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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国色芳华txt下载     国色芳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8章 风(二)

    林妈妈听到声音惊醒过来,见状忙道:“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再怎样,也不能当着主人的面哭啊,这不合规矩。就算是牡丹是个好xìng子的,但这是什么时候,话都没说清就哭,吓着了怎么办?

    雨荷自然知晓不合规矩,更知此刻牡丹不能受惊,奈何那眼泪止不住,天知道,她一路行来,死的心都有了。牡丹这样信任她,把芳园jiao到她的手里,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妈妈倒杯水给她。恕儿端个凳子过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牡丹叹了口气,止住林妈妈,将手帕递给雨荷:“别急,哭和急解决不了问题。先,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有意的,同时你也尽了力。先喝点水,坐下咱们慢慢说。”

    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经历过生死,两世为人,这一世也算是见过些风1ang,吃过些苦头的,岂是一点点xiao事就能难得住,吓得住的?芳园出了事,耗费了心血她自然心疼,可是最要紧的是,她人还在这里,蒋长扬,还有何家人,以及周围的人都好好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赔钱,重新再创一次业,可是再难也难不过当初。想到这里,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雨荷见牡丹从先前的焦急担忧中很快冷静下来,还安慰自己,更是羞愧yù死,但此时明显不是认错追究责任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赶紧处理事情。她清了清嗓子,道:“李师傅的病时好时坏,奴婢为了方便照顾他,同时也觉着苗园里头那几间屋子有些chao湿,太过冷清,没有人气,不利养病,便将他挪出去住了贵子原来住的那间屋子。”

    牡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那几日雨大,吕方来回不便,还跑到李花匠住的地方去住了几日,她也曾让人冒雨给李花匠从城里寻了大夫去,后来听说病情终于有起色了,还很是高兴。

    “自吕十公子走了以后,天气好转,奴婢想着四处都chao湿,李师傅刚见好也不宜挪动,就没有让他搬回去。而是自己带了阿桃和阿顺住了进去,每日早晚也都按着往日的方式,来回巡查。看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就赶紧处理。”说到此处,雨荷的声音颤抖起来,“刚开始是现靠近墙边的几株芍yao和牡丹的茎有浅红褐色,长圆形,有些下陷的xiao斑,斑上还有些粉红色略带黏xìng的东西。往日您也曾说过这是病,一旦现就得赶紧处理,奴婢就带着他们将染了斑点的花茎给剪了,统一抱到厨房去烧了。”

    “然后呢?”牡丹颔,这样处理并没有错,关键的是后来又怎样了。她一听说就知道这是炭疽病,这病通常在高温多雨的年份,**月份降雨时病最严重。且在这没有化学**的年代十分不好治疗,关键还在防治。她去年购买这些花的时候,是严格检查过的,五六月份时也不见病,初秋时节是了点苗头,但当时也是及时处理干净了的。纵然是在今年这样的天气情况下,按着雨荷的xiao心,根本不可能生太大的谬误,何以会落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必有内因。

    “当天夜里奴婢起夜,晕倒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日醒来全身都疼,了几日的热,就没太顾上种苗园这里。”雨荷又开始擦泪,等她病好了才知道好多花都染上了这种斑点,李花匠撑着病体带着众人收拾了好几天,也不见丝毫好转,刚把这里的处理好,那边又冒了出来,让人措手不及,叶片染病可以摘了不要,但茎染病总不能一直剪,剪下去后明年不但别想jiao货,也没花可开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命的是许多嫩芽开始枯萎,若是任由其展下去就意味着明年,乃至于后年,芳园都将无接头可用。

    牡丹的眼皮一跳:“你晕倒了?既然病了为何不让人来说一声?”人莫名病倒,花的病情也是刚把这里处理好,那里又冒出来,怎么听上去就那么不对劲?

    这正是雨荷最羞愧的地方,她想她大概是太过劳累的缘故,也想着不是什么大病,病两日芳园也不会有大碍,就没放在心上。若是她知道因为她病了没人管事会惹出这么大的1uan子,她怎么也不会逞强。“现在为止染了多少花?除了种苗园里的以外,外头种的那些名贵品种可曾沾染了?”牡丹苦恼的rou了rou头,芽鳞受了病害,明年就算是开花,开出的也是畸形花,那无异于自砸招牌。

    雨荷哽咽着:“就是种苗园里头的染得多,外面的没事。李师傅见势头不对,就指挥人把好的带盆的都挪到另一个院子里去了。”大大xiaoxiao,包括给金不言接的花在内,一共染了一百多株,无非是情况轻重之分罢了。

    多亏有李花匠,换了她也只能是如此处理而已。种植业果然风险大,牡丹叹了口气:“那我们几个嫁接的那些盆景牡丹呢?”相比较金不言的那批货,她更关心这批货。这批货是用空口许诺的方式置换来的,而且涉及到许多户人家。这些人家都不是好惹的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一旦失信,芳园以后在京中就难以立足了,信任不是那么容易建立起来的。

    说起这个,雨荷终于打起了点精神:“这个倒是没事,只染了几株,都被李师傅连根挖起,nong到一旁去了。“盆景牡丹嫁接得并不多,也就是四五十株,当时为了把它们和其他的品种区别开,特意在靠近屋子的地方另外开辟了一xiao块地,离其他的种苗地就有些远,没想到的就起了隔离作用。

    牡丹轻轻松了口气:”让人备车,我去看看到底成什么样了。让人去把顺猴儿叫过来。“她还真是闲不下来的苦命,看到天气放晴,她还以为会像去年那样平安渡过了呢。

    雨荷犹豫片刻,xiao声道:”还有些事。“以郑花匠为的三四个花匠辞工不干了,说是芳园里有邪气,这是早前就证实了的。当初转卖的那户人家不就是丢官流放倒霉了么?再看看现在,为何李师傅先病,接着雨荷又莫名病了?还有种苗园里那蔓延开的花病,也是好不了的。他们这些花匠最怕什么?最怕就是沾染上这种邪气,他们认为这会导致将来他们经手的花生不测的可能xìng会无限增大。用其中一个花匠的话来说,到那时候,一家老xiao都要喝西北风了。”你放他们走了?郑花匠要走,喜郎呢?“牡丹冷笑,邪气?她这个从异时空来的灵魂才真是邪气。这些人无非是想着芳园以后要倒霉了,想赶紧和她撇清关系,不至于得罪行会,另寻一个好的下家罢了。还有自然也就是怕追究责任,这么多钱的东西出了问题,主家只要一追究,按想芳园里的人都脱不掉干系。

    雨荷忙道:”不曾,奴婢说做不得主,要禀告过您才行。工钱也是扣着的,这几日让顺子他们盯着人,一个也不许离开芳园,喜郎倒是不曾提过要走的话,日日都在李师傅面前转悠,勤快得很。“她顿了顿,很为难的道:”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他们说是吕十公子干的。毕竟吕老爷子,曹万荣与您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用顺子等几个半大孩子的话来说,人家那是父子呢,芳园倒了对吕家只有好处没坏处,牡丹太过轻信人了。最要紧的是,在病前一直是吕方在照顾这些花,他的嫌疑无限大。

    牡丹沉默不语,究竟是天灾还是**,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娘子,您有事吩咐xiao的?”顺猴儿来得很快。

    牡丹有条不紊的吩咐他:“你去办几件事。打听一下最近都有谁家的牡丹花生病了,生的是什么样的病;吕醇,曹万荣,吕方最近在做什么,都和什么人来往。”她想了想,“暂时详细的事情就不要和公子爷说了,他若是问起,就说我想去芳园住两天。”

    顺猴儿应下,自去办事不提。

    天色近黑,暮色下的芳园安静如昔,阿桃和她爹胡大郎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路口,只盼能早些看到从城里来的马车或是人。

    “爹,你说会怎样?芳园真的会被卖了么?难道这里的风水真的有问题?”阿桃担忧无比,她倒是已经卖身给牡丹的,就怕胡大郎和阿顺会没有事做而被迫离开。谁家会养闲人呢?

    胡大郎沉默的抠着墙缝里的青苔,青苔又冷又湿,腻腻的,把他的指甲缝染成怪异的绿色。

    阿桃一把抓住他的手,皱眉道:“你抠它做什么?花花草草也是有命的呢。”

    胡大郎不回答她,只站起来指着前面:“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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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种苗园里,此时一片沉寂,四周弥漫着一股死沉沉的气息。牡丹沉默地沿着xiao路,每走两步就停下来观察一下那些被染了病,被修剪得光秃秃的牡丹花。此刻她的心中一片悲凉,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愤懑和怒气。

    顺猴儿查到的消息,不见吕醇或是吕方和曹万荣有单独的接触,吕方一直留在家里没有出门,吕醇仍然病着,但他家扔了的垃圾中并没有yao渣;今年气候特殊,不单只是芳园的牡丹感染了这病,各处道观寺院以及花农家中都有疫情生,包括曹家花园前段日子也曾经烧过一批牡丹枝叶,不过谁都没有芳园的严重而已。

    周八娘打听来的情况则是,最近并没有陌生人在芳园附近转悠,来往的都是熟面孔,或是知根知底的人,要不然村民们早就来说了。这一点牡丹相信,看当初吕方主仆倒霉就知道群众的力量有多大了。

    牡丹自然是不会相信什么风水邪气之说,也不相信在有她把关,吕方看顾,李花匠管理的情况下还会出现这样大的疫情。出现这样的事情,必有外因。她的眉头越皱得紧。走到一处,她突然停住脚,睁大眼睛四处打量,沉思良久,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她此刻是站在种苗园的正中,从这个方向往四面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受害最严重的牡丹花连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放射xìng图形,仿若两个架斜的十字jiao叉在一起。在这八条线轴上的牡丹和芍yao,患病是最严重的,它们就像是一个放射源,把炭疽病菌传染给周边的花木。

    牡丹回想起雨荷的话来,当时李花匠打理染病的牡丹花时,情况是刚把这边收拾妥当,那边就又作了。此起彼伏,没个消停,蹊跷得很。现在她看到这八条线轴的存在,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病菌从八个方向蔓延开去,然后一点一点地将种苗国里的牡丹蚕食掉,用心恶毒,手段很狠,不留一点余地。

    是谁通过何种方式把病源带进种苗国去的?是外贼还是内贼?想要nong清楚事情是怎样生的,那就要慢慢地,细细地推论。倘若是她有心要陷害谁,让那人的牡丹园从此一蹶不振,又明知那人有照顾牡丹花的高手,防守很严的情况下,她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呢?牡丹蹲在地上,捡了枚石子开始写画。

    先,她要nong清楚芳园的具体情况,知道芳园的布局是怎样的,要做到能够自由出入,或者是靠近芳园而不会引起任何警觉,还要想法子进入种苗园:然后她要解决掉长期住在种苗园里的李花匠和大黑一李花匠和大黑到底有多警觉,参看吕方被咬事件,所以这两个是必须解决掉的,所以李花匠病了,跟他从来形影不离的大黑自然会牢牢守在他的床前。

    好,这一人一狗解决了,然后吕方进驻,接着吕醇病了,把他喊回家去,接着雨荷搬到种苗园去住,她也病了。从李花匠生病到雨荷生病的这个期间内,是种苗染病和病的阶段。

    现在再从这个阶段中来推算都生了些什么。在雨荷生病之前,疫情就已经生,那么让雨荷生病,只是为了在李花匠病未好的情况下,再斩断了芳园的管理层,目的是为了让疫病蔓延开去,染到更多的花木。李花匠生病的时候,她还在芳园,一切完好无虞。

    所以真正染病的时间段,就生在吕方还在芳园的时候。散布炭疽病菌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把病部表面出现的那层粉红色略带粘xìng的分生孢子堆涂抹到牡丹的茎叶上,在高温多雨再湿的气候下,很快就会形成灾害。

    牡丹有些划不下去了。她抬眼看着种苗园高高的围墙,轻轻问雨荷:“吕方在这里的那几天里,他是不是每天都喝酒?都和谁喝?康儿又怎样?”

    雨荷道:“也不是每天都喝,有时会和顺子他们一起喝一点,指点一下他们,有时又会和花匠们聚在一起说说闲话。倒是没见到他喝醉过,不过每天早上他都起得很晚就是了。康儿,康儿只是和顺子他们玩得比较好,也还有些xiao孩子天xìng罢了,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来。”她忐忑地看着牡丹:“您怀疑是他们?”牡丹摇摇头:“你突然晕倒又怎么说呢?难不成是他回了家又连夜赶来害你的?”李花匠旧疾复还情有可原,雨荷的身体向来很健康,什么都不能说。怎会莫名就晕倒了?且不论吕方主仆有没有问题,这芳园里约莫还有内贼。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什么都不能说。

    牡丹站在树荫下苦恼地来回走动,到底是内贼还是外贼?她要怎么办?明明知道有人害了她,却不能把那个人揪出来,让他受到该受的惩罚,还有什么比这样更令人郁闷的?

    林妈妈在一旁絮絮叨叨地道:“这墙还要再修高一点才安全,总觉得它矮了点。”

    牡丹忙道:“顺猴儿,顺猴儿你过来。”

    顺猴儿赶紧跑过来:“娘子有何吩咐?”

    牡丹道:“我记得你有一门本领,来去无踪,又快又轻,是不是这样?”

    顺猴儿道:“也不敢这么说,不过就是手脚略比旁人轻快灵活一点就是了。”

    牡丹便问他:“假如是你,想不经主人允许,就直接进芳园来参观,你能做得到么?”

    “xiao菜一碟。”顺猴儿微微有些自得,“国公府我也进得去!更不要说这个。”

    “像你这样的人多么?”

    顺猴儿被问住了,摸着脑袋想了一回,含含糊糊地道:“大概,大概不算太多吧。”

    “就算不多吧。”牡丹便指着种苗园的墙:“那么假如是一个身手不如你的人,偏偏就想进这种苗园呢?”种苗园的墙在芳园里是最高的,而且上面遍cha瓷碴等物,没有点技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好几次。像吕方那样的人,就要带了梯子和棉垫等物才可能做到。多来上几次,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不到迫不得已,她真是不愿意相信这事儿和吕方主仆,还有芳园的人有关系。

    顺猴儿立时明白了牡丹的意思,当即道:“且待xiao的去探查清楚又来回禀。”言罢走到墙边,借着一棵柳衬,灵活地腾跃抓握几下,竟然轻轻巧巧就上了墙头。他快从怀里摸出两样东西来,套在脚上,竟就灵巧地沿着墙头边查勘边远去了。引得林妈妈等人惊叹声一片。

    牡丹收回目光,吩咐雨荷:“再去请周八娘帮个忙,请她问一下,这段日子里村中有没有谁家的亲戚或是朋友来过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这些,她实是无法再想到别的了。万一实在不行,还是只有告诉蒋长扬,让蒋长扬查一查。至于金不言那里么,她苦笑了一下,大概只有赔钱了。不过想必曹万荣、吕醇等人早有准备,就等着她出事落败好接了这笔生意,只要提前通知金不言,把钱退还他,他还是可以拿着这笔钱在曹万荣和吕醇那里买到他想要的花的,不至于耽搁了他母亲的生辰盛会。

    当天边最后一缕晚霞落下去的时候,芳园灯火通明。牡丹高坐在正堂前的台阶之上,沉默地打量着面前的众人。众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以顺子为的一群半大孩子沮丧中又隐含了愤懑和期待,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期待地看着她,眼里有信任和依赖。

    而以郑花匠为的雇佣来的花匠们,更多的是焦躁和恐惧,还有就是不耐烦。他们互相jiao换着眼色,悄悄在隐蔽的地方比划着手势,被行会敌视,风水不好,有邪气,明年一定会大赔特赔。怎么看,牡丹和芳园都要倒霉了。良禽择木而栖,芳园靠不住,他们要养家糊口,自然要考虑自己的出路。

    牡丹再看向坐在她左手边的李花匠。李花匠病了这一场后,又黑瘦了许多,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盯着脚下的方砖,表情沉默而愁苦。唯一不变的是大黑,它牢牢占据着李花匠和牡丹之间的位置,蹭蹭这个,又擦擦那个,左右逢源。偶尔抬起头来看看牡丹,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和信赖。

    人真的不如动物更能信赖,牡丹rou了rou大黑厚实温暖的头,清了清嗓子:“想来大家都清楚咱们园子里生什么事了,把大家伙召集在一起,就是想和大家说说这事儿。我听有人说芳园的风水不好,有邪气,所以郑师傅你们要辞工,有没有这回事?”

    郑花匠沉默片刻,道:“娘子,xiao的知道这个时候辞工有些不厚道,但xiao的就是个凭着两只手和手艺养家糊口的手艺人。如果染了这霉气,以后就再也没人会肩xiao的做活儿了。xiao的家里还有老娘和几个孩子要养呢,还请您大人大量,放了xiao的吧。”

    有他开头,好几个花匠都纷纷应是,上前同牡丹讨情:“娘子准了xiao的们吧,xiao的们这个月的工钱不要了。”

290章 雷(二)粉红450+

    都不要工钱了,只求脱身是不是?如果她还死死拽着人家不放,是不是就刻薄无情了?牡丹淡淡一笑:“大家都说这话,难道我是会赖大家工钱的人么?可是这一年里来,我曾经亏待过大家?”

    众人一静,谁也不敢说是。说起来,在芳园做工有个很好的地方,那就是每个月给工钱特别爽快,而且也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一两成,伙食和住宿也好,没有什么1uan七八糟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学到点技术。

    若不是生这样的事情,实是舍不得走的。

    牡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神色,淡淡地道:“请大家放心,工钱一文也不会少,真正付出辛劳和汗水的,我还会有馈赠。但是.....”她重重地道,“如果有人不自觉,做了对不起芳园,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什么风水不好,什声有邪气,都是假的!芳园如今遭遇到的灾难,是**!”

    听到她如此明白的话说出来,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牡丹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去议论商量。

    众人低声讨论许久,郑花匠当先道:“娘子,明说了吧。我们都承认您是个好东家,但不管这事儿是天灾还是**,或者是风水不好,我们都不想再在这里做下去了。”

    “啊......”李花匠猛地站起来,愤怒地指着郑花匠,比了好几个手势,意思是说他忘恩负义。大黑见状,也对着郑花匠呲牙咧嘴,低声咆哮。

    牡丹忙示意雨荷将郑花匠扶了坐下,面无表情地对着郑花匠道:“你继续说。”

    郑花匠虽然羞窘,却仍道:“大家伙为的就是养家糊口,您得罪了行会,明年这桩生意也铁定是大赔。若是您以后不再做牡丹生意也就罢了,假如还做,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算计,说不定下一次就是被人放火烧园子了呢。”

    “还不闭嘴!你个鸟人,好大的胆子!和谁说话呢?”顺猴儿闻言大怒,跨前一步就要去揍郑花匠。

    “是娘子让我说实话的。”郑花匠害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和顺猴儿对上。他看到过顺猴儿和贵子玩笑cao练,这个长得和女人一样的家伙下起手来又狠又快,不是个善茬儿。

    牡丹轻轻抬抬手,“让他说。”不是郑花匠说人家会放火烧了这园子,就真的会被烧了的,她从来不避讳这些。

    顺猴儿退到一旁,脸上犹有怒色。恨不得把郑花匠那张没有遮挡的嘴给撕烂了才解气。不就是看到牡丹是个女子,看她平时脾气好么?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

    郑花匠心有余悸地瞟nong顺猴儿,声音xiao了很多:“xiao的们知道您家底雄厚,又是官家,自是不怕,可xiao的们却与您不同,犹如蝼蚁一样的,别人轻轻动一下手指,就能将我们给捏死了。您说这事儿是**,但总归与咱们无关,咱们谁也不敢做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行会,我们招惹不起,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罢。”说完竟就跪了下去。其余几个人见状,也跟着跪下去求牡丹。

    “你们都起来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牡丹轻轻叹了口气,笑道:“趋利避祸是人的本能,你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不能强按牛头饮水,你们一心想走,我是不能强留你们的,就算是强留下来,你们心里也不爽快,不会认真做事。付钱给不认真做事的人,还得了一肚子的怨气,背后被人咒骂,算来算去,都是我吃亏。这种事情我不会做。”

    地上跪着的几人听见都流露出喜色来,一边起身,一边七嘴八舌地道:“就知道娘子是个心慈的。”“就知道娘子体谅人。”

    心慈总是和手软联系在一起的。牡丹由不得苦笑了,郑花匠之所以这么大的胆子,敢承头出来闹,就是因为他知道她讲道理,不会把他怎么样。一个人有着善良和脾气好修养好的名声很好,但却不能给人留下懦弱的印象这些人要走可以,却不是这样一个走法。牡丹环顾四周:“都说说还有谁要走的?趁着这个机会,一并说了罢,账房也好算工钱。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喜郎等人轻轻sao动起来,郑花匠便给喜郎递眼色,喜郎不看他,垂着头不语。过了没多会儿,又站出来一个。

    牡丹静静地等候了片刻,见再也没人站出来了,方道:“剩下的都不走了?”

    要走的,或是不走的,都有各自的理由。喜郎抬起头来看着她:“xiao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您收留了xiao的,只要您不赶xiao的走,xiao的就不会走。”其余几个人虽没有喜郎这样的经历,却也表示自己不想走。

    牡丹示意雨荷把要走的人记下,然后和颜悦色地道:“我都记下了,你们先回去吧。”

    郑花匠道:“xiao的冒昧问一句,可是明日就可以结算工钱,就可以走啦?不会再有人跟着不许走吧?”他对雨荷让人牢牢跟着他怨念很大。

    牡丹一笑:“恐怕静时还不行,得累你们多等几日。”

    “为何?”郑花匠等人都皱起眉头来,“您刚才明明才答应过的。”

    “不为何。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清白无辜的,自然是想走就走,不但不会少一文钱,还会有馈赠。但假如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的人,必须付出代价。”牡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实话,今日在这里的人都有嫌疑,谁也脱不掉干系。要走可以,等我把事情的真相查明再说。这些日子,就要委屈大家不要1uan走了,不然出了什么1uan子,可别怪我不近人情!顺猴儿!”

    顺猴儿往前一步,行了一礼:“娘子请吩咐。”

    牡丹道:“从今夜开始,这件事就jiao给你了,谁要是往外递东西,想偷跑,你可以便宜处理,若是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顺猴儿笑道:“是。xiao的必然不辱使命。”

    郑花匠怒道:“我们不是你家的奴仆,我们是良人!你这是要仗势欺人么?”

    牡丹微微一笑:“郑师傅您别慌,知道您是良人,您放心,只要您是清白的,不会冤枉您。说实话吧,我之所以敢这样做,就是心里有底了,占着理的,可不怕您去告我仗势欺人;要是大家都配合,能够私底下解决的咱们就私底下解决,我不想对付谁,就想找到背后使坏的那个人。若是您非得闹,不配合,我就只好报官,说你们统统都有嫌疑。大家一一去过堂好了。”言毕沉下脸吩咐雨荷:“去和周八娘说,辛苦她这几日把伙食开得好一点。”

    这个年代有几个平民百姓不怕官的?更不要说是像郑花匠等人这样的xiao民。那些心中无鬼的听牡丹说饭菜伙食会很好,也不是要把他们怎样,就是留几日查清缘由就放人,不然就要过堂,便都纷纷歇了闹腾的心思。郑花匠见众人都改了主意,没人应和他,又被顺猴儿冷冷地睨着,当下悻悻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等就等。”于是众人各自回房,静候消息不提。

    顺猴儿却又领着人,把包括顺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单独提溜出来问话,或是哄,或是吓,或是诈,务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夜里雨荷伺候牡丹洗漱,提起郑花匠来:“他闹腾得怪厉害的,还是您有法子对付他。他那日对着奴婢时,半点不念旧情,比谁都厉害。”

    牡丹道:“咱们与他也不过是当初在刘家的那点jiao情罢了,后来他之所以来我这里,也是因为图财,并不是因为欠我的人情想来还情。

    而且正是因为他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才敢比谁都闹得凶。”

    雨荷xiao声道:“他这么怕,一心想走,风水不好,有邪气的话也是最先听到他说的,会不会是他?”

    牡丹摇头:“说不准啊。”闹得厉害的,可以看做是心里没鬼,不怕;也可以看做是心虚,总之最后都还得看证据。反正顺猴儿验看过那墙,的确是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清早,周八娘亲自给牡丹送来早饭,牡丹见她似有话要说,便请她坐下一同吃饭。

    周八娘推辞不肯吃:“我就是听说您有喜了,来恭喜您的,顺带也有事情要同您说。”见牡丹好不迟疑地吃了蛋羹,不由笑道:“真好呀,还不害口。”

    牡丹笑起来:“大概是因为时候还没到,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忙,不忍心让我难受?我说您呀,就别客气了,若是吃了呢我不勉强您,若是没吃,就坐下一起吃。”

    “那是您的福气了。这个孩子够乖巧,贴心。”这周八娘虽然给芳园做工,但她本是里正之妻,并不是什么奴婢贱民,听牡丹一劝,也就笑着坐了下来:“您昨日让打听的事情连夜就打听了。

    我家里那一个的本家,有个孩子,早几年一直在城里做活的,前两个月,大概就是在那位姓金的客人来谈成生意后不久就回来了。他家原本是最穷的,一年也难得吃上一回rou,近一个月来,隔三岔五的就去割rou。

291章 解(一)

    光凭一个穷人在凑巧的时间回了家,然后突然吃上了rou,并不能就此判定人家就和这件事有关。wap.www.uu234.com牡丹送走了周八娘,吩咐顺猴儿去查看此事后就和李花匠一起领着雨荷等人继续善后——能够挽回多少是多少,留得青山不不愁没柴烧,只要没伤了根本,总归还有重新缓过气来的时候。

    喜郎瞅了个空子凑到牡丹身边,xiao声道:“娘子,xiao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牡丹停下手:“你说。”

    喜郎带了几分决绝,瞟了周围的满子等人一眼,低声道:“不怕您生气,其实xiao的觉得吕十公子和康儿大概和这事儿也脱不掉干系的。”

    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敢直截了当地当着她的面说是吕方。包括顺子他们,也只是敢背里头,或者当着雨荷的面念叨几句,可是喜郎却做了这第一人。牡丹看着喜郎,他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一大截,已经比她高了将近半个头,在这里吃得好,身板已经拉开了。倘若不看他的眼睛,乍一看会以为他是个大人。他不知道,其实他有脱不掉嫌疑的。这里面的多数人都脱不掉嫌疑。牡丹微微一笑:“知道了。”

    喜郎见她没什么特别反应,胆子愈大:“那几日就是他主仆二人住在种苗园里,之后雨荷姐姐就现了有花染病。平日里大家想进这种苗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他们有这机会!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也定然是知情不报,等着看芳园的笑话。”

    等着看芳园的笑话,吕醇一定会,但吕方会吗?牡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现在你安安心心地做你自己的事情。”接下来她看到喜郎回去后,满子他们每个人都轻轻拍了他的肩头一下,表达对他这种勇敢的赞同。看来他刚才的话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思,他通过这种出头进言的方式获得了满子等人的承认。但是他最想讨好的李花匠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牡丹走到李花匠身边,低声道:“李师傅,您觉得会不会是他们?”

    李花匠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牡丹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还好,还有个人和她一样,不相信吕方是这样的人。假如她的朋友在背后捅她的刀子,借着她的信任给她致命一击,那将是一件多悲催的事情。可是,假如顺猴儿找不到那个翻墙而入的人,又该怎么办?到那时,她也不得不从康儿的身上下手了。

    “娘子,吕十公子来了。您见不见?”阿桃咋呼呼地跑进来,表情神秘兮兮的,仿佛是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当然见!请他到正堂去坐,我马上过来。”牡丹毫不犹豫地回答,准备洗手见客。见满子等人表情各异地看着她,便又提高声音jiao代阿桃:“要以礼相待!”

    吕方愁眉苦脸地站在芳园门口,康儿的嘴噘起老长,生气地对着立在一旁,对自己主仆二人指指点点,或是拿鄙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芳园的人做鬼脸:“公子,他们看我们的样子像看贼,难不成是咱们干的?”

    吕方皱眉道:“不得无礼!看看你那鬼样子!有人这样说了吗?有人骂你了?”

    康儿撅嘴道:“那倒没有。”可是阿桃看到他们都没个笑脸的说,而且还没说让他们先进去。以往都是先让他们进去,奉了茶汤,然后才慢慢禀告牡丹,现在却让他们站在大门口等,这算什么呀?要说芳园的人没有怀疑他们,打死他都不该相信。他低声嘟囔着:“真是好心没好报。要早知道会这样,您应该离这里远远的,这样有什么差错也扯不到你身上。”

    “你给我闭嘴!”吕方阴沉着脸,固执地看着门口。他不信牡丹也会这样看他。纵然他的确就是那个最该被怀疑的人,但他就是觉得,无论谁怀疑他都行,就是牡丹不能。他们原本是知音。在吕醇指使行会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都仍然都相信他,把花jiao给他照料,现在她也不该怀疑他。

    当看到阿桃从里面走出来时,吕方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期待而担忧地看着阿桃,就生怕会从她的嘴里说出那句可怕的话来,牡丹不见他。假如真的她不见他,他就只有硬闯了,无论如何,这样的骂名他是绝对不能背负的。“吕十公子,我家娘子请您往正堂里吃茶,她净了手就来。”阿桃的脸上看不出有多欢迎他,但也看不出有多鄙视他,行动举止间倒是和往日一样规矩。

    康儿当即不客气地对着那几个围观他们的人做了几个难看无比的鬼脸,吕方松了口气。

    欢喜中又多了几分兴奋,她愿意见他,还能以礼相待,说明她没有猜疑他。

    牡丹很快就来了,她身着家常的半旧蓝色襦裙,头挽得很紧实,包着块碎花帕子,一看就知道她适才在打理花。

    她望着吕方一笑,尽力语态如昔:“十郎,令尊的病好些了么?”

    “他的病不算什么,是心病罢了。”吕方见她看着自己笑,心里一热,脱口而出:“丹娘,你不怪我?”

    牡丹反而被他这句话给惊着了:“怪你?”

    “哦,不是……”吕方有些语无伦次,或者说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平缓了一下情绪:“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怀疑我?”

    牡丹没有说话,只抬眼看着吕方。吕方站在那里,姿势僵硬地扭着头盯着她看,眼睛黑幽幽的,表情很愁苦,又很委屈,还带着一股子害怕。他在害怕她说她怀疑他。牡丹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怀疑你?你是我的朋友啊。”

    吕方的嘴一点一点地咧开,他冲动地往前行了两步,又犹如被火烫了一样退了回去,道:“我终于放心了。”可随即,他又怀疑地看着牡丹,认真揣摩着她的表情,回忆着刚才牡丹说话的口气,她该不会是敷衍他?其实心里就怀疑他?

    于是他大声道:“我是赶过来帮忙,以证明我的清白的!我不会做这样卑鄙的事情!”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仿佛这样,他就和牡丹又回到了原来的时候。

    牡丹笑道:“我相信你。”见到吕方的那一刻,她心里有的那一点点疑虑就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坚定地告诉她,吕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吕方几乎是活蹦1uan跳地卷着袖子:“那你安排我做事吧,我现在能做什么?”

    牡丹道:“既然你主动请缨,那我正好请你帮个忙。你能找到金不言么?如果你能,请你替我告诉他,我不能履约了,我退他的钱,赔他的钱,请他将这钱去另外定一批货,省得耽搁了他的大事。”

    吕方一愣:“真的是到了这个地步?”

    牡丹叹道:“几乎被毁得差不多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履约了。”她本想试探一下吕方,问问他,吕醇是不是早就准备了大量的嫁接苗,但话到嘴边绕了几绕,她终究是觉得说了相信他,还这样试探他,不厚道。

    “你别难过,总能过去的。”吕方的表情比她还难过。他听外面传得很凶,还以为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此刻听到牡丹亲口证实,他才相信这是真的。

    雨荷走进来,表情复杂地看了吕方一眼,低声禀告牡丹:“李师傅在外头,他想见吕十公子。”

    吕方闻言,忙主动往外去扶李花匠,表现出十二分的尊敬:“李师傅,您的病好些了么?”

    李花匠摆摆手,示意不要他扶,然后就似一根经久风霜的木桩,瘦削而坚硬地立在那里,对着他比了几个手势,大意是,假如他真的想帮牡丹,不如利用金不言想邀请他去杭州管园子的心情,和金不言说,让金不言去订购他们吕家的牡丹,或者是去订曹家花园的牡丹。兴许金不言找到了货源,就不会那么责怪牡丹了。平息一下情绪,不要把事情闹大。

    “这有何难?”吕方爽快地回答,可随即他的表情渐渐凝固了。这么多的牡丹,而且是作了特别要求的,如果不是早有准备,谁突然拿得出来?能够拿得出来的都和这件事脱不掉干系。他沉默片刻,看了看牡丹,又看了看李花匠,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我明白了,我会给你们一个jiao代。”随即埋着头飞快地走了。康儿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忙追了上去:“公子,公子,你怎么又要走了?”

    吕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不能原谅吕醇。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吕醇和这件事有关,但从吕醇装病,把他叫回去不放他出门,又突然改变了对牡丹派去的人的态度,今日一听到他说要来芳园帮忙,就立刻答应了他的这些表现来看,实在是不正常。

    他有种yù哭无泪的感觉。走出芳园,到了隐蔽处,他招手叫康儿过去:“你过来。”

    康儿气喘吁吁地靠过去:“公子?”话音未落就挨了吕方狠狠一个耳光,康儿只觉一阵天昏地转,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您干嘛打我啊?”他跟了吕方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吕方的手都打疼了,看着康儿迅红肿起来的半边脸,他也心疼,仍然硬着心肠,疾言厉色地指着康儿:“你说,是不是你?”

297章 解(二)粉红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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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康儿捂着脸哭:“不是我,不是我,虽然您是公子,您也不能冤枉我。”

    吕方冷着脸道:“你敢发毒誓么?”

    康儿犹豫了一下,走到一旁跪下,举起手来发毒誓:“如果我对公子有任何隐瞒,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吕方定定地看了他一歇,伸手将他拉起来:“只要不是你就好。回去吧。”想了想,又摸了些钱出来:“你拿去买糖吃,算是我和你赔礼。”

    康儿就又欢喜起来,忘了刚才的委屈,高高兴兴地给吕方牵马。吕方看到他心无芥蒂,兴高采烈的样子,心情越发沉重。康儿是只要不是他干的,就和他无关,可以轻轻松松的快活,可自己呢?不是自己干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自家老爹呢,倘若真是自家老爹干的,他真是无颜去见牡丹了。想到此,他愤怒无比,则能做这样的事情,怎能这样不顾他,这是要让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肯相信他了么?

    吕方愤怒地使劲抽打着马,恨不得两肋生翅,飞到吕醇面前去问个究竟。

    吕醇坐在桌前,面前铺着纸,手里握着笔,却迟迟不曾落下去。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门口,镇定地看着愤怒的吕方:“你回来了?”

    吕方满脸通红,满头是汗,原本有一股愤怒到无以复加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着,要喷泄出来,可看到吕醇这样的沉着冷静,他也跟着冷静下来,淡淡地道:“回来了。”

    吕醇指着面前的凳子:“坐,先喝水。”

    吕方哪里有什么心情喝水?他盯着吕醇的眼睛,缓缓道:“芳园不能再做金不言那桩生意了,愿意把这桩生意转让给您。”

    吕醇睁着一双死鱼眼,淡淡地道:“你试探我?”

    试探不试探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吕方烦躁无比,耐着性子道:“总之她是做不成了,不是我家就是曹家,你不会要让给曹万荣吧。”

    儿子是他养大的,屁股一撅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屎,吕醇冷笑了一声:“你心里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吧?来问我这个,不过是为了证实你的猜想而已。父子走到这种地步,实是让人心寒。”

    吕方不说话,谁让上次牡丹花会的时候吕醇和曹万荣合谋干那种不光彩的事情的?而且不让人卖砧木给牡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吕醇有些悻悻然:“我不服气她是真的,但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你明白么?我怎么舍得让你的名声受污?你不听我的话,跑去人家那里瞎混,现在混出事来了吧?要叫你回家,还得装病才能把你bī回来。”

    只要不是他就好了,吕方顿时觉得云开日出,情不自禁就露出了笑容。可一想到经过,又皱起眉头:“那我是被人陷害了。爹,这次您一定要站出来,帮忙把这个人找出来,这是行业败类不能容许他再这样下去。”他还抱着一个希望,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牡丹和吕醇化干戈为yù帛。

    但他注定要失望。吕醇淡淡地道:“她何牡丹不是背景雄厚么?她那个夫君自然会替她报仇雪恨,也会替你洗清罪名。我们就不要管这事儿了,你别扯进去。”等着看戏就好。

    吕方听他这口气,似是知道些什么的,当下试探道:“您是早就知道的?”

    吕醇不说话。相当于默认。他不喜欢牡丹,讨厌牡丹,有人要对她动手,他乐见其成,害人的和被害的自己去斗好了,关他什么事?要不是因为吕方傻乎乎地掺杂在其中,被人栽赃使坏,他才懒得给何牡丹派来的人好脸sè看。

    吕方瞪着吕醇:“是谁做的?”

    吕醇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是谁做的?”

    吕方沉默片刻,沉声道:“你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你明明知道有人要害她,却在一旁等着看笑话,现在也不肯把那个人说出来。看别人倒了霉,你很高兴吧?真丢脸”言罢恨恨地将面前的几案一推,转身就往外走。

    “你怎么就判定我知道是谁?”吕醇大怒,将手边的砚台朝吕方砸过去:“她这是自找的不懂尊重行会,不懂尊重前辈,一副天下第一,志得意满的小人样子还要独吞这样大的生意,这两京有几个看得惯她的?你以为就是我看不惯她?告诉你,看不惯她的人多的是光凭这个,我就知道她一定要出事,明白了吧你以后少和她瞎混你马上回房去,不许出去”

    上好的砚台把青砖地砸了个坑,墨汁四溅。吕方站定了,淡淡地道:“我和她瞎混?爹,您几十岁的人了,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她是有夫之妇,德行无亏,您污了我的名声不要紧,可污了人家的名声就是缺德,您就不怕报应在我身上?”他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

    “你这个孽障你再说一遍?”吕醇气得浑身发抖,这就是他最爱惜的小儿子,竟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这样顶撞他,刺激他。

    吕方看到他气成这个样子,有些害怕不忍,心思转了几转,仍硬着心肠道:“您做下的事情,儿子要替您去还的。那不是报应在我身上又是什么?”话音未落,吕醇的双眼就往上一翻,人就软了下去。

    “爹你怎么了”吕方吓得冲上前去将吕醇给扶住,大声喊人:“来人,来人快请大夫”

    人仰马翻地闹了一回,待到把吕醇安置好,已经是大半夜了。吕方守在吕醇的榻前,无限愁苦。吕醇从晕过去开始到现在,竟然就没醒来过,问了大夫,大夫明明都说吃点药,不要再被激怒就好了的,怎会如此?

    他伏到吕醇耳边轻喊:“爹,爹,爹?”

    吕醇毫无生气。

    吕方重重地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发呆,不知过了多久,灯花爆了一声,他被惊醒过来。他抬眼看着吕醇,咬了咬牙,悄悄将簪子取了,望着吕醇的脚底板就是一下。

    “哎呦”吕醇从睡梦中被痛醒,大吼一声坐了起来,中气十足地骂道:“哪个短命的……”

    “爹,您好啦?”吕方迅速收起簪子,激动地看着他。看吧,就知道是装的。

    吕醇一愣,随即从半梦半醒状态中惊醒过来,他愤怒地抓起一旁的瓷枕去砸吕方:“打死你这个不孝忤逆子你要气死我是不是?我在你身上耗费了那么多心血,你却这样对我”说着说着他竟然有些哽咽了。

    吕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任由瓷枕砸在自己的身上。吕醇却又骂起来了:“你是死人啊,你就不会躲一下?”到底是他最心爱的小儿子。

    ……父子二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只能听见吕醇的喘息声。良久,吕醇困难地道:“儿大不由爷,我管不了你。你要去就去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娶柳家的五娘。”

    吕方沉默片刻,道:“我答应您。”他抬起头来看着吕醇,露出一排白牙:“爹,其实您多虑了,我看何夫人,就如同看到李师傅一样的,知己难寻,我敬重她的为人,佩服她的手艺,仅此而已。”

    吕醇定定地看着他:“但愿如此。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吕方微微一笑:“记得。”

    天sè微亮,吕方就步履轻快地行走在前往曲江池蒋家别院的路上,他要去找蒋长扬,把这件事告诉蒋长扬。

    ——*——*——*——

    顺猴儿骑在树上,远远地看着草垛上仰面朝天,闭着眼睛晒太阳的那个叫肖二狗的人。肖二狗年纪不大,个子不高,身材清瘦,可是四肢很修长,看着就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已经守了肖二狗整整两天,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就没想明白。他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又哑然失笑,像谁,这身板不就是像他自己的么?他为什么会叫顺猴儿?因为他身材灵活清瘦,四肢纤长,动作敏捷轻快,所以才会叫顺猴儿。

    看来对方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好人才。可是一个在普通人家里长大,十来岁了才出去寻活儿干的人,能轻易就学到这个份上,轻轻松松就在芳园的围墙上,不惊动任何人的自由出入么?顺猴儿私底下认为是不能的。他从小就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来没有一天松懈过,才练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学杂耍百戏的,也是打小趁着骨头还软的时候就开学。

    再看这个人,他家里人说他之前是给一个在寺院里寄读的举子打杂,因那举子生病,他耐心服侍救了那举子的命,得了一笔酬金,于是一家子终于可以吃上一个月ròu的。可他那副懒散样儿,更像是个在街上瞎混的泼皮无赖还差不多。而且吧,做下这样的事情,还能这样安然地在草垛上晒太阳,高调地吃ròu,真是好大胆。

    但不是他又是谁?顺猴儿眯缝着眼睛犹如磐石一样,稳稳坐在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肖二狗。他相信自己直觉,多年来,这直觉救过他的命,帮过他的忙,几乎没有错觉。

298章 解(三)粉红510+

    298章解粉红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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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二狗一直不动,仿佛是睡死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终于动了。因为他面前的苍蝇太多了,吵得他睡不着。他睁开眼睛,盯着眼前一只不停地围着他嗡嗡作响的苍蝇,突然手一抡一抄,就将那只苍蝇给抓住了。他慢条斯理地将那只苍蝇给捏住,把它的翅膀和脚一点点地扯掉,然后对着那只剩身子和头的苍蝇lù出一个淡笑,随手将它扔下草垛去了。接着,他又是一抡一抄,又抓住了一只苍蝇。扯翅膀、扯脚,周而复始,无一失手。

    真恶心,顺猴儿觉得自己的喉咙好痒,同时他也觉得好兴奋。抓苍蝇不是难事,只要认真抓,使劲抓,一天里总能抓上那么几个的。可是要像肖二狗这样稳准狠快,无一失手的,就不容易了。什么人会有空苦练这种技术呢?一个给人打杂的人,会有这样的空闲么?有闲心,却不见得会有时间。有时间,不见得有这样变态。于是他继续坐在树上含情脉脉地看着肖二狗。

    天sè一点点地暗下来,太阳一寸寸地沉下去,肖二狗已经把面前的苍蝇给捉光了,他百无聊奈地继续睡觉,而且鼾声很长很大,抑扬顿挫。太夸张了,顺猴儿轻轻摇头。就在他以为他会这样无限期地等下去,陪肖二狗在这里过夜的时候,一个光着脚、拖着鼻涕的孩子终于打破了这种沉默。

    孩子立在草垛下仰着头大着舌头喊:“二哥,娘叫你回家吃饭”

    “来了。”肖二狗懒洋洋地起身。

    “二哥你变个戏法给我看”鼻涕孩子拉着肖二狗的手使劲地晃。

    顺猴儿的耳朵下意识地竖起来,变戏法?肖二狗会变戏法?他饶有兴致地等着看肖二狗变戏法。

    肖二狗警觉地四处张望了一回,笑道:“好,就变个不见了的戏法给你看。”他从袖子里mō出一瓣橘子来,对着那孩子晃了晃,然后扔进了他的嘴里:“看吧,这就是不见了。”

    那孩子先是一愣,随即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使劲儿蹬脚:“我要吃橘子……我要吃橘子……”

    肖二狗叹了口气,又mō出一瓣来放进那孩子的口里,那孩子破涕为笑,又缠着他:“我不看这个,我要看你飞。”

    呦,揣着两瓣橘子睡觉,不怕被压坏,还会飞,看来身轻如燕呢?顺猴儿摩拳擦掌。

    肖二狗把那鼻涕孩子抱起来,大步往前头去:“飞什么飞?哥哥哪里会飞?再luàn说以后就没ròu吃了,你还会被卖掉,一辈子都没ròu吃。快回家,不然三丫他们把ròu都吃光了。”那孩子就忘了要他飞的事情,满心想着要赶回去吃ròu:“吃ròu,吃ròu。”

    顺猴儿mō着下巴想,小孩子想吃ròu啊,这个好办得很。他溜下树梢,活动活动手脚,飞快地往前头去了。

    夜sè沉沉,牡丹和雨荷坐在灯下统计损失,除了要退金不言的定金以外,还要倒赔五百万钱,这就已经是将近两千万钱了,还不算她前期垫进去的人工和砧木、成本,略略一算,赔得真不少,这回亏大了,得多久才能把这钱赚回来呀,她心疼得滴血。林妈妈和宽儿、恕儿都不敢发声,只在一旁不时添点水,拨拨灯,nòng点吃食。

    良久,牡丹把手里的笔放下,轻轻叹了口气。赔钱不是难事,她还赔得起,就是不知道金不言会不会来闹事。金不言神神秘秘的,蒋长扬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吕方能不能找到他?

    阿桃兴奋地在廊下低喊道:“娘子,郎君和吕十公子来了。”

    这个时候赶来,一定都没吃饭。牡丹忙道:“快去厨房里,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抓紧做了送上去。”言罢放了账簿,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首饰,往外头去。

    蒋长扬和吕方正低声说话,听见门响,吕方立刻站起来与牡丹行礼问好,蒋长扬却是淡淡地瞥了牡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的:“你还没睡?”

    牡丹下意识地就觉得他的眼神和表情有些不对劲,当下也笑道:“我在算该赔多少钱呢。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她讨好地看着蒋长扬笑,她猜他一定是生气了,生气她没有先和他说这事儿。

    蒋长扬瞅了她一眼,暂且放过了她,转而问道:“厨下还有什么热食,快nòng来我们吃,午饭都没吃的。”

    牡丹笑答:“只有胡饼和jī汤,再下点面汤如何?”

    “只要能吃饱就行。”吕方含着笑,有些高兴地道:“丹娘,这件事不是我爹做的。他愿意按正常的市价出让我们家中嫁接好的种苗给你。你看看还差多少,我们清算一下,若是不够,也好另外想办法。”说到此,他有些尴尬,“咳,咳,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糊涂……”纵然事情不是吕醇干的,但吕醇等着看好戏,而且抱着等芳园一出事就迅速补上的这种心思实是让他开不得口。

    话已经说到这里,就无需再多说了,牡丹微微一笑,也没客气:“也行,太感谢了。或者,就和金不言说明了吧,一半由你们供,剩下的由我供。你们吕家的牡丹huā也是名扬天下的,想来他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她想,且不论吕醇做了什么,终究是吕方替她解了燃眉之急,有些事情能够装糊涂的就装糊涂好了。能够联合吕醇,孤立曹万荣,那是最好的。

    “我们什么都好说,只这个还得先和金不言商量,看他的意思。”种huā种到他们这个地步,贪图的就是那个名声了。现在的情形是,又有钱赚,还能名扬江南,吕方可以想象得到吕醇一定会很高兴,虽然他不会承认。

    “金不言还是没找到?”牡丹探询地看着蒋长扬和吕方。

    蒋长扬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吕方很是失望:“的确是。”他看了蒋长扬一眼,“不过成风说他前两日曾经见过,想来也还会有机会再见到。大不了,就是多赔他几百万钱,这笔生意不赚钱了。”

    牡丹点头称是。想不到吕醇的不安好心,最后竟然成全了她,成了她的替补货源。其实吕方真是个好人。想到此,她望着吕方微微一笑:“多亏认识了你。”

    吕方有些羞窘:“是我父亲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多亏你不和他计较。”

    蒋长扬在一旁看着他二人一个望着一个笑,分明一副知己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哼了一声:“你们别在那里谢来谢去的了。这件事我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该赔的赔,该进大牢的就进大牢,我要叫他从此不能再碰这牡丹huā休想在这京城立足”

    少倾,吃食送上来,二人吃了别过,各自安歇不提。

    宽儿和恕儿利落地将屏风围上,把被子和枕头铺陈好就退了下去。牡丹盥洗完毕,一边梳头,一边看着犹自歪在坐榻上翻看账簿的蒋长扬笑道:“洗了睡啦,当心水凉了。”

    蒋长扬不理她。

    牡丹便扔了梳子,厚着脸皮过去靠着他,拖长声音道:“叫你睡啦。水凉了。”

    蒋长扬斜睨着她:“你叫我睡了?”

    牡丹点头:“嗯。”

    蒋长扬道:“你为何叫我睡了?”

    牡丹指着窗子:“因为天黑了,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蒋长扬收回目光,木着脸淡淡地道:“睡不着。不睡。我要看看你这个能干的人,赚了多少,赔了多少,还有多少家底。”

    牡丹心知肚明他是在找碴,当下放软身段,钻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低声道:“别生气了。我也是想着你太忙,不想让你分心,我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了。好几天不见,你不想我么?”

    “不想”蒋长扬将账簿一合,酸溜溜地道:“不想让我分心就不和我说,我自家的事情还要一个外人来和我说。算了,不想和你说。”随即将牡丹拉起来坐好,“你不想和我说没关系呀,我想和你说。”牡丹死皮赖脸地赖着趴在他身上不起来:“我累了,不想动。”

    蒋长扬沉着脸看着她,牡丹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我也没想和他说,是他自己跑来的,他怕我们以为是他。”见蒋长扬没什么反应,她忙又道:“其实我们也查出点消息来了,现在至少知道不是吕家了。而且我知道是有人从围墙翻进来的,这个人身手很灵活,那个可疑的人也找到了,顺猴儿说,再过两天就知道了……”

    蒋长扬沉默不语,就听她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听她提到顺猴儿,冷哼了一声:“你不提他我还忘记了,我决定打他十板子。”

    牡丹猛地打住话头:“为什么呀?”

    蒋长扬淡淡地道:“不为什么,就为了他没按我的吩咐办事。你也别替他求情,军令如山,一定要打。”

    牡丹咬着chún,讪笑起来:“你骗我呢……你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说着抱住他的胳膊不停的晃。

    “松手,骨头都被你给摇散了。”蒋长扬被她晃得头晕脑胀,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板着脸道:“这次的事情就算啦,下不为例。”

    牡丹忙笑道:“妾身伺候公子爷洗漱?”

    蒋长扬看了看她的小腹,叹道:“罢了,我就是苦命。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公道都不能讨回来的。

    二人并肩躺好,蒋长扬轻声道:“明日把人都放了吧。”

    牡丹眼睛亮了:“你有安排了?”

    “德行”蒋长扬白了她一眼,很拽地道:“你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前几日一来是忙不过来,二来也是需要时间,现在,你且等着看我怎么替你收拾这个残局。”

294章 决(一)

    294章决(一)

    夜sè苍茫,整个世界漆黑静寂一片,连虫鸣之声都听不见。一条身影快捷而无声地行走在田间小埂上。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可以听见水流的潺潺声。靠近水流,就相当于接近了大路。他轻轻松了口气,加快了速度。即将转到大路上时,突然觉得一阵热风从他耳边轻轻吹过,他全身汗máo都竖了起来,敏捷地往旁一闪,迅速回头。

    这一看不要紧,一个全身白衣白kù的人站在他面前,他看不清脸,只能借着夜光看到那个人全身上下的白。那个人在笑,声音有些沙哑:“二狗,你要去哪里?”

    肖二狗沉默不语,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热气,就是活人,不是死人。

    “你别怕,我只是独自一人走夜路害怕,就想约个伴。”那个人见肖二狗不说话,便伸手去拍他的肩头,肖二狗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飞快往旁边一闪,躲了开去:“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躲得tǐng快的,身手不错。”那人嘿嘿直笑:“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和我同路。”

    肖二狗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你别跑啊,我不是鬼。”那人拔足狂奔,咬得死紧。

    肖二狗咬着牙,不停地往前跑,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个人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只要他一停下就会被那人抓住。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个人丝毫没有停下来或是慢下去的迹象。

    见鬼了。肖二狗知道自己一定是撞上了对手。他皱了皱眉头,突然停住,转身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村子里狂奔。

    “咦。”那人停住脚,发出一声惊异的感叹,随即又转身追了上来。

    肖二狗大声道:“别追我,我不会和你同路的。我不去了,我回家……”

    那个人说:“我正好也回家。咱们还是同路,做个伴吧?”

    肖二狗大声道:“我要喊人了。不怕的就只管追上来。”

    那个人笑道:“真是个好苗子,跑得这样快还能不停地废话。还敢跑回去,心思不错,真是舍不得。”

    肖二狗警觉地道:“舍不得什么?”话音未落,就听耳畔一阵凉风,一股极其冰凉的寒气贴着他的耳朵砍了下去。是刀有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迅捷无比地一刀朝他劈了下来

    “啊……”肖二狗一声惨叫起来,他的肩膀,他的胳膊,他的命而那刀锋却恰到好处地停在了他的肩头上,没有往下。冰凉的刀背贴着他的脖颈和耳朵,在深秋的夜里显得寒彻心骨。

    刀的主人淡淡地道:“是不是很怕?”

    肖二狗死里逃生,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拼命点头,上牙和下牙磕成一片,却还记得抖着嘴chún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不要脸。”

    出乎意料的回答,通常人都是不说话,或者直接晕过去了,或者拼命点头,他却是骂人不要脸。刀的主人轻笑了一声,将刀缓缓收回,对着早就停在他身后的那个人道:“顺猴儿,他说你不要脸呢。”

    顺猴儿笑道:“公子爷您确定他是说小的么?”

    蒋长扬笑了笑:“我确定他说的人就是你。”

    肖二狗听到这两人的对白,心里寒凉一片,一言不发,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跑。蒋长扬眼疾手快,一弯腰,将刀背一轮,狠狠砸在肖二狗的胫骨上。“娘”肖二狗立时扑倒在地,抱着tuǐ痛苦的呻yín起来。

    蒋长扬冷笑:“想不想试试断tuǐ的滋味?”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认了就是死路一条。肖二狗豁出去了:“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他扯开嗓子要喊,却被人塞了一嘴的泥巴。那个新加进来的人恨恨地往他身上踢:“爷踢死你个王八蛋,害得爷被人冤枉死了。”

    顺猴儿叹道:“别呀,吕十公子,您这样让他怎么说话?”言罢好心地替肖二狗掏口里的泥巴,顺带夹住他的舌头往外拖,变戏法似地从袖口mō出一把匕首放在上面,叹道:“现在就看你说不说真话了。爷们要是想让你死,保证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包括你家等着你卖ròu吃的小弟小妹。”

    肖二狗全身颤抖成一片,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提刀的那个公子爷,举起手来对着公子爷小心地比划求饶。公子爷冷漠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撩起袍子来擦了两下刀。

    “你要去哪里?”顺猴儿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地道:“你是不是要赶早回城去买点啥?或者是要走亲戚家?”

    肖二狗拼命点头。

    “扑哧……”顺猴儿一声笑起来,将刀在他的舌头上刮了两下,jī起肖二狗一身的jī皮疙瘩。

    顺猴儿轻声道:“你太不爱惜你这条命了。既如此,我也不替你爱惜了。”他手的匕首换了个方向,狠狠一刀chā在肖二狗的大tuǐ上。肖二狗的舌头被扯住,发出一声怪异的惨叫,吕方听见了,又是一把泥巴塞了过来。

    顺猴儿缩回手,似是有些埋怨吕方地道:“怎么不塞个石头?一口崩了他几个牙”

    肖二狗疼得紧紧抱着伤tuǐ抖成一片,却始终没有做出遍地打滚,哀声求饶之类的事。

    蒋长扬冷眼看着他,淡淡地道:“还算一条硬汉。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把你知道的都说了罢。如果你不说,刚才这个只是开胃小菜。”

    肖二狗沉默不语。却又见蒋长扬将一团绳子扔在他脚旁,沉声道:“记得这个被你埋在树下的飞锚么?听说你的跳丸表演得不错,抓苍蝇也是个一等一的能手,还学过绳伎?我看你是条汉子,才给你这个机会。我数三声,一,二……”

    “你们要保证别害我家里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肖二狗抢在他数第三声之前一口气说了出来。

    华灯初上,平康坊内的一间酒楼内,灯红酒绿,衣香鬓影,丝竹管弦,嬉笑歌唱之声不绝于耳。曹万荣怀里抱着当季最红的歌姬,喝着石冻chūn酒,半眯着眼听对面醉眼mí离,正唾沫横飞的大胖子说话:“曹兄弟,你听过取无脂féi羊么?”

    不等曹万荣开口回答,胖子又自顾自地道:“不用问,你从那种地方来的,又是那样发的家,想来一定没听过,更不要说吃过。这样的富贵,若非皇家公卿,巨富大贾不要想。”

    他从那种地方来的怎么啦?是那样发的家又怎么啦?他从小困苦都能够走到今天,比这个给人做奴仆的死胖子强上百倍千倍都不止可是他现在需要这死胖子。曹万荣压下心头的怒气,恭敬地道:“胡爷您说得对,似我这样的人,怎会见得着这样的繁华富贵呢?您说给兄弟听听,让兄弟也长长见识?”

    胡爷却不急着说了,他抽动着油汪汪的鼻翼,把手里的半只jītuǐ放下,将那油汪汪的胖手在怀里歌姬丰满的xiōng脯上使劲捏了几把。歌姬尖叫起来,粉拳娇媚地捶打着他:“讨厌,死胖子,你nòng疼人家了啦。看吧,人家刚做的chūn水绿缎子抹xiōng,又给你这油手给糟污了。你赔人家……”

    “赔,你曹大爷多的是钱,难道会嫌你这小小的抹xiōng贵?”胖子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全身的féiròu都抖动起来。

    歌姬一边斜眼看着金主曹万荣,一边娇媚地róu着胖子xiōng前的féiròu笑道:“胡爷,奴家最爱胖人儿,您这身ròu挨着真舒服呢,特别是在这深秋的夜里,让人心里身上都不觉得冷了。”

    “瞧这小嘴儿多甜多会说?”胡爷撅着油汪汪的紫sè厚chún在歌姬涂成大红chún样式的朱chún上香了一口,回头对着曹万荣继续刚才的话题:“殿下府中大宴宾客时,会上无脂féi羊。何为无脂féi羊?先取五十只上等féi羊,一一当着其他羊的面杀死”胡爷并掌为刀,使劲砍了桌子一下,jī动地颤抖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鼠须,“知道么?当羊看到同伴在自己面前惨叫流血而亡,就会吓得全身颤抖,哀鸣不已,这还是次要的。”

    胡爷停下来饮了一大口酒,才又继续道:“这只是表面,实际上奥妙在里头,它们害怕,féi脂就会融化流入ròu中。待到剩下最后一只羊的时候,便是极度地féi而且没有油脂的。”他眯缝着眼睛,以极其夸张的声调道:“五十只féi羊才能有一只啊,当今之世有几个人能吃得起?”

    这是何等的富贵曹万荣心动了,他带着十二分的恭敬道:“不知道是何等的美味?”

    “咳你算是问对人了”胡爷骄傲地道:“当时我正伺候殿下,殿下喜我伶俐,把他盘子里吃剩的ròu赏了我。”他陶醉地眯缝着眼睛,“那味道,啧难以言表啊,难以言表。”

    却听有人在门口淡淡地道:“其实这味道在下也曾经有幸尝过,不过就是比普通羊ròuféi嫩一点而已。”

    胡爷和曹万荣一起回过头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个长得比他们怀里的歌姬还要美丽十分的男子斜靠在门口,淡淡的笑着,笑得风情万种。

    ——*——表钱的啰嗦话——*——

    首先,小意祝大家国庆快乐,呵呵,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小意不会得到第五啦,非常感谢,今天会有三更。

    其次,这个月的粉红加更暂时定为40,因为粉票双倍,其实只相当于20啦,欢迎大家踊跃投票啊。国庆期间会尽量多更。

    最后,内个啥,前面几章的序号错了,从291突然就变成了296,多亏书友提醒才发现。嘿嘿,从这章开始调整过来,前面的得等到编编上班了才能改正,大家看到表奇怪,米有发重哈。

295章 决(二)粉红40+

    295章决(二)粉红40+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炫耀行为被打断,胡爷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斜睨着门口的人,非常不高兴。

    “在下名不见经传,人称顺猴儿。”那人笑嘻嘻地走到胡爷身边坐下,自顾自地拿了酒壶直接就往口里倒酒,笑道:“胡爷,我和曹兄有点事要办,要委屈您回避一下了。”

    “胡爷您别理他。”曹万荣的眼皮有些控制不住地跳起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哪里来的贱奴,竟然敢跑进来胡言luàn语。这也是你来得的地方?来人那,把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给我叉出去”这人他见过的,是何牡丹的随从。

    “叉出去?曹万荣,你找了条恶犬做干爹,就把自己也当人家豢养的小犬了?看叫得多欢呀。”顺猴儿将酒壶一扔,冷声道:“来人,把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给我带走”

    门口呼啦啦地奔进来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冷着脸如狼似虎地朝曹万荣扑过去,他们推翻了桌子,酒菜杯盘碗盏跌得满地都是,歌姬们吓得鬼哭狼嚎,一起往外奔逃。

    他留在外面的人呢?曹万荣全身出了一层薄汗,一颗心似要跳出xiōng腔,他拼命挣扎着大喊:“凭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胡爷,您不能看着别人这样欺负我啊。”

    “敢在我面前横的人还没有几个。来人”胡爷冷笑着拍了拍胖手:“我倒是要看看,这是谁家养的小狗,竟敢在这种地方汪汪叫,不要命了”

    六七个带刀的豪奴奔将进来,见状一言不发,提起刀就朝那几个壮汉身上招呼过去。曹万荣顺着墙角往外溜,却见那顺猴儿身形一动,一把锋利的小刀就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正想挣扎,腰窝里就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疼得他全身酸软,半点力气都没有。

    顺猴儿大声喊道:“内卫办案,不怕死不怕麻烦地只管上来”

    内卫?曹万荣的眼皮抽动了几下。什么时候何牡丹和内卫扯上关系了?他求救地看着胡爷,嘶声道:“胡爷,他骗人的。他是蒋家的奴才,我亲眼看到的。”

    胡爷却微微一摆手,令手下的停住,眯缝着眼睛看着顺猴儿:“你是内卫的人?可有凭证?”

    顺猴儿给一个壮汉丢了个眼sè,那壮汉会意,mō了块腰牌扔过去。胡爷验过无误,淡淡地道:“不知我们闵王府的人,怎么招惹到内卫了?你不说清楚,我没法儿和殿下交差,殿下问将起来,叫我怎么回答?”

    曹万荣听到他说自己是闵王府的人,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就不信,这些人敢和闵王府对上?

    却听顺猴儿微微一笑:“不是招惹,而是办案殿下若是问起,就请胡爷实话实说好了。我们怀疑他和前些日子的那五条命案有关,请他去协助一下。”

    胡爷的脸sè微变,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瞎说什么?你们这是陷害忠良挟sī报复”曹万荣大惊失sè,挣扎去求胡爷:“胡爷,我冤枉,我的为人您最清楚不过的……”

    胡爷却看着他淡淡地道:“你若是没做,不会冤枉你的。安心的去吧。内卫也是讲道理的,上头还有圣人呢。”

    曹万荣接到他的眼sè,心里有了底,遂不再挣扎,推了顺猴儿一把:“放开我自己会走”

    顺猴儿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朝胡爷作了个揖:“得罪啦,承让,承让。”一转眼就恶狠狠地咬着牙道:“把疑犯给我绑起来”

    眼看着顺猴儿等人将曹万荣给推了出去,蹬蹬蹬下楼去了,胡爷眯着眼睛想了想,道:“走。”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闵王去,就等着抓蒋长扬的小辫子罢。以公谋sī,挟sī报复,这就是他蒋长扬干的好事

    冷风夹着细雨,绵延不停,很快将夹衣给浸湿,雨水顺着头发淌下来,又落入衣衫里,如此反复,若是平常人,早就冷得全身发颤了。曹万荣却半点都不冷,他全身冒着热气,拼命地跟在顺猴儿的马后头奔跑。顺猴儿的马跑得并不快,但单靠他的两条tuǐ是跑不过四条tuǐ的马的,而且又是在这该死的泥泞中。稍微一松懈,就意味着更大的苦难。曹万荣心里把蒋长扬和牡丹咒骂了无数遍,却也无法从中获得更多的力量让他的肺和tuǐ轻松一点,跑得快一点。

    体力还真不错。顺猴儿等几人对视了一眼,嘻嘻一笑,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马儿突然加快了速度,曹万荣不妨,也没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一下跌倒在泥地里,糊了满口的泥浆,门牙也断了半颗。

    “曹园主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天黑路滑,畜牲又不听话。我本想请你上马骑着,可这又不合规矩是不是?”顺猴儿好心地停下,等他爬起来站好。曹万荣想破口大骂,却想着小不忍则luàn大谋,硬生生将这口气给咽了。

    他以为最坏不过是挨顿打,果然也挨打了,却没想到这顿打挨得如此实在,huā样如此之多,最可怕的是,他除了断了的那半颗门牙以外,其他地方都看不出伤痕来,只是指头轻轻一触,全身就疼得要命。半夜时分,当他疼得只能出气不能进气,痛苦得几乎想把他们想给他安的任何罪名都承认的时候,他终于见着了蒋长扬。看到蒋长扬的身边站着的肖二狗和另外几个人,他大骂起来:“姓蒋的,你挟sī报复。你会后悔的。”

    蒋长扬根本不理睬他,一抬下巴,一人上前道:“是他,命案发生那日就是他给付的钱。”另一人道:“看到他和死了的那位客人说过话。”又有一人道:“那天看到他在附近晃悠,看着就不是个好人,果然不是好人。”

    “听到没有?”蒋长扬yīn险地笑着,“谁还敢沾染你?估计你是不知道死的那个是什么人。”他贴在曹万荣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见曹万荣的瞳孔骤然缩小,随即别有意味地看了身边的肖二狗一眼,缓缓道:“当然,我想你是认得这个人的。是死是活,二选一。”

    天刚亮,曹万荣便和他的供词被移送到了京兆府。蒋长扬的原话是,这事儿是通过另一桩案子带出来的,事关他家里的人和事,他不好处置,请京兆府的人依法处置。

    当着京兆尹的面,曹万荣承认因为嫉妒,一直伺机报复牡丹。在金不言向芳园购买了大量牡丹之后他就一直物sè人选,准备叫牡丹吃个大亏,摔个大跟头。他和街上的泼皮无赖一直有来往,于是通过他们买通了学杂耍的肖二狗,让肖二狗借着飞锚偷偷爬进芳园的种苗园里,恶意毁坏里面的牡丹,还试图嫁祸给吕方主仆,下药mí昏雨荷,趁着郑huā匠回家的机会,煽动收买郑huā匠散布流言等等……

    人证物证俱全,以偷盗罪论,曹万荣除了被判赔偿芳园所有的损失以外,剩余的家产没官,流三千里。而他一直苦苦期盼着的闵王府的人,则销声匿迹了。

    消息传出,吕醇立即跳出来宣布,曹万荣是牡丹种植行业中的败类,他自己从前受了他许多挑拨门g骗,对牡丹多有误会,愿意和牡丹冰释前嫌,请牡丹入行会,做副行头。

    牡丹含笑翻看着面前那张散发着馨香的金泥帖子,轻轻摇头:“这个吕醇,真是老jiān巨猾。”这个什么行头她是不会做的,也不感兴趣,只要能和平共处就是最好的了。

    林妈妈不由感叹:“真是没有想到曹万荣会有这么大的胆子,yīn损至此。”从前也就罢了,现在牡丹可是嫁了官家呢,他怎么还这么大胆?

    顺猴儿笑道:“因为他认为闵王府会给他撑腰。那个胡胖子,是闵王身边最得力的人之一。他塞给了那个不少好处,甚至送过女人,求的就是一个庇护。”至于那些人么,自然也是各有想法,等着看热闹的也有,想借机抓点错处的也有。许多人都以为,蒋长扬会利用手里的权力,把曹万荣给nòng死,偏偏蒋长扬就没有,最终选择了正当的途径,这让很多人十分失望。但从曹万荣这方面来看,他最不该的就是,不知道蒋长扬是内卫,显然他是被人故意隐瞒了。

    牡丹轻轻出了一口气,现在芳园这里的事情,除了金不言还没联系上以外,其他一切都终于顺当起来了。曹万荣倒了,吕醇和行会终于接受了她,以后她再不用苦思冥想怎么杀出重围了。

    雨荷笑道:“那个叫肖二狗的小máo贼呢?怎么没听说要怎么处置他?”

    顺猴儿道:“他不过就是个有一手技艺的穷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家里的人可以吃ròu,弟妹不会被卖。关他一两年,让他吃点苦头,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会是个可用的人才。”倘若不是因为遇上了他,肖二狗很有可能跑得掉。

    没过两日,郑yù贵的死也有了些端倪,各种迹象竟然都指向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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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章 解(三)粉红510+

    第三更送上,最后呐喊粉红票,提前祝大家国庆快乐,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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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二狗一直不动,仿佛是睡死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终于动了。因为他面前的苍蝇太多了,吵得他睡不着。他睁开眼睛,盯着眼前一只不停地围着他嗡嗡作响的苍蝇,突然手一抡一抄,就将那只苍蝇给抓住了。他慢条斯理地将那只苍蝇给捏住,把它的翅膀和脚一点点地扯掉,然后对着那只剩身子和头的苍蝇露出一个淡笑,随手将它扔下草垛去了。接着,他又是一抡一抄,又抓住了一只苍蝇。扯翅膀、扯脚,周而复始,无一失手。

    真恶心,顺猴儿觉得自己的喉咙好痒,同时他也觉得好兴奋。抓苍蝇不是难事,只要认真抓,使劲抓,一天里总能抓上那么几个的。可是要像肖二狗这样稳准狠快,无一失手的,就不容易了。什么人会有空苦练这种技术呢?一个给人打杂的人,会有这样的空闲么?有闲心,却不见得会有时间。有时间,不见得有这样变态。于是他继续坐在树上含情脉脉地看着肖二狗。

    天sè一点点地暗下来,太阳一寸寸地沉下去,肖二狗已经把面前的苍蝇给捉光了,他百无聊奈地继续睡觉,而且鼾声很长很大,抑扬顿挫。太夸张了,顺猴儿轻轻摇头。就在他以为他会这样无限期地等下去,陪肖二狗在这里过夜的时候,一个光着脚、拖着鼻涕的孩子终于打破了这种沉默。

    孩子立在草垛下仰着头大着舌头喊:“二哥,娘叫你回家吃饭”

    “来了。”肖二狗懒洋洋地起身。

    “二哥你变个戏法给我看”鼻涕孩子拉着肖二狗的手使劲地晃。

    顺猴儿的耳朵下意识地竖起来,变戏法?肖二狗会变戏法?他饶有兴致地等着看肖二狗变戏法。

    肖二狗警觉地四处张望了一回,笑道:“好,就变个不见了的戏法给你看。”他从袖子里摸出一瓣橘子来,对着那孩子晃了晃,然后扔进了他的嘴里:“看吧,这就是不见了。”

    那孩子先是一愣,随即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使劲儿蹬脚:“我要吃橘子……我要吃橘子……”

    肖二狗叹了口气,又摸出一瓣来放进那孩子的口里,那孩子破涕为笑,又缠着他:“我不看这个,我要看你飞。”

    呦,揣着两瓣橘子睡觉,不怕被压坏,还会飞,看来身轻如燕呢?顺猴儿摩拳擦掌。

    肖二狗把那鼻涕孩子抱起来,大步往前头去:“飞什么飞?哥哥哪里会飞?再luàn说以后就没ròu吃了,你还会被卖掉,一辈子都没ròu吃。快回家,不然三丫他们把ròu都吃光了。”那孩子就忘了要他飞的事情,满心想着要赶回去吃ròu:“吃ròu,吃ròu。”

    顺猴儿摸着下巴想,小孩子想吃ròu啊,这个好办得很。他溜下树梢,活动活动手脚,飞快地往前头去了。

    夜sè沉沉,牡丹和雨荷坐在灯下统计损失,除了要退金不言的定金以外,还要倒赔五百万钱,这就已经是将近两千万钱了,还不算她前期垫进去的人工和砧木、成本,略略一算,赔得真不少,这回亏大了,得多久才能把这钱赚回来呀,她心疼得滴血。林妈妈和宽儿、恕儿都不敢发声,只在一旁不时添点水,拨拨灯,nòng点吃食。

    良久,牡丹把手里的笔放下,轻轻叹了口气。赔钱不是难事,她还赔得起,就是不知道金不言会不会来闹事。金不言神神秘秘的,蒋长扬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吕方能不能找到他?

    阿桃兴奋地在廊下低喊道:“娘子,郎君和吕十公子来了。”

    这个时候赶来,一定都没吃饭。牡丹忙道:“快去厨房里,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抓紧做了送上去。”言罢放了账簿,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首饰,往外头去。

    蒋长扬和吕方正低声说话,听见门响,吕方立刻站起来与牡丹行礼问好,蒋长扬却是淡淡地瞥了牡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的:“你还没睡?”

    牡丹下意识地就觉得他的眼神和表情有些不对劲,当下也笑道:“我在算该赔多少钱呢。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她讨好地看着蒋长扬笑,她猜他一定是生气了,生气她没有先和他说这事儿。

    蒋长扬瞅了她一眼,暂且放过了她,转而问道:“厨下还有什么热食,快nòng来我们吃,午饭都没吃的。”

    牡丹笑答:“只有胡饼和jī汤,再下点面汤如何?”

    “只要能吃饱就行。”吕方含着笑,有些高兴地道:“丹娘,这件事不是我爹做的。他愿意按正常的市价出让我们家中嫁接好的种苗给你。你看看还差多少,我们清算一下,若是不够,也好另外想办法。”说到此,他有些尴尬,“咳,咳,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糊涂……”纵然事情不是吕醇干的,但吕醇等着看好戏,而且抱着等芳园一出事就迅速补上的这种心思实是让他开不得口。

    话已经说到这里,就无需再多说了,牡丹微微一笑,也没客气:“也行,太感谢了。或者,就和金不言说明了吧,一半由你们供,剩下的由我供。你们吕家的牡丹花也是名扬天下的,想来他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她想,且不论吕醇做了什么,终究是吕方替她解了燃眉之急,有些事情能够装糊涂的就装糊涂好了。能够联合吕醇,孤立曹万荣,那是最好的。

    “我们什么都好说,只这个还得先和金不言商量,看他的意思。”种花种到他们这个地步,贪图的就是那个名声了。现在的情形是,又有钱赚,还能名扬江南,吕方可以想象得到吕醇一定会很高兴,虽然他不会承认。

    “金不言还是没找到?”牡丹探询地看着蒋长扬和吕方。

    蒋长扬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吕方很是失望:“的确是。”他看了蒋长扬一眼,“不过成风说他前两日曾经见过,想来也还会有机会再见到。大不了,就是多赔他几百万钱,这笔生意不赚钱了。”

    牡丹点头称是。想不到吕醇的不安好心,最后竟然成全了她,成了她的替补货源。其实吕方真是个好人。想到此,她望着吕方微微一笑:“多亏认识了你。”

    吕方有些羞窘:“是我父亲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多亏你不和他计较。”

    蒋长扬在一旁看着他二人一个望着一个笑,分明一副知己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哼了一声:“你们别在那里谢来谢去的了。这件事我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该赔的赔,该进大牢的就进大牢,我要叫他从此不能再碰这牡丹花休想在这京城立足”

    少倾,吃食送上来,二人吃了别过,各自安歇不提。

    宽儿和恕儿利落地将屏风围上,把被子和枕头铺陈好就退了下去。牡丹盥洗完毕,一边梳头,一边看着犹自歪在坐榻上翻看账簿的蒋长扬笑道:“洗了睡啦,当心水凉了。”

    蒋长扬不理她。

    牡丹便扔了梳子,厚着脸皮过去靠着他,拖长声音道:“叫你睡啦。水凉了。”

    蒋长扬斜睨着她:“你叫我睡了?”

    牡丹点头:“嗯。”

    蒋长扬道:“你为何叫我睡了?”

    牡丹指着窗子:“因为天黑了,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蒋长扬收回目光,木着脸淡淡地道:“睡不着。不睡。我要看看你这个能干的人,赚了多少,赔了多少,还有多少家底。”

    牡丹心知肚明他是在找碴,当下放软身段,钻入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低声道:“别生气了。我也是想着你太忙,不想让你分心,我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做了。好几天不见,你不想我么?”

    “不想”蒋长扬将账簿一合,酸溜溜地道:“不想让我分心就不和我说,我自家的事情还要一个外人来和我说。算了,不想和你说。”随即将牡丹拉起来坐好,“你不想和我说没关系呀,我想和你说。”牡丹死皮赖脸地赖着趴在他身上不起来:“我累了,不想动。”

    蒋长扬沉着脸看着她,牡丹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我也没想和他说,是他自己跑来的,他怕我们以为是他。”见蒋长扬没什么反应,她忙又道:“其实我们也查出点消息来了,现在至少知道不是吕家了。而且我知道是有人从围墙翻进来的,这个人身手很灵活,那个可疑的人也找到了,顺猴儿说,再过两天就知道了……”

    蒋长扬沉默不语,就听她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听她提到顺猴儿,冷哼了一声:“你不提他我还忘记了,我决定打他十板子。”

    牡丹猛地打住话头:“为什么呀?”

    蒋长扬淡淡地道:“不为什么,就为了他没按我的吩咐办事。你也别替他求情,军令如山,一定要打。”

    牡丹咬着唇,讪笑起来:“你骗我呢……你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说着抱住他的胳膊不停的晃。

    “松手,骨头都被你给摇散了。”蒋长扬被她晃得头晕脑胀,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板着脸道:“这次的事情就算啦,下不为例。”

    牡丹忙笑道:“妾身伺候公子爷洗漱?”

    蒋长扬看了看她的小腹,叹道:“罢了,我就是苦命。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公道都不能讨回来的。

    二人并肩躺好,蒋长扬轻声道:“明日把人都放了吧。”

    牡丹眼睛亮了:“你有安排了?”

    “德行”蒋长扬白了她一眼,很拽地道:“你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前几日一来是忙不过来,二来也是需要时间,现在,你且等着看我怎么替你收拾这个残局。”

294章 决(一)

    夜sè苍茫,整个世界漆黑静寂一片,连虫鸣之声都听不见。一条身影快捷而无声地行走在田间小埂上。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可以听见水流的潺潺声。靠近水流,就相当于接近了大路。他轻轻松了口气,加快了速度。即将转到大路上时,突然觉得一阵热风从他耳边轻轻吹过,他全身汗máo都竖了起来,敏捷地往旁一闪,迅速回头。

    这一看不要紧,一个全身白衣白裤的人站在他面前,他看不清脸,只能借着夜光看到那个人全身上下的白。那个人在笑,声音有些沙哑:“二狗,你要去哪里?”

    肖二狗沉默不语,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热气,就是活人,不是死人。

    “你别怕,我只是独自一人走夜路害怕,就想约个伴。”那个人见肖二狗不说话,便伸手去拍他的肩头,肖二狗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飞快往旁边一闪,躲了开去:“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躲得挺快的,身手不错。”那人嘿嘿直笑:“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和我同路。”

    肖二狗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你别跑啊,我不是鬼。”那人拔足狂奔,咬得死紧。

    肖二狗咬着牙,不停地往前跑,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个人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只要他一停下就会被那人抓住。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个人丝毫没有停下来或是慢下去的迹象。

    见鬼了。肖二狗知道自己一定是撞上了对手。他皱了皱眉头,突然停住,转身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村子里狂奔。

    “咦。”那人停住脚,发出一声惊异的感叹,随即又转身追了上来。

    肖二狗大声道:“别追我,我不会和你同路的。我不去了,我回家……”

    那个人说:“我正好也回家。咱们还是同路,做个伴吧?”

    肖二狗大声道:“我要喊人了。不怕的就只管追上来。”

    那个人笑道:“真是个好苗子,跑得这样快还能不停地废话。还敢跑回去,心思不错,真是舍不得。”

    肖二狗警觉地道:“舍不得什么?”话音未落,就听耳畔一阵凉风,一股极其冰凉的寒气贴着他的耳朵砍了下去。是刀有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迅捷无比地一刀朝他劈了下来

    “啊……”肖二狗一声惨叫起来,他的肩膀,他的胳膊,他的命而那刀锋却恰到好处地停在了他的肩头上,没有往下。冰凉的刀背贴着他的脖颈和耳朵,在深秋的夜里显得寒彻心骨。

    刀的主人淡淡地道:“是不是很怕?”

    肖二狗死里逃生,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拼命点头,上牙和下牙磕成一片,却还记得抖着嘴唇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不要脸。”

    出乎意料的回答,通常人都是不说话,或者直接晕过去了,或者拼命点头,他却是骂人不要脸。刀的主人轻笑了一声,将刀缓缓收回,对着早就停在他身后的那个人道:“顺猴儿,他说你不要脸呢。”

    顺猴儿笑道:“公子爷您确定他是说小的么?”

    蒋长扬笑了笑:“我确定他说的人就是你。”

    肖二狗听到这两人的对白,心里寒凉一片,一言不发,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跑。蒋长扬眼疾手快,一弯腰,将刀背一轮,狠狠砸在肖二狗的胫骨上。“娘”肖二狗立时扑倒在地,抱着腿痛苦的呻yín起来。

    蒋长扬冷笑:“想不想试试断腿的滋味?”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认了就是死路一条。肖二狗豁出去了:“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凭什么”他扯开嗓子要喊,却被人塞了一嘴的泥巴。那个新加进来的人恨恨地往他身上踢:“爷踢死你个王八蛋,害得爷被人冤枉死了。”

    顺猴儿叹道:“别呀,吕十公子,您这样让他怎么说话?”言罢好心地替肖二狗掏口里的泥巴,顺带夹住他的舌头往外拖,变戏法似地从袖口摸出一把匕首放在上面,叹道:“现在就看你说不说真话了。爷们要是想让你死,保证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包括你家等着你卖ròu吃的小弟小妹。”

    肖二狗全身颤抖成一片,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提刀的那个公子爷,举起手来对着公子爷小心地比划求饶。公子爷冷漠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撩起袍子来擦了两下刀。

    “你要去哪里?”顺猴儿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地道:“你是不是要赶早回城去买点啥?或者是要走亲戚家?”

    肖二狗拼命点头。

    “扑哧……”顺猴儿一声笑起来,将刀在他的舌头上刮了两下,激起肖二狗一身的jī皮疙瘩。

    顺猴儿轻声道:“你太不爱惜你这条命了。既如此,我也不替你爱惜了。”他手的匕首换了个方向,狠狠一刀chā在肖二狗的大腿上。肖二狗的舌头被扯住,发出一声怪异的惨叫,吕方听见了,又是一把泥巴塞了过来。

    顺猴儿缩回手,似是有些埋怨吕方地道:“怎么不塞个石头?一口崩了他几个牙”

    肖二狗疼得紧紧抱着伤腿抖成一片,却始终没有做出遍地打滚,哀声求饶之类的事。

    蒋长扬冷眼看着他,淡淡地道:“还算一条硬汉。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把你知道的都说了罢。如果你不说,刚才这个只是开胃小菜。”

    肖二狗沉默不语。却又见蒋长扬将一团绳子扔在他脚旁,沉声道:“记得这个被你埋在树下的飞锚么?听说你的跳丸表演得不错,抓苍蝇也是个一等一的能手,还学过绳伎?我看你是条汉子,才给你这个机会。我数三声,一,二……”

    “你们要保证别害我家里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肖二狗抢在他数第三声之前一口气说了出来。

    华灯初上,平康坊内的一间酒楼内,灯红酒绿,衣香鬓影,丝竹管弦,嬉笑歌唱之声不绝于耳。曹万荣怀里抱着当季最红的歌姬,喝着石冻chūn酒,半眯着眼听对面醉眼mí离,正唾沫横飞的大胖子说话:“曹兄弟,你听过取无脂féi羊么?”

    不等曹万荣开口回答,胖子又自顾自地道:“不用问,你从那种地方来的,又是那样发的家,想来一定没听过,更不要说吃过。这样的富贵,若非皇家公卿,巨富大贾不要想。”

    他从那种地方来的怎么啦?是那样发的家又怎么啦?他从小困苦都能够走到今天,比这个给人做奴仆的死胖子强上百倍千倍都不止可是他现在需要这死胖子。曹万荣压下心头的怒气,恭敬地道:“胡爷您说得对,似我这样的人,怎会见得着这样的繁华富贵呢?您说给兄弟听听,让兄弟也长长见识?”

    胡爷却不急着说了,他抽动着油汪汪的鼻翼,把手里的半只jī腿放下,将那油汪汪的胖手在怀里歌姬丰满的胸脯上使劲捏了几把。歌姬尖叫起来,粉拳娇媚地捶打着他:“讨厌,死胖子,你nòng疼人家了啦。看吧,人家刚做的chūn水绿缎子抹胸,又给你这油手给糟污了。你赔人家……”

    “赔,你曹大爷多的是钱,难道会嫌你这小小的抹胸贵?”胖子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全身的féiròu都抖动起来。

    歌姬一边斜眼看着金主曹万荣,一边娇媚地róu着胖子胸前的féiròu笑道:“胡爷,奴家最爱胖人儿,您这身ròu挨着真舒服呢,特别是在这深秋的夜里,让人心里身上都不觉得冷了。”

    “瞧这小嘴儿多甜多会说?”胡爷撅着油汪汪的紫sè厚唇在歌姬涂成大红唇样式的朱唇上香了一口,回头对着曹万荣继续刚才的话题:“殿下府中大宴宾客时,会上无脂féi羊。何为无脂féi羊?先取五十只上等féi羊,一一当着其他羊的面杀死”胡爷并掌为刀,使劲砍了桌子一下,激动地颤抖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鼠须,“知道么?当羊看到同伴在自己面前惨叫流血而亡,就会吓得全身颤抖,哀鸣不已,这还是次要的。”

    胡爷停下来饮了一大口酒,才又继续道:“这只是表面,实际上奥妙在里头,它们害怕,féi脂就会融化流入ròu中。待到剩下最后一只羊的时候,便是极度地féi而且没有油脂的。”他眯缝着眼睛,以极其夸张的声调道:“五十只féi羊才能有一只啊,当今之世有几个人能吃得起?”

    这是何等的富贵曹万荣心动了,他带着十二分的恭敬道:“不知道是何等的美味?”

    “咳你算是问对人了”胡爷骄傲地道:“当时我正伺候殿下,殿下喜我伶俐,把他盘子里吃剩的ròu赏了我。”他陶醉地眯缝着眼睛,“那味道,啧难以言表啊,难以言表。”

    却听有人在门口淡淡地道:“其实这味道在下也曾经有幸尝过,不过就是比普通羊ròuféi嫩一点而已。”

    胡爷和曹万荣一起回过头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个长得比他们怀里的歌姬还要美丽十分的男子斜靠在门口,淡淡的笑着,笑得风情万种。

    ——*——表钱的啰嗦话——*——

    首先,小意祝大家国庆快乐,呵呵,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小意不会得到第五啦,非常感谢,今天会有三更。

    其次,这个月的粉红加更暂时定为40,因为粉票双倍,其实只相当于20啦,欢迎大家踊跃投票啊。国庆期间会尽量多更。

    最后,内个啥,前面几章的序号错了,从291突然就变成了296,多亏书友提醒才发现。嘿嘿,从这章开始调整过来,前面的得等到编编上班了才能改正,大家看到表奇怪,米有发重哈。

295章 决(二)粉红40+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炫耀行为被打断,胡爷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斜睨着门口的人,非常不高兴。

    “在下名不见经传,人称顺猴儿。”那人笑嘻嘻地走到胡爷身边坐下,自顾自地拿了酒壶直接就往口里倒酒,笑道:“胡爷,我和曹兄有点事要办,要委屈您回避一下了。”

    “胡爷您别理他。”曹万荣的眼皮有些控制不住地跳起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哪里来的贱奴,竟然敢跑进来胡言luàn语。这也是你来得的地方?来人那,把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给我叉出去”这人他见过的,是何牡丹的随从。

    “叉出去?曹万荣,你找了条恶犬做干爹,就把自己也当人家豢养的小犬了?看叫得多欢呀。”顺猴儿将酒壶一扔,冷声道:“来人,把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给我带走”

    门口呼啦啦地奔进来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冷着脸如狼似虎地朝曹万荣扑过去,他们推翻了桌子,酒菜杯盘碗盏跌得满地都是,歌姬们吓得鬼哭狼嚎,一起往外奔逃。

    他留在外面的人呢?曹万荣全身出了一层薄汗,一颗心似要跳出胸腔,他拼命挣扎着大喊:“凭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胡爷,您不能看着别人这样欺负我啊。”

    “敢在我面前横的人还没有几个。来人”胡爷冷笑着拍了拍胖手:“我倒是要看看,这是谁家养的小狗,竟敢在这种地方汪汪叫,不要命了”

    六七个带刀的豪奴奔将进来,见状一言不发,提起刀就朝那几个壮汉身上招呼过去。曹万荣顺着墙角往外溜,却见那顺猴儿身形一动,一把锋利的小刀就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正想挣扎,腰窝里就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疼得他全身酸软,半点力气都没有。

    顺猴儿大声喊道:“内卫办案,不怕死不怕麻烦地只管上来”

    内卫?曹万荣的眼皮抽动了几下。什么时候何牡丹和内卫扯上关系了?他求救地看着胡爷,嘶声道:“胡爷,他骗人的。他是蒋家的奴才,我亲眼看到的。”

    胡爷却微微一摆手,令手下的停住,眯缝着眼睛看着顺猴儿:“你是内卫的人?可有凭证?”

    顺猴儿给一个壮汉丢了个眼sè,那壮汉会意,摸了块腰牌扔过去。胡爷验过无误,淡淡地道:“不知我们闵王府的人,怎么招惹到内卫了?你不说清楚,我没法儿和殿下交差,殿下问将起来,叫我怎么回答?”

    曹万荣听到他说自己是闵王府的人,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就不信,这些人敢和闵王府对上?

    却听顺猴儿微微一笑:“不是招惹,而是办案殿下若是问起,就请胡爷实话实说好了。我们怀疑他和前些日子的那五条命案有关,请他去协助一下。”

    胡爷的脸sè微变,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瞎说什么?你们这是陷害忠良挟私报复”曹万荣大惊失sè,挣扎去求胡爷:“胡爷,我冤枉,我的为人您最清楚不过的……”

    胡爷却看着他淡淡地道:“你若是没做,不会冤枉你的。安心的去吧。内卫也是讲道理的,上头还有圣人呢。”

    曹万荣接到他的眼sè,心里有了底,遂不再挣扎,推了顺猴儿一把:“放开我自己会走”

    顺猴儿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朝胡爷作了个揖:“得罪啦,承让,承让。”一转眼就恶狠狠地咬着牙道:“把疑犯给我绑起来”

    眼看着顺猴儿等人将曹万荣给推了出去,蹬蹬蹬下楼去了,胡爷眯着眼睛想了想,道:“走。”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闵王去,就等着抓蒋长扬的小辫子罢。以公谋私,挟私报复,这就是他蒋长扬干的好事

    冷风夹着细雨,绵延不停,很快将夹衣给浸湿,雨水顺着头发淌下来,又落入衣衫里,如此反复,若是平常人,早就冷得全身发颤了。曹万荣却半点都不冷,他全身冒着热气,拼命地跟在顺猴儿的马后头奔跑。顺猴儿的马跑得并不快,但单靠他的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马的,而且又是在这该死的泥泞中。稍微一松懈,就意味着更大的苦难。曹万荣心里把蒋长扬和牡丹咒骂了无数遍,却也无法从中获得更多的力量让他的肺和腿轻松一点,跑得快一点。

    体力还真不错。顺猴儿等几人对视了一眼,嘻嘻一笑,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马儿突然加快了速度,曹万荣不妨,也没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一下跌倒在泥地里,糊了满口的泥浆,门牙也断了半颗。

    “曹园主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天黑路滑,畜牲又不听话。我本想请你上马骑着,可这又不合规矩是不是?”顺猴儿好心地停下,等他爬起来站好。曹万荣想破口大骂,却想着小不忍则luàn大谋,硬生生将这口气给咽了。

    他以为最坏不过是挨顿打,果然也挨打了,却没想到这顿打挨得如此实在,花样如此之多,最可怕的是,他除了断了的那半颗门牙以外,其他地方都看不出伤痕来,只是指头轻轻一触,全身就疼得要命。半夜时分,当他疼得只能出气不能进气,痛苦得几乎想把他们想给他安的任何罪名都承认的时候,他终于见着了蒋长扬。看到蒋长扬的身边站着的肖二狗和另外几个人,他大骂起来:“姓蒋的,你挟私报复。你会后悔的。”

    蒋长扬根本不理睬他,一抬下巴,一人上前道:“是他,命案发生那日就是他给付的钱。”另一人道:“看到他和死了的那位客人说过话。”又有一人道:“那天看到他在附近晃悠,看着就不是个好人,果然不是好人。”

    “听到没有?”蒋长扬yīn险地笑着,“谁还敢沾染你?估计你是不知道死的那个是什么人。”他贴在曹万荣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见曹万荣的瞳孔骤然缩小,随即别有意味地看了身边的肖二狗一眼,缓缓道:“当然,我想你是认得这个人的。是死是活,二选一。”

    天刚亮,曹万荣便和他的供词被移送到了京兆府。蒋长扬的原话是,这事儿是通过另一桩案子带出来的,事关他家里的人和事,他不好处置,请京兆府的人依法处置。

    当着京兆尹的面,曹万荣承认因为嫉妒,一直伺机报复牡丹。在金不言向芳园购买了大量牡丹之后他就一直物sè人选,准备叫牡丹吃个大亏,摔个大跟头。他和街上的泼皮无赖一直有来往,于是通过他们买通了学杂耍的肖二狗,让肖二狗借着飞锚偷偷爬进芳园的种苗园里,恶意毁坏里面的牡丹,还试图嫁祸给吕方主仆,下药mí昏雨荷,趁着郑花匠回家的机会,煽动收买郑花匠散布流言等等……

    人证物证俱全,以偷盗罪论,曹万荣除了被判赔偿芳园所有的损失以外,剩余的家产没官,流三千里。而他一直苦苦期盼着的闵王府的人,则销声匿迹了。

    消息传出,吕醇立即跳出来宣布,曹万荣是牡丹种植行业中的败类,他自己从前受了他许多挑拨蒙骗,对牡丹多有误会,愿意和牡丹冰释前嫌,请牡丹入行会,做副行头。

    牡丹含笑翻看着面前那张散发着馨香的金泥帖子,轻轻摇头:“这个吕醇,真是老jiān巨猾。”这个什么行头她是不会做的,也不感兴趣,只要能和平共处就是最好的了。

    林妈妈不由感叹:“真是没有想到曹万荣会有这么大的胆子,yīn损至此。”从前也就罢了,现在牡丹可是嫁了官家呢,他怎么还这么大胆?

    顺猴儿笑道:“因为他认为闵王府会给他撑腰。那个胡胖子,是闵王身边最得力的人之一。他塞给了那个不少好处,甚至送过女人,求的就是一个庇护。”至于那些人么,自然也是各有想法,等着看热闹的也有,想借机抓点错处的也有。许多人都以为,蒋长扬会利用手里的权力,把曹万荣给nòng死,偏偏蒋长扬就没有,最终选择了正当的途径,这让很多人十分失望。但从曹万荣这方面来看,他最不该的就是,不知道蒋长扬是内卫,显然他是被人故意隐瞒了。

    牡丹轻轻出了一口气,现在芳园这里的事情,除了金不言还没联系上以外,其他一切都终于顺当起来了。曹万荣倒了,吕醇和行会终于接受了她,以后她再不用苦思冥想怎么杀出重围了。

    雨荷笑道:“那个叫肖二狗的小máo贼呢?怎么没听说要怎么处置他?”

    顺猴儿道:“他不过就是个有一手技艺的穷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家里的人可以吃ròu,弟妹不会被卖。关他一两年,让他吃点苦头,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会是个可用的人才。”倘若不是因为遇上了他,肖二狗很有可能跑得掉。

    没过两日,郑yù贵的死也有了些端倪,各种迹象竟然都指向宁王。

296章 为难(一)粉红80+

    第三更。

    秋雨结束,接着一连晴了六七天,街道上的泥泞全都干了,可槐树的叶子也落得差不多了,放眼看过去,四处都是光秃秃的枝桠,风一吹过,就看到那些枝桠颤抖着,让人也觉得跟着冷。这意味着冬天就要来了。

    何家这两天在分家,或者是说分家不分业,大郎薛氏留下来和何志忠、岑夫人住在一起,其余以下全都搬走。最先搬走的人是二郎一家,白氏嘴里虽然不说,心情却非常好,利索能干地指挥着下人搬东西,妯娌侄儿侄女们来自请帮忙,她也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把一应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

    遇到这种事情,最欢喜的就是孩子们,兴奋地跑进跑出,问午间做什么吃,晚上又吃什么,都有些什么客人来,忙得不亦乐乎。其余人都出去帮忙了,只剩岑夫人这个老人和牡丹这个特殊人坐着喝茶吃零食,说闲话。

    岑夫人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有些mí离:“之前嫌这家里窄,挤,以后就要嫌宽,冷清了。”一大家子二、三十口人突然散得只剩几个,哪怕就是夜里也会觉得身上要冷许多。

    牡丹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笑道:“又不是去多远,经常都可以回家陪你的。待到何鸿、何濡成了亲,自然就又热闹起来了,只怕到时候您又觉得吵了呢。”

    岑夫人轻轻摇头。再孝顺的儿子,只要单独有了自己的家,就不会经常回家了,逢年过节,十天半月肯来一趟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管承认或是不承认,心里记挂小家和自己的妻儿总是要多一些的。哪怕就是她自己,也是如此。

    老人的这种心情没有亲身经历过无法体会,就算是怎么安慰也会觉得安慰的话很苍白空洞,牡丹索性绕开这个话题:“听说朱国公府给您们送了请柬来?谁送来的?”

    岑夫人淡淡地道:“是。他家大总管送来的。”

    牡丹心情很不爽。何家和蒋家是理论上的亲家,但蒋重等人就从来没有亲自上过门,蒋长义要成亲,这样的大事按理怎么也该家里的正式成员上门来请才对,就让个管事送来,这是不把何家看在眼里呢。说不定送这请柬,他家还觉着是给何家人赏脸了。牡丹越想越不舒坦:“既然这么不懂礼节,就不必去了。”

    “荒唐!”何志忠烦躁地从外头走进来,先轻轻瞪了牡丹一眼,随即夺了岑夫人的茶杯,把里头的茶汤一饮而尽,然后坐着生闷气。岑夫人拍了他的手一下,嗔道:“又不是没杯子了,干嘛抢我的。”

    “我渴得紧了。”何志忠压下心头因为儿女散去而引起的伤心和难过,道:“他家不懂礼节,我们却不能让人笑话我们。我们要给你和成风撑这个脸面!我们商量好了,礼厚厚地送,人就不去了。”他家不肯见面,他们自然也用不着赶着去见面。礼数到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牡丹不值:“没必要送多厚的礼,随大流,过得去就行。多送了人家也不会觉得咱们好。”那和ròu包子打狗没什么区别。朱国公府这样对何家,比十倍这样对她还要让她生气。

    “但是送少了一定会觉得咱们不好!”何志忠淡淡地道:“我不是为了让他们心里舒服,我是为了让外面的人不轻看成风,不轻看你。”

    牡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她心里就是不舒坦。

    岑夫人见状,微笑着摩裟牡丹的手背,轻言细语地道:“别为这种小事情生气,你现在最紧要的是修身养性。感善则善,感恶则恶。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跛,不食邪味,不履左道,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恶sè,耳不听靡声,口不出傲言,手不执邪器,夜则诵经书,朝则讲礼乐。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会形容端正,才德过人。虽然咱们没那么讲究,但你好歹也得多注意一下。你别不信,娘这是过来人了,娘怀着你们兄妹的时候,都是这样。”

    从前张氏怀着孩子的时候就特别重视胎教,一听到六郎说赌怎样的时候都是不动声sè地就走了开去,当时她还觉得张氏真谨慎。现在轮到她自己了,果然也该谨慎,牡丹笑起来,自己宽自己的心:“我不生气啊,不生气。”不值当!就当是丢了。

    何志忠见她母女二人不说了,方道:“最近成风还那么忙么?”语气中透着几分亲昵,他自听说那日六郎离家之后,蒋长扬追了去和六郎说了好一歇的话,心里就觉得对蒋长扬又亲近了几分。难得这孩子不骄傲,体贴,真心把他们当亲人看待。

    牡丹点头:“还是忙得很,要不然,我也不会还留着英娘和荣娘。今天他也不能来,让我给二哥二嫂赔礼了,二哥和二嫂都说不怨他。”

    何志忠叹了口气:“我们都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是让他多注意身体。说起来,我昨日遇到刘畅了。他对我竟然比从前还恭敬几分。”他轻笑一声,“这人真会变么?不过再怎么变也没成风好。”

    岑夫人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糊涂了,提那种人做什么?还拿成风和他比?能比么?”

    “是糊涂了。”何志忠抹了一把额头,他也知道不该总拿这二人相提并论,但总是不自觉地就会比较了。

    忽听薛氏在外头笑道:“吉时快到啦,二郎和二弟妹他们已经先过去了,咱们也赶紧走吧。”于是众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把搬家需要的东西一一抬着,浩浩dàngdàng地往二郎的新家而去。到得门口,早见好些亲戚好友都在外头候着了。李满娘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安排年轻人和孩子们要怎么按规矩办事。

    岑夫人看到她心情就极好,笑道:“你李家表姨从来就是这样热情的脾气,我都说了有这么多人cào心,她和我只需要等着玩就好,偏她不听,跑进跑出地忙。罢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又还有几日能忙的?”于是下了车去和李满娘等几个熟识的亲戚好友一道站了,说笑起来。

    牡丹上前问了好,就退到一旁看热闹。她不由得想起当初李满娘搬家之时的场景。那时候她一点都没有想到她现在的日子,也没想到第二年她的肚子里就会揣上了这么一个。她轻抚着小腹,脸上浮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来。忽听有人在一旁笑道:“丹娘。”

    却是吴十九娘。她穿着缃sè的夹襦,配淡紫sè的八幅罗裙,头发绾得高高的,妆容精致,风度天成,虽然小腹微凸,可整个人看上去却很是赏心悦目。

    “你也来了?”牡丹高兴地拉起她的手,“你身子不便,就该在家好好养着的。”

    吴十九娘反手握住牡丹的手,亲昵地道:“这是喜事呢,我怎么都要来的。行之本来也要来,可他临时有差事,来不了。”她没提李元和崔夫人,牡丹也就识趣地没问,转而笑道:“我看你的脸又圆了,白里透红的,是不是吃得特别好?”

    吴十九娘笑着打量了牡丹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小腹一眼,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我都听说了……你还打趣我。你就不怕我也打趣你?”想到那日听李满娘说牡丹有了身孕,自家公婆非常吃惊,想说什么可当着她的面又不好说,李荇却是埋头吃饭,一言不发,她的心情就微微有些复杂。不过她自己也是要做母亲的人,看到牡丹也遇到这样的好事,还是打心里为牡丹高兴。

    牡丹抿唇笑起来:“我不是关心表嫂么?你干嘛还要打趣我?”

    “我不打趣你,我恭喜你。”吴十九娘看了看牡丹的周围,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不见成风?”

    “他有事。”牡丹不yù多谈,便扯着吴十九娘看热闹:“看啊,吉时到了,水烛入户了呢。”

    吴十九娘轻轻道:“你还记得去年姑母搬家么?那时候还请了我们来做客,我就是在那一次认识你的。”

    “当然记得。”牡丹微微一笑,调笑道:“我也正在回忆当时的情形,要是知道你会是我表嫂,我早该对你更好一点的。”

    吴十九娘轻轻叹了口气,yù言又止。

    牡丹见她仿佛满腹心事一般,也担心会和自己有关,问都不敢问,只陪着她站在那里看热闹,不敢多话。

    不多时,搬家仪式完成,二郎夫妇摆上席面隆重招待众人,岑夫人和几个老人家朝牡丹招手,示意她往那边去坐,牡丹刚挪了挪步子,吴十九娘就拉住她:“丹娘,咱们说说话好么?我有话想和你说。”

    牡丹见她眉尖微蹙,看着似是十分忧虑的样子,不敢大意,忙朝岑夫人摆了摆手,表示她不过去了,笑道:“表嫂你请说。”

    吴十九娘轻轻咬了咬唇,“我有事要请托你。不过在说之前,我要先声明,这事和你表哥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牡丹叹了口气,“你说。”

297章 为难(二)

    “我们那边去说。”吴十九娘指指不远处的一棵树,又屏退了身边的丫鬟婆子:“你们在这里候着。”

    牡丹心里七上八下的,也只好屏退林妈妈和恕儿,与吴十九娘手挽着手一道往那树下去。甄氏牵着亲戚家的一个小孩子过来,见状便道:“开席了呢,你们还要去哪里?人也不带一个?”

    吴十九娘笑着敷衍道:“我有些不舒服,在那边去站一会儿。”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不要人多问的样子。

    甄氏的眼珠子转了两转,便笑:“那丹娘好好照顾你表嫂。”

    牡丹点点头,与十九娘往树下站定了,吴十九娘温和的一笑,有些不自在地道:“丹娘,我想求你帮个忙。原本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但实是没其他办法。你知道你表哥的脾气,他常说你特别不容易,最不愿意给你添麻烦,若知晓我来寻你,定然不喜,要发脾气,所以你若是能帮就帮,不能帮……忘了就是。”

    李荇说自己特别不容易,最不愿意就是给自己添麻烦……吴十九娘这是间接地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李荇的情,只是她很会说话,不至于让人听了心生反感,反而有些感慨。其实她不用提,只要能帮自己必然会尽力地帮,这事想来她也是很清楚的,这样说,定是这事儿不好办。牡丹微微一笑:“表嫂,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能够帮的,我不会推辞。”

    吴十九娘闻言,笑了,轻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宁王府一个要紧的奴才和殿下的一方印章不见了,你表哥追查了许久也没找到任何踪迹,怕流落出去惹出什么大事儿来。他要强,不许和你们求助,只顾自己没日没夜的苦拼,不过十多天功夫就瘦了一圈……我想着,咱们是亲戚,能帮不能帮的,问问也不会怎样。不知成风可不可以帮忙找一下?”

    一个要紧的奴才和宁王的一方印章?牡丹直觉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不知是吴十九娘因为心疼李荇而自己生的主意,还是李元指示她来问的?又或者,是那位即将成为宁王正妃的秦阿蓝?毕竟吴十九娘和两任宁王妃的关系都很好。她拿不准这中间有什么机锋,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是什么轻松事,不然吴十九娘也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和自己提这件事。但不管怎么说,事关宁王府,就由不得她不小心作答。她记得很清楚,当初李荇曾经替宁王传过话,被蒋长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牡丹看向吴十九娘。十九娘的眼睛亮亮的,带着几许期待,几许忧虑,还有些微试探,轻轻道:“丹娘,你觉得我这话对不对?能帮不能帮,你让成风直接给我回话,不能帮我也不会有想法。”她觑着牡丹的神sè,添了一句:“不方便帮忙找,帮忙打听点消息也是一样。”

    牡丹沉默片刻,道:“表嫂你说得对,我们是亲戚,能帮的都要尽力,不能帮的也要互相理解。我会尽早给你回话。”

    虽是这样说,但牡丹并没有大包大揽,而是留了很大的余地,特别是说了不能帮的要互相理解,这说明不会达成愿望的可能性非常大。但话已经说到这里,却是不能再穷追不舍了。吴十九娘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笑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给牡丹行礼:“我先谢谢你了。”

    牡丹也还了她一礼:“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当初表哥也帮过我们不少忙呢。走,先吃饭去。”

    席间的欢乐热闹自不必细说,见牡丹与吴十九娘坐在一处,好几个长辈长嫂便都拿她二人开玩笑,又教她们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牡丹也就罢了,和这些长辈长嫂惯常都是相熟的,吴十九娘则是一一谦虚有礼地应了,又语调欢快地夸奖其他的小孩子,表现得很是大方、讨人喜欢,半点五姓女的架子都没有,于是又得到众人交口称赞。

    饭吃了一半,吴十九娘突然捂着嘴迅速背过身去,表情很是痛苦。牡丹知她是有了反应,忙递水给她,替她抚背。吴十九娘忍了忍,起身赔罪道:“对不住,我不能陪各位长辈嫂嫂妹妹们吃饭了,我往后头去坐坐。”

    牡丹忙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单独做?”

    吴十九娘摇着手:“人多事多的,不必给他们添麻烦,我忍过这一头就好。我也不饿。”随即抱歉的一笑,扶着丫鬟的手往后头去了。

    牡丹便招手叫恕儿上来:“你去厨下问问有什么清淡爽口的,做了给李家少夫人送过去。”

    恕儿领命去了,没多少时候回来复命,却道:“夫人请您去一趟。”

    吴十九娘中途退席那是没办法,自己这会儿要是再退席,就太不礼貌了,牡丹便道:“你去和夫人说,若不是急事,就再等等,等席散了再说。”

    岑夫人那里也就没了回音。少倾席散,牡丹这才往后头去见岑夫人,薛氏等人正围着岑夫人说话,一家子笑嘻嘻的。牡丹便道:“说什么好玩的?这么高兴?”

    李氏细声细气地道:“在说以后大家每逢一五九都要回家陪爹和娘吃饭呢。”

    牡丹便笑:“那是好事儿呀,我要是有空,也要回家来凑这个热闹。”左右一张望,李满娘和吴十九娘都不见了,便道:“李家表姨和表嫂往哪里去了?我让厨下给表嫂单独做吃的呢。”

    岑夫人道:“她不舒服,你李家表姨先送她回去了。”随即给薛氏等人使了个眼sè:“丹娘,过这边来坐,我有话要问你。”

    薛氏等人便都纷纷往外头去了,只留母女二人说话。岑夫人道:“我本待歇会子散了席才和你说,但又怕你被事儿耽搁了先走了。我听说十九娘要请成风帮忙?”

    牡丹苦笑道:“是有这回事。十九娘和您说的?”中途退席是因为担忧自己不肯尽力,所以又特意来寻岑夫人再上一道保险吧?可见她是多么希望蒋长扬能帮这个忙,或者说,她和她身后的人是多么希望蒋长扬能站在宁王这一边。李元和崔夫人给李荇挑的这个妻子,真是挑得很好。出身高贵而无傲气,文雅大方又知书达礼,并且真能在李荇的前途和事业上给李荇很大的帮助。

    岑夫人叹了口气:“我听她略略提了提,也没说详细。但我想,他们家还是第一次开这种口,你们若是能帮的就帮一把,到底李行之也曾经帮过我们那么多的忙呢。撇开这层亲戚关系不谈,咱们也不能让人说忘恩负义。”主要是十九娘的这个要求和李荇曾经帮过牡丹的那些忙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不就是帮忙找个人和一方印么?

    “道理是这样。但这个忙不只是找个人那么简单的,我也希望能帮得上这个忙,可我不知道这中间有些什么事。他们那些关系,搅来搅去的,复杂得很。我得先问问成风的意思才好回话的。但我想,他若是能帮的也不会推辞的。”牡丹为难得很,吴十九娘其实有些偷换概念了。现在看着似是李荇办差办不好,需要帮助,其实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是宁王——当然,宁王倒霉李家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可这个忙却不是那么好帮的,也不是谁欠谁的人情,来讨人情就能办到的。虽然为难,她也并不怨十九娘假借孕吐偷偷跑来找岑夫人,毕竟事关全家和好友的利益,当然该想尽一切办法,这是人之常情,非常正常。

    岑夫人见她一脸的为难,语重心长地道:“话是这样说,但你要记着,你得还情。”

    牡丹也不好和她说得太细,只好道:“我们会尽力的。”

    岑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手:“累了一整日,你先回去歇着吧,就不必在这里守着了,我会和你二哥他们说。”

    牡丹午间没有午睡,果然也觉得困了,也就不再强撑,起身告辞,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让人去问蒋长扬今夜可要归家。顺猴儿便往帘下去回话:“这两日听说忙得狠,大概忙完坊门也关闭了。娘子若是有话要带过去,不妨和小的说,小的立刻就去。”

    牡丹想了想,道:“你和公子说,我今日遇着了吴十九娘。她有事想求我帮忙,我拿不定主意,要请公子帮我定夺。”若是那桩事果然和宁王府有关,果然紧要,想必蒋长扬立刻就会明白了。

    顺猴儿自去送信不提。

    白天是越来越短,戍时还未到,外头就开始朦胧了。林妈妈指挥着众人刚把饭桌摆好,小栗子就跑来道:“郎君回来了。”

    接着蒋长扬快步进来,见饭桌已经摆好,菜香四溢,不由舒坦地吸了一口气,往桌前坐了:“运气真好,刚好赶上饭点。大家都挺好的吧?热闹么?你和二哥二嫂说了我不能去的原因没有?”

    “说了。他们很喜欢你送的银烛台。”牡丹顺口提了几句,将林妈妈等人打发出去,缓缓将吴十九娘的请求说出来。

    ——*——说明——*——

    今天我值班,而且是一个人,然后我很杯具,别人值班都可以不去的,但我恰好就遇到急事必须要处理,独自从早上忙到下午4点,中午都没得休息。这不算杯具,最杯具的是,好容易看到曙光的时候,传真机没纸了,跑上楼去拿,当当当,把文件和手机以及值班室的钥匙全锁在值班室里了……于是泪流满面……所以,更新晚了……而且跑了一整天,非常累,现在就想睡一觉。今天只能有一更,明天再加更,大家表忘记给国sè投票哦,咕~~(╯﹏╰)b。谢谢

299章 涌(二)粉红120+

    牡丹对着林妈妈使了个眼sè:“妈妈去看看那胡桃准备妥了没有。”

    林妈妈便领着其他人退了下去,牡丹这才把蒋长扬的话说给李妈妈听:“这件事他听说过,但无缘得见那东西。不过他让表哥表嫂他们不必担忧,不过是一颗印章和一个奴才罢了,若是心中无愧,翻不了天。”

    李妈妈恰到好处地做出一个感激万分的表情来:“听您这样一说,我们少夫人一定能睡得着觉了。不然她这些日子来,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好。偏生公子爷又是个倔强好强的,遇到事儿只愿意自己背着,少夫人多问两句都说是她身子重,不要cào这些心。实际上夫妻一体,怎能不cào心呢?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表哥是挺倔强的。不过他也是因为关心表嫂的缘故。”牡丹明白李妈**意思,或者说是吴十九娘的意思,是希望自己不要说给李荇知道,不然李荇会不饶吴十九娘,夫妻难免失和,当下表示理解。

    李妈妈见牡丹没有表示不高兴,笑容越发灿烂起来,因见林妈妈也送了胡桃进来,也就不再多耽搁,起身告辞离去。

    驴车到了李家,李妈妈快步入了中门,碧水接着她:“妈妈终于来了,已然让人去门口看了三四遍了呢。”

    李妈妈点点头,并不多语,只越发加快了脚步。到得院里,只见吴十九娘坐在廊下打理一株十丈垂帘,金灿灿的菊瓣自枝头倾斜而下,层层叠叠,犹如一道金sè的水帘。愈发印得十九娘十指纤纤,人如菊花。崔夫人坐在一旁捧着一盏茶,唇边含着微笑,不停地提醒她两句:“虽然多动动是好事,但也不要累着了。”

    “没事儿,我是坐着的。”听见声响,十九娘抬眼看着李妈妈:“回来了?”

    李妈妈忙上前行礼请安,崔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焦急来:“怎么才回来?可是她借故不肯见你?”她心中一直觉得牡丹最恨的人大概是她和十九娘,不肯帮忙,故意刁难李家派去的人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妈妈忙道:“见着了,就是去得早了,不好意思进门,就在外头略微等了一会儿,看到蒋将军出了门,才让人去通传的。”其实这又是她的私心之处,去得早了亲眼看到蒋长扬出的门,那么牡丹回话的时候,就能很轻松地nòng清牡丹到底有没有说假话,有没有敷衍。

    崔夫人松了一口气:“怎么说?”

    李妈妈把话复述了一遍,把胡桃递上,吴十九娘看着那一篮子个大皮薄的胡桃沉yín不语,暗自揣度蒋长扬这话的意思。

    崔夫人却是有些忿忿:“不必担忧?心中无愧?”这话不是和没说一样的么?也没点实质性的内容。果然是野jī上枝头,变了凤凰就看不起人了。怎么就忘了当初何家求他们的时候?不,当初甚至不用何家求,李荇都是自动送上门去尽力相帮的。这会儿却这样拿腔拿调的。

    吴十九娘见状,知她对牡丹有心结,事关牡丹的事总爱往窄处坏处想,便微微一笑:“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蒋家表妹夫是个念情的人。”蒋长扬虽然不肯站在他们这一边,但还是给了两个消息,一是东西不在他手里,二是只要问心无愧,就不会有大问题。那么什么叫做问心无愧呢?就是间接地提醒他们,不要过火就不会有大事。那么现在就算是很困难,但只要小心一点,咬着牙就挺过去了。她笑看着崔夫人,用商量的口吻道:“还是把这话赶紧让人告诉父亲吧?”

    崔夫人相信这个出身名门的儿媳目光一定比自己高远,为人处世也一定比她厉害的,当下就无条件赞同:“你看着办就好。”

    吴十九娘便找来受信任的奴仆,让把这个消息立刻送去给李元,却不告诉李荇。

    崔夫人本想问她为何不告诉李荇,何必让李荇一直瞎忙,可看到吴十九娘那笃定自信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吴十九娘一定比她做得更好。从吴十九娘嫁进来之后,明显的他们家更受器重信赖了,她出门也更受人尊敬,李荇也没有似她担心的那般,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就是李元也常常夸赞吴十九娘的。她把目光落在吴十九娘的小腹上,这一定是个儿子。吴十九娘一定要多生几个,让李家的人丁越来越兴旺才好。

    傍晚,李元父子归家,李荇进屋就看了吴十九娘一眼,然后与崔夫人行礼问过好,就自回了房。吴十九娘见状,忙和公婆告了罪,跟了李荇回房。崔夫人忙体贴地叫人把饭菜给他们小夫妻送到房里去吃。

    吴十九娘亲自洗手给李荇热了酒,含笑道:“饿了么?这酒是五年乌程若下,你尝尝?”

    李荇拉她坐下:“十九娘,我们是夫妻,况且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这么客气守礼了,你坐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吴十九娘见他的表情很是严肃认真,一点笑意都没有,心里就有些máomáo的,脸上堆了笑容,亲昵地挨着他坐下,笑道:“行之有什么话要同妾身说的?”

    李荇认真道:“十九娘,多谢你一直对我和我家里的人这么好,这么包容,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们家是商贾出身,我的亲戚朋友都是商贾。从嫁进门来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不停地cào劳,几乎是力所能及地做了一切该做的事情。”

    吴十九娘的笑容僵硬起来,她垂了眼,淡淡地道:“这些都是身为**者该尽的责任。我既然嫁给了你,就与你血ròu相连,该共同进退。行之这样和妾身说,倒让妾身觉得惭愧且很委屈了。”

    李荇看着她:“我知道你委屈,虽然我已经尽力不让你委屈了,但还是让你委屈,我很抱歉。”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但他已经很努力地去忘记,时刻提醒自己十九娘才是他的妻子,他要珍惜她爱护她。

    吴十九娘轻轻道:“你不必说抱歉。我觉得委屈也不是为了这个,我是因为你向我道谢而让我觉得委屈。我就没有向你道过谢,因为你所做的都是你应该做的。”谁不会有过去呢?她更在乎的是以后,而不是从前。如果有一天,她得到他的全部,将会比得到这世上最极致的荣华富贵更要来得让人激动。

    李荇愣了愣,随即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这样说来,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他略微停了停,“十九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大家好,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掺杂这件事了,安安心心养好身子,静心待产就好。”

    吴十九娘的脸sè有一瞬间的苍白,她抬眼看着李荇,试图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你什么意思?”

    李荇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我的意思就是,你现在怀着我们的孩儿,还要cào劳这些事情,太过辛苦,当然,这都是因为我没本事的缘故,才让你受了累。”

    他究竟是不肯接受她的帮助呢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吴十九娘的眼睛一下子酸涩起来,她紧紧咬住嘴唇,含着泪花看着李荇。

    李荇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轻声道:“你让人去给父亲送信的时候,我刚好在父亲那里议事,所以不小心知道了这件事。”

    吴十九娘负气道:“那又如何?妻子替丈夫分忧,难道错了么?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不想让你胡思luàn想。可是你……”

    李荇温和而有力地打断她的话:“十九娘,你是个好妻子,我能娶到你是三生有幸,此生我必不会负你。但是,我想让你明白一件事,人情是相互的,从来没有一边倒的交往,那样的交往就算是有,也不会长久。风雨一二十年,何家并没有欠我们的,我们两家的关系,也不是外人所以为的那么简单。这件事也不是单纯的谁欠谁的情,讨个人情就能nòng清爽的。我从前曾经游说过蒋长扬,但被他拒绝了,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尝试,再为难人家了。他能给你这个答复,只是因为他还算厚道,倘若他是个不怀好意的,给你一个错误的答复,那就会害死人。你明白么?我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做下我母亲那样的事情。”

    吴十九娘自进门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李荇对她说这样的重话,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他始终就是轻言细语,体贴周到的,今日他却这样说她。她的自尊心接受不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只是想尽力地帮助他,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身边的人和情达成自己的目的,可是分寸她也还知道,她怎么可能就做下崔夫人曾经做过的那种事呢?他也太轻看了她。

    她抽噎着道:“我怎会分不清黑白?我就是因为知道他们的为人,所以才敢问他的。他们要是不肯,我也不会硬bī着他们去做。行之你对我太不了解了。既然风雨二十年,我问上一问,寻求帮助难道错了么?

300章 涌(三)粉红160+

    300章涌(三)粉红160+

    第三更

    李荇并不安慰吴十九娘,只递了块帕子给她,见她不流泪了,方缓缓道:“你向亲戚好友寻求帮助的心没有错,错的是你的方式和想法,你不该强人所难。这不是小事,如今我们各为其主,你不能因为人家脾气好,心肠好,就故意为难人家啊。你是我的妻子,我有责任教导你不要做错误的事情。不bī不催,还有几分人情在,能拉一把的时候他们不会忘记我们,但若是bī了催了太多次,人情就全没了。将心比心,换了你是不是这样?”

    吴十九娘无言以对。半晌方道:“我也是想让你立功,若是蒋家妹夫能够靠过来,以后不是……”

    “不可能了,蒋长扬和我们走的路不同。”李荇叹了口气,体贴地给她舀了半碗jī汤:“喝吧,你既然知道他们的为人,以后就不要再提这种事。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吴十九娘含着泪靠在他怀里喝汤:“我以后做事之前会更谨慎,更为人着想的。”她明白了一件事,求人也要分人分方式的。

    李荇轻轻mō了mō她的头发,低声道:“我知道你很聪明能干,嫁进来以后也帮了我不少忙。但我娶你,并不是因为你能在仕途上给我多大的帮助,所以你不必把这个当做责任和义务,你只要做我的妻子就好。快别哭了,哭伤心,对身体不好。”

    两滴大而晶莹的泪珠从吴十九娘的眼眶里滴落出来,她飞快地擦了,望着李荇甜甜一笑:“行之,其实我有时候真的是觉得有点累的,好多时候就有些羡慕丹娘了。但是,今日我觉着我其实也能过得很好,很轻松的。不管怎么样,行之都不会让我吃苦是不是?”

    李荇微微一笑,怜惜而肯定地道:“是”

    日子忽忽过去两三日,这一日牡丹正在研究吴十九娘送来的案头菊,寻思着是不是也在芳园nòng点名品菊huā来摆设摆设,不至于秋天太无趣。忽听宽儿来报:“汾王府派了一位嬷嬷来送帖子。”

    却是邀请牡丹去看参军戏的。那送帖子的嬷嬷姓臧,牡丹认得她是汾王妃身边比较得脸的,也曾看到过她sī底下和王夫人说话,二人表现得尚算亲热,知是王夫人的故人。于是便请臧嬷嬷吃茶,问汾王妃好,又同她打听汾王妃此番都请了谁。

    臧嬷嬷笑道:“客人不多,就是几个往昔相熟的。”又小声提醒牡丹:“其实是平阳郡公的生日,王妃不想叫太多人知晓,却又希望能热闹热闹,夫人不妨多备下几件稀罕的玩意儿。万一席中王妃主动提起,您就把它拿出来,若是不提,也就算了。”

    提前准备两件稀罕的小玩意做礼物,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不算是投机取巧讨好人吧?牡丹便谢了臧嬷嬷。臧嬷嬷却又笑道:“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讲。”

    牡丹讶异地道:“什么事?”她有一种直觉,仿佛这才是臧嬷嬷此来的真正目的。

    臧嬷嬷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笑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算是一个意外吧。奴婢和您说,是希望您心中有数,您可别有其他想法。”

    牡丹被她吊起胃口来,急道:“嬷嬷您快说呀。”

    臧嬷嬷便看了她身后的人一眼,牡丹忙示意林妈妈等人退下,臧嬷嬷这才低声道:“您们这段日子没有回国公府吧?”

    国公府?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牡丹心里一沉,轻轻摇了摇头:“我这段日子身子不适,就没有过去,只隔三差五让人送些东西过去,请请安什么的。不知嬷嬷可是有什么事?”送东西过去的人也没听说那边有什么事。

    臧嬷嬷便道:“那想必您也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那平阳郡公小四自从跟着陈氏去游了一回曲江池后,就总想出门,再不肯呆在家里了。但他性子又怪,不许人跟着,跟着的人只能远远吊着,看到他拿了人家的东西后就赶紧跟上去付钱,或是赔罪。饶是如此,他还是惹了祸。

    说到这里臧嬷嬷看了牡丹一眼,“他在曲江池边抢了一位姑娘的东西,被那位姑娘的同伴给打了。那位打了郡公的姑娘,恰好是国公府上的娘子。”

    “然后呢?”牡丹吸了一口气。不用问她也知道被抢东西的人一定是高端舒,打人的却是蒋云清。蒋云清这是不但她自己不肯嫁给小四,而且也不想让国公府的其他人得逞,抱着这样的心态彻底断了国公府的念头,可见她心里有多恨。只是牡丹不知道,前段日子老夫人尚且不肯放蒋云清出门,为何此番却又愿意放蒋云清和高端舒出门。这二人撞上小四,小四去抢东西,这一系列究竟是偶然的,还是故意设计的?这些她都不敢肯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蒋云清敢动手打人绝对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结果是小四还了蒋云清一巴掌。把蒋云清给打哭了,于是她又使劲搧了小四一巴掌,接着众人也就反应过来,赶上前来拉开,国公府的护着蒋云清上车,汾王府的则去劝小四。但小四则不依,一直就跟着蒋云清的马车到了国公府,蒋重出来请他进去,向他赔礼道歉,他进去了。看到向他赔礼道歉的蒋云清,伸手要打,蒋云清闭着眼睛随便他,他却不打了,轻轻拍了蒋云清的脸一下,随即转身走了。

    ORZ——牡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她估计当时蒋家众人肯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总体说来,假如蒋云清和高端舒是被安排了故意巧遇小四的,国公府就真是越来越自轻自贱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蒋云清这一巴掌总算是挣回了点脸面和自尊。只不知道蒋云清这回受的惩罚又是什么?但她相信蒋云清一定不会绝食了。

    臧嬷嬷看着牡丹:“所以这次王妃也和国公夫人、还有那位娘子下了帖子,其实也是想和她赔礼道歉。毕竟这件事是郡公不懂事,自己惹出来的,挨了那一巴掌也是……嗯那个,情有可原。”

    牡丹有些意外,这回汾王妃算是亲自给蒋云清下了帖子,老夫人定然又要豁出血本大力包装蒋云清了罢?但她就不知道蒋云清彼时会不会去,会采取什么方法反抗?

    臧嬷嬷却笑着起身:“今日叨扰得够久的了,老奴要告辞了。”

    牡丹忙叫林妈妈送她出去,随即抱着头哀叹。她拿不准汾王妃到底想怎样。只能猜汾王妃大概是听说了小四最终没有打蒋云清,而是轻轻拍了一拍,所以才对蒋云清生出了些兴趣。让蒋云清去,怕是想试探一下双方的反应,比如说小四对蒋云清是不是真的不同,蒋云清真正又是什么态度。毕竟小四这亲事与众不同,想找一个传宗接代的不难,但要找到一个他喜欢或者是感兴趣的人,又不太容易了。

    汾王妃尚且好办,不是个难缠的,那么陈氏呢?她那日看陈氏的样子,为了儿子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作为母亲,对一个动手打自己儿子的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吧?虽然给杜夫人也下了帖子,但杜夫人现在正装病中,定然不会去,最后还是要她领着蒋云清,那么蒋云清在汾王府遇到什么事,做了什么事,都要她来负责。所谓宴无好宴,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她没有猜错,沉寂许久的国公府很快也会有动静了。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就有婆子过来传话,请牡丹明日过去一趟,帮着选选蒋长义新房里要用的东西。理由是老夫人老了,不认得年轻人爱什么,而杜夫人又称病不回,蒋云清太嫩,也不懂,所以还是要请牡丹过去。

    牡丹想着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过去了,左右也是逃不过的,汾王妃故意使臧嬷嬷过来说这件事,想必也是希望她别不闻不问,便应了下来。

    是夜,蒋长扬归家,牡丹与他说了此事。蒋长扬半晌无语,和牡丹不同,他果断认定这事儿就是老夫人设计的,只不过是被蒋云清毫不留情地给破坏了。虽然心理上隔得远,他还是觉得脸红羞愧,最终叹道:“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有话要同国公爷说。”他该好好劝劝蒋重了,再不听劝,就是自取灭亡。

    牡丹见他满面疲惫,忙站到他身后给他轻轻róu肩:“怎么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些。”

    蒋长扬反手抱住她,把头靠在她xiōng前有意无意地蹭了几下,轻声道:“不,你要说。”

    牡丹被他蹭得痒痒的,便捧着他的头轻轻wěn下去,二人chún齿相依,纠缠良久,蒋长扬微微喘气,手便缠住了牡丹的腰肢,一直往下探去,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

    牡丹一愣,随即打了他的手背一巴掌,然后又红了脸,不敢看他,只轻轻点了点头。蒋长扬嘿嘿傻笑起来,在她脸上使劲啵了一口,猛地弹起:“我去沐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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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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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介绍:
这是一个奢靡开放的朝代,
世人皆爱牡丹,一掷千金。
她叫牡丹,人如其名,更有一手培育稀世牡丹的技能,只可惜被人当做了草。
幸亏她经得风吹经得雨打,经得严寒酷暑。
于是,她的人生注定艳丽风流。国色芳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色芳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色芳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