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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头与水     神仙日子txt下载     神仙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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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六章

    修真界、妖界、鬼界、魔界,自来信奉强者为尊,一言不合,即便开打,这是常有的事。罗妖与青龙当即开战。镇古峰下的家族修士,连同战部,皆退避三舍。

    青一真人、古天真人、罗英真人与罗水仙、朱鹤、孔白自觉不自觉的形成了六人对峙之势,这六人皆是元婴修为,寻常即便金丹也不敢上前。毕竟,神仙打架,凡人遭秧,若弄个意外枉死,就有些划不来了。

    其实,纵使罗家人,也是头一遭一天之内见到妖神之二,着实开了眼界。妖神强悍的气息笼罩着罗家每一处角落,孔白瞧着这些人脸上惊叹的模样,心下颇是骄傲又不屑:他家妖妖外甥还小呢,若是长到三五百年,包管吓死这些凡人。

    青龙随手划出一道结界,他们皆灵力强悍、法术高强,若是打着打着,把罗家打没了,这就不好了。故此,诸人于结界之外,倒没啥危险。

    罗梦仙脸上很快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上前打圆场道,“师叔前辈们辛苦了,水仙,你也累了吧。我知大家必放心不下罗妖师叔与青前辈之间的争执,不如暂且坐下稍等,也好稍稍调息,暂歇息一二。”

    罗水仙看到罗梦仙这德行就没好心情,倒是青一真人为人和气,温声道,“如此,就全赖梦仙安排了。”

    罗梦仙谦道,“都是应该的。”

    罗水仙几人在七星阵里足足忙了一个月,没人不累,故此,未拒绝罗梦仙的提议。

    朱鹤忍不住问,“族长,此青龙因何而来?”

    罗梦仙淡然道,“这是老祖的坐骑,青蛟。老祖在世时,青蛟已是七品灵兽,后来,他一直在镇古峰修炼。”

    朱鹤问,“那老祖呢?”

    “老祖,已经坐化了。”回答朱鹤的并非罗梦仙,而是青一真人。青一真人淡淡道,“老祖过逝后,青蛟伤心过度,有些神智失常,曾血洗千水峰。哦,千水峰,就是曾经的青一峰。因之前是老祖的居所,老祖道号千水,故而峰从老祖道号。我们合力擒住青蛟之后,惜他千年道行,又是老祖坐骑,惜上苍之好生之德,故未取他性命,一直将他镇于镇古峰下。”

    朱鹤未曾再问,心道,那天他明明听师父说是青一真人因为人阻拦他入住千水峰,而血洗同门,现在青一真人却又将事栽到青蛟身上,不定是怎么一回事呢?说不定是青蛟蒙了大冤屈呢!相对于青一真人,朱鹤肯定更相信自己师父的说法。

    罗水仙未理会青一真人这些话,反问,“如今青蛟化龙,他与罗妖师兄这怎么算?我们是准备他们打出个胜负,再出去站队么?”

    罗梦仙嗔一句,“水仙,你永远这样直率。”却是表明了墙头草的立场。

    青一真人淡定道,“水仙师弟不必担心,罗妖师弟早是我罗家人,当初,青蛟在镇古峰渐渐转醒,我与八卦师兄实不知其是善是恶,故此,不得已取了罗妖师弟的内丹一用,以朱雀之威镇慑青蛟。不想,青蛟倒因朱雀内丹得以化龙。不论如何,罗妖师弟对罗家的功绩是不容抹灭的。别人如何我不知道,我青一峰,是绝不会撂着罗妖师弟不管不帮的。”

    “哦,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管,怎么帮?”

    这一声,不高不大,但是,却清晰的穿透青一真人所设的元婴结界,传入每个人的耳际。罗水仙等脸色微变,却是不及青一真人反应之激烈。青一真人猛然自玉椅中站起来,素来温润如玉的面具,一丝丝破裂开来,露出苍白惊愕的脸孔。

    这是头一次,青一真人连一丝得体的符合身份的神态都难以维持。

    青一真人的瞳孔中映出自远方而来的一个小黑点,只几个瞬间,那小黑点便已近至青一跟前。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来者,并非一人,而是两人。这两人,也不是外人或者妖怪,而是谢竹桥与他的师父罗三百。只是,今日的罗三百,脸色不若以往那样的苍白病弱。罗三百站在谢竹桥轮椅的身后,按理,谢竹桥没办法坐在轮椅之上。不过,罗三百总是他的师父,怎么着,也不该师父站在徒弟身后的。

    但此时,谢竹桥静谧的眼神望过来时,所有人都觉着,罗三百,就应该站在谢竹桥的身后。

    青一真人片刻失态过后,并没有再坐回椅中,反是叹道,“我实未料到,你还活着。”

    “你未料到的事有很多。”谢竹桥惋惜一叹,“未出师就要灭祖,青一,当初,你托大了。”

    “胜王败寇,我有两个女儿,不知师父要如何处置她们?”

    “有梦仙在,你……”谢竹桥话音刚落,青一真人与古天真人同时出手,两位元婴后期的全力的攻击下,罗水仙掌中符鞭一卷罗梦仙,与罗英真人、朱鹤、孔白几人迅速的退避开来。同时,两道元婴闪电般向两个方向逃去。

    但是,谢竹桥只是简单的竖起一只手掌,两根玉竹骨一般的手指微微一弯后,曲指一弹,两位元婴灵体在半空呯的爆炸开来。巨大的灵力风暴形成飓风,横扫之后,盘旋而上,被空中大阵吸收在内。

    谢竹桥缓缓的自竹椅中站起,同时,他薄削苍白的脸庞迅速的变幻为一个龙睛凤目的少年,甚至,脸上犹带着三分少年的稚气,但是,这张稚气脸庞上的那双眼睛,却犹如沉寂了宇宙间年万年的浩瀚与神秘。

    只是呼吸之间,两位元婴后期便已陨落于此人之手,罗水仙的心中陡然升出一阵不能自抑的寒意。

    罗梦仙似乎感觉到罗水仙的紧张,他轻轻的握住罗水仙的手,似是想给罗水仙带去一些安慰。谢竹桥已缓缓开口,“梦仙,你去安排家族弟子,镇古峰三百里内,不要留人。”

    罗梦仙恭身领命,不放心的看罗水仙一眼。

    “元婴弟子,与我一道留住朱雀。”

    罗水仙已迅速的沉寂心情,淡淡问,“你是千水老祖?”

    罗千水微微点头,赞许道,“水仙,你的天分较我少年时更胜三分,他日修仙之路,罗家后辈,你当是第一人。就是知趣,也很不错。”

    罗水仙道,“罗妖师兄曾救我性命,我欠他一命,曾许下心魔誓,定要助他得回内丹,回归自由之身。”

    罗千水眼中隐现惋惜之意,“我实在喜欢你与知趣,你们都是罗家人。”

    罗水仙轻声一叹,并未说话。在罗千水面前,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容易的事。不过,罗水仙已然做出选择。

    罗梦仙倒是先急了,忙代罗水仙求情道,“老祖,水仙他就是这样的怪脾气,脑子时而不大清楚也是有的,不如我来劝一劝他。”

    罗千水轻一摇长袖,罗梦仙便不知去了哪里。

    罗千水并未直接对罗水仙出手,他的身形忽而消失。罗水仙当即立断,“你们去罗妖师兄那里。”将身挡住罗英真人的去路。

    罗英真人委实不愿与罗水仙一战,他与罗水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而且依罗英真人的脾性,他还挺欣赏罗水仙。只是,到现在这个地步,不论情不情愿,总归是要有一战。

    罗英真人有罗英真人的立场,他在罗家出生、成长,罗家没有半分对不住他的地方,他绝不会背弃自己的家族。

    罗英真人并不是多话的人,落英剑一剑斩下,罗水仙似是身在三千锦绣桃花境,周身皆是飘旋的桃花瓣,锦重重的铺陈开来,遥望不到天边。四张银色灵符蓦然出现在罗水仙四方,灵符的光华甚至穿透这一重又一重的桃花瘴,直射九霄。

    罗英真人空中俯身疾走三步,一剑刚落,随之第二剑刺了出去。

    罗水仙瞬间已自桃花瘴中脱身出手,劈手一鞭抽出,符鞭上符光大盛,竟一鞭抽去罗英真人的剑势。罗水仙借势纵身而上,符鞭化为一柄长剑,瞬息之间,二人已交手上千式。

    罗英真人与罗水仙交手愈深,愈是心惊,长久以来,他以为罗水仙是符修之身,并不懂剑术。不料,罗水仙却是使出一手好剑术,且,因他符篆之术极精,转手之间布下大阵。故此,纵使罗水仙年纪小罗英真人极多,论经验也远逊于罗英真人,一时之间,罗英真人还真不能把他怎么着。

    孔白朱鹤与青龙亦是打的激烈。

    孔白朱鹤皆是七品,青龙以往虽是蛟身,历经多年化龙,早已今非昔比。若是单打独斗,孔白、朱鹤二人皆不是青龙对手。只是刚刚罗千水的气息一出现,青龙激动的嚎了一嗓子,被罗妖得手,此时青龙身上已而带伤。再加上孔朱二人联手,孔白近战,朱鹤远攻,便是青龙想一时间吞了孔白朱鹤,也绝非易事。

    罗妖、罗千水倒未急着打杀,二人不过于空中对峙而已。

    罗千水道,“我听说朱雀以赤色为尊,以玄色为不祥。你虽是天生妖神,却是在壳中便被灵禽族视为不祥之身,纵使回归妖族,你又能得到什么位子?何以非要离开罗家?“

    罗妖并不为之所动,淡淡道,“什么祥、不祥的,我是朱雀,当自由自在翱于九天之上,岂能为人族所驱使。更何况,你应该明白,那头蠢蛇不过是得了我赐予的一丝神力,暂且化龙而已。赐他神力,不过是我不欲再为人族所困,借他之手,脱阵而出。若想他真正化龙,附非炼化我内丹为他所用。”

    “那头蠢蛇一直以为要用我的内丹才能复活于你,你本就活着,倒是可惜了蠢蛇的一片痴心。”

    罗千水眼神中闪过一丝温和,“阿青……自来就是这样呵。”

    “我与你本无冤仇,只是,你让阿青暂且化龙,龙神之力,本就非青蛟能驾驭。为了阿青的将来,不得已要取你内丹了。”罗千水淡然道,“水仙这些人,本就是罗家人,你不必担心。”

    罗妖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罗千水暗叹,这朱雀年纪不大,心志之坚,实难撼动,如此,只得用强力降伏于他了。

    他殊不知,罗妖在罗家这些年,早已不会轻信罗家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罗千水的名子,如今在罗浮界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甚至在罗家人提起他时,都习惯用罗家老祖代称,实在是此人活的岁月太过久远,辈份极高。但是,搁千年以前,罗千水之名,与如今人们提起罗水仙之名,种种钦慕敬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千水漫声威喝,“千水。”

    伴随着那晨钟暮鼓的一声断喝,罗千水的身影如同山峰的巨人一般高耸于家族上空,家族大阵不知何时已悄然关闭,天空中艳阳被疾卷的乌云吞没,整个罗浮界雷电弥漫,雨水倾覆。

    化神修士引发的震动甚至波及了秘境之中战斗小组,罗剑原就是水性单灵根,秘境中忽然电闪雷鸣,罗卜道,“这真奇了,刚刚日头还在呢。”

    罗剑任雨滴落脸上,掩不住的震动,“是有修士在作法。”

    罗雁鸣拧眉,“不可能,筑基期的修士,断无这等规模的引雷降雨之能。”这不同于知趣那种头顶巴掌大的一片天弄两个干雷下来,实在是整片天空瞬间被雷电吞没,转眼暴雨便至。若非有大神通,谁能做到?能进入这秘境的,唯有筑基而已。

    罗剑默默,半晌道,“可能是秘境外有大能施法。”

    几人不算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罗雁鸣出了秘境就要准备闭关冲击金丹了,罗剑的师父就是罗英真人,正经的元婴修士。但是,罗剑真不能确定,若是他师父拼尽全力,有没有这样的能为?

    罗剑再道,“元婴,或是,元婴以上的大能。”

    一行人脸色剧变。

    罗千水引得天地变色,雨水漫天。罗妖如置身于海上,无数波涛巨浪幻为水龙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罗妖脸色凝重,左掌中忽现一只五色七彩看不出材质的高盏,若是知趣在这里,定能知晓,这就是罗妖常用来饮酒的杯子,知趣还偷偷的用过几回呢。

    这只杯盏在罗妖手中陡然变大,罗妖的声音响彻九霄,“以凤神之名,借我九天之火。”

    漫天雷电被一声凤唳喝断,天空黑云一滞,甚至连倾天暴雨都逐渐转小,罗妖手中那只五色七彩的杯中流溢出无数五色七彩的流焰,流焰一出,迎上水龙,幻为朱雀,龙凤争锋,一时胜负难定。

    此刻,整个罗浮界都被雨水倾覆,唯一光明普照之地便是流华峰百花园,甚至出现了一处极为特别的景象,百花园中阳光明媚,百花园外暴雨倾盖。

    望着百花园外大雨倾盆,知趣这一生,都未像此刻这样担忧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看到无数心肝儿留言说我断章断的吊足胃口,这一章断的,依旧很吊胃口。嗯,吊就吊吧,吊胃口是作者应具备的基本技能之一啊,石头多担心不吊足心肝儿们的胃口,心肝儿们会失去追石头文章的动力啊。

    盗文那么多,石头多希望能够写的再精彩一些,能更新的再勤快一些,这样,真正喜欢石头的人就会来看石头的正版。

    昨天只一更,今天,石头还会继续码,如果**不抽的话,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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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七章远走

    知趣望着外面的水幕,默默的把怀里的几个小储物戒一个个的交给黑豆儿、小金、龟小绿,连同参胖胖和参老头儿都一人一个。

    几个小的都不过刚通灵智,并不明白知趣的担心,只是直觉上感觉到知趣爹今天心情不大好,故此不敢来闹知趣爹。倒是参老头儿化形已久,阅历不大丰富,到底年岁长久,把几个小的叫到一处教给他们储物戒的用法。

    知趣还准备了些储物袋,想给碧玉桃花。

    碧玉桃花往日里不喜欢化为人形,此时却站在知趣身畔,并未收知趣的储物袋,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我们要来无用。”

    “怎么没用,有备无患总好。”

    碧玉桃花因是桃树本体,生就眉目艳丽非凡,她忽然一笑,便有说不出的风情,何况身具桃花香,便是知趣,若非此刻心下焦虑担忧,想来亦是免不了一醉的。碧玉桃花忽然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自然是流华峰百花园。只是此刻,知趣不敢这样草率的回答,反道,“是不是这百花园里,妖妖设了结界,所以,这些雨水波及不到此处。”

    碧玉桃花微微摇头,“我不知你们人族是怎么说修仙之道的。但,百花园不染雷雨,非是因结界,你看到的空中艳阳,亦非真正的烈日。”

    “知趣,你看到的,天空中的太阳,其实是主人的内丹。”

    知趣从未听过这种论断,不禁惊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碧玉桃花轻松一跃,便坐到自己本体的桃花枝上,她脸颊微仰,阳光洒落在她洁白的脸颊,映出一丝桃粉晕色,娇媚又漂亮。

    碧玉桃花一袭粉色衣裙,衣裙上亦绣了深深浅浅的无数桃花瓣,裙摆下两只着绣着桃花瓣的绣鞋的脚晃啊晃,只要站在碧玉桃花身边,便有淡淡的桃花香弥散开来。

    “这里,是主人修炼出来的百花境。”碧玉桃花道,“只是,主人年纪还小,百花境也只有这方寸之地。我听说,若是成年朱雀,修炼出的百花境下犹有百花界。”

    听到此处,知趣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结结巴巴的问,“妖妖,妖妖,是,是凤凰啊。”

    碧玉桃花面上露出一分傲然,道,“自然。若非主人是朱雀,内丹早被罗家人生吃了呢。不然,罗家人何若这样巴结着主人呢。”

    知趣已经激动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他竟然,竟然找了只小凤凰双修啊……他,他梦想中的小凤鸟儿啊……这妖精也真是的,不早点告诉他,叫他高兴高兴。话说回来,他还没见过凤凰长啥样呢……知趣胡思乱想着,就听碧玉桃花一声轻叹。

    “主人虽是天生妖神,可惜朱雀向来以赤色为尊,以玄色为不祥。主人因毛羽为玄色,在壳中时便为羽禽族嫌弃,不然,朱雀蛋是不可能那样容易落在人族之手的。”

    知趣勃然大怒,“这群没见识的长毛畜牲,懂个甚!人还有黑有白呢!难道非洲人就比欧洲人低一等!看来种族歧视不只是人族啊,鸟儿们也是一样的啊!黑怎么啦!我家黑豆儿也是黑的!先前,我,我也不白呢。”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用珍珠粉美白了。若是他家妖妖多愁善感,或是多心啥的,以为他嫌弃黑毛儿,这可就误会了,多影响俩人的感情啊。

    碧玉桃花最后道,“你不必担心,百花境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主人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

    知趣自百花境出去时,罗妖已经身在界河畔,只是罗妖脸色惨白,唇角不停的滴下浓稠的血来。罗水仙等人俱在,朱鹤与孔白尚且保持着人形,黑豆儿、小金、龟小绿、参胖胖、参老头儿也已经被百花境放出。还有,还有站着许多知趣不认得的人。

    知趣过去扶住罗妖,按理他跟罗妖不过是玩笑打闹盘算着各种情势说出双修的话近而结了同心印,真没啥情深似海,但,知趣心里就是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难过。难言的伤感弥散在心头,止都止不住,知趣忍不住流下泪来,望向罗妖苍白的脸问,“你怎么样了?”

    “我无事。”罗妖勉力一笑,却有更多的血滴落在地。抬手,轻轻的拭去知趣脸上的泪水,罗妖叹,“前黑炭,你随孔雀王渡界河,去妖族吧。”

    知趣没理会啥孔雀王之类,他抬头望向空中,一个陌生少年驭青龙于高空俯瞰界河。少年与青龙身后,是罗英真人与罗家战部。知趣与罗妖结同心印,家族的事,他隐约感觉到了些,轻声道,“这就是罗千水么?”

    孔雀王掷出一枚雀翎,雀翎于界河化为一艘大船,孔雀王沉声道,“先上船。”

    罗妖握住知趣的手微微发抖,眼神温柔如水,温声道,“你先上船,我随后就来。”轻轻一送,知趣已身在大船之上。罗水仙等人亦无拖延,纷纷上船,大船乘风开启。知趣只觉得胸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知趣从脖中扯下一枚储物戒,塞入罗水仙手中,把黑豆儿放到孔白怀里,回头纵身往船舷一踩,青月鞭出手,啪的落在河面,打开一串串水波,知趣借力回到界河河畔。

    黑豆儿嘎的一嗓子就要跟着知趣追过去,孔白一记手刀,把黑豆儿砍晕。

    知趣跑过去,擦擦脸上的泪,抽咽着大声喊道,“我一出声,就被父亲抛弃!水仙师父,是我求来的!黑豆儿,是家族给我的!黑豆儿,小白,小金,参胖胖,我视他们为子,他们视我们为父!那些情义,一果一报,他们走,我放心!我从来就希望,能有个人,不嫌弃我的相貌,不看中我的资质,不因为我的手段,来喜欢我!你怕我有危险,把我放到百花境。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总之,你不辜负我,我定不辜负你!”什么是爱呢?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把你最珍惜的人藏到你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你最珍惜的人面前,让他求生,自己赴死。

    如果这都不是爱,知趣实在不知晓,什么才算爱。

    “你别担心,黑豆儿,我交给小白了。小金,自己也能活的好。龟小绿有鹤师弟。参胖胖参老爷还有水仙师父呢。”知趣抱住罗妖痛哭,“你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你的家族嫌弃你,我的家族也嫌弃我。我不嫌弃你,我喜欢你。黑毛算什么!你还叫我黑炭呢!只有那些没长眼睛的人才会不识我们的好处!叫他们后悔去吧!”知趣的大嗓门,即便孔雀王一行人业已走远,都隐隐的传到孔雀王的船上。

    孔雀王遥望前方水天一色,温声问孔白,“那是与朱玄结同心之人么?”

    孔白抱着黑豆儿,情绪极坏,只是“嗯”了一声。

    孔雀王望着已经将将要成年的儿子,温声道,“朱玄的眼光很不错。”

    罗妖为知趣擦去眼泪,轻声问,“哭什么呢?”

    “我是为你难受。”知趣狠狠的抽泣着。朱雀生出黑羽就是不祥,在妖族的纵容下被人族盗走;他五灵根参差不齐亦被亲生父亲嫌弃,一住灵庄二十几年。

    他们本身,究竟有何错处?

    原本,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这些事、这些伤害。却不料,这些早已忘怀的记忆,其实一直深深的镌刻在他的心底,他的委屈,他的伤心,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其实一直想伤心委屈的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是,先前,有谁能听他哭一声,有谁能明白他这哭声。

    而他,又能对着谁痛哭呢?

    现在,终于能有这么个人了。

    知趣再一次痛哭出声。

    罗妖却不想哭,他的脸上透出苍白的脆弱,但,微微一笑时,犹是倾城之色。罗妖望入知趣的眼睛,柔声道,“你能陪着我一起死,我很高兴。”

    知趣又抽了一鼻子,两只眼睛已哭的肿成烂桃,回望着罗妖,大声道,“生不同寝,死则同穴,我也高兴!”

    罗妖道,“我马上就要涅槃。知趣,若不能带我走,毁去朱雀蛋。我是朱雀,上古妖神,宁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绝不为人所炼化驱使!”

    “我记住了!你放心!”

    知趣记得,他刚刚得到黑豆儿时,因别人的灵禽都是朱鸟,独他的是黑鸦,许多人暗地里嘲笑于他。他心里不知有多少不服气,听信了灵兽园里使女的话,只天真的期盼着有朝一日黑豆儿身体里的凤凰之血复苏,好变成一只凤凰来给那些笑话他的人开开眼界!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只凤凰。

    这只凤凰还爱上了他。

    明明是做梦都梦不到好事,知趣依旧心痛欲裂。

    罗妖的身体燃起黑色的烈焰,所有那些罗妖流在地上的血都仿若听到主人的召奂,从不同的地方飞回,甚至,罗妖身上的那些伤都被这些黑色的烈焰迅速的修复。

    百花境缓缓的出现在罗妖的脚下,瞬间,地上百花绽放,那些小小的花精只是在绽开的花朵上一现而没。碧玉桃花对知趣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转身隐入本体,满树桃花绚烂如火。

    这个在火中静站的人仿佛又回到了知趣初上流华峰之际,罗妖坐在流华树上对他微微一笑,他立刻鼻血喷满地。

    知趣伤心的难以自抑,眼泪哗哗的流了一串又一串。

    百花境之中百种灵花绽放,花香弥漫在整个罗浮界。其实各大家族的高阶修士早在罗家大战之际就纷纷出外哨探,只是大家一时难以消化罗家竟出现化神修士的消息,都忘了如何反应。

    此时,灵花之香再现,罗浮界的高阶修士忍不住跑来一看。只是,有罗家人在前,余者并不敢轻易上前打扰。

    花香愈发浓重,罗妖静坐其间,双目微阖,不断的有毛羽漂亮的不知名的鸟雀衔来灵花灵草放到花百境,鸟喙往下微微一点,便又飞离开去。

    罗妖身上的烈焰不知燃烧了多久,知趣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罗妖,就听一声凤鸣响彻九霄,罗妖忽然消失,再看时,一只烈焰流光的黑色朱雀飞翔至当空,如同一位高傲的王侯神邸俯视着世间。朱鹤之威下,罗千水驭着青龙退出数里之地。

    朱雀在空中轻盈的飞翔,尾羽华丽的难以言喻,那种自在悠然,看的知趣心下发酸。朱雀围着知趣盘旋数次,用尾羽划过知趣的脸。知趣半点儿感觉不到炽热,只觉着恰到好处的温暖。继而,朱雀落在知趣肩上,将脸凑过去,在知趣脸上蹭一蹭,雀喙啄了知趣的嘴巴一下。

    知趣抹一把泪,骂道,“死妖精,要死了,还这么煽情。”捞过朱雀的头,知趣撅起嘴,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一连亲了十几下。

    朱雀再一声鸣叫,流连的蹭蹭知趣的脸,展翅高飞。

    百花境随之盘旋而上,无数的灵花异草围绕在朱雀周围,当空,犹如出现第二轮太阳。

    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后,朱雀九声凤鸣之下,空中所有异象瞬间消失,一枚洁白的朱雀蛋出现在知趣的怀里。

    罗千水瞬息便至知趣跟前,温声道,“把朱雀蛋交给我,知趣,你依旧是罗家人。”

    知趣冷声道,“我要带妖妖走。”

    “何苦,何必。”罗千水叹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知趣把朱雀蛋往识海里一塞,随之紫金鼎出现,知趣已身在紫金鼎,再往嘴里塞了一把烈火丹。烈火丹一入腹,知趣丹田猛然扩大无数倍,紫金鼎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知趣于鼎中祭出最常见的夺灵袂,周围无数灵气以一种浩瀚之力填入他的身体丹田。罗千水温声道,“三百,你去试试。”

    罗三百尚未至知趣眼前,便被一道天雷止住了脚步。

    这紫金鼎实不知是何宝物,天雷之下,犹不能憾动此鼎分毫。

    撼动罗浮界的灵气都被席玖界河畔,知趣丹田里迅速的将灵力精炼到难以想像的程度,精炼的灵力随之结出金丹。金丹闪烁丹田,但是,丹田的灵力依旧在不停的增加,金丹吸取了更多的灵力,丹田进一步的扩大膨胀。然后,仿佛一粒种子生根发芽,金丹上忽然爆开一丝缝隙,一个小小的幼童破丹而出。这个幼童透过丹田汲取更多的灵力,转瞬之间,幼童生长成人。

    那模样,竟与知趣一模一样。

    灵体自知趣体内轻松的走出来,知趣亦自紫金鼎走出,灵体与知趣合为一处,天空再降天雷。知趣轻一挥袖,那天雷之力被轻松化去。望向罗千水,知趣冷冷一笑,“你留不住我。”

    罗千水一叹,“水仙已是难得的天才之姿,不想,你的天分毫不逊色于他。若非己身了悟,纵使有烈火丹相助,你亦难以化神。只是,烈火丹乃禁药,你依靠烈火丹的药力瞬间提升修为至化神,待将来,烈火丹药性一去,怕你性命亦是难保。”

    “当年,梦仙将你弃于灵庄,实大谬矣。”

    知趣微微冷笑,脚踩紫金鼎,抱着朱雀蛋,转而凌空渡远。

    ——第一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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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八章水生

    水生作贼似在芦苇塘边寻摸着,直到太阳当空照,水生才收拾收拾战利品,背起竹篓,踩着草鞋下山回家。一路上,他时不时的停下来,薅两把野菜,摘两只野果啥的,总归是老天爷赏饭。

    刚下山拐进村里拖泥带水的土道上,水生就看到一老头儿站自己家门口。水生并不是临水村的人,其实连临水村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总归是有一天,河水暴涨之际,水生抱着一口“大锅”出现在临水村的河畔。

    当时,他整个人完全没有意识,还是水伯,哦,就是站在水生家门口的那老头,救了他。据说当时水生从河里出来时,肚皮涨的有怀胎十月的孕妇那样大,水伯把他放在村里的磨盘上,按着他的肚子,按了三天三夜,损失了无上法力,给他排出满肚子的河水,才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哦,忘说了,水伯在临水村是三乡五里出了名的活神仙,反正大概就是这身份。据说是,既会跳大神,又会扑小鬼,连带看相卜卦,风水算命,无一不通。

    水生清醒后,自己姓谁叫谁,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还是尿尿时,脱裤子一瞧,哟,有小**啊,那时,水生才确定自己是个男胎。

    水伯既是水生的救命恩人,便很顺利的成为水生在临水村的监护人,更加很顺利的为他取了个据说极符合他八字面相以后定能大富大贵的名子——水生。

    但是,日后在水生请教水伯是如何知道他的八字,然后再依据八字为他取名啥滴,水伯就忽然仿佛患了跟水仙同样的病症——失魂症一般。当时,水伯的口气是这样滴,“啥八字啊!啥八字啊!我啥时侯说过你八字啊!孩子哟,病还没好吧!唉哟,我可怜的娃,来,水伯给你兑碗神水喝哟!”

    水生为了从水伯那烧张草纸灰、化水里的“神水”中脱生,他自山上逮了头小野猪,送村长半拉野猪后,央求村长在村边找了块闲地。有水伯的面子在,村里人帮忙搭把手,水生在村边盖了三间草屋。后来,水生又从河里逮了几条大河鱼,叫了水伯一起拿到村长家送礼,自此,水生正式在临水村落户,成为临水村的一员。

    水伯因是活神仙之体,要知道仙凡不通婚,故此,水伯一直是单身。因为他是神仙,也就无甚兄弟姐妹,他的亲人,都在天上呢,所以,水伯在凡世,其实很孤单,很与这些凡人没有共同语言。

    直到,他遇到了水生。

    按水伯的话说,水生其实是河中龙王投胎,不然,也不能怎么淹都没死。而且,水生是龙王派到村子里来继承他水伯的神仙衣钵的。

    将来,水伯回归仙界,这么一大摊的事业,总得有人继承接手吧。

    水伯,就认定水生了。

    所以,他们都是水字辈儿的!

    水生一见到水伯就头疼,水伯一见到水生倒是欢天喜地,笑嬉嬉的迎了两步,“回来啦。”

    水生只好眼睛一弯,唇角上翘,装出欢喜的模样与水伯一道进了院门。要说水生啥都不记得了,但是,他生就伶俐圆滑,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水生这院门就是几根棍子捆了个门的形状,真正连头野猪都拦不住,亏得水生家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再加上村里人头儿熟,世代住一起,谁家谁啥样,大家知根知底,也没那不识好歹的来作贼。

    水伯帮着水生缷下背篓,不必水伯开口,水生问他,“一大早的,阿伯,吃饭没?”

    水伯装模作样,“凡间之物,无甚可吃!”一把胡子的凑到水生耳朵边嘟囔,“昨天我做了个梦。”

    “梦到你天上的爹了。”水生掻搔耳朵,被水伯胡子蹭到,有些痒。

    “唉哟,水生,你都可以看到阿伯的梦啦。果然不愧是龙王投胎的神种啊。”水伯鼓掌赞美着水生。

    水生歪歪嘴角,掀开锅盖锅里的米饭,莹白的米饭上铺了一层切好的红吱吱的往外冒油的腊野猪肉,甫一揭锅盖,肉香饭香扑面而来,水伯不禁吞了两口口水。水生盖好锅盖,从背蒌里拿出野菜,掐去里面老根、择去杂草,搁到瓦盆里浸水清洗。水生道,“说吧,这次你天上的爹叫你干什么来着。”

    水伯笑眯眯地,“天父说必须你继承我的衣钵,我才能功德圆满,回归天界啊。”

    水生没说话,从背蒌里拿出六个野鸭蛋来,啪啪两相一碰,嗑到碗里,捏一缕粗盐洒进去,滴两滴米酒,抄起两根竹筷啪啪啪的打起蛋液来。

    水伯咽了口吐沫,继续跟水生应承,“水生,回家吧。我再不叫你喝神水了。”

    水生哼哼两声,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水伯这一点,每次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时,就叫他喝那些草纸灰的神水。水生一喝必拉肚子,水伯还说他这是水土不服,必须加大剂量。水生一气之下就搬出来自个儿过了,不然,他一个外乡人,自己过日子,其实总有艰难之处。但为了不被水伯的“神水”拉死,水生坚持自立更生。

    倒是水伯,他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把水生救回来,不过是那时他偶动了恻隐之心。这么年轻的后生,淹死了怪可惜的。救人一命,总是功德。

    救回来之后,水生在他家,没少帮老头儿干活做家事。甭看人家水生得了失魂症,许多事一点就通,再加上水脚勤快。怎么看,水伯都不亏。

    只是,或许是水伯一个人过惯了,过的有些独了。尤其他那些仙法神术,别人敬他为活神仙,水生偏偏拿他当老骗子,时不时的问两句他的神仙道法,就能把水伯问的哑口无言。

    其实,说句良心话,人家水生真不是有意的。是水伯他爱显摆,偏总叫水生戳穿。

    要知道,迁怒的力量是无穷的。

    后来,水生就搬出了水伯家,自立门户。

    水生一走,水伯只痛快了两天,忽又觉着百般不适应了。

    水生在的时候,他以往那媲美荒郊野岭的院子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水生在的时候,一日三餐老头儿只需坐着张嘴吃就成了,还顿顿不挂重样的;水生在的时候,虽然常戳的他心肝肺疼,但,有这么个人说说话,似乎就不那么寂寞了。

    要知道,神仙在凡世久了,好容易能遇着个龙王投胎的半神,总算也是他乡遇故知吧。

    总结以上原因,水伯决定,说两句好话,再把水生叫回去,爷儿俩一道过日子得啦。

    谁知,人家水生看着好脾气,实际倔的很。水伯不知三顾茅芦的典故,这是他第五回来顾水生的草芦啦。

    而且,次次打着天父的招牌。

    水生院里盘了两个小灶,一个用来煮粥,一个用来炒菜。

    原本水生刚来临水村,哪里有这等财力盖屋自立呢。这就要说到水生的本事了,他力气极大,水性又佳,人也聪明,不论是在岸上用鱼叉捕鱼,还是去河里摸鱼,水生总比别人得的多。还有去山上,有一次,水生抗了一头三百来斤的野猪下山。

    他有这样的本领,又正当壮年,力气使不完,总不会挨饿。

    把野鸭蛋的蛋液打出一些细沫,再将野菜切碎,搅在蛋液里,待锅里油一热,水生迅速的把蛋液在锅里均匀的倒了一半,再握着锅柄斜飞着晃一圈,一扣锅盖。回头时,水伯已经在院子里支好桌椅,就等着水生的菜好下饭了。

    水生摊了两个鸭蛋饼,又用开水烫了个野菜汤,捏两粒粗盐调味儿,又滴两滴香油,水伯已忍不住大嗓门叫道,“水生,香死个人啦。”

    水伯这等年纪,眼力自然不缺,他又是诚心想叫水生回去,帮把手的盛了饭,端来汤,还一脸讨好的朝水生笑笑。

    他年纪大了,能有水生这样的后生愿意跟他过日子,以后再能给他养老送终,水伯打的好算盘,故此,越看水生越觉着顺眼。

    水生夹个鸭蛋野菜饼给老头儿搁碗里,老头儿立时给他来个热泪迎眶,一面用粗糙的手指抹泪珠子,一面道,“水生,我再不叫你喝神水了。”

    “行啦,哭个甚。”水生皱眉,哼哼两声道,“要我回去也行,非但不能再叫我喝神水,家里的事,你也得听我的。”

    水伯张大嘴巴,他实在没料到水生的“野心”这么大哩,竟妄想做他家的户主!

    水生低声道,“你年纪这么大了,我打猎捕鱼都来得,你莫再翻山越岭的出去折腾了。山路那么好走的?不差那几个钱。”

    原来水生是担心他的心体哩,水伯心下感动,呜呀一声,眼泪唰就下来了,抱着水生直喊,“水生哟水生哟,我的龙孙哟。”

    水生对水伯给他捏造的龙王投胎的身世最是脸红,不过,看水伯呜呜呀呀哭个没完,他也就没再说龙王投胎的事儿。水伯哭一阵,水生戳他肩膀道,“你再不吃饭,腊肉可就冷了。”

    人老了,嘴就馋。水伯的哭声嘎然而止,一张满是皱纹的菊花脸上,两只细细的小眼睛里透出精明的光芒,再三问水生,“你这是答应回去跟我过了吧?”

    “嗯,应啦。”若不是水伯忒多怪招,水生也不愿搬出来。或许他没有以前的记忆,在他空白的大脑里,水伯是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对水伯,天生就有一种亲切感。

    水伯高兴之下,吃光了水生多半锅米饭,又把水生从山上采的野果吃了大半,坐在床着上督促着水生整理东西,然后,他跑去村子里叫人来帮水生搬家。

    其实水生没有多少家什,无非就是几件衣裳几双鞋子,一些锅碗瓢盆外加两床被褥,这些还大多是从水伯那里搬出来的。老头其实并没亏过他,这也是水生肯再搬回去的原因。

    水生一脚迈进老头儿重新荒芜的院子时,忍不住叹口气:别说,老头儿其实真有几分不凡。水生就不明白,一个人,咋能长年累月的生活在狗窝呢?

170

    第一六九章

    水生搬回水伯的家,立时狗窝大变样,重新恢复干净整洁。

    不仅如此,水生还专门砌了猪圈鸡窝,养猪又养鸡,每天趁着一早一晚天气凉爽时去田里干活,水伯不跳大神的时候也会跟着水生去田里,指导水生如何种田。

    水生上手极快,且麻利的令人发指,别人侍弄三分地时间,水生已经把两亩水田都料理好了。所以,水生不过是在村里一个年头,在秋收时,便有媒婆上门给水生提亲了。

    “村东头儿夏员外家的闺女,他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可是个宝贝疙瘩。跟寻常村儿里的土妞儿可不一样,夏家姑娘自娘胎生下来学的就是琴棋书画,唉哟,那手上的小嫩肉皮儿哟。还有那一脸的福气,以前我就说么,不知哪家的后生有福才得了这个福份哩。不想,这有大福的人正是咱家水生哩。”媒婆并不姓夏,只是嫁到临水村来,这媒婆的男人姓夏。因这婆子平日里就爱干个说媒拉奷儿的营生,故此,人们便从她家男人的姓儿,叫她夏媒婆。基本上,临水村里,九成人都姓夏,姓水的只有两位,水伯与水生。

    夏媒婆生的眉目锐利,一挑眉一撇嘴,都带着死鱼眼珠的势利,“还有夏家的家资,唉哟哟,他家里可是常年有丫环婆子服侍哩。村儿里多少后生想着入赘,人夏家还瞧不上哩。瞧瞧,咱家水生就有这么大的福分哩,一到夏家,哪里还用你每天下地做活,只管做少爷吧。”说到兴奋处,夏媒婆不禁声音拔高,带了一丝亢奋的尖锐。絮叨半日,夏婆子也渴了,正好水伯端来一壶水生晾好的用初春野花苞晾干后的沏好的花茶,夏婆子自倒了大半碗喝了。撂下碗,一双粗糙的手狠是一拍大腿,两眼放光盯着水生那张窘异于村里土巴小子的俊脸,夸张的赞叹,“叫我说,这龙王爷投胎的种,就是不一样哩。”

    夏媒婆还欲再得啵些啥,就叫水伯给打断了,“哟,老嫂子,我瞧瞧,怎么你这印堂色儿咋不大对哩?嚯嚯,还有这眼里,我瞧瞧,气晕啊……”

    水伯在巫神界的地位,与夏媒婆在媒婆界的地位有的一拼。再加上,这年头儿,人多少都有些迷信。夏媒婆一听,脸梢露出三分犹豫,斜的觑着眼瞅向水伯,将嘴一撇,“遭瘟的老水头,我怎的啦?老娘好的很!”

    水伯默默的摇头,没说啥,只是一声微叹。他并不上赶着去给人除妖去祟,半吐半露之后,水伯便静静的端起柳叶茶,不紧不慢的喝起来。

    给水伯这么一打搅,夏媒婆给水生说媒的心都淡了许多。不过,秉承着对业务的认真负责,夏媒婆还是问一句,“水生,成不成,给我句话儿?要我说,夏家真是难得的好人家儿。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又是个没根的人,入赘也没啥。到了夏家,还不是拿你当亲儿子待么。”

    “咱再说句实在话,你去了夏家,老婆儿子爹娘父母家业田产,就啥都有了。真个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有啥好犹豫的。”见水生一径沉默不语,夏媒婆拍一拍大腿,善解人意道,“知道了,你定是个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应。我跟夏家说一声就是,他家早说了,只要你应,给你五十两大银锭做聘礼哩。”

    两只灵活的眼珠子往水伯脸上一扫,夏媒婆嘴角噙笑,半羡半酸地,“就是老水哥,夏家人也不亏待你咧,你也有五两。算是夏家人谢你收留水生哩。若是你们情愿,叫水生认你个干亲,以后水生也有个娘家走动。”

    水伯猛咳一声,往地上啐一口吐沫,哼道,“行啦,我还不知道你,死的也能给说活咧。我水生是田里好把式,闲了山上打猎、水里捉鳖,使不完的气力,挣不完的银钱。我们稀罕你那银锭子哩,现在就是叫我拿五十两,我也拿的出来的。用得着叫我水生去给别人做儿子哩!”

    “再说了,我水生是龙王爷投的胎!夏员外平常里拜神求佛心诚的很,怎么就有了这等野心,敢要龙王爷投胎给他家当上门儿女婿,他个好大的胃口!”水伯大哼一声,“也不怕报应!”

    秋老虎犹有余热,夏媒婆用帕子抹一把脸上的汗,脸上泛出一层油光,斜着眼睛道,“我说他水伯啊,人家水生虽说跟你一个院儿里过活,人家又不是你儿子。再说了,后生这个年纪,不娶亲,难道一辈子光棍伺候你!亏你干的出来!你咋不怕报应哩!”

    水伯急道,“我哪里有说让我水生打一辈子光棍儿哩!你问问水生,稍有个志气的爷们也不会给人做上门女婿哩!”

    两人一句带一句的,最终炮口还是对准了水生,以同样“凶悍”的眼神儿瞅着水生,定要他立断拿个主意出来。其间,水伯还悄悄给水生挤股眼儿、使眼色,被夏媒婆瞧见,又是一顿奚落嘲笑。

    水生仿佛没听到两个人的争吵,眼睛呆愣愣的发神。

    夏媒婆捅水伯一下子,悄声问他,“水生这是咋啦?”怎么瞧着这孩子倒像不大精神的模样哩!

    “咋啦咋啦?没咋啦?”水伯大巴掌一拍水生的肩,水生似被惊醒,水伯没好气的问他,“夏婆子问你呢,要不要去给村东头儿的夏员外家做上门女婿?”水伯自然是不愿水生给人做上门女婿的,偏他这心思不好在明面儿上说出来,于是,恶声又恶气。并且在心底暗暗决定,如果水生这么没出息去给人入赘,他就在村子里说:水生不是啥龙种投胎,水生原是河底的大王八转世啥的。并且,还要跟水生收一笔“救命费”之类的费用。

    “上门女婿?入赘?”水生的神色是不加掩饰的惊诧。

    夏媒婆一瞧,似是有门儿,连忙又是一通天花乱坠的夸,那期待的模样,恨不能她直接替水生点头哩。

    水生刚明白夏媒婆是什么意思,忽而心中一阵心酸疼痛,眼睛一涩,便掉下泪来。

    水伯顿时把肚子里的那些小算计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吼吼的慌手又乱脚,一面问水生,“这是咋说滴?这是咋说滴?掉啥泪珠子哈!不愿意咱就不愿意,干啥去给人做上门的儿子哩!”一面又转头,不客气的数落夏媒婆,“瞧你把俺水生都逼成啥样了?知道的说你是媒婆子,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是人贩子哩!”

    夏媒婆气的不成了,指着水伯的手指颤了三颤,恶狠狠道,“遭瘟的老水头!再上你这门,我就不姓夏!”

    水伯打了胜仗一般,在夏媒子一扭一扭的身后笑喊,“你本也不姓夏,俺大虎哥才姓夏哩。”

    夏媒婆回头,狠往地上啐一口,怒吼吼的走了。

    水伯成功的击败了夏媒婆,那叫个志得意满,自有大好心情安慰水生,“不愿意就不愿意啦,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水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心酸难过,抹去眼泪,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水伯“咦”了一声,挑高了一双漆黑的眉毛,咂摸着点了一袋子旱烟,皱眉问,“水生,你想没想起以前哪?这两句话,听着怪文气呢,倒像是念书人说的?”

    水生望向晚霞满天,淡淡道,“我觉得,我以前可能是有妻子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水生抬手抹去,又是一行泪下来,“不知为何,一听到娶妻的话,我心里就会无端的难过。”

171

    第一七零章梦境

    做为一个失魂症患者,水生时不时会想像自己未失忆前的日子,或许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或许他是驰骋杀场的大将军、或许是某个倒霉的受人嫉妒陷害的皇子……反正,胡思乱想又不用钱,所以,水生在一个别人所不了解的精神世界里,尽情的展现了他漫无边际的想像力。

    当然,水生也明白,若自己真有个显赫身份,肯定会有人来寻他下落的。但是,他在临水村一年有余,并没有人来寻他。

    故此,以上这些,不过是水生无事时胡思乱想罢了。

    但是,第一次,水生觉着,自己的以前或许是个被女人伤害的体无完肤、进而投河自尽、怀才不遇的可怜书生。

    不然,为何一想到妻子成亲之类的事,他就会无端的伤感难过呢?

    这其中,肯定不会无缘无故。

    水生第一次,觉着这回的分析可能是靠谱儿的。

    摸摸还是有些酸楚楚的心脏,因为流了许多眼泪,眼睛依旧胀胀的肿热着,水生第一次觉着,或许,他该找回自己的记忆。

    水生是个极聪明的,尽管他清醒后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但是,他就是有一点就通的资质,为人做事的伶俐劲儿就不用提了。

    把找回记忆的话跟水伯说了,水伯嘴里心里都有几分不乐意,他早将水生将半个儿子待了。俩人一道过日子,多好,何必要想忒多呢。这,这万一,人家水生还有亲爹亲娘,被人要回去,或是水生离开,可怎么办哩?

    不过,水伯到底是个心软的人。

    沉默半晌,水伯方道,“水生,你以前约摸不是个普通人。”

    水生半条眉毛挑起来。

    水伯打发水生,“去把咱院里门锁上。”

    然后,水伯把水生叫到自己屋里来,叹口气道,“我说你不是个普通人,自然是有道理的。”水伯从箱子里刨了半日刨出几件衣裳,摊开来给水生看,“你瞧瞧,这是捡到你时,你身上的衣裳。”

    水生从未见过这样华美的布料,在光线微暗的屋子里,衣料似乎自己便能发出幽幽光泽。水伯叹道,“好看还在其次呢。”他把衣裳铺到地上,从煤油灯里倒出些灯油浇在衣服上。水生当即心疼个半死,拦道,“这烧了多可惜呢。”

    水伯不理会水生,摸出火石,啪啪两下,火石敲出火星蹦在衣服上,借着灯油,烧成一片跳跃的火焰。水生心疼的险些从地上抢出衣裳来,水伯按住他的手,过了片刻,火自熄灭,衣裳却依旧完好的没有半分被燎烧的模样。

    水伯再衣服上踩两脚,上面立刻印俩大泥巴脚印。结果,水伯拿起来一抖,泥土全无,光鲜亮丽的仿佛刚从成衣铺子出来的一样体面。

    水生已经惊诧的忘了反应,接下来,水伯又试了譬如菜刀砍、剪刀剪,衣裳依旧完好无损。

    水伯望向水生,低声道,“原本我是叫村里的豹子把你从河里捞上来的,你身上原有块儿玉,叫豹子顺手拿走了。当时我瞧着你这衣裳新鲜,扯了个谎,没叫人动。后来我穿着去楼家村捉鬼,我的乖乖,亏得这衣裳救我一命哩。”水伯到底阅历丰富,“自来财不外露,知晓这衣裳的神通,我就不敢再动了。”若非水生这衣裳神通无比,水伯也不敢随便捏造水生是龙王爷投胎的事呢。

    水生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沉声道,“非但衣裳不能动,豹子哥拿走的那块玉,也得要回来。”

    水伯倒没想这么多,不过,水生说了,水伯眼珠一转,道,“弄两块腊肉去豹子家,他肯定能还你的。”

    水生点了点头,不禁问,“水伯,你知道什么样的人会穿这样的衣裳么?”

    “龙王爷。”水伯这话一出口,水生不禁给他个大白眼看。

    水伯嘿嘿笑两声,挑着两条漆黑的眉毛道,“反正我活了几十年,也没见谁家有这种料子的衣裳。我琢磨着,你大概不会是天上的神仙吧。”

    “怎么不会啦?”水生道,“你就没觉着,我比村里那些小子们俊多啦。”

    水伯咯咯直乐,“先时我也觉着你以前兴许是个体面人,不过,你又很会种田,摸鱼打猎也是一把好手。水生啊,不是我说话难听,你纵使是天上的神仙,估计在天上也就是个种田的。”

    “要不,等以后我功德圆满,替你问问天父去?”

    水生当即便有“送”水伯回归天堂的冲动。

    水生将他原来的衣鞋看了一遍,最后很流连的摸了摸那双黑色的貌不惊人的靴子,水伯在一畔评价道,“这鞋,我穿着有些大。”他早就试过啦。

    水生没说啥,但是,他一看到这双鞋便觉着喜欢并珍惜。

    衣服鞋袜,看过一面后,水生便又放回了箱底,对水伯道,“不要再给人看到。”

    水伯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水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与水伯一道去豹子家想要回豹子取走的那块玉时,豹子说已经带到镇上当铺里当掉,不知下落。

    水生无功而返,倒也不觉什么。

    只是,在当天夜里,他做了个很神奇的梦。

    他正在睡觉,忽而被窝被人拽开一角,一个温暖的恰到好处的身子挤了进去。那人似乎很高,很轻松的便将他揽到怀里。水生很有些小害羞,心里又有些小得意,暗想,谁家小妖精,这样热情,还自荐枕席哩。

    唉哟,皮肤也好个滑溜。

    “黑炭,别乱动。”

    声音亦有说不出的低沉动听,但,但,但是,为什么,这,这,这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啊啊啊啊!

    水生惊的想大叫,瞪大眼睛,却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只听那人一声轻笑,问,“黑炭,你忘了我吗?”

    “我,我,咱们,咱们……”咽了口吐沫,水生终于问,“咱们是啥关系?”

    “啥关系?”那人又是一声笑,笑的水生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不过又得承认那该死的笑声还挺好听来着。

    那人温暖的手摸住小水生,依旧是悦耳至极的声音,“你说,我们是啥关系?”

    水生拍开那人的手,斥道,“别不正经。”

    那人倒是听话,立时就不摸了。结果人家不摸,水生心里倒有几分闷闷,索性另问他,“你是谁?我是谁?”

    “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

    “胡说。”水生嘴里不信,心里却觉着对这人有说不出的亲密与伤感。他有着骨子里的狡猾,挑着眉角道,“今天有人给我提亲来呢,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人声音转淡,似含有无数叹息,“我听到你哭,才醒过来。你若是娶别人,我就走了。”

    “我可没说要娶别人。”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水生有天生的敏锐,瞪着眼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哭的?你在哪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傻,黑炭,我就在你心里。”

    “难道,你是鬼?”水生一惊一诧,开始疑神疑鬼,不然怎么看不到这人的模样呢。不过,水伯说鬼都是死凉死凉的,这人的身子却是暖暖的。秋夜已有些冷,水生忍不住又往人家怀里靠了靠。那个,他可没有别个心思,只是想着两人挨得近,可以暖和些而已。

    “你怕鬼?”

    这倒没有,水生哼哼两声,翘着嘴巴反问,“你看,我像怕鬼的?”

    水生眼珠转了转,便开始动心思,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听你的声音,就觉着熟悉。今天有人给我说亲,不知为啥,我一想到成亲,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你是……”那声音带了几分关切,原本想说啥,却偏偏将话音一转,调侃道,“你给我做一回,我就告诉你,你是谁?”

    “做?做什么?”水生一时没明白声音的意思。

    接着水生便被人仰面压住,双腿被迫曲起,然后,小菊花被人一碰。水生条件反射的大吼,“死妖精,想造反啊!”

    那声音里带了几分惊喜,“你想起我了?”

    水生怒吼吼地,“想啥想啥?你再碰我一下试试,不踢死你。”

    水生觉着那人是畏惧他的凛然正气,故此放开了他。

    那声音许久没再出现,水生忙问,“还在不在?”

    “在。”

    “我是谁啊?你还没说呢。”

    “你又没给我做。”声音也狡猾的很,最无耻的事,里面竟然还带着一丝委屈。

    水生气苦道,“做个啥?我可是正经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跟人做那种事,现在让你在我被窝里没踢你出去,已经是大度啦。快说,我到底是谁?”

    “不给做,你给我摸摸也成?”

    水生直接怀疑在自己被窝里摸得着看不见的家伙是个色鬼。

    “你给我摸五天,我就告诉你,你的身份。”

    水生火大,“你现在不是摸啊!都跑我被窝儿来了,还要怎么摸啊!”

    “那,也要给我摸小黑炭哦。”

    水生不乐意的讨价还价,“三天。你不同意就算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以前的事。”

    “三天就三天吧。”声音倒是很好说话,水生整个人被抱入另一个怀里,声音在他耳畔低语,“黑炭,我喜欢你。你忘了我,我也喜欢你。”

    水生强调,“我不是忘了你,我连自己都忘了。”

    “我不怪你。”

    明明还不知道跟声音是个啥关系,听到这话,水生还是不禁暗暗高兴起来。他暗暗想,或许,我跟这色胚以前关系很好吧。不然,怎么我一听他的声音,就无端觉着安心可靠,就是心里的伤感也渐渐的淡了些去。就是,就是连这家伙死活要抱着他睡觉的事儿,好像也不是很难忍受。

    水生没有记忆,却很懂的顺从自己的感觉。

    只是,在梦里被人摸了一宿小弟弟,水生骨子里还很要面子要,再加上天性中的谨慎,这个怪梦,水生谁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我的心肝儿们~

172

    第一七一章三天

    水生气个半死。

    别人生气,总得有个理由。知道为啥生气,总能劝说一二的。偏偏,水生气的那个理由,别说叫人来劝他了,他就是想倾诉还怕把人给吓到呢。

    其实,也不为啥了不得的事儿,就是,就是那说好了要占他三天便宜的色胚,只来了一天,就没个影了。

    那啥?

    明明都说好了的,摸他三天,就告诉他以前的事情。

    结果,只摸了一天,就不来了。

    这个,这个没信用的色胚。哪怕不来摸,总要把他的前尘往事告诉他,才好消失的嘛!

    每天,水生入夜便钻被窝,闭上眼睛等色胚,结果,一等三天,色胚硬是不见了踪影。把水生急的啊……吃不好睡不香的,心里,那叫个憋闷,心道,是不是色胚摸了一宿觉着他不大好摸,然后改去摸别人啦!

    死色胚,摸了他之后,还敢去摸别人!哼,要是叫他知道色胚敢对他始乱终弃……不,用这个词好像不大合适,但是,他都给色胚摸了一宿,就算色胚敢移情别恋,也得给他摸回来再说!

    但是,水生觉着,色胚移情别恋的可能性不大,看遍临水村的土巴小子们,没一个比他更俊的。只要色胚的眼不瞎,断不能看上别人的!

    挽镜自赏时,水生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还有,为啥那色胚要叫他黑炭啊!

    这名儿,土的能掉出二两渣子来,还不如水生呢。

    其实,他哪里黑啦。说他黑,完全是色胚没见过世面好不好,不说别人,水伯就跟田里的泥土一个色儿。叫那色胚看一看水伯,就知道他水生是才色兼备、秀色可餐的优秀青年啦。

    还有啊,别的情侣之间的呢称,要多亲密有多亲密,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什么小乖乖、小宝宝、小可爱、小英俊……随便叫个啥也比叫黑炭强吧!

    难道,真如水伯所说一样,他上辈子或许不是天上种田的,而是天上挖煤的?或是天上烧炭的?所以,色胚才会给他取这么悲催的呢称:黑炭!

    水生一想到这个称呼,心里就有一千个不服气!哪怕他真是天上烧炭的,也可以叫他小火火、小红火之类的呢称吧。比黑炭这种名子,强上一千倍呢。

    因人家晚上没来,水生腹诽了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不过,到了夜晚,水生仍是早早的钻被窝儿里去。结果,依旧是一夜无梦!

    妈的!

    这不是耍人么!

    死色胚,到底是哪儿去了啊啊啊!也不提前捎个信儿回来,害他这样担心!

    不知不觉的,水生竟对人家有了“担心”这种情绪。

    色胚不来,水生也不知去哪里去找,于是,只好闷闷不乐。

    水生面有郁色,水伯以为水生还在为记忆的事不乐,还好生安慰了他一番。水生叹口气,色胚不来,他日子还是要过的。

    先时夏媒婆来给他说的那家闺女,不知为啥,硬是看上他了,还非他不嫁啦。夏媒婆前儿撂下狠话,再不踏进水家大门儿,这才几日,夏媒婆就如同失忆一般,又满面桃花开的登了水家门。

    拉着水生的手,一口一个“咱家孩子”啥啥啥的。夏媒婆的话是这样说的,“唉,知道水生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不愿给人当上门的儿子去。乡亲们几十年住在这村里,夏员外的品格儿,水生你或许不清楚,老水哥可是明明白白的。夏员外可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哪,人家说了,啥都不图,就图你小伙子能干,有出息,情愿让夏家小姐嫁过来。只是一样,将来生了儿子,得过继给夏家一个,不然这万贯的家私给谁呢?”

    “我的水生哟,你若再不同意,可就真是个傻孩子了。”夏媒婆劝水生一阵,又去跟水伯絮叨,“我说老水哥,哪儿来的这样的好事啊。真个天上掉馅饼儿,亏得咱家孩子这一表人才,我看遍了三乡五里的后生,再没有咱家孩子这样出息的。”

    “看惯了咱家水生啊,再回家看那两个猴崽子,就不由的心下上火!土驴子一样,不要说跟水生比啊,能跟得上水生一半,我就得谢天谢地啦。”夏婆子脸上带着热络的笑,对水伯道,“人夏家也说啦。水生跟你老水哥一道住,你是水生的救命恩人,水生又是这样的有良心知道感激你哩。老水哥,待水生成亲后,你们若还一处住,夏家姑娘也是把你当亲公公一样的孝顺哩。”

    “唉,要不都说老水哥你是个活神仙哩。除了活神仙,谁有你这福分运道哩。捡了咱家水生回来,你这儿媳俱全啦。”夏婆子笑,“要我说,干脆就叫水生入了你的户,给你做儿子。你跟夏家做了亲家,等咱水生发达了,给你雇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伺候你,老太爷的福气哟。老水哥哟,你还有啥可愁的事儿哟。”

    夏媒婆说的天花乱坠,水生没啥感觉,水伯倒是颇有几分意动。不说别的,夏家不要水生入赘,还要把他家闺女许给水生。夏家是临水村有名的大户了,家里就一个独生闺女,夏家宁可把闺女嫁给水生,这就是真心想结这门亲。

    不过,水伯并未一口应下。这些日子与水生相处,水生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相反,水生聪明至极。家里的事,大半都是水生做主。婚姻大事,水伯自然更要问一问水生。

    水生正色道,“夏婶子,你也知我是被水冲到咱们村儿里来的。以前的事,大都不记得了。只是,夏婶子,你看我生的这相貌,如今年岁有多少?”

    夏媒婆瞧水生一眼,暗想,这后生果真是生的极好,眉目俊俏,就是成日下田晒的黑了些,不过,即便这样,水生的气度依旧是迥异于村里的土生土长的小子的。夏媒婆打量着水生,迟疑道,“得有个二十三、四岁吧。”

    水生当即道,“这就是了。咱村里的小子们,哪个不是十七八就成亲呢。我这个相貌身量,纵使年纪有出入,也得二十好几了。二十几的大男人,纵使我记不得先时的事,也明白,我大概在家早成过亲了。”

    夏媒婆当即哑了口。

    水生来临水村有一年多了,因他生的好,干活俐落,为人处事也讲究,村里人都得赞一声好。而且,这么些天来,并不见有人来寻水生。村里不少人家都对水生动了念头,在村儿里,富户少,大都人家嫁闺女相女婿,图个啥,无非就是小伙子正经能干罢了。

    像水生,夏天在河里摸鱼,冬天去山里打猎,春秋两季种稻种菜,家里养鸡养猪,只消一年,水伯都不用再走街串巷的去做活神仙揽活计干了。

    水生的本事,村里人瞧在眼里,看他单单一个人,有眼光好的,自然想把这年轻后生召为女婿来着。

    夏媒婆半晌叹道,“水生啊,你别嫌婶儿说话难听啊。你在咱村儿里也有一年多了,也没见有啥人来寻你呢。”

    应付夏媒婆,水生淡然自若道,“夏员外厚爱,我心里高兴的很。只是婶子想想,夏员外家可不是寻常人家,夏家小姐也是人家捧在手心儿长大的宝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若是将来我记起以往的事,想起自己有妻有子,那时,夏家小姐要如何自处?”

    “若是一径贪图夏家家私好处,我贸然应下这桩亲事,岂不是坑了夏员外、害了夏小姐、也连累了婶子你的名声哩。”水生眼神诚挚至极,“我自来了咱们村儿,阿伯待我跟亲儿一般,婶子乡亲们也从不外待我。越是这样,我越不干不地道的事哩。”

    水生起身,恳切的行一礼,“就劳婶子替我在夏员外面前分辩一声,别叫夏员外误会了我呢。”

    夏媒婆自认为也是见多识广之人,这三乡五里的后生,她认得九成,只是,再无一人有人家水生这口齿这气度,水生一揖至地,夏媒婆慌的从小杌子上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把水手扶起来,连连道,“这孩子真是的,真是的……”半晌,夏媒婆才定了神,脸上微微发红,声音也没了先时的爽俐,笑绵绵的赞道,“真是懂事啊。”又似自给自打气一般,声音陡然高亢嘹亮起来,大嗓门儿道,“你放心吧,水生!你这样懂事明理,我去跟夏员外说!他定不能怪你哩!”

    水生再奉上无数好话,待夏媒婆要走时,水生送了她一碗儿自家烧的肥猪肉。夏媒婆死活要推却,水生执意要给,夏媒婆只得接了。

    送走夏媒婆,已是傍晚,水生水伯两个吃过晚饭。水生依旧早早的钻了被窝,他本就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尽管水生自认为自己优秀的很。不过,他初来临水村,虽有力气,唯种田略比别人好些罢了,到底只会侍弄庄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纵使生的略好些,也是相对于这村里的土小子们而言,怎么说也不至于叫夏员外就另眼相告、死求白赖的要许以爱女吧?

    左右思量一阵,水生定下心来,照旧闭着眼睛等色胚!

    结果,这色胚依旧未曾入他梦来。

    梦里没有色胚,倒是有一枚洁白晶莹的蛋,散发着微微暖意。在初冬的夜里,水生抱着蛋一夜好睡。据水生醒后回忆梦境,那蛋比鹅蛋还要略略大些呢,不知是啥鸟儿才生出这样大的蛋来。生蛋时,会不会菊痛啊?

    水生有的没的想了一篇,虽知色胚八成是不会来了,还是免不了一番气!

    人品不好,是个色胚就罢了!还这样没信用!

    说好了要摸三天的!个没信用的死妖精!说三天就三天,少一天、一个时辰、一分钟、一秒钟都不算三天!

    他,他又不是不让摸!

173

    第一七二章夏员外

    夏员外倒没料到水生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啊,他一心想给爱女谋个好前程,倒是忘了一事:在凡人看来,依水生的年纪,怕早就成亲生子了。

    不过,若水生真是他知道的那种身份,怎么可能成亲生子呢?

    夏员外听到夏媒婆婉委的回绝,还有几分闷闷不乐,夏太太见状,冷笑道,“一个没名没姓的乡巴小子,他是有家资有祖产还是有啥天大的本事?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瞧上了这么个山炮!三番两次的去托人说媒,好像咱家闺女没人要似的!”

    “我的老爷哟,你也想一想,咱家兰儿,自小在家里娇生惯养的长大,说好了给他招个女婿上门儿。一来传承咱家的香火;二来,就这一个闺女,放在眼皮子底下犹不能放心怕她吃苦,何况是叫她嫁到那穷家破户去给人洗衣做饭、收拾家务。我的心肝儿肉啊,她哪里做的来哩。”夏太太一行说,一行泪的控诉,“老爷忒个狠心。若真是个有啥大本事的后生,我也认了。可这个水生,姓名来历尚不清楚。听一听,人家都说以前是有妻有子的了,老爷还打算怎么着,要让咱家兰儿去给人做小么?”

    夏员外给妻子哭的心烦,斥道,“什么做小?你想啥?莫非我不是兰儿的亲爹?我不比你宝贝闺女!”夏员外哼了一声,咳了两声,清一清嗓子,压低声音对妻子道,“你懂什么?就是水生现在得了失魂症,咱才好定下亲事呢。他的身份,说出来吓死你!你个不识货的老娘们儿,难道我会把咱闺女把火坑里推?”

    夏太太拭一拭眼泪道,“什么身份,你也说出来给我听听,难道我还会往外乱说不成?你只管自个儿拿主意,可知我这心里真个焦切的跟火烧似的。”

    夏员外看妻子一眼,低声道,“说不准,水生是天上的神仙哩。”

    夏太太当即便想一茶盅子砸破夏员外的脑袋,气苦道,“什么神仙!像村西头儿的水老仙儿说的,莫不是龙王爷投胎!这等胡言乱语,老爷也信哩!我就是没念过几年书,也知道鬼怪之事不能轻信哩!亏得老爷还是读书人!”

    夏员外握住妻子的手,斥道,“你小声些。”

    见妻子闭了嘴,夏员外方道,“此事,我谁都没说过。你看看这块玉佩。”自怀里千万珍重的取出一枚碧莹翠透的玉佩来,那玉佩是极正的碧色,碧汪汪的,看一眼,似能把人的心神吸进去。因夏家略有家资,夏太太对珠宝首饰还算有些见识,讶然叹道,“好一块玉佩,这起码得百十两银子呢。”

    “百十两?”夏员外冷笑,“就是万两银子,怕也没处寻到这样的玉佩来。”

    万两银子?

    饶是夏家身为临水村的富户,亦不过千两家资,百亩水田而已。

    夏太太惊的拿不拢嘴,夏员外道,“这不过是那后生身上的一件随身物件儿而已,亏得咱们夏家算是有些根底的人家,我也算略见过些世面。这才从豹子手里哄了来,与他些银两,又封了他的嘴。”

    夏太太此时早没了挑剔水生的心,只管问丈夫,“那,水生出身肯定不错吧。”

    “妇人见识。”夏员外道,“你可知咱们夏家这些基业是如何来的?夏家的祖上是做什么的?”

    夏太太哪里知晓这些,其实,夏员外也没打算夏太太知道。不待夏太太问,夏员外已径自道,“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当知道当年太祖皇帝起兵开国、征战中原时追随太祖皇帝逐鹿天下的军师夏秋冬,夏大人吧?”

    饶是夏太太是个足不出户的妇人,也听过几出“夏军师飞符召将,天祈坛布阵求雨”的戏文呢。只是,夏太太往日间都以为他家祖宗不过是跟人家夏军师正好同姓而已,哪知,俄的个妈诶,原来他家丈夫竟是名门之后啊!

    夏太太当即一阵难抑的激动,再三问道,“老爷,那这样说,咱家都是夏公的后人哪。”

    夏员外到底有祖上遗风,并未这般小家子气的一惊二诈,按住妻子的手拍了拍,叹道,“你听戏的也该知道,夏军师并无子嗣。咱们祖上,与夏军师是嫡亲的兄弟。不过,夏军师的后人又如何呢?夏军师早算出立国之后,太祖皇帝必会‘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为了族人后嗣计,我们这一支早就由夏军师安排,远远迁至此处山坳,虽无甚富贵,到底保全了族人性命。”

    夏太太不解,“老爷啊,既然夏军师早知太祖皇帝鸟尽弓藏,怎么还去帮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哩?”

    夏员外一声感叹,“天命难为啊。”

    涉及到了天命的高度,夏太太终于不再作声。

    夏员外则继续道,“夏军师之能,在我们如今看来便是神通广大如同天上神仙。实际也是如此,夏军师即便不是天上的神仙,也差不离了。”夏员外摩挲着掌中的玉佩道,“若非祖上有些缘法,我亦不能知道世间竟真有这种大神通之人呢。”

    夏员外微敞颈领,扯出随身所佩一玉玦,观此玉玦气象,远不比掌中此佩相比。夏员外叹道,“此玉,便是先祖夏军师所留,乃咱们夏家传家之宝。”

    “夫人哪,你想一想,咱们只兰儿这一个女儿,若非水生确有不凡之处,我怎会把女儿随便许人呢。”

    经丈夫这一篇话的解说,夏太太早转换了心肝儿,先时嫌弃水生那些话,此刻再没有了,只是一味跟着丈夫发愁,“可是,那水生说的也有理。这要万一他早有妻儿,纵使他真是天上神仙,我也不能叫闺女吃这苦处哩。”

    夏员外摇头浅笑,“不能。我听父祖说过,那一类修仙之人,生就冷于情爱,等闲不动俗心。就是夏军师,亦是终身未娶。介时,咱们只需先把好事做就,留下水生来。你想想,咱家也算有几分家私。虽不能与祖上相比,不过,修仙之人,向来也不在意这些凡世金银。凭水生的本事,将来博个王侯,亦非难事。”

    夏太太又担起心来,“老爷,如今水生连自己的本名本姓都不记得了,怕是也没啥神通了。”

    “你懂什么,这些修仙之人,寿数极长。你看水生,瞧着不算壮硕,却气力极大,空手便可猎狼伏虎。若不趁着他现下落难,他如何能看得上咱家闺女哩。”夏员外深为自己的如意算盘而自得。

    做父母的,总希望儿女有个更好的前程。夏太太女人家,心却更细,虽然对丈夫的提议很是心动,但是,夏太太也不认为自家闺女能配得上神仙。夏太太忧心忡忡,“照老爷说的,若是水生有那样的神通,万一日后看不上咱闺女,可怎么办?到底是闺女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哩,咱还要慎重些才好。老爷细想,若是人家愿意,焉能这样三番两次的回绝呢。”

    “人家把话说的委婉,那是照顾老爷的面子哩。”

    “老爷细想,可是不是这个理。”

    夏家的邀请,在水生的意料之中。

    甚至,水生隐隐觉着,或许是夏家知道了身上的某些事,才会起了结亲的心思。正巧,他还想找个机缘来试探一二呢。故此,夏员外派家仆传个话,水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去了夏家。

    夏员外已是五十几岁的人,面目保养的极好,甚至身上的气晕与这临水村里的人亦不大相同。水生奉上自己带的几样干果,礼数十足地,“头一回拜访员外,些许粗劣果品,不成敬意。”

    夏员外笑的亦是客气,“坐,坐。”又唤丫头上茶。

    自己受邀而来,水生狡猾的不动如山,只等着听夏员外的吩咐。夏员外喝了两口茶,忽而叹道,“我听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正是这个年纪,若是遗忘了从前,未免颇多憾事。都是一个村里,我亦留意你的事,托朋友帮忙打听,看能否帮得上忙哩。水生,不瞒你说,我家世代在临水村里,这三乡五里的人,我也认得大半。年轻时,我也去过州府,算是见过些许世面。水生,我看你相貌,并不似附近的人。”夏员外能说出这话,肯定就与一般的乡屯里的人不同了。的确,一个地域的人有一个地域人的面貌特征,同一个地方的人自然不觉。若是两地相距较远,气候民俗差异较大,就相当的明显。

    夏员外这样说,水生脑中依旧有些模糊,却是打心底对夏员外的话多出一份认同,甚至,对夏员外多了一份尊重。

    水生正色道,“自来了村里,颇得乡邻们照顾。那依员外的见识,我像是哪里人呢?”

    夏员外笑笑,微摇头道,“水生,你这气度,就不像是小地方的人物。”

    水生叹道,“自从身体养好,得闲时,我亦回想过先前,只是,脑中混沌一片,想不起什么。不过,我想,若是先前真有什么显赫身份,哪怕我不幸落难,亦该早有亲人前来寻我下落。如今,我在咱们村儿里一年多了,并没有人来寻我。可见,我并非显赫出身。”

    夏员外温声道,“话不能这么讲,天下的水同出一源,你顺着河水来到临水村,那么你落水的地界就不好说了。或许离的远,或许是有什么阻碍,一时没能寻到。”

    安慰了水生几句,夏员外转入正题道,“你来咱们村的这些日子,咱们虽见的不多,我却常听人赞你。因我已是五十几的人了,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我渐老了,并没有别的心愿,不过是想着,能寻个可托附之人给女儿寻个日后依靠。”

    水生目光沉静,夏员外心中更喜欢他这气度,温声笑道,“你莫多心,今叫你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的难处,夏婆子跟我说了,我也明白。你是个有良心的小伙子啊,先时,还是我虑的不周全。你莫因此事就远了我,我喜你这后生人品出众,纵不论亲,咱们做个忘年之交,亦为不可啊。”话到最后,夏员外脸上透出几分亲切。

    水生连忙道,“您这样抬举我,恭敬不如从命。只要您别嫌我粗鄙,能时时来聆听您的教诲,皆是我的荣幸。”他虽不记得以往的事,但这些话似乎不必思考,倒能脱口而出呢。

    见水生上道儿,夏员外心里愈发愉悦,问水生,“我在外头总有一二朋友,空口白牙的跟人打听,总有许多不便。若是你来时身上有什么可辩身份的物件儿,倒可让我一观,或是绘了图影,叫人带去,托人在外头打听着,总是一条路子。”

    不论内心想啥,水生就有这种不动声色的本事。他孤身一人在临水村,若非心眼儿多,断难把日子过好的。要知道,这年头儿,人们的乡族意识重。换句话说,就是,排外。

    救水生是一回事,水生在这村子里过活,便是另一码事了。

    没名没姓没家族的人,总难免受些排挤来着,偏水生就有本事过的人人赞他敬他。虽此处不过是一小山坳,临水村不过百八十户人家,由小见到,可见水生之聪明城府了。

    水生早在水伯那里见到了自己来时穿的衣裳,已知自己的身份不简单。这时,夏员外问他证明身份的物件儿。往好里想,是夏员外想帮忙。往他处想,水生早就怀疑夏员外这样急不可切的想招他为婿,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若是夏员外猜到些什么,偏又不能确认,这个时候,再要几件能证明水生身份的物件儿,这种可能性,极高。

    水生为人,谨慎至极。

    他穿那样的衣裳,那么,他先前定不是个没本事的人。既有本事,怎么倒跌落河里、险死还生?这里面的原因,就极多的可能性了。

    但是,不论哪种可能性,水生是不希望在自己找回身份之前有别人提前知晓自己的身份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夏员外既有问,水生忙答道,“唉,说来,倒是有一件东西。我听阿伯说,豹子哥把我从河里捞回时,我身上是有一块玉佩的。救命之恩,豹子哥当时取走玉佩。后来,我想着,我不记得以往的事,这玉佩,总是我的念想。想找豹子哥要回时,听豹子哥说已经卖去了镇上的当铺里。还是死当,断难寻回了。”

    夏员外心下微动,继续问,“可有衣服鞋袜之类?”

    水生脸上一片落寞道,“我那些衣裳,听阿伯说,他还穿过一回,料子倒是极好。只是后来看我神识昏迷,他想我可能魂魄不全,丢在了水里。夜里,阿伯拿我衣裳在河边叫魂,俱是烧了。”想搪塞人,也得有理由。这理由,更不能假的叫人听出来,必要有鼻子有眼有因有果才好。

    夏员外有说不出的遗憾,水生苦笑几声,又与夏员外说了些话,便起身告辞了。

    水生从夏员外家出来,他虽然察觉了夏员外的一些小心思。可惜,夏员外不肯对他明言,一时间,水生也没啥好法子叫夏员外把实话说出来。只是,他未料到,他从夏员外家回来不过数日,夏员外家忽地闹起妖来。

    夏太太哭哭啼啼的求到活神仙水伯这里,央求水伯去帮着除妖捉鬼。

    水生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我的心肝儿们,这最后一更,够肥的吧~~~~~

174

    第一七三章

    夏太太那一肚的后悔哪,就甭提了。

    开始出问题的不是夏员外,而是夏家。半夜里听到有人在屋子外窃窃私语,着丫头去瞧,并不见人。渐渐的发展到,睡觉前夫妻两个睡床,一觉醒来,夫妻两个就躺地上去了。

    接下来,稀奇古怪的事更是多。夏员外夫妻早觉着不对劲了,因夏员外家有些家资,特意花大价钱悄悄的从山上请来了崔道长下山,帮着观一观家里气象,是否有何不妥之处?

    崔道长摆香案做法术的折腾了半日,哪知崔道长前脚刚走,当晚,夏家养的鸡就死了大半。第二日,夏员外也不对付了,一日三餐,啥都不吃,单单要吃鸡肉,甭管是炖是煮是小炒是烧汤,总之,夏员外除了鸡不吃第二样东西。

    夏太太再请崔道长来,谁知夏员外突然发狂,险些把崔道长的脖子咬穿。崔道长受惊之下给夏员外下了诊断书,说夏员外是给鬼怪上了身,基本上没的救了。

    夏太太几乎要哭瞎了眼,瞎猫碰死耗子的来水伯这里求救。要知道,以往夏太太并不大信水伯这位“活神仙”,只是如今病急乱投医,再加上先前夏员外说水生身份不得了,夏太太就哭哭啼啼的上了水家门。

    水生交待了水伯几句,便与水伯一般换了件花里胡哨、据说是作法时穿的衣裳。水伯很高兴水生穿上巫师袍,这些日子的相处,水伯早将水生视为自己仙法的不二继承人。不过,水伯依旧很欣慰水生能有此自觉。

    二水装扮停当,拿着大堆的法器去了夏家。

    水伯一番作法后,捏着自己打理的干净整齐的花白胡须,拉长声音道,“看你家这宅院,背靠青山、前临碧水,乃气运平稳之象,怎会无缘无故引来邪祟?倒是稀奇啊。”

    夏太太妇道人家,此时一颗心全都系在丈夫的安危之上,再者,妇道人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识就少。水伯这样一问,夏太太的脸上就露了些形迹出来。

    水伯干这一行,本就是把察颜观色的好手,装模作样的一番掐算之后,摇头叹道,“不妙啊,不妙啊。”

    夏太太心急火燎地,“老水哥,哪里不妙了?”

    水伯再叹一声,只摇头,不肯说话。

    夏太太快急死了,攥着帕子连声问,“老水哥,到底是咋回事哩?”

    连叹三回气,水伯吊足了夏太太的胃口,方问,“夏太太,一开始,咱这院子里,除了夏员外反常,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反常?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漏了什么?”

    水生心里偷笑,暗道,水伯好生狡猾,明摆着在套夏太太的话么。

    夏太太惊道,“老水哥,你怎么知道?”当下便将院子里如何闹妖请崔道长,然后崔道长说了啥,一五一十的与水伯说了个底儿掉。

    水伯叹道,“非也。唉,夏太太,咱们一个村里住了几十年。夏员外生病的事,我也早听说了。我是说,是不是你家里新近添了什么物件儿?无为则无果,这山中精怪、地里妖魔,亦为世间之物。只是,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无缘无故的,并不作祟人间。我等受天父之命,得授神仙之术,为的便是调理阴阳两界、肃清乱世妖魔。”

    “不过,在除妖之前,总要清楚来龙去脉,要知,妖魔鬼怪,无故附身人体,是要损道行折修为的。夏太太,是否家里进了不清白的东西,或是做了什么事,扰了妖怪的清静,以至于妖怪们盘桓不去啊。”

    夏太太抹了一把伤心泪,眼瞅着丈夫的性命就不保。夫妻多年,总有情分在。何况夏家因小有家资却无儿子,族人早虎视眈眈已久,这个时候,若丈夫有个好歹,夏太太实在不敢想以后的日子。

    夏太太一咬牙,便将水生那块儿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水伯正色道,“夏太太,不是我说,我家水生乃河里龙王爷投胎,他的东西,岂是凡人能压的住的。怪道夏员外这病来得古怪呢。先时豹子拿了这玉,后我觉着不妥,管豹子去寻,豹子说是拿到当铺里当了。唉,我一直系心此事,就怕这玉惹出祸事来。不想却是防不胜防啊。”

    夏太太召来丫环问一句,“老爷可睡了?”

    要说夏太太倒也有几分本事,夏老爷成日间不吃鸡就咬人,夏太太便命人往夏老爷喝的鸡汤里下了些蒙汗药。虽然夏老爷妖怪附体,到底是**凡胎,一剂蒙汗鸡汤下去,夏老爷能一觉睡足十二个时辰。

    知晓丈夫已经睡了,夏太太道,“这玉,尚且在我家老爷身上。等闲人动不得,只要一动那玉,不管是不是睡了,老爷都能立时惊醒。”

    水伯与水生只得起身去夏员外的卧室。

    与上次见夏员外时间相距不过区区半月,夏员外却已憔悴的令人心惊。即便躺在床上,犹是双眉紧锁,脸颊深陷,脸色焦黄,印堂带黑。如今夏员外两鬓业已全白,先时的干净温和早已消失不见,一眼望去,仿若七旬老人一般。

    水生挡在水伯面前,道,“阿伯,你也传授了我不少仙法。不如,暂让我一试。”水伯年纪已经不小了。夏员外这模样,一看便知不妥。若叫水伯做个法事,跳个大神,这是文戏,水伯完全胜任没问题。但是,如今夏员外的情形,水生不想水伯冒险。他年轻些,且身体强壮,总比水伯强。

    水伯给水生一个“不行就退”眼色,道,“也好。你暂且一试。”

    夏员外衣领微敞,颈间露出一段红绳,听夏太太说,他身上那块儿玉就系在红绳上。水生俯身牵起红绳,微微一挑,夏员外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两道凶光射到水生脸上。

    水生当下一扯,却是一玦一佩落在他手上。伴随着他扯断红绳,夏员外发出一生兽的怒吼,水生直觉什么东西向自己扑来,掌中匕首立现,凭空猛然刺下,一只看不到的利爪在水生颈间抓去。

    话说水生当真是个狠人,水伯与夏太太只见水生在空中挥舞着匕首,便有一串串的血珠子落到地上、溅在墙上。

    几个回合打斗下来,水生身上带了些伤,倒激起了他的血气来。忽然,一道黄光破开窗子便往外逃去,水生冷声道,“哪里逃!”掌中突然出现一条碧青的鞭子,浑身自丹田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鞭子瞬间卷了出去。一只皮毛油光的黄鼠狼被长鞭绑成个粽子拖了回来。

    夏太太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水伯的面色表情,比夏太太也强不到哪儿去。

    “我的乖乖。”水伯咽下一口吐沫,使劲拍了水生后背一掌,赞道,“水生,你果然有我的风范啊!”

    水生本是无意识的使出青月鞭,这被水伯一拍一喊,立时坏了水生境界。丹田如遭重创,淡淡的灵力随之溃散,水生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水生又做了一个梦。

    好多模糊的片断在他的脑海里飘浮游荡,他看到一只黑色的大鸟,在九天之上,自由自在的飞翔。最后,这只黑色的大鸟化为了一只圆滚滚白莹莹的蛋,静伏于一处灰濛濛的混沌天地。

    这蛋的模样,水生看一眼就熟的很,他每晚都会抱着这蛋睡觉,他还在蛋壳上做了记号,写了两个字:妖妖。

    原来,我的妖妖是只大黑鸟啊。

    水生醒来前,这样想。

    水生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一声娇呼,“大仙醒啦!水老爷,大仙醒啦!”

    没两秒钟,水伯跑进来,一张老菊花脸伸到水生面前,关切的问,“水生,我是谁?还认得不?”

    水生一只手掌推开水伯的老菊花脸,就要挣扎着起来,皱眉问,“咱们不是在夏员外家捉妖么?怎么回来了?”

    水伯一见水生神智无碍,顿时放下了虚悬了两天的心,喊道,“春妮子啊,去把炖着的人参鸡端来!给我水生补身子。诶,吃了晚饭你就回夏员外家吧,跟夏太太说,我水生没事啦,好啦!”

    春妮子在外头响亮的应一声。

    水伯又大嗓门的喊,“师父,你快进来,给我水生瞧瞧,身子骨可好些没?年轻的后生,可不能落下啥病根哟。”

    进来的是位四十岁左右,气质温文、双眸深邃的中年人。这人一进来,水生脱口问,“你是修士?”

    中年人微露讶意,“我听阿水说,你得了失魂症?”坐在水生床边的椅子中,中年人拍拍水伯的手,温声道,“阿水,你先去吃饭吧,我给水生疗伤。”

    水伯很肯听这人的话,嘱咐水生两句,“别忘了吃人参鸡,连汤一并喝了,补补身子。”走到门口,水伯才想来给水生介绍这中年人的来历,“这是我师父,那个,我先去吃饭啦,一会儿我再跟你说说我师父的神通哟。”

    水伯走后,水生打量着中年人的面貌,摇摇头,“我还是记不起从前,只是一见你,就感觉是这样。”

    “我姓夏,你可以叫我夏先生。”夏先生面貌气质一流,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夏先生似乎能看出水生的想法,并不瞒他,直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丹田受损,灵力溃败。因你在夏家强行提用灵力,伤到经脉。”

    水生道,“这么说,我先前也是修士。”

    夏先生点头,“我看过你的玉佩,那是一块不错的聚灵玉佩。正是那块玉佩,夏员外家才召来山精山怪作祟。你的衣裳,我也看了。很可惜,从衣裳上分辨不出你的身份。不过,你应该是来自修真界。”

    水生道,“多谢你。”

    夏先生道,“我听阿水说,你们相处的不错。以后,我也会住在阿水这里。”

    水生是个伶俐人,忙问,“先生的屋子收拾出来没?要不要我帮忙?”

    “有阿水的屋子,冬天,一起住,暖和些。”

    水生心下觉着奇怪,他跟水伯在一块儿的时间并不短了。水伯这人,很有些大炮的意思,平日里颇会吹牛,基本上水伯已经把他从出生到现在几十年的事儿都跟水生吹遍了。只是,水生从未听水伯提及过这么一位师父。

    能一来就跟水伯同处一室的师父,水生自然明白,这人与水伯的关系很不一般。

    不过,水生很有把握,依水伯那存不住事儿的性子,不出三天,必然要来跟他絮叨一番,有关他这位“师父”的事情的。

    但是,这一回,水生料错了。水伯还真忍住了,他直憋了三个月才来找水生絮叨一番:年轻时,那些与夏先生有关的日子。

    这一日夏先生外出,水生把屋子里的咸鱼腊肉拿出来晒,趁着天气好,满满的挂了半院子。

    早在水生搬进水伯家,家里的事,水伯就很少沾手了。如今夏先生一来,水伯没有半分“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的意思。相反,师父一来,水伯这做弟子彻底解放了。就是偶尔有人请水伯捉鬼拿妖,也大都是夏先生代劳。

    水伯围着水生转悠了大半个时辰,很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水生道,“要是有关夏先生的事,你最好别说。”

    “为啥?”水伯正想跟他家水生念叨念叨这个呢。

    水生开始准备午饭,头都未抬说一句,“我怕夏先生误会,以为我有意跟你打听呢。”

    “你管他呢。”水伯搬了个小木杌坐在水生身畔,问,“水生,你相信天上有神仙吗?”

    “信。”

    水伯叹一口气,“我也信。以前我小时候,师父就这模样;现在我都老的掉渣了,师父还这样。后来他有事走了,一走就是四十年,现在又突然回来了。要我说,天上神仙也就这样了吧?”

    “大约吧。”

    “你跟他是一类人吧?”

    “我不大记得了,不过,夏先生说,应该是的。”

    水伯又问,“水生,那你信不信,人的前世?”

    “信。”

    水伯犹豫了一会儿,道,“那天,你突然倒在地上,摔了夏员外家的玉玦,我好像突然想起了许多事。后来,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夏春秋就来了。”

    “夏先生的名子叫夏春秋啊。”

    水伯点点头,又有几分骄傲的模样,问水生,“你知道夏春秋是谁不?”

    水生老实的摇头。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哪里会知道夏春秋是哪棵葱!

    水伯压低了嗓音,像是在跟水生说啥绝世大秘密一般,“夏春秋你都不知道,戏文里必唱的‘夏军师飞符召将,天祈坛布阵求雨’,说的就是他呢。”

    水生忽然福至心灵,问,“唉哟,水伯,你跟夏先生,不会是前世有啥牵扯吧?”

    水伯瞪大眼睛,一时没说出话来。不过,观此表情,水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微微一笑,继续低头淘米。

    水伯气的哼了一声道,“这年头儿的后生啊,可不比我们那年头的人实诚了。”

    水生一笑,“你与其跟我在这里嘀咕,不如直接问夏先生呢。若不是有何缘故,他不会这么前尘后世的不忘你呢。”

    水伯叹口气,“能有何缘故。几百年几千后之后,他依旧是如今温文尔雅的模样,我却是弹指便老,一世世的轮回。这一世能记得他,下一世或许就忘了呢。”

    “你忘了,苦的是被你遗忘的人。”水生道,“如同现在,我忘了许多事,其实我并不觉着苦。我担心的是我的亲人因为我的失踪而伤心难过呢。”

    “你心里有什么话,就去跟夏先生说去吧。”

    “我如今这个模样……”水伯还是有几分踟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水生只是忽而感叹,脑中想起这首诗,便随口念出来,谁晓得正戳水伯心肝儿,水伯眼睛一酸,当场泪如雨下。

    这一幕,给托着紫金鼎回来的夏春秋瞧个正着,夏春秋当下气的没一鼎扔过去砸死水生。这作死的失魂小子,有事没事的你念啥酸诗啊!就显得你有文化还是咋地!

    水生挨了顿冷嘲热讽后,于内心深处给夏春秋取了个“夏双面”的外号。外头瞧着温文尔雅,实际不分青红搭皂白,闷骚又小气!

175

    第一七四章

    夏春秋来的很突兀,当然,夏春秋并不这样认为。

    人家几场小小的法事之后,便被当地人奉为活神仙,而且,这个“神仙”的含金量,远远超过水伯“活神仙”的含金量。之后,夏春秋带着水伯、水生搬了家。

    用夏春秋的话说,身为“神仙”,当然不能再住在凡人堆儿里,于是,一番整喇后,他们搬到了山上的一所破庙里。

    为此,水生与水伯颇多意见。

    水伯道,“好好的青砖大瓦房不住,住这破屋子。看看,在屋里就能仰头望青天,这屋顶修修得多少钱,你知道么?还有这地,一步三个坑,重铺青砖地,知道多少钱不?跟你说,我一个钱都没有?”

    “都什么时候了,还瞎讲究呢。”水伯一面抱怨,一面跟水生收拾破庙。

    水生挥舞着大扫帚扫庙里的蜘蛛网,道,“阿伯,你有本事,倒是当面儿说呢。我看,你在先生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大声呢。”

    “你说啥!”水伯当即立眉竖眼,威严无限,断喝道,“这要搁在当年,你敢跟我这样说话,非拖出去暴打屁股不可。”

    水生嘿嘿两声,“好汉不提当年勇啊,陛下。”

    他现在啥都从水伯那漏风的嘴里打听出来了,一个不知哪辈子是天国太祖皇帝,一个自修真界偷跑到凡世过军师瘾的修士,不知因啥谱出一段相爱相杀来的断袖情来。用水伯的话说,“那时给姓夏的骗了,其实我没打算宰了他,是他一个劲儿的惹我。他病了,我叫太医去给他瞧病,谁晓得他第二日就遁死了呢。后来,人人说我鸟尽弓藏。真个哪里没有冤死鬼呢。”

    水生则暗暗的想,水伯这种人品值往上数几辈子都能做开国皇帝,那他前世,说不定是天上的玉皇大帝哩。

    水伯嘟囔着,“堂堂皇帝陛下,龙子龙孙们坐着龙椅吃着山珍,老子在这里扫地修屋子。”

    “行啦,谁不知道你是要饭的出身呢。当年莲花落都唱过,还敢嫌弃这屋子。”水生给他嘟囔的心烦,扫帚挥两圈道,“要我说,你该觉着亲切才对。”

    水伯气的,“英雄不论出处,你懂个屁!”

    “就懂个屁皇帝。”水生瞅着水伯发根生出的黑发,缓了声音劝他道,“你看你现在,头发越长越黑,皱纹越来越少,今年五十,明年四八,你这个样子,哪里还能住在村里。先生一片好心,你真不知道啊。”

    水伯难得老脸一红,“我就是气他啥都不跟我商量,自己做主。”

    水生笑笑,“我去河里打些水来擦地。”

    水生抱着自己的紫金鼎去河里打水,他如今灵力术法皆不在,倒是留下了一身好气力,寻常的木桶太轻,倒是这被夏春秋寻来的紫金鼎是难得的好物,外头瞧着不大,实际上夏春秋说若是他恢复了,这紫金鼎轻轻松松便能装下一条河去。现在,也能装几百斤的水。

    而且,这紫金鼎,只有他用得。水伯使出拉屎的劲儿,也撼不动紫金鼎分毫。夏春秋能将紫金鼎捞回来,是他道法高深。不过,紫金鼎只有在他手里时,才轻松的仿若无物。

    水生已经不晓得紫金鼎的神通如何用,就是瞧着亲切,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水生常用来紫金鼎打水。

    而且,水生觉着,紫金鼎这样宝贝,夏春秋从河里捞回来,却没有私吞,把紫金鼎还给他,他心里暂时认可了夏春秋的人品。

    夏春秋已经开始为水伯调理身体,在水生看来,夏春秋手段不凡,水伯是正经的凡夫俗体,在夏春秋一日一碗汤药的调理下,兼着修炼道法,水伯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的年轻,甚至连去年掉的一颗槽牙都开始重新长出了新牙。

    先时水伯那张老迈的菊花脸,如今已恢复了几分壮年时的轮廓。当然,论相貌,总是不能与夏春秋相比的。

    不过,能有这样的变化,水伯早是欣喜不已。

    水生也替他们高兴,夏春秋能一世一世的寻了水伯来,已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水生灌了几百斤水,单手一举,便往回走。纵使是他,几百斤的水也不轻松,不过,现在灵力术法皆无,水生还是愿意煅烧一□体,打好底子,总无害处。

    水生回来时,夏春秋正在跟水伯说话。

    水伯问夏春秋,“水生的伤,你能治不?”

    夏春秋刚自山下回来,把水伯那些家什一件件的自储物戒中取出来,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他身负高阶法宝,丹田伤的千疮百孔,而且……”夏春秋略顿一顿,方道,“他这伤,靠凡世的药,是不成的。”

    “那就是能治了。”

    “很难。”夏春秋道,“他的伤,不是普通手段能治的。哪怕化神修士出手,也不一定有把握。要我说,他在这里就挺好。能伤成这样,说明他仇家不一般。何况,他现在还失忆。住在这里,最安全。”

    水伯道,“相逢既是有缘,何况你想想,每年河里淹死那么多人,我都没救,怎么就单救上他呢。你一走多年,要不是水生打碎了玉玦,说不定你还在闭关呢,我又得死一回,你还得找我的转世。”

    “救不救得了是一回事,救不救是另一回事。”

    夏春秋望一望窗外,水生放下紫金鼎,走进来,嬉嬉笑,“阿伯,你果然是我的亲人哩。”

    水伯将嘴一撇,“以为我不知道呢,看我越发年轻俊俏,你那小眼神儿,别提多羡慕啦。”

    水生望向夏春秋,正色道,“我不敢求先生出手救我,只想求先生闲暇之时,能指点我一二就好。”

    夏春秋道,“水生,你是个聪明人。在这里,指点你些个没问题。不过,回到修真界,你不能说是我的弟子,也不要与我与阿水扯上任何关系。”

    水生道,“为何?难道先生就这样肯定我是输的那一方?”

    “对。”夏春秋回答之干净俐落,很令水生噎了一噎。

    水伯给水生使个眼色,水生连忙干净俐落的应了下来。

    从此,水生便开始了与水伯一并修炼的日子。

    水伯进境极快,很快就有了炼气的底子。水生炼起来也不满,他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但是,别人灵气一入体是存在丹田,他吸收的灵力,一入丹田便烟消云散。

    夏秋春的解释是:你丹田伤的太厉害,存不住灵力是一定的。

    水生请教有没有疗伤丹田的法子,夏春秋许久没说话,半晌方道,“丹田是修士的根基,看你丹田的伤,非化神修士出手不能治愈。”

    “化神?”水生听到这两字,没来由的一阵厌恶。

    夏春秋并未错过水生眼中的神色,唇角一翘,问,“想起什么了?”

    “没,就觉着这两字很讨厌。”

    夏春秋道,“整个修真界,化神期的老祖,不超过一掌之数。你何得何能让化神老祖出手?再者,若是我所看不差,你的伤,可能就来自化神修士。”

    水生道,“看,化神修士也没能把我怎么着,可见,兴许我以前也是化神修士呢。”

    夏春秋一笑,眼尾化出一丝奚落,“你放心,化神老祖,大约我都见过,并没有你这相貌的。”

    水生咕嘟下嘴,终于不说话了。

    水生的聪明往往令人心惊,他的丹田存不住灵力,终于,水生发现了个绝好的修炼地界——紫金鼎。

    他不负以往的记忆,但是,水生是善于思考了。他的聚灵玉佩,还有从夏春秋那里见到过的灵石,他的紫金鼎,无一不是灵气充沛之物。水生甚至总结出了个极朴实的经验:什么是法宝,法宝就是灵气丰沛的宝物。

    譬如聚灵玉佩,倒能聚集灵气。

    夏春秋给了水伯一串聚灵手珠,水伯戴在手上,他们这座小庙便成了整座山灵气最丰沛的地界儿,甚至有许多山上的动物悄悄的靠近小庙,想着沾些灵气,以便修炼。因有夏春秋在,动物们并不敢过分,反是将夏春秋视为山上的大能一般,时不时悄悄送些猎物瓜果来孝敬,倒省了水生去打猎。

    话归正题,水生想着一块聚灵佩、一串聚灵珠都有这样的效果,他的紫金鼎这样阔气,经夏春秋鉴定,说是了不得的宝贝,岂不比聚灵玉佩与聚灵珠厉害许多。

    开始,水生背靠紫金鼎修炼,效果并不非常明显。

    过几日,水生干脆跳进紫金鼎去,水生惊喜的发现,他的身体虽然存不住灵力,但是,紫金鼎能存的住啊。灵力一入紫金鼎便不会往外逸一丝半缕,换而言之,紫金鼎是可以储存灵力的。这个发现,简直令水生惊喜的难以形容。

    他邀请水伯一块儿进鼎里修炼,只是水伯进好进,但是出来时,真是费了血劲。

    水生无辜地,“我进去出来,方便的很。谁知道水伯出不来呢。”

    水伯哭丧着脸,“这是啥子妖鼎哟,灵气还是要靠自己吸的,比我往日里快不了多少,这还出不去啦。水生,先给我扔两块肉干来,我快饿死啦。”

    夏春秋黑着脸,“有吃饭的心思,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转头又逼水生回想使用紫金鼎的法子,水生道,“我连自己都记不得了。”

    三人折腾了三天三夜,夏春秋放了狠话,“你再不能把阿水放出来,我就宰了你,让紫金鼎重新认主。”

    “你以为紫金鼎认为这样容易,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个认法。只有我家……”水生猛然住了嘴,拽着夏春秋的袖子道,“我有个法子,我身体就是存不住灵力。你,你在我身体里输送一段灵力,我试试,能不能令紫金鼎把阿伯放出来。”

    夏春秋那澎湃的灵力进入身体里,经脉与丹田如同干涸已久的土地受到突如其来的一阵雨水的滋润,灵力欢快的在经脉里跳跃奔跑,水生顺其自然的引导着体内的灵力,双手握住紫金鼎的边缘,说了声,“出!”

    水伯瞬时被弹出紫金鼎。

    身体里的灵力随之散去,水生看着自己的双手。以往他觉着自己能徒手降狼伏虎,他的力道,在临水村里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二。

    但是,这种力气与刚刚灵力满身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降狼仗虎,力气终有极限。而刚刚灵力充斥着经脉,甚至让水生觉着,他仿佛是有撼天之能的。

    原来,这就是修士与凡人的不同之处。

    紫金鼎可以储存灵力,但是,紫金鼎本身吸收灵力的效果还比不上聚灵玉佩,故此,在紫金鼎修炼,对于水伯没什么效果。倒是对水生这种只能吸收灵力而存不着灵力的人非同一般。

    反正紫金鼎够大,水生索性就住到了里面去,他每天勤于修炼,每天经由身体释放出满满一紫金鼎的灵力后,水生就用这些灵力反复的冲刷着自己的经脉、丹田、血脉、骨骼。而且,水生发现,他在外面不能用术法,那是因为他丹田伤了,身体里存不住灵力。

    但是,这个问题,在紫金鼎里是不存在的。紫金鼎别的本事,水生还没试出来,但是,仅就储存灵力这一项,就是夏春秋都未见过这等异宝。

    水生是个脑筋灵活的人,即然丹田不中用了,他索性就把紫金鼎当做自己的丹田。

    很快,利用紫金鼎里储存的灵力,水生都能用个小小的术法了,譬如,凝水诀啥的。

    而且,水生觉着,他的妖妖蛋也更喜欢他呆在紫金鼎里。每天晚上,妖妖蛋必定能入梦来,自从他在紫金鼎里修炼,他的妖妖蛋似乎变的更加晶莹漂亮起来。

    一个蛋的变化,要中换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出来。

    不过,妖妖蛋怎么能跟那些凡蛋一样呢。他的妖妖蛋,高兴时会拱到他怀里来,要是心情不好,就离水生八丈远。水生捞他到怀里,他还是会滚出去,不现会水生。

    久而久之,水生发现了一个问题:哦,原来蛋也是有脾气的啊。

    譬如,水生夸他一句,“哟,蛋妖妖,一天没见,你又变俊了啊。”这颗蛋就会随他摸随他亲。

    要是水生夸别人一句,譬如“夏春秋那家伙,虽然人品差一些,长的真不赖”啥的。那就把妖妖蛋得罪光了,耍起脾气能三天不理水生。

    本来,蛋妖妖理不理他,水生也不太在意,反正是梦中么。结果水生发现,蛋妖妖好像在梦里也能对他发出攻击,他就夸了夏春秋那一回,蛋妖妖非但三天没理他,而且在梦里用蛋砸了水生脑袋一个大包。第二天醒来,果然是脑门儿一大包。水伯问他时,水生还不敢说实话,只说是自己不小气撞的。

    当然,若是别人遇着这种梦中被妖蛋砸大包的事,早吓疯了。水生却不觉着有半点恐惧害怕,他每每想到蛋妖妖,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涌出,他就是打心底想对蛋妖妖好。

    许多不能对别人说的话,他在梦境中都会告诉蛋妖妖。

    甚至,水生认为,蛋妖妖其实是很仰慕他的。因为有时候,蛋妖妖会滚到他脸上,蹭他脸蹭他嘴来着。

    因为有蛋妖妖这一片深情,水生觉着,虽然他跟蛋妖妖的种族有些不同,但是,蛋妖妖这么小就懂得欣赏他的好,要是以后蛋妖妖对他痴心不敢,他也不介意先考虑一下蛋妖妖追求他的事啊。

    水伯对水生睡前的美容事件异常不解,嘀咕道,“捯饬的这样光鲜做啥,是不是看上谁家闺女,晚上要去偷情啊。”

    水生白水伯一眼,“你还不是天天睡前换新衣梳新髻。”

    水伯前辈子做过皇帝的人,哪里还要脸呢,得意道,“我是给我家小秋秋看的,你呢?你这样捯饬,打算给谁看啊?”

    当然是给我家蛋妖妖看啦,水生哼哼两声,不理会水伯,跳紫金鼎里钻被窝去了。他非但捯饬的光鲜,其实水生还偷偷的做了两件性感睡衣来着,每天晚上他换了性感睡衣,他家蛋妖妖就对他格外的热情,百依百顺。他还能糊弄蛋妖妖叫蛋妖妖在他背上滚来滚去,权当免费按摩了。

    不过,蛋妖妖有些怪癖,似乎很喜欢往他屁股上滚来滚来。不过有一次很悲剧地,蛋妖妖刚滚到水生屁股上,水生刚好那天吃了些炒豆子,穿性感睡衣有些肚子着凉,当下一个屁崩了出去。

    然后……

    反正,每天抱着蛋妖妖,水生便会睡的格外的安稳香甜。

    他从心底,喜欢他家蛋妖妖。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很久以后,知趣与罗妖吵架时通常是这样滴:

    知趣:要不是你在蛋里就死求白赖、死皮赖脸的追求我,你以为我会跟你好?别忘了当年小爷是多么的万人迷!追求小爷的人能填山倒海哩!

    罗妖:不知道是谁呢,我还在蛋里没出壳呢,就天天把我抱怀里又亲又啃,占我便宜。清白都没啦,不娶你怎么办?

    知趣怒吼:不知道是谁圆滚滚的从我脸上一路滚到小**的占我便宜,流氓都没这样的!早知道当初就一个屁崩死你!给你取名叫流氓蛋才恰如其分呢!只恨我当初没识破你的险恶用心!

    罗妖笑眯眯的挑衅:流氓趣流氓趣。

    知趣扑过去,十分不君子的挠罗妖个满脸花。

    哈哈哈,晚安,我的心肝儿~送上小剧场一个~

176

    第一七五章有关爹的传说

    失忆本身是件很悲催的事,这要搁个心里脆弱的人身上,还不得哭天抹泪、心理崩溃?人家水生,半点都看不出失忆给他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

    水生思考的事情是:看他如今修炼进境极快,在修真界,他兴许是个万人瞩目的天才哩。

    水生拿这种可能性去问夏春秋,夏春秋给出的回答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天才,我大都见到过,单没见过你这号的。”

    说完这句话,夏春秋觉着打击水生的力度还不够,剥了颗水生新炒出来的糖炒山栗子阁水伯手里,夏春秋将水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道,“若你这样的都能腆着脸说是天才,修真界的天才,当真是多如狗啊。”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水生多么机伶的人哪,他当即就回了一句,“哈哈哈,阿伯修炼,还不如我哩。”

    水伯恼羞成怒下,把一大盘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摔了两人满脸。

    水生倒是不怕水伯生气,现在他跟水伯还未辟谷,做饭的事都是水生的活,只要做几道水伯喜欢的菜色,水伯是不会跟他计较滴。

    而且水生还有一杀手锏,夏春秋三令五申不许水生拜师,更不许水生在外面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水生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就没脸没皮的认了水伯做干爹。水伯前辈子虽说是皇帝,现在龙宫里的龙子龙孙也不认得他,这辈子更是无儿无女的光棍一个,水生谄媚的喊声爹,水伯就啥气都没啦。

    不仅如此,水生还在私下跟水伯吐槽,“先生总是嫌弃我呢。”

    水伯因为被说“不如狗”,对水生也没啥好气。水生从暖烘烘的灶灰里扒出两颗烘的香喷喷的土豆,递给水伯一个,继续道,“我觉着,我就像被亲爹带在身边改嫁给不良后妈然后倍受各种摧残的拖油瓶。”

    水伯剥开烤土豆的皮,咬一口道,“我说水生啊,等过年吃饺子时你再说这话吧,省得醮醋了。”真酸死个人咧。

    水生装哭,“果然有后娘就有了后爹啊。”

    水伯给他逗的烤土豆喷满地。

    水伯跟夏春秋打听,“你看我水生像不像修真界里有头有脸的人哪。”虽然夏春秋狠狠的打击了水生一番,水伯却觉着水生挺不赖的。他天天吃夏春秋给他的灵药仙丹,还有夏春秋把修真道法是掰开了嚼碎了给他细致讲解,就这样,水伯都比不上水生在紫金鼎的进境。

    夏春秋道,“他不过是失忆,又不是变成傻子。以前根基不错,现在又找到修炼的法子,哪怕我不指点他,凭着身体的记忆,他比你快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五灵根有这样的进境,不算一流,也勉强算个二流资质了。”

    水伯郁闷地,“你不是说我是双灵根么,我水生还是二流,我呢?”岂不是还不如二流。

    “勉强也算个二流吧。”夏春秋不想伤情人的心,不过,他还是要给水伯提个意见,“你什么时候能说‘我春秋’,而不是‘我水生’呢?”

    水伯理所当然的答,“水生给我叫爹,你也给我叫爹么?”

    说到认爹的事,夏春秋又是一肚子火,他早就把话说在前头,不想水生跟他们扯上关系。结果这小子转头就把水伯忽悠的认了干爹。夏春秋一张黑脸,水生还小小声的狡辩,“没事,在外头,我还叫阿伯。没人在的时候,再叫爹。”

    水伯这种枉做过开国皇帝的家伙,对水生的话还乐呵乐呵的表示了赞同,独把夏春秋气个半死。

    夏春秋道,“要我说,水生手脚勤快,脸皮八丈厚,又会攀交情。哼,出身不会太好的。不过,依他这脸皮,混的也不会太差。”

    水伯眯着两只越发有神的眼睛,怪声怪气道,“是哦,我水生出身不好,哪个能比得上你呢。哼!”水伯自己唱莲花落出身,最恨别人以出身论英雄。水伯道,“知道你为啥只能做个军师了吧?”

    夏春秋知道自己一时嘴里没个把门儿的,捅了水伯的肺,他生怕自己再说啥出来,彻底把水伯得罪光,于是闭嘴。水伯自问自答,“就因你心眼儿窄,你也就是个做军师的料了!”

    “谁没个落难的时候!老话怎么说来着,龙到浅滩!虎落平阳!我看我水生将来就是有大出息的,说不定将来我能享上我水生的福咧!”

    夏春秋忍不住奚落,“就水生这没脸皮的劲儿,现在用得着你认你个爹,他长这么大,不定认了多少个爹呢。等他出息了,这些爹他孝敬的过来么!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不得不说,夏军师啊,你真相啦。

    很多年后,水生的确是功成名就。但是,应夏春秋的乌鸦嘴,水生与许多功成名就的大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大能们因为活的年岁太过长久,多是没爹没娘、孤身一人。水生则不同,他有两多,一是儿子多,二是爹多。

    儿子多的事情还好解释,水生说自己有爱心,就喜欢小孩儿来着,而且自己不生,到处去捡。他捡的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也不同,个顶个的有出息。

    不过,有关爹的事情,水生的公开宣言是这样的:这世上有许多的孤寡老人,他们很孤独,很缺少人来关爱。而我,恰好有许多的爱,于是,我去关心他们,照顾他们,给他们一份来自子女的爱。从这份大公无私的付出中,我相信,我得到了爱的升华!

    这话说出去,把一干人给恶心的哟,就甭提了!其间,夏春秋的反应尤为激烈,恶心的夏春秋把大前年的饭都吐出来了。

    私下,水生对妖妖是这样说滴:爹又不是啥值钱的玩艺儿,多认几个有啥不好,何况他们个顶个的高富帅。就是以前,在我前世,我们那儿也流行认爹来着。爹越多,就说明后台越硬哩。

    好了,爹的事情暂放一段落,水生因为偷偷认了水伯做干爹,夏春秋心里不顺,坏心一起,遂打发水生去山下捉妖。

    作者有话要说:表拍~石头也是要过周末滴~小小更~晚上还有更新,暂定为十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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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六章妖妖的释疑

    真是过份呐。

    水生确定,他此生再未见过比夏春秋更心眼儿窄的人了。他不过是跟水伯走的近了些,夏春秋就要借妖杀人了。

    水生跟水伯打听,“干爹,你这样厚道的性子,那些戏文里说你当皇帝时把跟着自己打天下的文臣武将杀了个精光,我看你不像这样的人呢。”

    水伯拉着水生的胳膊,恨不能剪了水生的舌头,道,“你还说他。唉哟,真个不怕死哩。快闭嘴,自己知道就行啦,叫\春秋听到,就不只是叫你去捉妖啦。”刀山火海都能让你去走一遭。水伯正色道,“那会儿我是皇帝,他是军师,当然是我做主,你别瞎想。”

    水生怀疑的小眼神在水伯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最后道,“那我就去捉妖啦,做好的饭菜我都让先生放进玉匣里,让先生热一热就能吃啦。”

    水伯跟水生一直关系不赖,叮嘱水生两句,“小心点哟,要是妖怪厉害,你就先回来,保命最重要,我再叫夏春秋去是一样的。”

    水生换上了自己的装备,带着紫金鼎就下山去了。

    水生也早想出门转转了,不为别的,他家蛋妖妖会说话了,在梦境中,蛋妖妖常跟水生说话,那小音儿,还奶了吧唧怪好听的。不过,只有在紫金鼎时,蛋妖妖才肯跟他说话,如果在外面,蛋妖妖怕被夏春秋知道,都是装哑巴的。

    水生想着,出来走走,也好跟他家蛋妖妖培养一下感情啥的。

    水生最好奇的就是,“妖妖,你是在我身上哪个部位呢?”

    远离了土地庙,蛋妖妖也就敢青天白日的冒个头说个话啥的。不过,蛋妖妖的回答十分欠扁,“你猜。”

    水生完全不吃这套,道,“这有啥好猜的,你就是个蛋妖附了我的身呗。以前你不敢出来,是不是怕夏春秋收了你?”

    蛋妖妖给水生提个醒,“你不用把话说出来,在脑子里说我就能听的到。别搞的跟个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

    “切,死蛋妖妖。”水生咳了两声,改为了意念交流,“妖妖,你什么时候能孵出来啊?”

    “起码一两百年吧。”

    水生惊叫,“那我不是一两百年都不能成亲啦?”

    蛋妖妖立时翻脸,在水生的脑袋里尖叫,“你打算跟谁成亲?人家夏春秋已经有水伯啦,你想娶谁?啊,想嫁谁?难道想跟山里的黄鼠狼谈情说爱!”

    那种幼儿的声音,奶了巴唧时别提多惹人爱了,恨不能叫人抓在怀里亲两口摸两把。但,一旦抓狂,让水生恨不能立刻直接变聋算啦。不过,水生还是很有两巴刷子滴,他笑眯眯地,“当然是跟你成亲啦。你天天晚上跟我睡,不跟我成亲,谁要你啊。我总不能娶个蛋吧,好歹得等你出壳才能谈婚论嫁哩。”

    蛋妖妖立刻在知趣的识海里由安静平躺啪的改了个立正的姿势,然后原地转三圈儿,激动的一时结巴了,“那个,那个……我就答应你求婚了啊。”

    蛋妖妖在水生的识海里欢快的滚来滚去,水生扶着脑袋,“你别滚了,我头晕。”

    蛋妖妖安生下来,还跟水生说,“黑炭,你跟我好,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是啊,以后不怕了,饿急了还能吃个蛋花汤哩。”刚说完这句话,水生立刻敏锐滴,“你叫我啥?黑炭!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是绝不能忘记那说好摸他三天,结果摸了一天就没再来的色胚的!当时,那色胚就叫了他一晚上的黑炭!

    蛋妖妖此时才回神,兴奋之下说漏了嘴,不过,他跟黑炭是啥关系啊,也不怕黑炭发火,反是笑了,“你知道了啊?”

    若是蛋妖妖在他面前,依水生的暴脾气,能一脚把蛋妖妖踹飞!水生气呼呼的骂了蛋妖妖一顿,审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说实话,以后休想再跟我一块儿睡觉!”

    蛋妖妖开口,刚奶了巴唧的说了一句话,“说来话长啊……”

    水生立刻怒吼,“明明是个大男人,装啥装,装奶呢!给我正经放!”

    蛋妖妖忙换了成熟性感男音,水生细品后方点了点头,哼一声,“就是这流氓味儿,说吧。”

    于是,蛋妖妖给水生讲述了一个凄美无比的人鸟恋的故事。

    水生听的眼泪汪汪,问蛋妖妖,“那我以前是叫罗知趣啦。”

    “嗯。”蛋妖妖道,“以前咱家有只特讨厌的小孔雀,嘴很坏,还给你取外号叫流氓趣呢。”

    水生敏锐的问,“怎么啦,我流氓他啦?”

    “当然没有。”蛋妖妖打保票,“你什么品格,自己不知道吗?哪里流氓啦,再正经不过。再说了,以前咱俩恩爱的很,你怎么会喜欢只乳臭未干的小孔雀?”

    “我说也是。”水生心胸还是很宽广滴,“算啦,你也说孔雀年纪还小啦,小孩子都这样,淘气的很,不要跟他们计较,等他们长大就没事啦。”

    水生的回答让蛋妖妖狠狠的噎了一下,就听水生说,“还有啊,孔雀生的那样漂亮,哈哈哈,淘气一点也没关系啦。”

    这下,蛋妖妖险些直接噎死。

    个死黑炭,哼!!!

    水生未觉蛋妖妖郁闷的心情,反是跟蛋妖妖打听,“除了咱家谈恋爱,我家里还有别的人没?”在蛋妖妖的描述里,除了男男CP,好像没别的人啦!别的不说,水生觉着,自己肯定是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爹?他娘?他的家呢?怎么妖妖提都没提一句啊?

    蛋妖妖叹口气,“唉,我不说是不想你伤心啊。”

    “你爹跟你娘根本没成亲,你是私生子。你一出生,你爹就把你带走了,因你灵根差,不适合修仙,被放到灵庄里干了二十几年的庄稼活,晒的比炭还要黑。后来,你苦巴苦巴的拜了个师父,唉哟,你那师父更别提了,修为虽说不差,为人可不怎么样。说起话来,比夏春秋还刻薄三分。把你带回自己的山谷,就是为了叫你做牛做马。你师父修为不比我高,所以矮我一辈。”哼,叫你花痴罗水仙!!!蛋妖妖完全忘了人家罗水仙为了他内丹自由流血流汗的事儿,只管绘声绘色,爱意绵绵说CP,“你去我山上代表你师父给我请安送礼,你一看到我,就喷了满地鼻血,还咬了我一口,把我嘴咬出血来呢。后来,你有事没事的就来找我,跟我搭讪,套近乎,做好吃的给我,追求我。我觉着你人品好,咱们就在一处了。咱俩的大床,比你现在的屋子还要大。睡觉时,你不在我怀里就睡不香。吃饭时,咱们都是你喂我,我喂你,这样吃。你还强烈的要求跟我结了同心印哩。”

    水生忙问,“什么叫同心印啊。”

    蛋妖妖又跟水生解释了一番同心印的效果,“现在我灵力微弱,你又受了重伤,等咱们恢复实力,你就知道什么叫心有灵犀了。”

    水生对于他以前追求蛋妖妖的事,还有些小害羞哩。什么第一次见面喷鼻血、扑上去咬人家嘴、睡一个被窝摸摸摸,水生心里小小的窃喜,深觉自己占据主动位置,果然是纯爷们儿的表现。

    水生又问,“那我以前除了爹娘师父,就没别的朋友么?”

    “以前咱们一条心的就想着夺回内丹呢,你朋友不怎么多。倒是在你师父的山谷里养了一堆没用的家伙们,你这人心眼儿实诚,常被骗呢。”蛋妖妖不遗余力的抹黑,“有一只叫黑豆儿的乌鸦,是小孔雀的相好,俩人啥都不干,就瞧着你心实,跟着你骗吃骗喝,每天还会挑饭菜不新鲜哩。你说多可恨?”

    “还有一条小金蛇,是条孤儿蛇,没爹没妈,你看她可怜收留她,她就死皮赖脸的不走啦。在你面前就乖巧懂事,转脸就跟小孔雀小灵鸦的干仗,最是两面派。”

    “还有两只灵参,一个老头,一个胖孙,没啥本事,就是会吃饭。”

    水生摸摸下巴,嘿嘿笑,“小孔雀怎么会跟小灵鸦成相好啊?哈哈哈!还有灵参啊,都变成人啦!是不是跟年画儿上的胖娃娃一样,参老头儿干瘪干瘪的。小金也没啥,她就是心眼儿多,还有龟小绿……”

    水生猛的一瞪眼,惊道,“我好像想起什么呢,妖妖。”

    “真的?都想到什么了?”蛋妖妖比水生还要紧张:他正黑的起劲,万一这时候黑炭恢复记忆可怎么好诶?

    水生敲敲头,“不太清楚,就是你跟我说以前的事,我会很高兴呢。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

    蛋妖妖哼唧道,“有啥可高兴的,除了我真心对你好,没人对你好。”

    水生是失忆,又不是变傻,骨子里的精明是不变的,反驳道,“不是啊。一开始我刚到临水村,有人给我提亲,我突然难受极了。现在我就明白了,我想,虽然我暂时忘了你,不过在心里,我一直没忘记咱俩的情谊。所以,听人提亲,我想起你,才会那样的伤心呢。”

    蛋妖妖及时表白,“黑炭,我也喜欢你。”

    水生笑,“不过,你刚刚说小孔雀、小灵鸦、灵参祖孙、小金蛇、还有我师父,我都感觉很开心啊。我觉着肯定不像你说的那样。”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黑炭?”蛋妖妖信誓旦旦。

    水生笑眯眯地,“这不一样啊,你说起罗千水的时候,我就很讨厌。我师父、小孔雀他们是不一样的。”

    蛋妖妖气的哼了一声。

    水生笑着安抚,“我还是最喜欢你啦,妖妖。”

    “那是,你不喜欢我,谁会喜欢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数年后,知趣的儿子们这样评价罗妖:

    小白:虽然不想大义灭亲,不过,在我那不争气的外甥眼里,除了他,这天下就没好人啦。

    黑豆儿:最讨厌抢走知趣爹还说我跟小白坏话的人。

    小金:我有心机?我有心机还会被某人黑呢。

    参胖胖:我就会吃饭,也是爸爸做给我吃啊。妖妖爸爸啥都没给过我吃,还嫌我吃的多,好坏哦。

    罗妖抓狂滴:黑炭为啥要养这些东西啊啊啊啊!好讨厌啊啊啊啊!

    晚安,我的心肝儿们~~~~~~周末去约会吧,这章,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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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九章

    收妖路上,水生跟蛋妖妖一路**一路说笑,中间还野餐一顿。

    蛋妖妖对水生道,“我看,夏春秋那人不简单。”

    “这可真是废话,他要是简单,我早一拳揍扁了他。”水生将紫金鼎放一旁,往小溪里灌了一葫芦水,喝了两口道,“我现在伤成这样,没啥法术,偏我身上还有几样不错的法宝,要是不跟着夏春秋,被人抢了也处说理去呢。”

    蛋妖妖道,“黑炭,你别总是扛着紫金鼎了,可以试着把紫金鼎放到识海里来。”

    “识海?那是哪儿啊?”

    蛋妖妖道,“你每次看到我在一处混沌之地,那就是你的识海了。”

    水生恍然大悟,“原来你就在我的识海啊?”

    “嗯,你散功之前把我放进去的。”蛋妖妖情义绵绵地,“所以,咱俩一直在一处儿呢。”

    水生的思维永远是发散的,“那咱们还能回去修真界么?你说的,我师父、小孔雀、小灵鸦、小金蛇,还有灵参祖孙,还能找到他们么?”

    蛋妖妖不大高兴,“找他们做什么?”一个个的大电灯泡,聒噪又讨厌。

    “一家人住在一处多热闹。”水生没觉的有什么不好。

    蛋妖妖没说话。

    水生又问他,“到底能不能回去啊?”

    蛋妖妖道,“不好说。你当时灵力散尽,身体重伤,若我有余力,定不能看你险被淹死的。实际上,我也不晓得这是哪里,离我们离开的地方,到底有多远。”

    天已近傍晚,水生在外面燃起篝火,烤了两张饼,裹上牛肉,就跳到紫金鼎去休息。紫金鼎里满满的灵力,浸在其中,甭提多舒服了。水生咬一口大饼,舒服的一叹,“没事,就算回去,也得等我实力恢复的差不多。不然再碰到罗千水,咱们照样是死路一条。”

    蛋妖妖道,“你放心吧,黑炭。等我出壳化形,就能帮你把丹田补好的。”

    水生摸摸嘴巴的油,不乐意,“别总叫我黑炭,我又不黑。”

    蛋妖妖不动声色的调戏水生,“我毛羽为玄色,你从夫姓,自然要姓黑的。”

    涉及到原则性问题,以及夫夫二人在家族中的地位问题,水生顿时急了,叫道,“谁是夫啊!你搞清楚没有!你才应该从夫姓,就姓罗好啦,以后不叫你蛋妖妖,叫罗妖妖吧。”说着,水生就跑到识海里,把蛋妖妖壳上的“妖妖”两字上,添了个“罗”字。

    蛋妖妖一时没说话,水生想想蛋妖妖在罗家的经历,觉着他可能不太喜欢“罗妖”这个名子。于是,水生主动退一步,征求蛋妖妖的意见,“你要是不想叫罗妖妖,就改名叫罗蛋妖,怎么样?”

    “嗯,要是不想姓罗,就姓水,叫水蛋妖?”

    “水蛋?”

    “蛋水水?”

    水生绝对是个民主的人,不过,罗妖适时的打断了水生的话,“罗妖就很好。”

    水生好奇,“你在妖族有没有名子啊,妖妖?”

    罗妖道,“妖族以羽色为命,我的话,应该叫朱玄。”

    “那你不如叫罗朱玄?”

    “罗朱蛋?”

    “罗朱水?”

    “罗朱妖?”

    这是人取的名子么?罗妖深觉黑炭侮辱了他高贵的血统,怒,“就叫罗妖!”

    “罗妖就罗妖呗,发什么脾气啊。”水生大度的不与计较,还是念叨罗妖几句,“先时叫你罗妖,你闷头不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水生吃饱喝足,躺在紫金鼎里摸着肚皮,“妖妖,你用奶了巴唧的音儿说话吧,我喜欢听你装嫩。”

    装嫩?

    这俩字落到罗妖耳朵里,别提多堵心了!孔白那家伙两百多岁化形个豆丁,死黑炭还把孔白搂一个被窝睡觉睡了好几年!哼!到他这儿就是装嫩了!相比于妖族漫长的生命,他本来就不老好不好!

    罗妖说水生,“你先给我装个嫩瞧。”

    水生立刻捏细了嗓音,嗲声嗲气地,“妖妖,妖妖,我的小妖精。”

    罗妖不理会水生,水生又道,“你不装嫩给我听,嗯,那跟我讲讲,怎么把紫金鼎放进识海?”

    先前明明对他不知道有多好,还是罗妖主动说要教他的,结果这么没耐心,水生顶着满脑袋“笨”“笨死了”“真是要命,世上怎么有这么笨的人”“你脖子上长的真是脑袋,不是木墩子吗?”种种一系列恶毒又伤自尊的评价,终于在午夜十分,学会了如何把紫金鼎收到识海。

    水生郁闷的问,“以前,咱俩真的好过?”

    “这还用说。”这回改罗妖蛋舒服的躺到紫金鼎里,这满满的灵力哟,好不舒畅。

    水生暗自琢磨,自己不会是受虐狂吧!守着这么毒舌的家伙,竟然还能爱成人鸟情未了!实在不科学啊!怀疑尚未有个结论,水生忽而大怒,“个死妖精,你把我紫金鼎里的灵力都吸光啦!”

    罗妖理所当然,“教了你一整天,难道不用束脩的?”

    束脩!

    竖你妈个头!

    水生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若是他戴着帽子,完全可以诠释一下啥叫“怒发冲冠”了。水生跳脚,“个死妖精,我全靠着紫金鼎里的灵力收妖呢。你把灵力用光,现在怎么办?碰到妖怪,必死无疑!”

    “不行你就再把紫金鼎里的灵力修炼满,再去捉妖也不迟啊。”罗妖建议。

    水生逼罗妖,“把灵力给我吐出来。”

    “没听说过还有吐出来的。”罗妖老神在在,“就像你吃饭,都吃到肚子里了,难道还有往外吐的?”

    水生不想冒险,准备在外头过一夜,然后往回走。灵力都没啦,还收哪门子妖啊!

    罗妖这回倒是发了善心,“我把紫金鼎给你放出去,你在紫金鼎里睡吧。”

    水生道,“这是我的鼎,我自己弄。”

    “你现在又没灵力。”罗妖温声哄着水生,“咱俩有同心印,我也能驱使此鼎。”

    水生怒,“你再敢偷吸我的灵力,下回,我就把你做成水煮蛋!”

    罗妖将紫金鼎放出来,水生虽然气罗妖偷吃他的灵力,不过,他也没死犟着不进鼎休息啥的。毕竟,荒郊野外,紫金鼎里是难得安全的地方。水生跳进鼎里,拉开被子盖上,阖上眼睛,罗妖蛋自发的滚到水生怀里。

    水生余怒未消,不理他。

    反正也没外人,暖融融、光莹莹的蛋在水生怀里滚啊滚、蹭啊蹭地,罗妖还换个小奶音儿,“黑炭,你真生气啦?”

    水生反问,“你说呢?”

    蛋又滚了一回,水生就没啥脾气了,抱着罗妖蛋道,“我是担心这路上遇到妖怪,我又用不了法术,可怎么办?”

    “放心吧,有我呢。”

    你一个蛋,顶啥用?水生腹诽。

    罗妖提醒水生,“妖怪来了。”

    水生还没明白过来呢,就听外头有人敲他的紫金鼎,水生探头往外一瞧,就见一如花似玉的小媳妇跌坐在鼎外,可怜巴巴的两只杏花眼滴溜溜的往上瞧,一见水生,立刻泪珠子成串的往下滚,凄凄惨惨地,“奴家夜遇强盗,逃到此处!大哥救命啊!”

    水生悄悄跟罗妖道,“夜遇美娇娘,这桥段,太傻了。早被人在书里披露过几千回了,这是啥妖啊,脑子贸似不大好使啊。”

    罗妖没说话,外头的小媳妇哭诉道,“大哥若不援手相救,奴家唯死路一条矣。”最后那哭腔,绝对是一咏三叹,悲情无限。

    水生毫无同情心,在紫金鼎里喊一句,“那就死去吧,妖怪。”

    小媳妇满眼血泪,“大哥好狠的心呐!”

    “多谢夸奖。”

    “大哥,大哥——”

    这小声,听起来真跟杜鹃啼血有的一拼。

    “哈哈,喊吧喊吧,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滴。”紫金鼎里的灵力都被罗妖吸了,水生向来惜命,再说了,凭水生的伶俐,这样低俗的骗术,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小媳妇没喊几声,紧跟着后面一对男女驭剑而来。这对男女绝对是男的俊女的俏,活生生的一对璧人。小媳妇一见此二人,立刻不哭也不喊了,腾的自地上跳起来,指着那女人的鼻子尖儿骂,“越明月,自己没本事,看不住男人,反赖别人狐狸精,活该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女人生的并不差,眉目清灵,只是少了这小媳妇眉间的一丝水润媚意。那男人更是极品,枉费了一张俊脸,一见到小媳妇,立刻对越明月解释道,“师妹,实是这妖孽勾引于我。”

    小媳妇立刻冷笑三声,“勾引?是啊,我勾引着你给我买首饰、置大屋?我勾引着你跟我上床睡觉、生儿育女?都是我勾引的?越明峰,真难为你了啊,这么容易被勾引?”

    “唉哟,越明月,你把这贱人找回去,可是得千防万防,防好了,别叫这贱人再被勾引了。”小媳妇讥诮冷笑。

    越明月被气的脸色铁青,狠瞪越明峰一眼,越明峰深情款款,“月妹,你相信我。”

    越明月冷笑,“好啊,叫我相信你,你就把这妖孽除了去!”

    越明峰没有半分犹豫,当下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祭出,对着小媳妇就杀将过去。这小媳妇也不是善茬,手中两把弯刀舞的密不透明,当下,刀光剑影,杀气腾腾。越明月瞅准时机,一剑偷袭成功,到底以二对一,小媳妇略输一筹。背靠紫金鼎,脸白如金纸,眼瞅就不行了。

    越明峰就要上前杀人,紫金鼎里忽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当着我老人家这般放肆,你们眼里没人,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越明峰脚下一滞,他们来时这大鼎就在了,先时他只以为此鼎是凤鸳的东西呢,不料里头竟有人。越明峰颇识礼数道,“不知前辈在此。我与师妹奉家师命除此妖祟,惊扰了前辈,是我的们不是了。”

    “这可真是巧了,这只小鸳鸯原是我的坐骑,他趁我醉酒,偷下凡界,为害世间。我刚刚寻到他的下落,就要带回去处置。”这声音有说不出的悠远,“我乃凌云峰修炼的凌云真人,若你师父有话,只管叫他来凌云峰找我。你们暂且回去吧。”

    越明峰并不好骗,悄悄朝越明月使一眼色,面儿上并不与紫金鼎翻脸,只管拖延时间,道,“凤鸳身上,尚有我师门至宝,将她放过亦无不可。不过,还得请前辈责她将我师门至宝还来。”

    刚刚的小媳妇,哦,凤鸳立刻道,“什么叫你师门的至宝?明明是我妖族的东西!真个不害臊!你师门难道是妖族出身!”

    越明峰冷声道,“凤鸳,此宝落于我们栖凤山,自然是我们栖凤山之物。”

    “哈,那现在它在我手,自然也就是我的了。”

    凤鸳还没说完,身体一晃,再抬头已在鼎里,只是他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水生扑过去一拳砸晕。罗妖驭此鼎,只一晃,便消失在越氏师兄妹跟前。

    倚翠山土地庙。

    夜间,水伯换新衫挽新髻的躺在床间,夏春秋身体半倾,抬手抽掉水伯髻上玉簪,还未褪掉情人身上新衫,就听外面一阵疾风,土地庙刚修好的大门便被呯的一声撞飞。

    水伯猛然从床间坐起,一只紫金大鼎杀气腾腾的落在水伯的床上。水生从紫金鼎里跳出来,急道,“夏先生,大事不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心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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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八章

    水生乍乍呼呼的一嗓子,当真把水伯惊到了。

    待水生把凤鸳拎出来,跟夏春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水生道,“我听说这家伙身上有不得了的宝贝,就把他给弄回来了,先生你瞧瞧,有啥宝贝都?”

    **被扰,夏春秋心里虽不大痛快,还是先看了昏迷不醒的凤鸳一眼,道,“一只野鸳精而已。”抬手在凤鸳眉间一点,凤鸳便醒了。见到夏春秋,先时在越家师兄妹面前的嚣张半分不见,凤鸳娇滴滴地一福身道,“多谢上仙救我性命。”

    水生踹他屁股一脚,“野鸳野鸳,明明是大男人,装什么伪娘呢。”

    凤鸳扫一下屁股上的浮土,摇身变成个俊俏公子,抱拳作揖,“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水生没空跟凤鸳绕弯子,直接过去充当狗腿子的角色,问他,“你以为救你是白救的!有什么宝贝,赶紧交出来!”

    水伯说水生道,“哪里有这样说话的。”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水伯对着凤鸳微微一笑,先礼后兵,“这位妖怪朋友啊。你看,春秋修为如何?”

    凤鸳冷眼望向夏春秋,甘败下风,道,“我远不及这位上仙。”

    水生得了水伯的指点,改变狗腿方式,委婉的问,“现在即便放你出去,你能活命?”想死想活,给个话吧!

    凤鸳脸色微凛,半晌方道,“我的确身负异宝,只是这样东西,我也不知有何用处。”说着,凤鸳自怀里取出一颗四角方方的血色印鉴,道,“以前,我住在栖凤山。一日,在山中嬉戏时,见天空落下此印,整个栖凤山都被此宝映的红了半个山头。栖凤山的修士越凤栖也发现了此宝,他较我快了一步。只是,此宝妖气纵横,应是我妖族之物。”

    夏春秋眉毛都未动一下,血色印鉴便自凤鸳手中飘起来,落到夏春秋的手上。夏春秋仔细端量片刻,忽而面露讶色,看向凤鸳,“听闻在妖族的传说中,每逢朱雀临世,便有朱雀印现。”

    凤鸳脸上,惊诧之色更甚于夏春秋,当下险些跳起来,脱口问道,“这是朱雀印?不可能,我并没有看到凤神哪。”

    朱雀印灵光一闪,便消失在夏春秋掌中。夏春秋亦双眉紧锁道,“凡世虽有几处灵气丰沛之地,不过,并不足以孕育妖神朱雀。”

    水生忍不住插嘴问,“先生,我看人间也蛮多山精灵怪的。”

    夏春秋不禁一笑,“那些凡俗妖物怎能与朱雀相比。朱雀是天生的妖神,灵禽之主……”更多的话,夏春秋并未继续说,只道,“朱雀印竟然会在人世出现,我得回师门说一声。”

    接着,夏春秋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水生兴奋的搓搓手,打听道,“先生,能不能顺路带我回修真界啊?”

    看到水生那些谄媚的脸,夏春秋恰想到刚刚被打扰到的**,道,“还是罢了,等你身体养好,再回修真界吧。水伯修为不高,我带他一道回去,你与这只小鸳鸯暂且守在这里。外面我设好结界,你们放心,非元婴修士断不会攻破的。”

    水生嘀咕一句,贼心不死,“干爹修为不高,说的我修为多高似的。若你门派有化神修士,先生代我求一求情,说不得化神修士能将我身上的伤治好呢……”

    水生的话尚未说完,夏春秋已道,“莫再多言,我还会回来的。”

    水生依旧不大放心,“小鸳鸯呢,我可没啥法力。这要万一制不住他,怎么办?”

    夏春秋抬手一道白光射入凤鸳体内,凤鸳面色更白,却是咬牙未吭一声。夏春秋道,“他的法力,我封了六成。你放心,他绝不能伤了你的。”

    水生再道,“这万一有啥危险,有没有啥及时能通知你的办法?”

    夏春秋只得将一枚玉玦交给水生,“若有事,打碎这玉玦,我立时便知。”

    水生啰嗦个没完,收起玉玦,依依难舍,“先生,阿伯是我干爹,你跟阿伯好,也是我的长辈。你可不能因着阿伯跟你去了修真界,就不回来了啊。”

    水生这没完没了的聒噪,终于,夏春秋还没抬脚走呢,外头叫阵的人就到了。朱雀印,可不是这样好拿的!

    越凤栖来的很快,只是越凤栖的道行,比之夏春秋实在是天上地下了。越凤栖不过是刚刚筑基的修士而已,实在不够夏春秋一个指甲弹的,故此,越凤栖惨败。

    夏春秋看着手下败将,道,“你在凡世修炼,能有此道行,算不错了。”

    水生在一畔给出主意,“先生,我看书上说,咱们修道之人,凡事最讲究机缘。如今朱雀印出现,咱们都算是与朱雀印有机缘,这越凤栖更是发现朱雀印之人,不如先生一并带咱们去你师门那里,凭咱们几个,若是机缘大的,说不定能发现朱雀啥的。”

    夏春秋面露赞许,“是啊,水生,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水生立刻满脸喜色,“那,我去收拾东西,总,总得给各位长辈们带些特产啥的,才不缺礼数啊。”

    夏春秋道,“我带越凤栖一行回去交差就是了。你,还是看家吧。”

    水生满脸颓丧,夏春秋深觉快意,拎起越凤栖几人,带着水仙,衣袂翩翩离去。

    水生静待片刻,转个头知会凤鸳,“自己寻间屋子住吧。”自己抄起紫金鼎,摇摇摆摆的走了。

    水生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明显感觉到罗妖蛋听到朱雀印的时候有着不小的震动。其实,他并不是很信任夏春秋,他的妖妖就是小凤凰呢。照凤鸳的说法,朱雀印是他家妖妖的东西,但是,水生不敢说,甚至不敢在夏春秋面前露出一丝半点的形迹出来。

    跳到紫金鼎里,水生才问妖妖蛋,“那印,是咱家的吧?”

    “咱家”两字让罗妖听在耳里美在心里,“嗯,是朱雀印。”

    “暂时拿不回来了。”一得到朱雀印,夏春秋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师门,可见朱雀印的重要。其实水生明白,夏春秋带着越凤栖,明摆着是打算先去栖凤山探查一番的。这样的事,夏春秋提都未提,根本不想带他。如同夏春秋防备水生,水生对他,亦是如此。

    罗妖道,“无妨,朱雀印,即便他们拿到,也用不了。”

    “只是,我们该怎么办呢?若是现在下山,倒露出形迹,夏春秋回来,定会起疑。但是,若不走,倘夏春秋发现了你,怕他会动别的心。”水生分析道。

    罗妖很有一家之主气派的拿了主意,“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你不要露了痕迹,夏春秋是无法探查到你的识海的。只要我气息不泄,谁也不会察觉到。”

    水生极大胆又极细心,点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紫金鼎这样显眼,我怕夏春秋顺藤摸瓜摸到我的身份。”

    “你本身有什么价值?夏春秋早知紫金鼎是难得的宝贝,也没立时就抢了去。这个人,是个有水准的人。哪怕他知晓你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你来寻找我。”罗妖淡定道,“我们朱雀,可不是那些朝三暮四的禽鸟,一旦动心,生生世世皆难忘此情。何况,你曾与我结同印。哪怕我们现在不在一处,待我苏醒之时,我亦能经由同心印忆起前尘,寻找到你。”

    除了商量对策的夫夫二人,外面凤鸳像一根柱子一样,静驻了三天三夜。

    水生勤于修炼,还是肚子饿时想起凤鸳来。过去一瞧,仍在水伯屋子里静站呢。水生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捅凤鸳一记。凤鸳僵硬的回神,呆滞的看向水生。

    水生问,“吃饭不?”

    凤鸳神情恍惚,“朱雀印被人拿走了么?”

    “是啊。”水生大咧咧地,“来吃饭吧,那啥印的,不当吃又不当喝,有啥用。”

    凤鸳脸色惨白,没理会水生,倒是默默的流下一行泪来,抽咽着不说话。庙里也就凤鸳能说说话了,水生拿胳膊肘撞他一下子,“喂,至于么,小鸳鸯?”

    “你知道什么?那可是朱雀印!”凤鸳激动的一声大吼。

    水生心道,老子啥不知道,那还是老子家的东西呢!水生掏掏耳朵,“行啦行啦,啥也不值得你这么哭天抹泪。我警告你啊,你别嚎丧。不老实的话,我就把你炖了鸳鸯汤。”不理凤鸳,水生一个人吃饭去了。

    凤鸳自个儿哭了三天三夜。

    水生实在受不了那无处不在呜呜哭声了,时断时续,白天还好,大半夜的听了,跟闹鬼似的,瘆人的很。

    水生此人,放两句狠话犹可,只是他这水平,也就处在放狠话的阶段了。凤鸳这样哭丧似的没个完,水生只得去劝他,“我说,你这哭个没完,那朱雀印就能回来啦?”

    凤鸳实在憋屈的很,苦于没个人哭诉呢,哽咽一声,咽下一口泪,道,“若我知道那是朱雀印,死都不能交出去的。”

    “这真是废话,你若不是因为怕死,还不能交呢。”

    凤鸳眼泪流的更急了,水生跟凤鸳打听,“那啥印,有啥用啊?是不是法力无边哪?”

    凤鸳含泪的瞅水生一眼,那眼神,跟看白痴差不多,大声道,“你懂什么?那是凤神的东西,除了凤神,没有第二人能驱用!”

    “那你有什么可伤心的,你就一小鸳鸯,就算有朱雀印,你也用不了啊。相反,用一件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换了自己性命,岂不是一件好事么?”水生开导凤鸳。

    凤鸳面生怒色,“你这凡人,知道甚!凤神是我们羽禽之主,我虽然只是凡世一只小野鸳,也该对凤神忠心耿耿。我得到凤神的东西,这是凤神赐给我的机缘。结果,你们这些凡人贪得无厌,竟取走凤神之物,将来,就不怕凤神震怒么?”

    水生好笑,无甚诚意地,“怕死我了,可是怕死我了!”

    凤鸳气的,直接撸胳膊挽袖子的跟水生干了一仗。

    凤鸳很为自己的凤神好一番伤心,不过,他这伤心,好的比较快。半个月后,夏春秋还没回来,水生发现,凤鸳跟山里的小黄鼠狼,勾勾搭搭的,成了相好。

    凤鸳对此的解释是:只有爱情,才能治愈我的伤痛。

    水生恶心的同时判定:凤鸳其实是一只文艺又花心的小鸳鸯。

    山中无甲子,每日除了修炼,似乎没什么事好干,在这寂寞的岁月里,凤鸳从小黄鼠狼身上移情别恋到一只毛羽斑斓的野雉精。而水生,终于等回了夏春秋。

    作者有话要说:从四点睡觉,醒来七点了~三更会比较晚,心肝儿们不必等,明天看吧~一定会码出来,介时能不能发上去,就要看**的人品了~

180第179章

    第一七九章

    夏春秋面色如同往昔,水生欢喜的迎出来,未见到水伯,不禁问,“先生,阿伯呢?”

    “哦,他正在师门闭关,就没带他回来。”夏春秋眼中终于透出一丝惋惜,还未说话,就听水生嘀咕,“这几年,阿伯一定进境很快吧。”

    夏春秋没答这话,他的眼睛落在小小的土地庙上。依旧是不新不旧的小庙一座,他几年未归,水生在庙里的空地上种了几畦瓜菜,还移植了许多漂亮的野花,正是暮春时节,瓜菜丰盛,花草怒放,让这小庙里多了几分生机勃勃。晾衣竿上搭着几床被褥,夏春秋眼神很好,有一床最大的正是他与水伯的双人被。

    屋里亦是窗明几净,没有什么值钱的家俱器物,却一样样的摆到恰到好处。

    水生捧来一盘凡世瓜果,给夏春秋吃,“阿伯没回来,先生,晌午我做些好的吃。你们屋子,我天天打扫呢,被褥在外头晒的暖暖的。先生,你这回回来,能呆多少日子?我去山下买些好吃的点心吧。”

    水生的脾性,夏春秋跟他住了些时日,有所了解。

    聪明,伶俐,会做人。

    但此时,夏春秋知道,水生心里,是真的拿他与水伯当成了亲人。

    夏春秋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只知埋头修炼的修士。若非亲人,没人会天天收拾你的屋子,不会在不知你归期的时候,将被褥拿出来晒一晒,省的潮凉。

    水生,或许一直很想念他们吧。

    “一会儿,凤鸳也就回来了。先生不知道他有多花心,这几年,山上的男妖精女妖精,都给他调戏了个遍了呢。”水生一径跟夏春秋说着山上的事。

    说曹操,曹操到。

    夏春秋修为惊人,他回来,山中精怪都能感受到。凤鸳跟漂亮的野雉精调了会儿情,便赶了回来。水生从屋里的小匣子里取出一锭银两给凤鸳,打发他道,“去山下镇上那家仙味斋里买他家招牌点心。”

    凤鸳对夺走他朱雀印的人没啥好感,一句话没说,拿着银子就去买点心了。

    水生捅开炉子,烧开水,泡了盏野茶给夏春秋尝,笑嘻嘻地,“我自己炒的茶,先生尝尝?”

    夏春秋只闻其香,不禁赞道,“好茶。”

    “那是。”水生很有不几不禁夸的模样,眉飞色舞的炫耀道,“你是不知道呢,我又找了一处修炼的好地方。那里长了几株野茶,我每年在清明雨前在野茶最嫩时采了来,细细的炒好。这水也不是门前的溪水,是山间的泉水,清冽甘甜,用泉水煮茶,比溪水更香。”

    夏春秋喝了一巡茶,定下心神,方道,“水生,你想知道你以前的事吗?”

    水生喋喋不休的嘴巴忽然哑了,他呆了一时,瞪大眼睛,继而激动的捉起夏春秋的袖子,“先生知道了?在哪儿打听到的?我,我以前是……”先时,水生没少跟夏春秋嘟囔,想托夏春秋替他在修真界打听一二。但此时,水生激动的同时,却又生出几分怯意。

    夏春秋抿一抿唇,撂下粗瓷茶盏,望着水生的眼睛,温声道,“打听到了。你是修真界的人,你本姓罗,双字知趣,是罗浮界罗家子弟。”

    “还,还有呢?我,我爹,我娘,先生,我家呢?”

    夏春秋微微一叹,“罗家是罗浮界不大不小的家族,你父亲,是罗氏家族的族长,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了。你生母,乃凡世之女,前几年兵荒,你生母的家族各自离散,找不到人了。你自幼一直在罗家灵庄长大,后来,回归本家后,你遇到了一只朱雀,那只朱雀,名唤罗妖。”

    “朱雀?”水生震惊的神色难以形容,他双眼一红,怔怔的流下两行泪来。

    “水生?”夏春秋轻轻唤了一声。

    水生急忙抬袖子拭泪,抽咽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就很难过。”

    夏春秋有几分怀疑,问,“那次说朱雀印的时候,也会难过吗?”

    “没有。”水生摇头,很快擦干眼泪,就听夏春秋继续道,“你与朱雀相爱,不过,那时,朱雀的内丹为罗家人所控。你们为了夺回内丹,与家族产生分歧。你的伤,是服用烈火丹所致。烈火丹是修真界的禁药,服此丹药可在短时间内强行提升境界,但是,过量的服用烈火丹,会毁了修士的道行。朱雀夺回内丹,并未逃出罗浮界,不得已在罗浮界界河畔涅槃。当时,你带走了朱雀蛋,后面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水生突然大声道,“他叫罗妖!”

    “对不起。”水生眼中满是泪水,“我心里难受的很,我不喜欢听人喊他朱雀,他是有名字的。”

    夏春秋没再说什么,水生半低着头,浑身轻轻的颤抖,只片刻,膝前襟衫湿了一片。半晌,知趣擦擦眼泪问,“你们找到他了吗?”

    夏春秋点头,“找到了。”

    知趣猛然抬头,眼睛微红,说不出话来。难道……被发现了吗?不可能啊,这几年,他自问没有半分破绽。

    夏春秋道,“你放心,我若有恶意,不会来跟你说这些。”

    “知趣。”夏春秋的声音仿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以后,我还是叫你知趣吧。罗家人一直在找你,你现在在凡世,比在修真界要安全。我不知为何,朱雀会转世为凡人。不过,你与他前世相爱,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去保护他。”

    知趣悄然放下心来,面上很有几分意动,不过,他谨慎的率先问道,“你们不想得到他吗?朱雀印都那样宝贝,何况是他?”

    夏春秋淡然道,“朱雀化神为凡,若是朱雀的神识不能觉醒,他也只是个凡人。知趣,如果你不想我们得到他,就一定不要让他妖神的神识觉醒。否则,幼年时的妖神,纵使是我,也会动心。”

    知趣冷笑中带着一丝愤怒,“说来说去,你们不过是打着让我保护他的名义,加大他神识觉醒的可能性而已。毕竟我跟他前世有极大的牵扯,不是吗?”

    “对。”夏春秋并不否认,双眸坦荡,问,“那你,去是不去?”

    知趣断然,“去!”

    “但我有条件!”

    “你并没有与我讲条件的资本。”夏春秋淡定道。

    知趣强硬无比,“凭你们想得到他,这就是资本!若你们有别的办法能让他觉醒,大可以不必来找我!”

    夏春秋唇角微翘,“调查的结果,说你在罗家时就长于权谋,如今看来,虽然失忆,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知趣眼圈通红,他硬是将一口泪咽回去,深深的吸一口气,努力平静着心情,“先生,你一定不知道那种感觉吧。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的心,一听有人提起,就有说不出的疼。明明不记得有没有相爱过,我就是想拼了命也要保护他。”

    “他现在转世为人,是不是就像我如今这个样子,不记得我,不记得曾经有人跟他相爱过,也不知道有个人,纵使不记得他,还是会因他心疼。”

    夏春秋发现,知趣非但长于权谋,他还非常擅于演讲,懂得以情动人。就听知趣道,“我不会唤醒他,我守着他,你们不许派人过去。也不能在我与他身上用什么手段监视我们,不然,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管叫你们鸡飞蛋打!

    事实证明,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手段,只能对着在乎你的人使。

    夏春秋冷然道,“知趣,你唬不到我。你就是现在死在我面前,依我的手段,拘了你的魂魄,毁去你的记忆,再将你打入凡胎,你照样会按着我安排的路子走。”

    “那你为何不这么干?”知趣问。

    夏春秋叹,“我们总有些缘法,知趣,我并非无情之人。再者,我不想阿水伤心。”

    知趣冷笑,“这些话,我不信。你若在乎先时的情分,放我走,又如何?情分,总不比他重要,不是么?你纵使拘我魂魄,抹去记忆,令我重新到别人的身体里活着。那时,纵使魂魄无改,我也不再是我。你就有把握,这样的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比我更适合照顾他吗?你就有把握,一个由你塑造出的我,会让他再次爱上我吗?”

    夏春秋敲敲膝盖,“我想,你总不希望鱼死网破?”

    知趣道,“我就这么两个条件而已,难道依夏先生的手段,还怕我耍什么花招不成?”

    “激将法,对我无效。”夏春秋不急不躁,道,“若是换个傻一点儿的,就无此担忧了。不如这样,我就不在你身上做神识印迹了。不过,你们身边,还是要派人。不仅仅是监视,现在朱雀的境遇,不大好。若没有可靠的人,我担心他活不到成年。”

    “你派的人,要听我的调遣。”

    夏春秋痛快的应下,“在你的要求合理的情况下。”

    知趣再道,“你解了凤鸳身上的禁制,我要带着凤鸳一道去。”

    话至此处,已是情到尽处。

    先时那些真真假假的情谊,俱已烟消云散去。知趣走至门口,忽然回头问,“先生,为何不把他的转世带回修真界,而是让我去他身边。这样,不利于你们控制他,不是吗?”

    “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的,知趣。”

    做了一场大戏,知趣躺在紫金鼎里,身心俱疲。

    但是,那被夏春秋误以为是罗妖转世的人,究竟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手机上发的,弄了好久,久等了,今天下午睡的太久了,明天依旧三更,算是久等的补偿吧~~晚安,我的心肝儿,还有人在等着看吗?

181第180章

    第一八零章

    买点心回来的凤鸳,给要随着知趣保护凤神转世的消息砸的有些头晕,“凤,凤神转世了?”

    知趣脸色不大好,懒懒的应一声,径自收拾着东西。

    凤鸳倒没什么要收拾,只是他对着镜子,捯饬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待凤鸳出来,知趣险些不认识这妖了。那一身的花里胡哨啊,知趣气地,“又不是叫你去杂耍,难看死了!”

    凤鸳平日里对穿衣裳打扮本是很有自信的,要不然,也不能勾搭了那么多小妖精。只是,这次不同以往,他是要去见传说中的凤神哪,难免有些紧张,问知趣,“真的不好看?”

    “难看的要命!”

    “这是我化形时的衣裳呢。”凤鸳捏捏衣裳,又摸出小镜子照啊照的,对知趣道,“你不懂,我们羽禽族,是以羽色绚烂为美的。素不拉唧的,没啥看头的。”

    知趣没好气地,“没跟你说么,已经转世了,现在是凡人,凡人哪个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鸟呢。你觉着,他还停留在鸟族的欣赏水平上?”

    凤鸳笑眯眯地,“那也说不定啊。”

    知趣索性不再理他,交待凤鸳,“你去了,不许跟他说什么凤凰不凤凰的事。现在夏春秋他们虎视眈眈,恨不能他立刻觉醒神识,然后捉了他去炼丹炼药呢。我们去了,就保护他就好,让他平安的过一世就成了。”

    凤鸳一听凤神有危险,也顾不得梳妆打扮了,连问知趣原由。知趣遂大致跟凤鸳说了,凤鸳一时怒一时恼,一时又望着知趣感叹,道,“知趣,以前我都以为你不是好人哩。不想,你以前还救过我们凤神呢,你就是我们羽禽族的恩人哪。”

    “没救成。”

    “话不是这样说。”凤鸳鲜有跟知趣说这么多,“凤神是我们羽族的神邸,纵使涅槃重生,也不能供与凡人驱使。”

    在庙里住了这几年,许多东西都用惯了,知趣是个节俭的人,看来看去,都舍不得扔掉。由于东西太多,夏春秋送了一只储物袋给知趣装东西,还大方的教给知趣怎么用。

    凤鸳这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看到个储物袋就一惊一诈,“唉呀呀,以前我见越栖凤也有一个,宝贝的很呢,天天挂在腰间显摆。”

    “那你怎么没偷了来?”

    凤鸳着手一叹,颇是遗憾滴,“也得偷得到啊。”

    知趣把储物袋给凤鸳,“你拿着吧,也过过瘾。”

    凤鸳高兴的接了,跟知趣商量,“以后我都帮你拿吧。”

    “美不死你。”

    凤鸳“切”了一声,偷偷打量着知趣的眉目,唧唧咕咕的悄声问知趣,“诶,知趣,我看你生的挺一般的,凤神是怎么看上你的啊。”

    知趣吊着眼睛看凤鸳,“难道你家凤神就生的好看了?”

    “肯定的啊。”凤鸳自豪道,“我们羽族跟你们人族是不一定的,妖魔的相貌与修为有很大关联。像凤神,是天生的妖神,妖族之首,自然是俊美无比的。”凤鸳虽然感激知趣对他家凤神的用心,还是忍不住道,“你心肠不赖,就是这相貌,还不如我呢。真是有些委屈我们凤神了呢。”

    知趣气吼吼的回凤鸳俩字,“放屁!”

    有这么个多嘴八哥一样的家伙在侧,知趣倒是打起些许精神来,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就带着凤鸳去了夏春秋给他们安排的地方。

    一处农庄。

    周围无山亦无水,只是大片农田。

    他第一次见到林央时,林央正坐一块高高耸立的大青石上,手里挥舞着根柳条,指挥着自己的狗腿子,对着面前一排受惊兔子似的小孩儿吆喝,“挨个儿排队,这要是不教保护费,你们下个月的平安,可就不好说了啊!”

    声音中犹带了一分稚气,脸孔却是精致的难以形容,知趣看到林央时不禁一愣,不过十岁的少年,竟生出这样的绝色。他不禁想像,纵使罗妖少时,也就是如此了吧。

    林央亦望见了知趣一行人,见知趣身边还有农庄的管事陪着,林央朝那管事勾勾手指,管事过去,惊天动地地一通抱怨,“二少爷,您又淘气了。这是做什么!啊!赶紧回家去!”管事驱散那些孩子,又去扯林央的手臂。

    林央手腕一晃,柔韧的柳条啪一下,便在管事的脸上抽出一溜儿的红印子。管事面露怒色,倒是凤鸳这小子反应极快,跑过去问侯他家凤神转世,点头哈腰表白忠心,“少爷好,我叫凤鸳。少年若有差谴,您吩咐一声,小的定粉身碎骨,再所不辞。”

    林央晃一晃手中柳条,指向那些还未收完的保护费,“等收完保护费,把铜板数清楚交给我。”

    凤鸳连声应下,正式升级为林央手下的狗腿甲。

    知趣遥望林央,一时没说话。管事只以为人家先生是给这无法无天的二少爷给吓着了,连忙跟知趣解释道,“二少爷年纪小,因他命数不大好,自降生就一直养在庄子里。咱们做奴才的,也不敢教导主子,好赖的,只随主子高兴罢了。”

    “我看先生文质彬彬,莫要与二少爷计较啊。拜师的礼数,二少爷大概也是不大知道的。”管事挨了一鞭子,纵使不能打还林央,但是,依管事的阅历,有的是法子叫林央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这些话头,若是落在不知情人的耳朵里,林央少不得落下个“跋扈”的名头,又能讨得什么便宜去。

    管事对知趣很客气,因为知趣是被家族送来“教导”二少爷的。

    知趣听了管事的一篇话,脸上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对许管事道,“我的住处,许管事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管事姓许,圆脸,爱笑,“罗先生,您日后就唤我许东就成了。什么管事不管事的,没的生分。”先一步引知趣去他的住所,“咱们庄子,到底是简陋了些。最好的院子,就是二少爷住的了。那院子也宽敞。”

    知趣道,“我是林大人聘来教书的,岂可与二少爷共居一院,不妥。”

    许管事却是打的如意算盘,一面走,一面笑劝,“我是个粗人,未读过几本人,也听说过师父师父,待师如父呢。先生来教二少爷念书,住在一处,正好言传身教呢。先生放心,此事,我已请教过夫人了。夫人,也是允了的。”

    知趣这才不说话了。

    知趣正在用午餐,林央与凤鸳有说有笑的回来了。这才小半天,凤鸳跟林央已好似一人一般。凤鸳欢喜的提起食盒,对知趣道,“少爷特意买来给先生加餐的。”因为知趣现在的身份是林央的课业老师,凤鸳伶俐的称知趣为“先生”。

    林央都混到收保护费的份儿上了,还会花钱买好吃的来改善师生关系?一看,就知道是凤鸳的主意。知趣看凤鸳一眼,对林央道,“二少爷若不介意,就一道用饭吧。”

    林央当然是不介意的,收保护费也是力气活啊,林央闻着饭菜香,早饿了。出去洗了手,坐下来招呼凤鸳一道吃,凤鸳当即感动就要热个泪迎个眶啥的,知趣指着凤鸳的激动莫名的脸,对林央道,“看到没?这就是收买人心的好处。”

    林央傲倨道,“我叫阿鸳坐下一道吃,并不是为了收买他。”

    凤鸳更加感动了。

    知趣一笑,递给林央一幅竹筷,“知道你不是。不过,待人好些,总没坏处。”

    林央哼两声,翻白眼道,“别来教训我!”抓着筷子,端着碗,饿死鬼投胎一样的一顿狼吞虎咽、风卷云残。

    林央很瘦,个子在同龄人中却不算矮的。脖子细长,肩膀单薄,若不是生的一幅好相貌,这顿狂吃可真够看的。

    看到自家凤神过的这般苦日子,凤鸳一颗忠诚的狗腿心,如同浸于黄连水里一般。

    知趣没啥感觉,只是觉着这孩子苦了些,时不时的给林央夹些菜,盛碗汤。

    这顿饭,显然是很合林央胃口的,吃饱喝足后,待他知道这饭菜是知趣自己烧的,连称赞了知趣两回,“你做饭可真好吃。”

    知趣笑笑,林央吃的大多是他自烧的饭菜,买来加餐的菜,林央没动几筷子。

    凤鸳一面收拾桌子,一面暗自琢磨:莫非知趣以前就靠好厨艺把他家凤神给勾搭住了么?

    不得不说,小鸳鸯,你真相了一半哪。

    夜半,知趣躺在紫金鼎里问,“感觉出林央的来历没?”

    “的确是朱雀的气息,不过,夏春秋应该在林央身上做了手脚,他身上的朱雀气息淡了许多,若不是我,寻常人定难以察觉的。”罗妖道。

    “难道世间还有第二只朱雀?”

    罗妖不确定地,“我也没在羽族生活过,倒不大清楚这事。”

    罗妖谨慎的叮咛知趣,“若不是在紫金鼎里,不要跟我说话。即便是朱雀转世,身上灵性也是异于常人的。若他真是朱雀,同族之间,很容易感知到。”

    知趣道,“不管林央是不是小凤凰,这孩子也怪招人喜欢的。”

    罗妖危机感顿生,提醒知趣,“你可不许背着我偷人。”

    “偷!偷!偷!偷你个脑袋!”知趣说罗妖小气巴啦小肚鸡肠小人之心,复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孩子喜欢吃什么,看瘦的哟,叫人一见就心疼。”

    罗妖,“吃个饭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看他就没不喜欢的东西!”

    知趣叹一声,“这世上,竟然有比你混得更惨的小凤凰。唉,梧桐城不定啥破烂样呢,真是担心小白啊。”

    罗妖敏锐地,“你想起孔白他们啦?”

    知趣唇角翘起来,“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哈哈哈哈,早安,我的心肝儿们^^不要担心林央的身世,石头早有安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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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日子介绍:
吴知趣记得,以往在家乡形容谁家日子过的舒心顺畅,大家都会半带嫉妒半含酸的说一句,“XX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神仙日子。 神仙日子是什么滋味儿,吴知趣不知道,但是,半个神仙过的是什么日子,吴知趣终于尝到了。神仙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仙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仙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