过于云帝宣布立双后,以池妩仸为魔后,同时……追封逝去的夏倾月为神后。

    同时宣布暂缓帝界之修建,倾诸界之力,重建月神界。

    只有昭告,没有任何一字的解释,却无疑引发了无数的猜测与传闻。

    而这一年,对众月神和月神使而言,简直像是一场许久都未能醒来的梦。

    数年的潜藏,他们迎来的不是云帝的追杀降罪,而是将他们邀回……先帝被追封为神后,月神界的重建,更是如他所宣告的一般,真真正正的倾注着所有可调用的力量。

    云澈亲自选择了一个最为合适的星界,重建的速度之快,倾

    入的人力、资源之巨,都大到了远远超乎所有月神想象的程度。

    短短一年,新建的神月城虽无法再现曾经的当空月芒,但已现出清晰的轮廓。

    与之同时,这一年的时间,云澈几乎有近半都在这新生的月神界中,用自己的眼睛默默看着它逐渐现出记忆中的轮廓。

    …………

    太初神境,无之深渊。

    叮!

    空间崩断,但响起的,却只是一瞬的轻鸣。

    君惜泪缓慢折身,背后的无名剑未有出鞘,但周围百里空间却尽是无名剑芒。

    在太初神境的这些年,她的玄力几乎未有进境,但对极道剑气的驾驭,却开始步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玄妙境界。

    目睹着她无痕断空的一剑,君无名脸上现出久久不散的宽慰笑意。

    他面色红润,目光清澈,比之去年,竟像是仿佛又年轻了许多。

    君惜泪身影落下,来到君无名身前:“师尊,我终于……真实的碰触到你说的那个境界了。”

    “呵呵,”君无名微笑着:“你碰触此境,只用了不过三千余载,比之为师当年不知胜出几许。泪儿,今生能得你为传人,是为师毕生之大幸。”

    “不,能遇师尊,才是弟子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君惜泪拜下身来。

    “能看到刚才的一幕,无憾之余,为师唯有万谢上苍。”他垂下眼眸,笑意未减:“我们师徒,也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君惜泪猛的抬头,双眸瞬间染泪:“师……尊?”

    君无名抬起手臂,他的肌肤不见苍老,反而覆着一层晶莹的微光。

    倾注他一声意志的剑意在此刻犹若实质一般的涌出,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彻底弥散于天地之间。

    “无需悲伤,”君无名微笑道:“为师会走的毫无遗憾。这几年,一直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走后,你也终于该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人生……要如你对剑一般执着,一般炽烈,不要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双膝跪地,君惜泪已是泣难成声:“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一阵风吹来,却是带着不该出现于此地的躁动。

    君惜泪满心悲戚,并无察觉。

    但这股异常的风却没有在拂过后消弭,而是在卷动中愈加激荡,随之,竟带起空间的战栗。

    君惜泪愕然抬眸,盈满雷光与剑芒的瞳眸之中,清晰着映出一道又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痕。

    “!?”君无名安若古松的神情也在这时出现了变动。

    轰隆!

    轰隆隆!!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空间的动荡只持续了短短数息,紧随而至的,竟是恐怖绝伦的空间爆鸣!

    这是太初神境的世界,这是临近无之深渊的空间!

    视线在震荡中扭曲,空间裂痕如疯了一般的崩开蔓延……这骤然袭至的可怕异象,是几乎只会出现于神帝之战的空间灾难。

    也是在这时,君惜泪才骇然察觉,这突然出现的异变,竟是从无之深渊的方向辐射而至。

    “快退!!”君无名一阵低喝。

    君惜泪如梦方醒,一股玄气带起君无名,以极快的速度远远遁离……但后方,空间崩塌的却愈加剧烈,如滚滚欲噬万灵的浪潮,死死的跟随于他们身后。

第1935章 噩梦深渊(下)

    遁出近千里,后方忽然又是一声爆鸣,布满裂痕的空间彻底散碎,其中的一切都被绞碎成千形万状的碎片。

    而这场突然爆发的空间厄难也似乎就此休止,空间的爆鸣声和翻腾快速缓下。

    惊魂未定的君惜泪缓下身来,螓首转过……视线之中,一道无比诡异的玄光正冲天而起,直贯太初神境灰白的苍穹。

    而这道玄光的下端,赫然连接着……明明会将一切都吞灭成虚无的无之深渊!

    “那是……什么?”君惜泪发出失魂的低语。

    君无名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视线,却不在那道玄光之上,而是无之深渊周围,那一片依旧在动荡的空间和尚未散去的浓厚烟尘。

    烟尘缓慢飘散,逐渐变得清晰的视线之中,缓缓站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影子。

    “这里……”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声音嘶哑,带着些许的痛苦与忐忑:“这里……是?”

    “呵……呵呵……”这是另一个男子的低笑声:“居然还活着……可惜,这让人厌恶的渊尘,我们终究还是……呃?”

    声音顿住,所有的身影也都猝然定格在了那里,仿佛时间忽然停止了一般……随之,他们的身影开始颤抖,并发出阵阵撕心裂魂的狂吼:

    “不……不是渊尘……”

    “这不是渊尘……这不是渊尘!!”

    这忽然爆发的吼叫声,竟让君惜泪眼前猛的一黑,双耳更是瞬间失聪,五脏六腑亦剧烈翻腾,几欲吐血。

    轰隆!

    最前方的人影手臂挥舞,霎时灰尘散尽,现出了七个人影。

    这七人皆是完全陌生的面孔,身上都带着程度不同的伤势,但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唯有极度的激动与兴奋。

    而他们身上所溢散的气息……

    人生将尽,万念皆空……但此刻的君无名,一双瞳孔却呈现着极度的收缩,仿佛正在承受着这五万载人生之中最大的骇然。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这里没有渊尘……没有渊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狂肆的大笑,震荡的君惜泪躯体晃荡,摇摇欲坠。

    “走……快走!”

    君无名发出低沉的颤声,君惜泪却在灵魂激荡下毫无反应。

    不止她的灵魂震颤,周围的整个世界,都在隐约的颤抖着。

    不安的气息,逐渐的笼罩向整个太初神境。

    “骑士大人,通道尚未闭合,我们该马上将意念传回!让众位神官大人知晓我们已经成功!”

    被称作“骑士大人”的男子一身灰色软甲,身材高大,深陷的眼窝之中却射出着骇人之极的寒光。

    相比于他人遍体鳞伤,他周身上下几乎不见一丝血迹。

    “哼,何需你来提醒。”他目光缓慢扫动着四周,神态、言语不见激动之色,冷毅的可怕:“意志已然传回,这条‘通道’,也差不多该……”

    轰嗡——

    话音未落,那道贯穿深渊与苍穹的白芒忽然崩散。

    无之深渊亦在这时归于平静,如以往般浩渺无尽。

    通道消失,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内心那超越一切的振奋。

    “昭光,昭冥,伤势如何?”银甲男子淡淡问道。

    被他喊到的两人移身到他的身后,同时回应道:“相较这破渊的盛举,这区区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这里,应该便是记载中的太初神境。”银甲男子缓缓的抬手,仿佛在拥抱着这个全新的世界:“没有渊尘……完全没有渊尘的世界啊,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新的时代将以今日为.asxs.,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新时代的先驱者。”

    “未来的时代,将永恒记载着今日,以及我们的名字!”

    “而这个世界,也如那些‘外来者’说的一般脆弱。”

    他五指曲起,轻轻一划,就是这么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竟让空间如薄纸一般撕裂:“脆弱的空间,脆弱的法则,还有……脆弱的生灵。”

    他的目光陡转,视线所至,赫然是君无名与君惜泪所在。

    也是这一刹那,惊魂中的君惜泪一声低呜,一股无比沉重……沉重到超越平生所有,甚至超脱认知的威凌重压而下,让她一瞬间便跪了下去,玉颜之上痛苦不堪。

    她的修为是神主中期,更有着极深的剑道造诣,纵是全力状态的云澈,也断无可能仅凭气场将她压制到如此程度。

    仿佛整个世界都横压在了身上,那种强烈无比的卑微感,仿若蝼蚁面对着高不见顶的擎天之岳……生不出哪怕一丝一毫抵抗的力量,甚至意志。

    她是中期神主,她是剑君传人,谁人敢相信和想象,这世上竟会出现让她卑微至此的力量。

    君无名依旧傲立原地,只是周身传来着骨骼碎断的爆响声,声声骇心惊魂。

    “神主境?”被唤做“昭光”之人目光微凝:“【外来者】所言,能深入太初神境者,基本便是这个世界最高位面的存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们的话语,君惜泪无法听懂。她的身躯在无比剧烈的战栗着,不愿屈服的意志拼命的催动着玄力和剑意……但与之并存的,是深扎入每一丝骨髓的恐惧。

    他们……

    是……谁……

    这股……力量……

    吼————

    一声威凌震魂的龙吟声传来,随之苍穹微暗,一个巨大的灰影从远空而至,张开的龙翼遮天蔽日,俯瞰着无之深渊前的七个身影。

    “何人竟敢为祸太初神境!”

    巨大的响动,崩塌的空间,极度异常的气息,彻底惊动了太初神境的帝王——太初龙帝,让它亲自现身于此。

    巨大的龙影,天倾般的龙威,却没有在七人的身上带起一丝的惊容。

    银甲男子缓缓的抬起手臂,口中发出平淡,却如天谕一般傲然的声音:“吾名陌悲尘,为侍奉渊皇与神官的深渊骑士,亦是深渊破界的先驱者。”

    “你们很是有幸,成为最先聆听深渊昭颂之人!从今日开始,这个世界,便由深渊接管。作为此界之生灵,你们只有两个选择……”

    “臣服于深渊,或者……死!”

    陌悲尘,完全陌生的名字。

    太初神境之中,太初神境之外,百万载的记载之中,亦从未有过“陌”姓的至高强者。

    “深……渊……”太初龙帝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

    存世长久,从这七人的身上,它察知到的气息无比之陌生,无比之危险。

    没有力量的肆虐,但空间却在不住的颤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恐惧和不安着什么。太初神境的气息亘古宁静

    古朴,而此刻的气流,却呈现着无法形容的诡异。

    庞大的龙帝神识一一碰触在七人身上……

    最后方的四人似乎刚经历过灾难,遍体伤痕,但即使如此,所外放的玄气依旧强大到足以惊骇整个神界……任何一个,皆是神主境的巅峰。

    即使是在受创的状态下,带给它的威压,竟都完全不下于当年的龙白!

    龙白之强大,在于他是承载稀薄龙神血脉的龙!上限本就高过其他所有种族。

    而这四人……却是人族!

    这样的人,现世只存云澈一人,而他,是至高无上的云帝……此刻,竟一下现出四人!

    前方两人,它的龙魂临近之时,竟仿佛碰触到坚不可摧的壁障……无法探及。

    而最前方……那个自称“陌悲尘”的银甲男子,它的龙魂触及之时,竟瞬间痉挛,仿佛一只卑微的幼虫,在无知近触着一只吞天的巨蟒。

    短短数息,却是几乎撕裂龙魂的惊骇。

    “外来的旅者吗?”龙眸凝视向虚无的深渊,太初龙帝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说出着唯一的措词:“这不是你们应该到来的世界,归去吧,这个世界会铭记你们留予的安宁。”

    “呵呵呵,哈哈哈哈。”陌悲尘笑了起来,并不震耳的狂笑,却是贯穿着太初神境的每一个角落,惊醒着无数安静中的生灵:“外来的旅者?不,我们只是回到了我们该回的地方。”

    他再次抬臂,做出拥抱前方世界的动作,脸上带着几分陶醉……陶醉中又隐隐带着几分痛楚:“没有渊尘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纯净安平的世界。”

    呼!

    风声骤起,陌悲尘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几分狂躁与狠厉:“这本来就是应该属于我们的世界,你们可知我们为了回来……经受了多么巨大,多么长久的苦难!”

    “而你们,却可以尽享这没有渊尘的世界,反称我们为外来者……呵哈哈哈哈!”

    耳边之音字字皆如碎魂之雷,君无名身体晃荡,却依旧傲立不跪……他的目光倾斜,看向了那枚由云澈附于君惜泪腰间的绯红玉石。

    苍老的手指微动……却无法释出一丝的剑气。

    太初龙帝的龙躯如被飓风席卷,剧烈摆荡。它的龙吟也已再无法保持平静威严:“你们究竟是何人,来自何方,意欲何为!”

    “聒噪。”陌悲尘目光上倾:“这是一个无法诞生神的世界。神主境便为极致,你大概便是这世界的帝王……呵呵呵呵。”

    “深渊即将接管这个世界。你的时代也该终结了。你这个卑微的王,便在我的手中……荣为这迎接新生时代的祭品吧!”

    他的手臂骤然抓出,一瞬间天翻地动,空间如断开的浪涛般被劈裂,直轰遥空之上的太初龙帝。

    “嘶吼~~~~!!”

    凄厉的龙吟瞬间弥空,太初龙帝的强大龙躯竟被瞬间扭转成了一个无比骇然的姿态,漫天龙血如暴雨般浇淋而下,伴随着比九霄玄雷还要恐怖的龙骨碎断之音。

    龙鳞飘飞,苍灰色的龙躯快速被赤血染红,痛苦龙吟带动着绝望龙怒,太初龙帝挣扎出空间漩涡,却没有竭力遁逃,而是卷动龙血暴雨,飞扑向那七道明明渺小,却比无尽深渊还要阴暗的身影。

    “反抗?”陌悲尘嘴角斜起卑怜的弧线:“可悲的凡灵,早已忘却了何为神之真鳞。”

    “在神之恩泽中……永恒葬灭吧!”

第1936章 灾厄奏鸣

    陌悲尘张开的五指猛一收拢,霎时,仿佛整片天地的空间都被撕扯压缩。

    灰白的苍穹直接塌陷,太初龙帝的庞大龙躯亦在这股完全超越认知的恐怖力量下被毁创的千疮百孔。

    不过短短数息,它所受创伤之重,已超越当年与西神域之战。

    也同样只是短短数息,它知道自己已是陷入不可挣脱的死境……施加在它身上的,是根本不该存在于当世的力量。

    吼————

    这声龙吟,远比先前更加的凄厉,也更加的震魂……它号令着所有太初之龙不得临近,告诫着太初生灵灾厄的降临,而自身依旧催动着所有的太初龙力,向这外来的灾厄挥出着反抗的龙爪。

    百里……十里……千丈……

    它的躯体被层层撕碎断裂,扑落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无力。

    终于,它的龙影停滞在了半空,定格在了距离陌悲尘尚有百丈的前方……然后碎散成数段,无力的坠落。

    龙帝之吟,亦永恒消逝于太初神境之中。

    携着龙之高傲的反抗龙爪,终究还是未能触碰到眼前那来自深渊的凶影。

    与西域之战,它为龙白重创,又与一众龙神惨战,都未曾陨落。

    龙白死后,它便是当世最强之龙。

    今日,却尚未能触及对方,便惨烈葬身。

    轰嗡!!

    最后的龙威,卷起万里风沙,却只带起陌悲尘上扬的发丝和衣角。

    手臂不紧不慢的垂下,陌悲尘低哼一声:“不错的意志。可惜龙族的孤高,让它们不适合成为引路的走狗,只会成为绊脚的石头。”

    “在迎接渊皇驾临之前,我们要做的,便是……”

    刹!!

    就在这时,一声无比尖锐的嘶鸣声响起,陌悲尘的声音忽止,目光陡转,就连他的躯体,也出现了一瞬不正常的动荡。

    因为他正横压在远方两人身上的气场,竟被一股锋利异常的气息生生戳破。

    锁止的空间猛然动荡,君惜泪一个踉跄,重重扑倒在地……而一道剑芒亦在这时穿空而过,正中她腰间的乾坤玉。

    乾坤玉破碎,带起一抹乍闪的绯红神光。

    “嗯!?”陌悲尘的眸光动荡,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够强行撕破他的力量压制。

    不过,他马上手掌翻动,气场的缺口瞬间消失,再次重压而下。

    唔!

    君惜泪一声闷哼,再次被万岳压身。

    她牙齿紧咬,用尽全力转过头来……瞳眸之中,是无尽的惧,无尽的悲与伤。

    君无名依旧傲立在那里,即使是倍增的气场,也未能让他屈膝。

    他苍白的发丝在缓慢飞舞,周身覆着一层淡淡的白芒……而每一丝白芒,都蕴着万千剑气。

    一双苍老的眼瞳,亦飞舞着无止无尽的剑影。

    剑……解……

    而这两个透着虚幻与绝望的字眼现于君惜泪的心魂与瞳眸……这一刹那的画面,也永恒刻印于她的生命之中。

    “多舛之世,灾厄又起。”

    她的耳边,响起君无名温和如水的声音:“泪儿,无论前路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刹~~

    君无名身影虚化,他的毛发、血肉、骨骼、意志、灵魂化作万道剑芒,将陌悲尘的气场贯出万道沟壑。

    陌悲尘身体猛的后仰,脸色首次微变。

    而君惜泪的身上,绯红神光已将她笼罩,她唇瓣开合,却来不及发出一个字音,便已消失在了那里。

    “嗯?”

    陌悲尘目光微动,身影穿裂空间,几乎是瞬间便移位至君惜泪先前所在,随之眉头猛的一沉。

    不过刹那之隔,他却几乎未触碰到任何刚刚完成传送的空间痕迹。

    他的周围,道道剑芒交织成一个浩渺而梦幻的剑阵,在飞舞中缓缓的弥散于天地之间。

    只是这幅剑君以己躯所释的绝景,却未能现于任何一个当世之人的瞳眸。

    “骑士大人,如何?”

    被称作“昭光”、“昭冥”之人快速跟上,他们察觉到陌悲尘的脸色变化,低声问道。

    陌悲尘手臂一甩,淡淡道:“那个老头子竟以剑气刺穿了我的气场,而那个女娃,将她送走的空间之力有些怪异,居然让我寻不到传送痕迹。”

    “哼!看来,这个世界的生灵,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呵呵,”南昭冥低笑一声:“他们本可以成为深渊接管这个世界的引路者,却不惜以死放弃这无上的殊荣,何其的愚蠢。”

    陌悲尘转身,目光扫过六人:“去寻找这个世界的出口,出口之外,是一个名为神界的地方……”

    “而那里,是我们真正的故土!也是未来属于我们的全新世界。”

    “身为随从骑士与准骑士,你们该知道此刻降临于你们身上的,是何其伟大的重任与荣耀。”

    他张开双臂,双目如炬,口中低吼:“肃清障碍,控驭诸界。然后让这个世界以臣服之姿,俯首恭迎渊皇的驾临!”

    …………

    帝云城上。

    下层的殿堂,内蕴的空间,彩脂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的全力交战,她已是筋疲力尽。而对面的云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面不红气不喘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身前,笑吟吟的道:“不愧是我的彩脂,剑威越来越厉害了,我感觉我全身的骨头都快被震散了。”

    彩脂斜他一眼,哼鼻道:“你骨头比你脸皮都硬,我可没能耐给震散。”

    云澈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然后忽然道:“彩脂,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需要你亲手去对付的人,为什么这几年,你还一直这么辛苦的修炼。”

    彩脂怔了一怔,道:“大概,是我想达到哥哥当年的高度吧。”

    云澈沉吟一番,道:“我感觉,如今的你,应该已超越了你的哥哥。”

    “还不够!”彩脂眸光一凝,语气恨恨:“至少要有一天,我能凭自己的力量,将千叶那个女人狠狠的打上一顿……哼!”

    云澈摇头失笑:“我就知道……”

    千叶影儿当年造的那些孽……现在已成为他最为头疼的事。

    经历了与西神域一战后,彩脂对千叶影儿已然没有了先前那般强烈的杀意,但绝不代表消弭了恨意。

    每次彩脂和千叶影儿碰面,那眼神和气息的碰撞都让他头皮发麻。

    “继续!”

    彩脂在这时起身,天狼魔剑再次现于她小巧玲珑的手儿之间,她看着前方,很是认真的说道:“天伤无心剑威力极巨,但必须以爆发的恨意为驱动……我一定要找到将其改造的方法,才能不负这遗自哥哥的天狼之力和仅存的星神之名。”

    “好!”云澈也站起身来,手臂伸出。

    但劫天魔帝剑尚未现出,彩脂的娇躯却是忽然一颤,随之星眸中凝起的神光陡然散灭,就连身上的玄气都忽然沉寂。

    “怎么了?”云澈眉头一凝,连忙问道。

    彩脂唇瓣开合,发出带着深深难以置信的轻喃声:“太初龙帝……死了。”

    “……!?”云澈面现惊容。

    …………

    阎一阎二阎三并排蹲守在帝云大殿前,无所事事的盯着前方。

    “唉,”阎三吐了口浊气:“好久没杀人了,这骨头都开始痒了,这淡出鸟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就你这老鬼废话多。”阎二阴声道:“难不成你想让主人把你丢回永暗骨海里去?”

    阎三猛的一缩干枯的脖子。

    一个人影携着帝威快速临近,赫然是南域轩辕帝亲临。抬眼面对皆在的三阎祖,这个南域神帝的气势瞬间弱了大半,甚至匆忙下拜:“三位阎祖前辈,轩辕有要事求见云帝,还望……”

    不等他说完,阎三已是发出嘶哑的森然之音:“主人正在闭关修炼之中,近两月谁也不见,退下。”

    “可是……”

    “滚!”

    “啊……是是是。”三阎祖之魔威何其恐怖,堂堂轩辕帝被惊得一个哆嗦,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慌忙退步,然后转身飞离。

    一个时辰之后,苍释天浮空而至,踏足于帝云城上。

    如今的苍释天,与当年已是不可同日而语。维序者总统领之名,让他在神界的地位隐隐凌驾于诸神帝之上,在面对三阎祖时,他依旧是神态笃然,毫无轩辕帝的那般惶恐。

    “三位阎祖前辈,释天有要事需禀请云帝定夺,不知云帝可在殿中?”

    “主人正在闭关修炼之中,近两月谁也不见,退下。”阎三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半只,阴森无力的重复道。

    “那释天便不打扰,告辞。”

    没有半字赘言,苍释天直接转身离开。

    “tui!”阎三恨恨的啐了一口:“让他滚就滚,怎么就不来个不开眼的让我们狠揍一顿。”

    阎三刚念叨完,前方的空间忽然红光一闪,一个身影急坠而落,砸落在地。

    君惜泪。

    她趴跪在地,失魂了足足数息之后忽如从噩梦中醒来,猛的抬首,一眼看到了那三个外在特征太过明显的三阎祖。

    她猛的起身,飞掠向三人,泪光从她的眼角飘散向身影的两侧,临近三人之时,她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却已来不及站起,带着泣音喊道:“云澈……云澈在哪里……我要见他!”

    “大胆!”本恹恹欲睡的阎三一双老目瞬间圆瞪,破口大骂:“哪来的小崽子,竟敢直呼主人名……”

    他话音未落,屁股上已被狠狠挨了一脚,剩下的话也被直接踹回肚子里。

    一脚踹飞阎三,阎一跟上一句喝骂:“你特么瞎啊!这是女人!”

    听到“女人”二字,阎三瞬间清醒,刚要骂出口的话再次憋了回去。

    虽然不是帝妃,但能直接身降帝云城的女人……那能是一般女人吗!?

    “小姑娘,”阎二“和颜悦色”道:“主人最近正在闭关修炼,不得受扰,你迟些时日再来拜访如何?”

    “不,不行!”君惜泪身躯前移,猛烈摇头:“我必须马上见到他,他在哪……在哪……云澈……云澈!!”

第1937章 厄夜弥空

    在帝云城如此放肆,换做他人早已被三阎祖一人一脚踹到千里之外。但面对君惜泪,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阻隔,半天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又招来什么无妄之祸。

    “小剑君?”

    阎一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传来彩脂的低吟。云澈的气息也出现在感知之中。

    云澈和彩脂提前走出,三阎祖瞬间如释重负,连忙放开了对君惜泪的阻滞。

    一眼看到云澈,君惜泪混乱不堪的心绪瞬间决堤,她完全顾不得其他,一个踉跄扑向了云澈,冰冷的双手死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云澈,你快走……快逃!你不可以死……只有你……绝对不可以死!”

    “……!?”云澈凝聚错愕的眉梢瞬间沉下。

    以云澈如今的实力和他掌下所控驭的一切,别说让他死,这世上怕是连个像样的威胁都根本不存在。

    君惜泪这番话在任何人听来,都只会当成失心的笑话。

    太初龙帝的忽然陨灭,让他心生巨大疑惑,也提前和彩脂结束了闭关。而眼前的君惜泪……她的眼神、气息都错乱到极不正常,再加上她的言语,让他心中的疑惑陡然化作难抑的不安。

    他伸手按在君惜泪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

    来自云澈的气息却无法快速平息君惜泪心魂的混乱,她颤荡着眼眸,发出断续艰涩的声音:“无之深渊……的人……太初龙帝死了……师尊……师尊……”

    先前被极度恐怖的威压和震惊冲击到近乎魂溃,此刻提及师尊,悲戚才猛然涌上,让她瞬间泣不成音。

    泪落如雨,但她终归是小剑君,螓首垂下,忍泣颤音:“看我的……记忆……”

    她的魂海就这么在云澈面前完全敞开……这是极悲之下,却又源自最深潜意识的信任。

    “你知道太初龙帝怎么死的?”彩脂猛的向前一步。

    云澈抬手挡了一下彩脂,按在君惜泪肩膀上的手掌微微收紧,一抹魂力缓缓的侵入君惜泪毫无设防的魂海之中。

    君惜泪前一刻钟的记忆顿时完完整整的映现于云澈的意识之中……刹那死寂,随之,他的瞳孔一点一点的缓慢收缩,气息更是无声敛紧,未有变动的五官却是快速铺开一片幽暗的阴霾。

    “发生了什么!?”

    云澈的气息变化太过剧烈,让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彩脂心脏骤紧。

    云澈没有说话,手掌抬起,指尖触碰在彩脂的眉心,默然将刚才攫取到的记忆倾入她的魂海之中。

    一瞬间,彩脂的气息如被万千磁石所摄,死死的凝结。

    信手压覆剑君师徒,抬手摧灭太初龙帝……

    陌生的身影,陌生的异象,陌生的言语,陌生的力量……

    云澈也好,彩脂也好,他们都是立于当世最高位面的人,清楚知道现世力量所能达到的极限。

    也因而无比的清楚,来自君惜泪记忆的,分明是超越……还是远远超越当世界限的力量!

    更是根本不该存在于当世的恐怖力量!

    彩脂心中的骇然无以复加,那是一种认知的崩塌,而伴随这种崩塌的,是这方明明已被云澈死死控于掌心的天地……猝然剧变!

    “怎么……会……怎么会……”彩脂失神呢喃,躯体如眼神一般飘忽:“他们是谁……”

    “深……渊……”云澈目视前方,双手不自觉的收紧着。

    猝死的太初龙帝将他与彩脂惊动,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引发这一切的,竟会是……认知之外的存在。

    深渊……

    通道……

    渊尘……

    渊皇……

    骑士……

    新时代的先驱者……

    神之真鳞……

    一个又一个的字眼从君惜泪的记忆撞击在云澈的魂海之中,声声皆悚世,

    字字如天崩。

    “快逃……快逃!”

    君惜泪的手掌依然死死的抓着云澈,发出近乎哀求的泣音:“到一个……谁都找不到你的地方……那些人是怪物……只有你不能死……只有你……是未来……唯一的希望……”

    虽然灵魂已是混乱、惊惧、悲怆到几乎破碎,她依旧清楚的知道那些“怪物”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云澈没有说话,他目视前方,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三阎祖都深深感知到了气息的诡异,大气不敢喘一口。

    终于,云澈轻轻推开君惜泪,他的前方,一个传音玄阵无声铺开,随之响起他冷静中带着沉重的声音:

    “媚音,立刻用乾坤刺带魔后、玄音、千影、苍释天、麒天理、青龙……”

    声音忽顿,云澈又忽然转口:“等等,尽可能留存乾坤刺的力量,只带魔后一人速至帝云城。”

    传音终止,水媚音没有多问一个字。云澈的言语和语态,足以让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何其严重的大事。

    一息……两息……三息……

    绯红神芒微耀,水媚音与池妩仸的身影已是现于前方。

    “发生何事?”

    第一个瞬间,池妩仸便已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尤其是云澈与彩脂的面孔,呈现的是绝不该出现的阴暗。

    “短暂的平静,结束了。”

    云澈一声让人不安的低叹,将来自君惜泪的记忆,转予了池妩仸和水媚音。

    当震惊太过强烈,强烈到认知和感知一时无法承受时,引发的不是情绪的剧动,而是空白与失声。

    第一次,心智妖如池妩仸,气息与魂息都久久的定格。

    “魔后,”云澈开口:“我想听你的判断。”

    “……”池妩仸魔眸微动,随之缓缓合眸,许久无言。

    短暂的记忆,不长的言语,寥寥的七个人……却需要她的强大魔魂以最长的时间,最慎重的方式去消解。

    “无…之…深…渊……”水媚音一声轻念:“他们,真的是从……无之深渊中出来的人……那明明是一个……将一切化归虚无的深渊啊。”

    “难道记载是错的,深渊之下……一直都是另外一个世界?”

    “记载没有错。”云澈沉声道:“就在一年前,我曾与……始祖神的意识对过话。”

    “……!?”池妩仸闭合的眼眸猛的一动。水媚音、君惜泪、彩脂也全部惊然。

    始祖神,这是绝对意义上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三个字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如今局面,他已不得不如此之早的言出这个本欲永远封存心底的秘密:“她告诉我,如今我们所在的世界,并非是完整的混沌世界。当年,她为了创造一个能衍生众多生灵的世界,将原始混沌的生与灭分离。”

    “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便是生之世界。而深渊,是灭之世界。记载中将坠入其中的一切化归虚无的力量,便是那些原始的灭之力。两个世界以太初神境为连接点,一生一灭平衡而存。”

    “但是……在神魔恶战的末期,一直未曾彻底消散的始祖意志偶然发现混沌的世界出现了明显的异常,鸿蒙之气,神道灵气,黑暗魔息……都莫名流向了一个方向。”

    “无之深渊。”

    “也是在那时,她才惊觉,她创世之时赋予无之深渊的法则在经历了极其漫长的岁月,以及神魔恶战的冲击后,竟出现了缺口,并快速崩坏……最终完全脱离了原有的法则,到了残存的始祖意志都无法探知的程度。”

    “也就是说,”水媚音用很轻的声音道:“从那个时候,也可能是更早的时候,脱离了原本法则的无之深渊,已不再是只有毁灭的无之深渊?而可能……逐渐的自成法则,自成世界……”

    “……”云澈无法回答。脱离了始祖法则的无之深渊会发生怎样的异变,连始祖意志都无法给出答案,她一直但心的,是失控的无之深渊以灭之力量反卷生之世界,这也是她

    选择通过千世轮回重生的原因。

    但,云澈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始祖意志所忧心的深渊之劫竟是如此之快的出现……但方式却不是灭之力量的反卷,而是走出了……

    七个对现世而言真正意义上的恐怖怪物!

    “现在,不是溯源的时候。这背后无论多么的惊世或离奇,都已不重要。”

    池妩仸终于出声,她的一双魔眸睁开,释放出的,是至今为止最幽邃的黑芒。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池妩仸身上。

    池妩仸缓缓说道:“外来者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拥有着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

    她用着略显繁赘的言语强调道:“仅凭气场就让剑君动弹不得,短短数息绝灭太初龙帝……非难以抗衡,而是根本无法抗衡。”

    “比这更可怕的,是这些外来者,怀有着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一声叹息,她轻吐出幽缓压抑的字眼:“世外之世……真是荒谬。”

    是啊,太荒谬了。就如没有丁点前奏先兆,没有任何规则天理,骤然降临于世的噩梦。

    后方,三阎祖面面相觑,面上懵然,心下震骇。

    他们虽为云澈脚下之奴,但奴印之外,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完整无缺。足足活了数十万载的他们,无论认知也好,记载也好……从未听说过什么世外之世。

    “憎恨……”回想君惜泪记忆中的画面和声音,那为首之人所释放的激动与兴奋之外,的确有着让人悚然的憎恨,杀死太初龙帝的手段,带着发泄与残忍。

    “也就是说,”水媚音缓缓说道:“他们是为了毁灭而来?”

    “不,”池妩仸却是摇头:“就他们所言之语,他们想要成为的是统治者,而非毁灭者。所以,他们的憎恨带着克制,虽杀死了太初龙帝,却始终未对剑君师徒下杀手……因为相比一时的发泄,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引路者’。”

    渊皇……这两个字眼撞击着池妩仸的意识,沉重的让她深深窒息。

    这七个恐怖之极的人物,居然只是先驱者

    虽然只是来自君惜泪的些许记忆,但这七个恐怖之人对“渊皇”那深重之极处的敬畏,却足以让人感知的清清楚楚。

    那究竟是何许存在。

    水媚音的双眸依旧幽暗一片,没有因池妩仸的话泛起一丝的明光,低声说道:“他们无论是为毁灭而来,还是统治而来,于我们,都没有任何区别。若神界落于他们的手中,其他人可以选择臣服,但曾经的帝王。必然……”

    她抬眸看着云澈,手指缠紧着他的衣袖:“小剑君说的没有错,云澈哥哥,我们只可以暂避。只要云澈哥哥在,无论他们多可怕,将来……云澈哥哥都可以创造无限的可能。”

    水媚音说的没错,谁都可以臣服。但唯有帝王……哪怕屈膝,也唯有被处决的下场。

    “暂避”,已是水媚音所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字眼。

    “逃……快逃!千万……千万不可以意气用事!”君惜泪泪染双颊,身躯依旧在轻微的发颤,她悲怆、恐惧,却又无比的清醒。亲身承受过那七人的威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云澈也绝对绝对不可能抗衡的力量。

    池妩仸没有再说下去,一双魔眸盯向云澈:“决定权在你。事关存亡,我知道你的决定纵然与我相悖,我也阻止不了你。”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的心脏忽然猛的一滞。

    远穹之上,隐隐传来一阵持续的呜鸣,仿佛整片天地,整个世界都忽然开始了轻微的战栗……许久都未有休止。

    云澈、池妩仸、彩脂、水媚音、君惜泪、三阎祖……还有神界无数的强者,他们的视线如被一股不可抗拒的无形之力所牵引,全部蓦然转向了遥远的星穹……那里,是太初神境的所在。

    “他们……出来了……”君惜泪失神而念。

    周围所漾动的,是整片神界天地的恐惧。池妩仸幽幽吐息:“看来,你连斟酌犹豫的时间,都所剩无几了。”

第1938章 抉择

    神界的中心,太初神境的入口边缘。

    随着空间的一阵剧烈扭曲,七个来自深渊的暗影穿出太初神境,现身于这片俯临当世的神界空间——亦是云澈的掌御之地。

    “神……界……”

    陌悲尘低念着,他缓缓的环视着四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双瞳之中色彩定格,难辨哀乐喜悲。

    “如此低等和脆弱的法则,如此污浊的气息,这当真是当年神族与魔族所在之地?”南昭冥目中七分激动,三分蔑然。

    “神官大人曾言,依照【这个世界的时间轮】,距离神魔皆灭,应该只过去了百万年左右。”陌悲尘闭上眼眸,口中一声低吟:“短短百万年,竟衰落至此,可见此世生灵,何其卑残。”

    “如此卑贱的生灵,却鸠占这神魔之地和他们留下的传承,尽享着这般没有渊尘的世界。呵……咯咯……”南昭光的低念之中,混杂起咬齿欲碎之音:“可笑……可恨!”

    而这番话,也让几人身上同时陡升起阵阵难抑的狂躁与暴虐气息。

    “渊皇悲慈,最不容恶争、欺凌与滥杀。”陌悲尘道:“如今的深渊能这般安平,皆拜渊皇之恩赐。”

    “此地虽卑,但亦将成为渊皇驭下之地。我知你们心中之忿。但,渊皇尊临之时,想看到的定是此地的俯首恭迎,而非血洗之后的恐惧瑟缩。”

    陌悲尘斜眸:“这亦是神官大人的告诫。我们作为秉承着无尽荣耀的先驱者,必被永铭历史。因而,无论为了渊皇还是为己,都当克制己欲,做该做的事。”

    陌悲尘之言让另外六人都是神态一凛。

    南昭冥微吐一口气,道:“通道已成。再有五十年,渊皇便可聚众神之力尊临此地。五十年虽短,但这个以神主为尊的世界,以我们之力,短短数载便可完全控驭。在那之前,适当的释放,倒也并无不可。”

    “五十年?哼。”陌悲尘却是冷哼一声:“你忘记【时间黑潮】了吗?”

    南昭冥先是皱眉,随之脸色一变:“难道说……”

    陌悲尘抬手,掌心现出一枚黑色的轮盘:“每一批先驱者,神官大人都会赐予一枚时间轮盘,用以校对时间。你们自己看吧。”

    轮盘之上黑纹遍布,隐绽暗光。而这些黑纹之下,封筑的是一个绝对独立的时间领域。

    时间领域之中,一点星辰般的明光在快速的游移着,如被暴风席卷中的萤火。

    “十……倍……”南昭冥脸色快速变得沉重:“也就是说……只剩五年!?”

    五指一收,黑色轮盘消失于陌悲尘手中:“另有一事,你们最好记牢。”

    陌悲尘转过身来面对六人,目光寒凛,重威慑心:“神官大人曾说过一句很玄妙的话:此地,对渊皇,对我们,皆为故土。”

    “但‘故土’二字,对渊皇与我等,却又截然不同。”

    “所以,你们纵然心有再多的愤怨,眼中的此地纵然再过卑贱,也最好不要肆…意…造…次!”

    言中隐示:或许,渊皇看重此地,犹胜深渊。

    六人身上原本难抑的兴奋与戾气被生生压下,南昭冥与南昭光皆是快速冷醒。

    “明白了。”南昭光道:“谢骑士大人提点告诫。如此,接下来该如此做,还请骑士大人吩咐。”

    陌悲尘目光转向西方:“太初神境独立于神界存在,我方才杀掉的那条龙,应该是太初神境的主宰,而非神界。”

    “外来者所言,神界以西神域为尊,西神域又以继承龙神血脉,以‘龙神族’自称的龙族为尊,其首冠以‘龙皇’之名,意为神界无上之皇。”

    “皇?”

    这个字,让六人脸色皆变,如闻天大忌讳。

    “渊皇之世,谁敢称皇!”

    “单此一字……当赐万死!”南昭光怒道。

    陌悲尘继续道:“我独往西域,东方,则交予你们。”

    说话之间,他的身影已遥在西方,果决之至,唯有威冷的声音依旧震颤着六人心魂:“渊皇要的是统御,而非清洗。俯首者生,忤逆者死!不得滥杀,更不得凌虐无反抗之人!”

    “身为先驱者,其荣将泽至后世千代。千万不要因一时之欲,让这般无上荣耀沾染污尘!”

    “别让我失望。”

    “是!”六人面向西方恭敬俯首,一直到他的气息完全消失于感知,才直起腰身。

    …………

    星空浩渺,璀璨如幻,没有噬命的渊尘,没有残魂的黑雾。

    这对神界生灵而言只是处在最基本认知的世界,却只曾存在于陌悲尘这一生最美好的梦境之中。

    他的身影向西方掠动着,速度在不经意间逐渐慢了下来,他抬起手掌,掌心所碰触的每一寸空间,所接触的每一缕气息,都奢侈的让他依然不敢完全相信这是现实,而非梦境。

    西神域近在咫尺,凌乱的龙息清晰的映入感知之中。他的脚步却在这时停滞了下来。

    他默然看着西方,本是寒凛的眼神逐渐的失色,随之,他的肩膀开始颤动,直至连带着整个身躯都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真儿,珑儿……”他摊开双手,微启的唇间溢出的却是沙哑而艰涩的声音:“看到了吗,没有渊尘的世界……一点点渊尘都不存在的世界……为父没有骗你们……为父做到了……为父真的做到了……你们看到了吗……”

    “如果……如果能早那么些年……如……果……”

    旁无他人,他肆意泪落,泣不成音。

    …………

    空间的颤动终于开始和缓,随之似乎完全平静了下来。

    但笼罩而下的阴霾却依旧沉重的让人窒息。

    这种空间震动,云澈其实并不陌生。

    北神域,他以献祭四星神源力开启神烬之时……

    南神域,溟神大炮释放远古神威之时……

    以及,让整个混沌都震撼欲碎,劫天魔帝归世之时……

    毫无疑问,能引发这种空间震撼,天道战栗的……那是超越现世界限的力量。

    也无情粉碎着所有人最后的那一丝侥幸。

    “云澈哥哥,怎么办?”水媚音一手紧抓着云澈的手腕,另一只手已将乾坤刺持于指间,赤光闪烁流溢。

    “乾坤刺所余之力,还能进行几次远距离空间转移?”池妩仸问道。

    “要看转移范围。”水媚音急声道:“如果是小范围跨星域转移,可以连续进行二十次左右。但如果是一次性包含很多人的大范围转移,或许数次就会耗尽神力。”

    而如当年那般跨星域转移一个星球,则是再无法实现。

    “……”池妩仸没再说话,等待着云澈的回应。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真的选择退避,以云澈的性格,绝不可能选择独自离开。

    而且,以他的性格,以及他如今云帝的身份,真的有可能做这个选择吗?

    “魔后,”云澈终于出声:“传音各域,监测他们的动向。如若遭遇,不可做任何反抗。”

    “明白了。”池妩仸颔首,神色之间没有任何的意外。

    “另外,此境之下,有两个人,已不可信任。”云澈又道。

    池妩仸启唇,缓缓说出那两个名字:“麒天理,苍释天。”

    “前者自古随波逐流,自保为天,则强而从;后者……若无这深渊之厄,他会是最忠的忠犬,而今,必将噬主而吠!”

    麒天理所引领的麒麟界如今已为西域之首,苍释天更是维序者统领,爪牙脉络延及整个神界。

    他们都是被池妩仸委以重任重权之人,然而,她再怎么如何,也不可能预料到此时……

    “云澈!?”君惜泪猛的抬头:“难道你想……”

    云澈平静看着她满是凄泪的眼眸:“天降巨厄,帝王却不战而逃,这是永远都不可能洗刷的耻辱。我的后世,我身边的所有人,也会……”

    “不!不行……不行!”君惜泪重重摇头,紧抓云澈的手掌指节一片惨白:“云澈,你听着,我亲眼看着师尊因他们而死。我对他们之恨,远胜你千万倍。”

    “但他们绝对不是可以正面面对的人,这与尊严、荣辱无关!你暂时避让不是逃,而是保留唯一的希望。你……可以做到的,对吗?”

    “……”池妩仸的魔眸缓缓扫过君惜泪,心中一声幽叹:果然又是一个。

    若非这般危

    境绝境,以君惜泪那极端孤高执拗的性情,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在云澈面前表露如此情绪。

    面对情绪第一次溃乱至此的小剑君,云澈无论神情、眼神都平静的有些可怕,他直视着君惜泪的眼睛道:“你放心,我可不是在为了所谓帝王尊严而去单纯的送死,这些人虽然可怕,但我……”

    他头颅微抬,目绽寒光:“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若实在事不可为,再以乾坤刺的空间神力遁离便是。”池妩仸亦很是平静的接口道。

    “……嗯。”水媚音轻轻点了点头。她明白,云澈既已决定,池妩仸亦是顺从,她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而且,我方才反复思量,或许,事情并不会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坏。”

    云澈:“……”

    “为什么会这么说?”彩脂问道。

    “外来者?不,我们只是回到了该回的地方。”

    池妩仸复述着君惜泪记忆之中,那来自深渊暗影的言语,她眸溢魔光,缓缓而道:“诸神时代,神之层面的力量太过强大,神战必然崩天裂地,就连真神陨落时溃散的力量都会引发涂炭一方的巨灾。因而,记载之中,神魔两族在处决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神魔时,经常会选择将其坠入无之深渊,化归虚无,从而避免神灾。”

    “如果,无之深渊很早便发生了异变,早已不再是纯粹的灭之世界。那么,远古时代那些被坠入无之深渊的真神与真魔,便有可能没有被深渊所湮灭,而是有那么一部分的神魔依靠强大的神躯魔躯,在异变的深渊之中存活了下来,并代代传承。”

    “也就是说,这些人很可能并非是根生于深渊,而是那些远古犯下重罪的神与魔的后裔。”

    “而深渊的本质毕竟是灭之世界,再怎么异变,也不可能完全摒除灭之元素的存在。他们口中所多次提及的‘渊尘’,很可能便是一直存在的灭之力。深渊世界的生存环境也自然恶劣之极,所以,深渊的生灵一直在极力的想要打开深渊与无之深渊的通道,从而到来没有灭之力的现世。”

    “就在今日,他们成功了。”

    “虽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池妩仸道:“但那七人的行为言语,都与之深为契合。”

    “远古神魔的……后裔?”池妩仸的话,让他们顿时联想到了那些人所说出的诸多奇怪言语。

    “……”云澈神色微动。池妩仸所言,与他心中所想全然相同。

    远古时代,罪不可赦的真神常被湮灭于无之深渊。甚至……龙神界的龙神秘典中有着清晰的记载,就连诛天神帝末厄之子末苏,亦是因犯下大罪,被末厄亲手坠下无之深渊。

    本该只有毁灭与虚无的无之深渊却走出了极端恐怖的强者,让云澈无法不联想到远古时代那些本该被湮灭的真神。

    从久远年代就开始无声异变的深渊,终究还是衍生出了恐怖的灾厄,并在今日爆发。

    而且,这只是七个人,只是先驱者……仅仅,只是开始。

    “如果,这里真的被视为故土,以及让他们可以离开深渊的新生之地。那么,他们有很大可能,并不会过分的施于践踏与毁灭。”

    “不过,”她看向云澈:“这对当世命运而言是不幸之万幸,但对你而言,并无不同。”

    这时,云澈身躯微转,他的身前玄光乍闪,铺开一个小型的传音玄阵。

    里面传出千叶影儿的声音:

    “云澈,刚才的空间异动是怎么回事?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没什么,”云澈淡淡道:“太初神境那边,出现了几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而已。你留守梵帝神界,有任何异动都不要离开,我很快就会过去。”

    说完,不等千叶影儿回应,传音玄阵已在他收拢的五指间散灭。

    云澈手臂垂落,抬头望天,目寒如渊。

    倾月,回首今生,我登天的每一步,都是踏在你的血与伤之上。你推我于至巅,却葬己于深渊。

    我所居之地,凝你一生的悲戚与血泪。

    怎容他人践创!

    砰——

    云澈的黑发陡然舞起,一团骇人的气浪从他的身上猛烈爆开,帝云城域骤然死寂。

    …………

第1939章 麒麟意志

    西神域,麒麟界。

    天空暗云滚滚翻腾,又不断的扭曲碎散。麒麟帝仰目看着苍穹异象,心间沉重莫名。

    他保持这个姿态,已是许久。

    他的身后,四大墨麒麟和众守护麒麟皆在。绝不正常的空间战栗与无形而至的莫名压抑,让他们无需召集,便第一时间归于此处。

    “帝上,云帝那边依旧没有消息吗?”

    麒麟帝身后,一个墨麒麟终是打破沉默,出声询道。

    麒麟帝摇头,声音沉重:“先前的空间震荡绝不正常,云帝也不该毫无反应。哎……”

    他长叹一声:“新帝临天,一切皆欣。本以为必将是长久的安平之世。难不成,新世未稳,又要再起祸乱……”

    “帝上不必过分忧心,或许只是某处空间,或远古秘境崩坏所引发的短暂次元暴.乱。且……以云帝之威,当世岂有不能平之灾祸。”

    “……希望是我过忧了。”麒麟帝有些失神道。他没有说出,先前的空间震荡与随之罩下的压抑,让他瞬间想到了当年的魔帝归世。

    另一个墨麒麟向前道:“帝上,第六波消息传至。已然确认,空间异动的核心便是太初神境的入口区域。但除此之外,多番探查,都并没有其他异状,亦没有发现异常气息。”

    “倒是帝云城那边始终没有消息或命令传来,颇有异常。”

    “……”麒麟帝垂首不语……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

    哧啦~~~~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之极的撕裂声忽然从远方传来,随之响起的,是守护麒麟的齐声大喝:“何方之辈,竟然擅闯……”

    刹!!

    这一次的撕裂之音近在耳际,可怕如万千刀刃直刺耳中,湮灭了世间一切声响。

    麒麟帝与四大墨麒麟何许存在,竟是齐齐眼前一黑,踉跄退步。

    麒麟帝玄气外释,瞬间身定如岳。他猛的抬头,快速收缩的瞳孔之中,映出了一个银灰色的身影。

    龙神界败落之后,麒麟帝域已为西神域最强大之地,层层守卫,重重结界,想强入一步都难如登天。

    但,这个银灰色的身影,竟是一瞬撕空而至。那以麒麟之力所铸,近百万载都未曾崩毁过的重重防护,在他手下宛若无物。

    纵是龙白在世,纵是无上云帝……也绝无可能做到!

    “你……是……何人!!”前音惊疑,后音陡厉。最前方的墨麒麟快速凝气回神,心中惊栗,但眼神威寒,身为墨麒麟,立于麒麟神域,岂可弱了气势。

    银灰色的软甲,泛动着奇异的微光。完全陌生的装束,完全陌生的面孔……对方如此可怕之威势,在场之人却是无一人见过。

    他居空俯视,面对这一众西神域的霸主,那缓慢转下的眼角,竟如在瞥视一众卑微的蝼蚁。

    “哼。”

    一声轻哼,却是满溢着傲然与轻蔑:“这片地域的气息最强者竟是麒麟,而非龙。也罢,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活命的外来者,那些久远的讯息,也早该被摒弃了。”

    让人极度不适的傲慢声音,低吟着他们无法听懂的言语。

    眼前之人并未外释气息,但修为越高,越是能感知一股无形无状,却可怕如无底深渊的威压。尤其他低吟的话语,更是让麒麟帝深深心骇。

    麒麟帝暗吸一口气,快速向后一个手势,让所有人不得妄言妄动,随之神态平静道:“老朽麒天理,暂引领麒麟一族。不知贵客来自何方,此番到访,有何见教?”

    对方强闯麒麟帝域,态度之倨傲犹胜云帝。麒麟帝却是摆出了一番近乎恭谨的姿态……远处那些修为、见识相对浅薄的帝域中人无不是惊然失声。

    “引领麒麟一族?”陌悲尘眼眸再次瞥下:“你非此世之帝王?”

    “贵客言重。”麒天理心念急转,暗忖措词:“我麒麟一族亘古安于己命,从不喜争,更从不会觊觎驭世之位。如今之世以云帝为尊,万灵皆知。贵客……难道不知?”

    当今之世,有谁不知云帝之名。

    众麒麟面面相觑,心中惊疑无以言表。

    “是么?”

    没有任何感情的冷淡回应,谁为神界帝王,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神主为尊的世界,凡民也好,帝王也好,都只是可信手碾杀的蝼蚁而已。

    他缓慢转身,双目依旧以俯视之姿扫过这些立于当世最高位面的麒麟:“你们听着,吾名陌悲尘,为侍奉渊皇与神官之深渊骑士,亦为深渊破界的先驱者。”

    “从今日开始,这个世界,便由深渊接管。作为此世之生灵,吾会恩赐你们两个选择。”

    他手臂伸出,掌心向下,那一刹那,仿佛整个麒麟界都被他拢于指间:“成为屈膝恭迎渊皇尊临的臣服者,或者……化作欢庆此地焕然新生的血色烟尘!”

    陌悲尘……渊皇……神官……深渊……一个个未知的字眼狠狠冲击着麒天理的心魂。而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未知。

    他还未有回应,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喝:“呵!阁下好大的口气。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野人,但一张口要我麒麟界臣服?怕是丧家的野狗都没你这般吠……”

    “铭诫住口!”

    麒天理心下大惊,他方才心绪过于惊乱,阻止之时已是迟了数分。

    出声之人麒铭诫,能立身此处,他的身份自然非凡,正是麒麟帝之子,他年纪尚轻,却是麒麟帝众子孙后代中地位最尊崇的一个。

    一千两百岁便已初入神主境,这在成长缓慢的麒麟一脉堪称奇迹。但这般修为,尚不足够他如墨麒麟与守护麒麟那般清晰察知到来自陌悲尘的恐怖气息。

    麒麟帝的一声爆喝让他瞬间失声,而亦是在这时,他的身体猛的一僵,瞳孔一瞬放大十数倍。

    随着陌悲尘手掌的缓缓抬起,一股太过沉重、可怕的威压倾覆而下,倾覆于麒铭诫……还有整个麒麟界之上。

    “呵呵呵……”他低低的冷笑着,每一个字音,都如万岳轰魂:“很好。这种时候,就该有一个蠢货站出来,来告诉其他人愚蠢的下场。”

    空间在战栗,天地在瑟缩,苍穹的暗云在扭曲间仿若一条条将死的幼虫。麒天理,墨麒麟,一众主麒麟……他们脸部的鲜血仿佛被一瞬间全部抽干,惨白的像是风化已久的干尸。

    麒天理的一双麒麟瞳已是悚然欲裂,他无法找到任何可以形容这股威压的言语……他疯狂颤抖的意志却又清晰无比的知道,这绝对是超过现世界限,根本不该存在于现世,也根本不可能为现世所抗衡的力量。

    “不愿臣服深渊者……死!”

    “等等,且听老朽……”

    “死”字落下,陌悲尘笼罩着诡异微光的手掌已骤然抓向骇然失魂的麒铭诫,麒麟帝的叫喊被直接湮灭于无声。

    心中万千顾忌与惊惧,但护子的本能压过了理智,麒天理气场爆开,麒麟神力直涌双臂,阻向陌悲尘抓下的手掌。

    轰隆———

    嚓——

    麒麟神域像是被猝然挤压的气球,空间在极度剧烈的扭曲间几近碎断,碎魂的爆鸣之中,夹带着震耳如山崩的骨骼碎裂声。

    麒天理目眦尽裂,当这股超脱认知的力量轰于己身,他才知道那是一种何等的恐怖。

    强大无匹,无可不摧的麒麟臂,竟在一瞬间完全失去了知觉,双臂直接弯折成近乎直角,并爆开数十道飙飞的血柱。而传至身躯的剧痛,让他涌至喉间的言语都再无法喊出。

    弯折的麒麟臂,一瞬爆散的血流……那可是麒麟帝!而对方,仅仅是单手。

    这一幕之冲击,不啻天塌地陷。

    “帝上!”

    爆喝声中,四大墨麒麟同时出手,四股强大的麒麟神力在刹那之间释放到极限,齐轰陌悲尘。

    麒麟一族虽然强大,但深种的本性让他们向来都是守己避争。即使当年西域与北域之战,他们出手之时也是处处留下余地,最终择强从之。

    五大神主十级的麒麟同时全力出手,这般场景,还从未有之。

    极端恐怖的力量爆发之下,强大的守护麒麟和主麒麟都被远远震开,陌悲尘的手掌停滞在了半空,世界在这一刻忽然死寂,仿佛连空间与时间都为之休止。

    而这刹那定格的画面,是面孔惨白的麒麟帝与四大墨麒麟。所面对的,是单手覆下,面无点波的陌悲尘。

    这一幕,摧心碎魂。

    远处,麒铭诫瘫坐在地,双目呆滞,已是忘记该如何起身。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是那般姿态,终于明白自己言语所犯的是一个何其恐怖的存在。

    “……”陌悲尘眼眸微垂,似乎在诧异着自己的力量竟被阻滞。随之,他眼神微寒,唇角淡淡冷笑:“区区神主,竟妄图反抗神之领域的力量,可悲可笑。”

    当世神界,乃至整个神界的历史,谁敢、谁堪在神主面前饰以“区区”二字。

    冷笑声中,他微张的五指忽然流溢起奇异的银芒,然后轻描淡写的一压而下。

    那一刹那,仿佛压顶的苍穹忽然化作了九重天阙,麒天理与四大墨麒麟同时眼前一黑,五感中的世界失色崩塌。

    轰————

    五团血雾伴随着血箭当空爆发,麒麟帝与四大墨麒麟洒血横飞,他们先前所在的位置,现出一个撕扯扭曲,久久不散的漆黑漩涡。

    一击溃败当世最强五大麒麟,何等的惊世骇俗。但陌悲尘神色却是毫无波澜,仿佛只是行了微不足道之举。

    他手掌微收,随之再次抓下,一道银色掌影骤飞向远处已然被骇到魂飞魄散的麒铭诫。

    “铭诫!!”

    刚遭重创的麒麟帝一声低吼,在半空生生折身,再扑陌悲尘,以自己力量溃散大半的麒麟之躯撞向那道银色掌影。

    噗轰!

    “啊——”

    银芒穿过麒麟帝的右肩,惨吟声中,大半个右肩直接消失于麒麟帝的躯体,却只是稍稍削弱了银色掌影的力量。

    “保护少主!!”

    同时爆发的嘶吼声中,无比巨大的骇然与惊惧依旧没有覆没麒麟的守护意志,一众守护麒麟近乎本能的齐涌而上,护于麒铭诫前方。

    而大吼之后,却是瞬间交叠在一起的惨吼声。

    十一个决绝冲至的守护麒麟,本该是何其强大的守护壁垒,却是转瞬化作十一个破碎的血袋,在麒铭诫的眼前铺开一片浓邃的血雾。

    但他们的守护也并非全无作用,来自陌悲尘的银色掌影在穿过麒麟帝和十一个主麒麟后,神光终是有所衰弱,方向也发生了偏移,轰落在麒铭诫身前百丈之处。

    但,超越界限之力,哪怕只是余波,也绝非一个初期神主可以承受。爆裂的银光之下,麒铭诫一声惨叫,周身被溅射而至的力量摧穿数十个血洞,躯体如陀螺般横飞出去,落地之时,已是双腿碎断,前胸血肉模糊,但总算是保下命来。

    “……”陌悲尘眼缝微眯,身为深渊骑士,自己的出手竟未能处决一个小小的初期神主,这无疑让他心中愠怒。

    “死!”

    他手臂一挥,一团银灰色的烟尘在可怕的低啸声中飞向重伤的麒铭诫。烟尘所到之处,空间如被平整的切割一般无声湮灭。

    “铭……诫!”麒麟帝挣扎着起身,发出绝望无力的嘶吼。

    “少主!”墨麒麟和十一个守护麒麟均遭重创,其他的守护麒麟与主麒麟也都被方才的力量远远震开,哪怕想以死相阻都已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银灰色的死亡烟尘向麒铭诫吞噬而去。

    “父亲——”

    麒铭诫闭目待死,耳边,却是忽然传来一声让他魂颤的凄喊。

    他猛的睁开眼睛……就在他的斜后方,蓦地窜出一个女子身影。这个麒麟女子神君境修为,却是生生突破让一众主麒麟都几乎胆碎的魂压,冲到了麒铭诫的身前,决绝的张开了双臂,去迎接五大最强麒麟都无法抗衡的力量。

    比死亡更胜万倍的恐惧瞬间充斥麒铭诫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喉中吼出几乎炸裂胸腔的咆哮:“真儿退开!!”

    麒麟女子一动不动,她的麒麟之力在陌悲尘面前,渺若暗夜微光。

    但,陌悲尘那自始至终都宛若死井的双目,却在这时猛然颤动。

    他的手掌也条件反射般的忽然抓出。

    顿时,那再有瞬息便将噬灭麒铭诫与麒麟女子的烟尘竟停滞在了那里,然后……就那么无声消散。

    “……”陌悲尘五指缓慢收拢,隐有颤抖。他目光未瞥向任何一人,却也没有再出手。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麒麟帝长舒一口气,失力的身躯险些瘫跪在地。

    麒铭诫连滚带爬的向前,再顾不得身上重伤,拼着所有的余力将麒麟女子带向了后方。

    “谢……尊者手下留情。”麒麟帝强自回神,向陌悲尘躬身而拜。他的肩膀血骨森森,却是全然顾及不得。

    “铭诫,还快向尊者赔罪!”麒麟帝转目厉声。

    麒铭诫本就是瘫跪之姿,方才的一切,让他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挣扎,连忙深垂头颅:“晚辈麒铭诫无知冒犯,当受惩戒。谢尊者恕命之恩。”

    麒麟帝也好,麒铭诫也好,陌悲尘都没有再看一看。他的心神似乎有些不宁,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烦躁:“臣服于深渊,或者死!”

    同样的一句话,此刻落入耳朵,与方才已是天壤之别。

    滴……

    滴……

    滴……

    血珠从麒麟帝肩膀快速淋落,每一滴都是冰寒刺骨。他上身微躬,声音也尽敛帝王之势,唯恐再稍有触怒陌悲尘:“敢问尊者所言的深渊,可是……无之深渊?”

    “不错。”陌悲尘斜目道。

    “……”麒麟帝呼吸明显急促,数息才艰难平息。所有麒麟的神色无不是剧烈变动。

    “尊者言中的‘渊皇’、‘神官’,比之尊者……如何?”他用极尽恭敬的语气问道。

    “蠢货!”陌悲尘眼角沉下:“吾能侍奉于渊皇脚下,已是万世之幸,何来资格与渊皇相较!若非念你愚蠢无知,单凭此亵渎渊皇之言,当赐万死!”

    麒麟帝心中惊颤,脱口道:“莫非……渊皇乃是……真神之躯?”

    “呵!”陌悲尘低笑一声,随之眼珠上挑,神态间不自觉的现出早已深印骨髓的敬仰:“深渊诸神,皆为渊皇驭下!渊皇非凡神,而是神上之神!”

    麒麟帝的喉咙重重的咕嘟了一声,一众麒麟更是惊得连血流都为之凝固。

    如此可怕的怪物,居然……以侍奉于脚下为荣……

    他每次提及“渊皇”二字时,伴随而溢的,分明是一种甘愿为之万死的虔诚。

    那名为“渊皇”与“神官”之人,究竟该是……何其可怕的存在。

    可怕到拥有当世最高层面认知的他们都全然无法想象的程度。

    双眸斜垂,无尽的敬仰顿时转为阴沉的轻蔑:“懂了吗?”

    麒麟帝的身姿不自觉更低了数分,声音也已再难保持平静:“求……求尊者赐知,我麒麟一脉若愿举族臣服,渊皇脚下侍奉千秋,他日……渊皇尊临,可否……赐予安生?”

    “侍奉千秋?”陌悲尘如闻天大笑话,唇角的嘲讽刺若寒芒:“凭你们也配侍奉于渊皇脚下?你们只配成为深渊的奴仆!”

    “……”麒麟帝无法言语。

    “我若要杀你们,如屠鸡犬。以你们先前之冒犯,更是当诛全族。”陌悲尘字字森然:“知道你们为什么还活着吗?因为渊皇性情悲慈,最厌滥杀与欺凌。你们纵然再过卑贱,命运也当由渊皇来裁决!”

    “再有短短数载,渊皇便会尊临此地。吾欲献给渊皇的,是万灵恭迎,世皆臣服,而非一片血洗之地。”

    “你们,是准备成为有功于新世的引路之人,还是须被抹除的无知蠢货呢!”

    陌悲尘声音刚落,麒麟帝已是屈膝齐跪,低垂的头颅也几乎触及于地。

    超越认知的可怕,却未滥下杀手,甚至中途留情。这让他深深相信着陌悲尘的言语。

    以他之识人,陌悲尘所展现的性情,绝非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却在渊皇将临之际不敢滥杀……那个渊皇,应该当真如他所言,并非是个暴君,反而有些过分仁慈。

    “再有短短数载”……这几个字,更是无尽惊心。

    “谢尊者教诲。我麒麟一族,愿追随辅佐尊者重整神界大势,引诸世万灵臣服静候渊皇的尊临。”

    麒麟帝知道陌悲尘想要什么,要在渊皇到来之前,于最短时间内将整个神界纳入掌控,他无疑是极好的工具人。

    龙皇、云帝、深渊……

    短短数载,数易其主,麒麟帝心中何其悲凉。

    但,他别无选择。

    陌悲尘之强大,他已亲身领教。绝对压倒性的力量,世间不可能有任何人能与之稍加匹敌。

    而他,仅仅只是一个马前卒。

    当世云帝,他拿什么与之相抗衡。

    他已看到,云帝的时代刚刚揭起,便即将悲惨落幕。

    “你很幸运,也很识时务。”陌悲尘赏赐了一句赞许:“若能流最少的血,杀最少的人,便让这卑微之世尽皆臣服,渊皇尊临后,定会很是欣慰。你们一族作为有功之辈,自然能苟得安生。”

    “谢……谢尊者赐我一族为渊皇效命的机会。”麒麟帝千恩万谢,只是心脏的战栗至此也不曾舒缓过。

    若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余地,他能做的,就是保下更多的人。

    麒麟一族外,他最先想到的是青龙一族。

    他一直视为半个女儿的青龙帝,性情冷淡刚硬,定不会如他这般一上来就如此“识时务”。他已经在想着如何找机会向陌悲尘提出请求,让他先去说服青龙帝。

    “很好。”陌悲尘冷道:“告诉我这个世界目前的格局与大势。以及,你先前说的‘云帝’又是个什么东西!”

    “是是是。”麒麟帝连忙应声,忍着剧痛道:“云帝本名云澈,为掌驭诸世万灵的最高帝王。也是神界有史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将东西南北四神域都尽控掌中的无上之帝……”

    …………

    相比于陌悲尘现身麒麟界前颇为平静的西神域,东神域的动静则是大的多。

    南昭冥、南昭光带着四个随从骑士直飞东方,一路所带起的恐怖气浪狠狠搅动着一片又一片的星域,引得多方惊动。

    而他们所去的方向赫然是……

    吟雪界!

    因为那个方向,存在着这片神域最强大的气息。

    南昭冥大口的呼吸着这里的气息:“曾偶听神官大人有言,若能成功到来这个世界,我们的寿元将延长数倍,甚至数十倍。此刻方知,神官大人之言当真半点不虚。”

    “这才是……本就该属于我们的世界!”南昭光低吼道,他目光横扫,恨恨道:“这群卑贱的生灵,却一生尽享着我们以前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世界,我们却只能在深渊的渊尘中挣扎……他们该死!”

    “别忘了骑士大人的告诫。杀可以,但不可滥杀。”南昭冥提醒道:“我们虽然修为未到,但身为先驱者,或许会被破例提转为真正的深渊骑士。何必为了区区贱民,玷染自己的双手和这份无上荣光。”

    “哼!”南昭光低低的应了一声。

    “顺者生,逆者亡,如此足够。”南昭冥唇浮冷笑:“至少在前面这一两年,送死的人是不会少的。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蠢货。”

    这时,南昭冥和南昭光忽然同时止声,目光盯向了前方。

    叮!

    空旷的星域骤闪蓝光,周围空间温度急促下将,转瞬已是冰寒刺骨。

    随着不知从何蔓延而至的冰雾,一个如仙如幻的女子身影无声浮现。

    白衣胜雪,冰发如梦,迷离的冰雾半遮着她的容颜,唯有一双冰眸依旧寒澈刺魂。

    “你们是何人!”她冷冷出声,字字如冰落寒渊。

    南昭冥和南昭光都是眉头微蹙,随之同时嗤声:“居然是个女人。”

    “自己送上来,那可是再好不过。”南昭冥目光扫视着她。眼前之人,正是他们感知之中,这片神域气息最强之人。

    吟雪神帝,沐玄音!

第1940章 冰心决绝

    南昭冥不紧不慢道:“吾等来自深渊,即将成为侍奉渊皇与神官的深渊骑士。如今奉渊皇之命,来先行接管这个世界。”

    “乖乖臣服者,生;妄图反抗者,死!”

    他的声音逐渐沉下:“你是选择生,还是选择死!”

    以沐玄音的修为,自然能清晰感知到来自这六人的可怕气息。他们身上明明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但所带来的危险气息,却是……仅次于当年从绯红裂痕归来的劫天魔帝。

    深渊?沐玄音冰眉紧蹙。

    南昭光却是一抬手:“她应该是这片神域的帝王,不在‘滥杀’之列。没必要废话,直接宰了,这片神域处理起来只会方便的多。”

    “……”南昭冥没有表示反对。他们的处事方式,显然和陌悲尘大不相同。

    “不过在这之前,”南昭光面露戏谑:“我倒是很有兴趣见识一下,站在这个世界最顶点的强者,究竟可以挣扎到什么程度呢?”

    “怕是不会给你什么惊喜。”南昭冥淡淡一笑,随之嘴角一咧:“印风,去调教下这个女人,她在这个世界,可是帝王层面的人物,哈哈哈哈。”

    南昭光也跟着大笑起来。

    渊皇到来之前,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绝对的王,怎能不先找点乐子。

    “是。”

    南昭冥和南昭光的狂笑声后,他们身后四人中的一个向前踏步,另外三人则明显的一脸失望。

    名为印风的随从骑士在陌悲尘面前恭恭敬敬,南昭冥与南昭光前亦是规规矩矩。但面对沐玄音时,五官却像是忽然被外物拉扯开一般,变得淫邪狂肆,他向沐玄音缓缓勾指:“神主境十级……啧啧,那就先让你五个照面,免得说我欺负女人。或者,你也可以直接选择四肢贴地的跪下,或许,两位准骑士大人会怜香惜玉,把你收了也说不定。”

    “哈哈哈哈。”后方三个随从骑士哄然大笑。

    “……”沐玄音掌心无声凝寒。

    当今之世,何人敢对她不敬!?

    前方六人,皆是完全陌生的面孔和气息。为首二人力量未有外释,所带给她的无形威压竟已犹在龙白之上。

    面前的印风玄力修为与她同为神主境十级,但气息上却极为陌生和怪异,像是从未存在过这个世上的力量。

    未发一言,沐玄音手中冰芒一闪,猝然出手。

    一点冰蓝光华直刺印风的眼眸,再从他的眼眸直穿心魂。

    印风依旧一脸戏谑之态,不紧不慢的抬手,直接以五指向迎面而至的冰芒抓去。

    虽是同为神主境十级,但出身深渊的他,对于此世之人,明显是深深的倨傲之姿。

    叮!

    冰芒闪耀,霎时冰爆弥天,周围空间瞬化无尽寒狱。

    印风却是动也不动,嘴角反而咧起一抹鄙夷。他气息涌动,手臂一挥,前方的冰幕顿时被轻易的撕裂。

    他嘴巴半张,刚要嘲讽这片神域的最强者就只有这种程度,但第一个字音还未溢出,他的脸色便忽得一变。

    冰狱初成,又一股寒彻骨髓的寒冰玄力在他面前爆发,重新铺开一片弥天的冰幕,叠起双重冰狱。

    眼神微寒,印风一声低喝,身上玄光流转,将双重冰狱轻易崩碎。但,又是同一个刹那,第三股寒冰神力以完全超出预料的速度爆发,覆下第三重冰狱。

    随之第四重,第五重……第十重……第三十重……第五十重!

    当年与西域之战,沐玄音与冰凰神魂的契合依旧未有达到完美。

    而这几年间,她与云澈鸾凤和鸣,云澈辅助之下,她与冰凰神魂的契合自然也是与日俱增。虽然玄道修为未有进境,但对冰凰神力的驾驭已是远胜当年。

    一点寒芒,万里冰灾!

    印风从一开始的信步闲庭,到慎重以对,再到手忙脚乱。他蔑敌在先,未展全力。待他想要运转全力时,那连绵不绝,仿佛无止无休的冰凰神力却让他再无机会。

    寒气蚀穿玄气,侵体、入骨、锥魂……涌动的力量根本来不及爆发,便已被封结大半,到了最后,他四肢已是半失知觉,躯体也变得僵冷无比。

    砰!!

    最后一次的寒冰爆发,紧随而至的,是一点更为璀璨的寒芒直刺而来,如无尽暗夜中唯一闪耀的孤星。

    哧!

    雪姬剑刺入印风僵冷的胸口,贯穿躯体,破背而出。

    “哈哈哈哈哈!”面对印风被一剑贯体,南昭冥非但没有惊惶愠怒,反而发出一阵狂笑:“惊喜这不就来了嘛!”

    “这个女人……”南昭光一脸的探究之态:“果然是个神承者,而且‘成分’相当不低,倒是有留下来的价值。”

    “的确。”南昭冥表示赞同。

    惊怒加上极寒,让印风的脸已完全变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凝视沐玄音,那被寒冰封滞许久的力量终于勉强爆发。

    轰!!

    冰幕层层爆裂,空间亦如破碎的冰层一般蔓延开无数的裂纹。

    躯体和玄气明明已被冰凰神力封结近半,但这股来自印风的力量依旧可怕绝伦。沐玄音上身仰起,随之猛然撤剑,仙躯随着倒卷的冰风暴远远飘离。

    印风倒翻着横卷而去,定住身形之时,身上的寒气也总算被他驱散,先前被冰封的伤口亦在这时狂喷出骇人的血柱,足足喷了三息才堪堪止住。

    “……”沐玄音没有趁机出手,握持雪姬剑的玉指无声拢紧。

    凭借冰凰神力的全力爆发,她将对方压制的狼狈不堪。但,被她压制到那般程度,勉强爆发的反击之力竟是如此可怕……远超她的预料。

    这让她认知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若对方不是一上来就轻敌自傲,那么,她与之正面交手的胜算,或许不足五成!

    当今之世,综合实力,她仅次于阎皇状态下的云澈,连魔后与三阎祖都要居她之下。

    而单论修为,她是无可置疑的混沌第一。

    而对方……

    “唔……咳……咳咳咳咳!”

    口中血沫狂喷,随之是连番十几个几乎撑破胸腔的剧喘,印风才总算缓过气来。

    沐玄音实力之强大同样远超他的预料。但相比于震惊,羞怒无疑更盛数十倍。

    作为深渊的先驱者,他藐视此世万灵。但在此世的第一战,他竟是如此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日深渊降临,此事传开,岂不是一世笑柄。

    “刚才……只是大意!”他挣扎着直起身来,不知是寒意未退还是辱极攻心,他的声音和四肢都颤抖的厉害:“再来!看我不撕了她!!”

    “退下吧。”南昭冥淡淡出声。

    印风猛的转头,惶然道:“准……准骑士大人,属……属下真的只是一时大意,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

    “不必慌张,这件事没人会说出去。”南昭冥缓步向前,很是随意的抖了抖手腕:“只是这个女人的力量多少有点特殊,所以我准备将她完整的留下来。那位神官大人说不定会对她很感兴趣,若是由你们出手,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可就有些可惜了。”

    印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连忙垂首道:“是,谢准骑士大人。”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沐玄音雪姬剑遥指,字字天威寒魂,却无法对眼前之人造成丝毫的威慑:“你们所说的深渊,又是何处!”

    难道是……无之深渊!?

    “呵呵,”南昭冥双眸半眯,慢悠悠的道:“弱者,没有提问的资格。”

    “给我乖乖的……跪下!”

    他忽然出手,一股骇人气浪隔着遥远虚空,笼向沐玄音。

    力量未至,仅仅在他抬手的刹那,沐玄音便胸口一闷,随之,那骤然袭至的恐怖玄力,仿佛整个世界的空间都在向她压覆而下。

    那个印风的实力已是惊世骇俗。

    而此人,他的实力比之印风,竟还要可怕了何止数倍!

    迎着恐怖巨压,沐玄音生生踏前一步,但也仅仅只是一步,她便知自己绝无任何可能是对方的对手,迅速转攻为守,在周围铺开无数缓慢游移的冰晶。

    这是去她去年方才自创而成,最大化防御之力的冰夷星辰。正准备尽授于冰凰弟子,以增强冰凰一脉的自保能力。

    她从未想过,已堪称无敌于天下的自己,竟会有一天将这片冰辰倾尽全力的施于已身。

    星域被无情凿开,南昭冥的力量罩落沐玄音之身。

    只一瞬间,沐玄音身周的冰夷星辰尽数碎灭,就连碎灭后的残光都转瞬湮逝。

    沐玄音雪姬剑刺出,一声刺耳的尖鸣,雪姬剑顿时剧烈弯折,险险欲断,沐玄音脸色一白,随之快速借力远遁,以断月拂影连续急掠,转瞬拉开百里之距。

    咔……

    不正常的轻响从剑身传来……沐玄音垂眸抬腕,伴她万载的雪姬剑之上,三道裂痕在缓慢蔓延,直至她目光触碰,才堪堪停止。

    而一道猩红的血线,从她的掌心无声流落,直染剑身。

    玉白的手掌,玉白的剑身……让那道猩红的血痕显得格外凄艳刺目。

    “……”南昭冥眉梢耸动。印风因傲慢轻敌而落得狼狈不堪,他不觉得有什么。但眼前女子竟能摆脱他的力量,这彻底出乎了他的预料。

    “相当精妙的身法,即使是在深渊,我也从未在这个层面的玄者身上,见到过这样的身法。”南昭光的视线也灼热了几分:“看来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哼!那又如何?”南昭冥冷哼一声,眸中忽然黑光浮现,他双手抓出,两只黑暗掌影骤现于沐玄音的上空,并迅速膨胀,转眼已是数里之巨。

    赫然是黑暗玄力!

    南昭冥明显有所动怒,此刻笼罩于沐玄音之身的黑暗威压,远远重过方才。

    黑暗玄力,沐玄音再熟悉不过。眼前的黑暗玄力远没有云澈的那般纯粹,但过高的力量层面,带给她的,是彻底无光、无望的绝望威压。

    心中一声轻念,她的冰蓝长发猛烈舞起,每一根都释放着刺目的无垢冰芒。身后,近乎实质的冰凰之影发出震荡整个东神域的长鸣。

    她知道,云澈一定听得到,更能明晰其中所蕴的,命令式的魂音:

    云澈,不要出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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