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全力诛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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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让如流处全力诛杀五皇子?”沈则敬听了沈宁的话语,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儿在说什么?
五皇子已经被皇上圈禁在皇子府了,和三皇子一样,非诏不得外出,等于是废了,就好像沈家的沈则熙一样,已经完了!
如今的五皇子,已经对沈家没有任何威胁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况且,诛杀皇嗣,这是多么严重的罪行,是大逆不道!
虽然沈家可以设计五皇子,但若要沈家派人去诛杀五皇子,那就不可以!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做法?
“父亲,虽然五皇子已经被圈禁了,但是难保他没有再出府的时候,万一皇上心软,我们沈家就麻烦了。我认为,趁着皇上对他心生不喜之际,正好趁乱杀了他,皇上也不会过多追究的。”沈宁说道。
皇嗣?想必上官长治现在在长泰帝心目中,已经是一个杂种了吧?
她一点都不认为沈家诛杀上官长治会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行,沈家这些年来做的事,藏兵器匠人、布局西燕、设计朝臣,有哪一件事情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呢?
设计皇嗣和诛杀皇嗣,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啊。
况且,沈宁认为,只有上官长治只有死了,沈家才会真正安全,她才算是真正赢了一局,只有他身死,沈家的危机才会过去!
这是沈宁心中最坚持的一点,这一世,沈家绝不能重蹈前世覆辙。
可是沈则敬仍坚决地摇摇头,他担心地看了沈宁一眼。再摇摇头,面色甚是忧虑。
“宁儿,为父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们沈家对付五皇子,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杀了五皇子。而是为了沈家的局面和将来。现在五皇子已经被圈禁,他已经不是沈家的敌人了,沈家不会去谋害一个已经落败的皇子,这样,师出无名!”
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五皇子?正如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对五皇子府有这么深的忌惮一样。
五皇子势盛的时候。沈家都没有害怕过。如今他只是一个落败的皇子,沈家根本就没有必要做到那一步,冒险沾上诛杀皇嗣的污名。
“父亲……皇上的心思父亲还没推测得到吗?就算现在五皇子被圈禁,势力被剪得一干二净。说不定皇上不久就会改变心思了。只要帝心尚在,五皇子要翻身又有什么难事呢?”沈宁i低低叫道。
她同样不明白,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拒绝这个提议,对沈家而言,这个才是安枕无忧的决定。
“不!宁儿。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对五皇子如此忌惮和仇恨,但是沈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安心在鉴华堂上课,这个事情不能再想了!”
听了沈宁 的坚持,沈则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恐惧,这个女儿近来表现和平时不一样。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得去和鸣轩走一趟了。
“父亲……”见沈则敬欲结束这次讨论,沈宁不甘地叫道,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沈则敬。
她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沈华善,焦急而求救地看着他,想请他发表看法,希望他赞同自己的做法。
上官长治一定要死,只有他死了,沈家才能真正安全!
“宁儿,你父亲说的话很有道理。师出无名,沈家不可能派人去杀了五皇子,就算他现在多为皇上不喜,沈家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李妃和李斯年做了那样的事,五皇子复起的可能性等于没有了,皇上绝对不会忘记春熙宫中的事,五皇子对沈家已经么没有威胁了。”沈华善摇摇头,开口却是反对的。
“撇开这一点不论,就只说五皇子活着,对我们沈家是最有利的。须防人不仁,只要这几个皇子活着,将来就算十二皇子登上皇位,也会继续有警醒忌惮之心!他会担心这些皇子会继续争夺他的皇位,只有这样,才会对拥护他上位的大臣多几分恻隐和感念,沈家才会更安全。”
沈华善是赞同儿子沈则敬的说法的,他认为在这个时候,沈家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沈华善虽然不在意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名,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况且,历朝历代,天下定忠臣终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不希望沈家有朝一日也会是那样,他得为沈家留有后着。
沈宁看着坚决的父亲和祖父,他们现在,是留了上官长治一命,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可是,前一世,他们都是被上官长治杀死的,就连沈家百余口男丁,也都是死在上官长治手上!
上官长治对他们、对沈氏,可有仁慈过?
上官长治,灭了沈氏一族,断了吴越沈氏的生机,将自己囚禁冷宫十七年,沈家,怎么会没有理由杀了他?
杀他的理由,太足够了!
恍惚间,沈宁似乎又感觉到了长春宫的阴冷和黑暗,也仿佛见到了沈氏一族人头落地的惨况。
失去亲人的恐惧,永无止境的绝望,让她打了个冷颤。这样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分不清前世今生。
总之,为了沈家的安全,上官长治一定要死!
沈宁眼神错乱,似是涣散,却又似再坚定不过。她声音低沉语速缓慢地说起来,甚至可以算得上一字一顿,让沈华善和沈则敬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的话语。
“前一世,沈家就是灭于上官长治之手。长泰帝三十八年,沈华善献《承平八策》,助五皇子上官长治得皇上欢心;长泰四十二年,陇右卫将军沈则思在北疆乱战时中箭身亡……正昭三年,七月十二,褫沈华善一等承恩公爵,移大理寺,下狱;七月十四 罢沈则敬岭南道观察使职 以其渎职。下狱;七月十九 沈氏一族男丁无论年幼以谋反罪全部问斩。沈家如同朝露一样在大永消失……”
沈宁寥落地说道,语气不悲不喜。
待沈华善和沈则敬听清了她所说的内容后,脸色都煞白了。她在说什么?
“沈家灭族之后,童谣传遍了京兆的街头巷尾。童音在唱:吴越沈。七月沉,荣华富贵萍无根……”沈宁面目表情,继续说道。
“而我,则因为在后宫行巫蛊之罪被废,从此被囚禁在长春宫,而且一关就是十七年。我前一天还在长春冷宫里等国丧的,一觉醒过来后。就回到了长泰三十五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却知道,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不是在做噩梦!沈家百余口男丁,都是上官长治下令诛杀的啊!他一定要死了!为了给沈家百余口偿命。上官长治一定要死!”
最后,沈宁哀哀地哭叫道,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前世的绝望、重生以来的步步唯艰、柳暗花阴的苦楚,使得她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
哀哭之余,她也觉得心头的大石似乎轻了很多。终于说出来了,自己这个隐藏得最大的秘密,终于对着最敬最亲的祖父和父亲说出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祖父和父亲,听了这些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她终于说出来了,终于可以说出她为什么这么忌惮和仇恨上官长治了,也终于可以说出来,为什么她看起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皆因,她是前一世之人啊。
上官长治是一定要死的啊!
沈华善和沈则敬感到喉头干涩,他们看着痛哭不止的沈宁,艰难地想说出话来:“宁儿……你说的……什么前世……沈家灭族……”却断断续续,不能成句。
沈宁说的这些话,比当初这两人得知李妃和李斯年私通的消息更加震撼,他而且是攸关自身、攸关整个沈家,沈华善和沈则敬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知道《承平八策》?”良久,沈华善才定下心神,沉吟着问出了一句。
如果不是他话语中的轻颤,他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紧张和慌乱。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是思过处的从善伯祖所写的。其实还有《定乱八策》,是伯祖穷尽一生智慧写的,可惜在沈家被抄家之后,不知所踪,伯祖也被金吾卫截杀了。”沈宁说道,语带哭音。
“所以你一早知道和苑有密道?应南图只是个幌子?”沈则敬接着问道,他和沈华善一样慌乱,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下意识地随便找了话题来问沈宁。
“是的,我知道。密道是长泰四十年皇后重修和苑的时候,工部郎中黄易发现的。”沈宁回答道,抹了一下眼泪。
“所以你也知道东郊会发生大地动?”沈华善继续问题,试图通过这些问题来平息自己震撼的心思。
如果孙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那么……他也不知道“那么”该怎么做了。
“不,我不知道,前一世时,东郊并没有发生大地动。这个事情,是前世没有的。”沈宁继续回答道,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真痛啊,回忆起上一世的事情,沈宁仍觉得痛不可抑。灭族之恨,杀子之痛,囚禁之仇,都是因为他啊!
他在可以不死?
接下来,沈华善和沈宁又问了沈宁不少事情,不论沈华善和沈则敬问了什么,沈宁都一一如实作答。
所有的事情,她知道的她经历的,都一一摊在沈华善和沈则敬面前,在说到正昭三年的事情,她又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前一世发生过的事情,今生也在发生着……前一世沈家被上官长治灭族,这一生,上官长治必须死!”沈宁哭喊道。
这是她心中的执念,也成为她心中的梦霾,她惧怕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挣扎,上官长治都还能死里逃生,最后会灭了沈家。
“……”沈华善和沈则敬看着痛哭的沈宁,想说什么,却哑口无言。
沈则敬顾不得沈宁已经及笄了,忍不住搂住了她,低低地安慰道:“宁儿,别怕,父亲和祖父都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感到一阵阵心疼。
原来,自己一直以为聪慧的女儿,一直以为这个女儿有过人之处和先见之明,还在为她的与众不同而感到欣慰和高兴,原来,她曾经历了那样残酷的过程!
这所谓的先见之明,是她前一世用了鲜血和眼泪换来了,光听她这么描述,就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如何惨烈,更何况这个女儿是亲身经历的?
灭族、囚禁,沈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伤害!
沈华善心中的惊涛骇浪翻滚不止,沈宁描述的前世,沈家最后被灭族,这一世,沈家还会这样吗?沈华善久久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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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发展到这里,说出前世今生,应该还是合理的吧?
第两百二十三章 顺势而行
沈华善和沈则敬自听了沈宁所说的前世今生后,心情就没有平静过。
在这之前,他们从来就不信什么前世今生!虽然沈家每年礼佛笃信因果,却不迷信因果,更何况沈宁这样的情况,却是他们以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他们都被震住了。
他们不愿意相信沈家前一世曾经发生那样的事情,曾是那样惨烈的结果,但是沈宁的话语和情状,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曾发生过的,都是真的!
一连几日,沈华善和沈则敬各有所思,而沈宁,在说出自己乃是重生的这个秘密之后,她觉得如释重负。
这是她隐忍至久的秘密,本来早就应该对家人说的了,但是因为自己的迟疑和顾虑,拖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终于说出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在鉴华堂上课的时候,都是面带笑意的。
这晚,沈华善和沈则敬在书房谈话之后,终于找来了沈宁。
他们已经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了,沈宁是前世今生的关键,她就是逃脱轮回的那一个人,也就是带来巨大变数的那一个人。
这一点,他们已经意识到了。
当沈宁来到书房的时候,沈华善和沈则敬的神色已经很平静了,他们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无若无的笑意。
想到这个孙女前世今生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沈华善和沈则敬都止不住心疼,原来少年聪慧是用那么残酷的事实成就的,所以沈华善见到沈宁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你受苦了。”
他的语气饱含心疼,又有一种深深的悲悯,令沈宁一愣。
“为父不知道,你曾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为父还在欣慰你的聪慧,孩子,你受苦了。”沈则敬也说道。
自从知道这个事情之后。这种对沈宁的心疼一直在沈则敬心中盘桓不去。
“这些事情,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例如应南图?”沈华善继续说话了。问了最重要的事情。
沈宁所说的事情太重要,涉及前世今生,这对沈家来说或许是个幸事。但在有心人看来,她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种能力,多少人渴望得到?包括皇上!
为了得到沈宁,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迫害、设计、囚禁;如果他们得不到,就会说她是妖魔是鬼怪,一定会把她毁了!
若是这个事情扬出去了,自己这个孙女将会遭遇什么。他不用想都可以知道。
“没有,孙女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连母亲也没有说。就只是告诉了祖父和父亲。”沈宁摇摇头,肯定地回道。
这个事情太过重要,她从来不敢对别人说的。就连自己的家人,她都是现在才敢说,怎么可能会说出去呢?
“没有就好,这个事情太重要,绝对不能外泄!就连你母亲。以后都不能说。就只能是我们三个人知道。将来就算嫁给了应南图,也不能说!你不知道将来的事,也不知道前世的事,我们也都是一样,知道吗?”沈则敬说道,语气中有强硬的命令。
心疼过后,他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危机,沈宁所知的一切,一定是要保密。无关信任与否,沈宁说的事情太匪夷所思又太过重要,所以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女儿晓得了,父亲请放心。女儿绝对不会再说这事的只言片语。”沈宁信誓道,这一点审慎之心,她还是有的。
“你说,前一世,敬儿的考课是出事了的?敬儿被贬职岭南?”开场白过去之后,沈华善开始询问正经事了。
他这些天已经将沈宁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综合了所有的事情,他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悟出了一个重要道理。
此番,是为了向沈宁再次求证。
“是的,长泰帝三十六年的考课,从考功司员外郎顾梓程出事开始,牵涉出西宁道、河内道几件大事,除了吏部官员,还涉及了河南刺史、湖北刺史等一系列官员,这就是‘经亘之案’,父亲就是因为此事被贬职南岭。直到三十八立下平韶之乱的大功,才又返回京兆的。”沈宁说道,这些事情她都说过的了,祖父为何还要再问?
“哦,是这样。前一世,应南图是早夭的?”沈华善点点头,再继续问道,他已经确信了自己的结论是正确的了。
“是的,应南图在长泰三十六的时候就过世了。如果我推测没有错的话,他在前世是死于清平侯继夫人之手。我让秋梧赶去安靖镇,才将他救了下来的。”沈宁回答道。
就因为这个事情,她和应南图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个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安靖的那片红叶,还夹在《太祖实录》中呢。
“那东郊大地动前世没有发生,你记得很清楚?”这下换沈则敬问话了,他的眼神清澈而明亮。
父亲的问话,也令他想到了一个结论,他敢肯定自己结论是正确的。
“是的,没有发生过。如果早就知道,我就会一早告诉祖父和父亲了,东郊大地动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百姓受苦了。”
沈宁想到东郊大地动的惨况,慈幼局虽然已经建起来了,但也是杯水车薪。从受灾的情况来看,没有三五年,东郊的百姓是不会过上好日子的了。
“前一世,是五皇子最终登上皇位?是为后来的正昭帝?”沈则敬没有停顿,又问了沈宁这个问题。
“是啊,他在长泰帝四十五年在灵前即位,第二年改元,是为正昭元年,他自号正昭帝。”
又正又昭,正是因为他非嫡非长,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六叔沈则儒为他编《正昭实录》,为他隐恶褒善。可是只隔了三年,他就将沈家灭族了。
沈华善和沈则敬这这下都没有开口了,他们陷入了沉默之中,显然正在思考沈宁所说的话语。试图将结论和道理向沈宁陈述。当然,也是为了告诉他们自己。
沉吟良久,末了竟然是沈则敬最先开口的。而且他是笑着说的。
“宁儿,按照你的描述。为父本应该因考课之事被贬职岭南的,可是我安然渡过了考课,而且还因考课表现升为吏部郎中,现在是京兆少尹;前世,你祖父在河内道治水无功反而有过,但是今生他和徐有贞想出置水门、开支河、浚河道的治水三策,还入主中书省。成为中书侍郎。”
顿了顿,沈则敬继续说道:“前世,你及笄之后就嫁给了五皇子,但是。现在和你定亲的是应南图,他没有在三十六年死去,还将成为你的相公;你说五皇子会成为太子,然后成为皇帝,但是。现在五皇子被圈禁,他成为太子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他怎么可能会成为将来的正昭帝?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上官长治就是沈家最大的敌人,是他最后灭了沈家的,所以这一世。沈家绝对不能放过他!
除此之外,还说明了什么?沈宁的眼神幽深起来,父亲想说什么?她抬起头,等待沈则敬继续说话。
“这说明:许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而原本没有的事情已经出现,前世和今生,已经不一样了!前一世沈家的结局,不会是这一生沈家的结局!”
“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就是你!你就是那个变数!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而发生了改变。其实从你重生以来,也就是从长泰三十五年三月开始,事情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朝着和前世不一样的方向运行。总之,今生命运、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沈则敬笑着说道,这就是他的结论,所以根本就无须畏惧!
“敬儿说的很有道理,今生事情已经发生变化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根据事情的具体走向,来制定相应的计划。宁儿,可以知道未来的大致走向,是一种幸运。可以趋吉避凶,却不能囿于此,更不能被前世的经历影响今生的生活。”这下换沈华善接着说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个道理。你前世所经历的,和今生所经历的,已然不同!只有把前世的经历用来打底,今生的经历认真审慎地过,才不枉你重生了这一回。”沈华善补充说道,将沈则敬的结论变成了道理。
“说到底,命运,不是既定的,不是可知的,但,却是我们可以把握和掌控的。命运不会一成不变,就算你前生经历过了类似的事情,今生也不一定会走一样的路,我们要审慎对待每一步要走的路,才能把握到命运。”
“命运,其实就是每个人生存的造化!却不是依赖前世,按照前世的轨迹去走,它是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的,明白吗?”沈华善继续说道。
把这种知道前世的幸运转化成今生的造化,才是他想说的道理。
“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们要根据事情的具体变化来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我们认为,五皇子被圈禁比杀了他更好,是因为,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活着,对沈家才最为有利的。”
“其一,杀他,师出无名,不是占了大义,这样的事情就算做了,终究不是正道;其二,天下定,忠臣终,留着他们,也是防着将来的太子,免得沈家重复前世的蹈辙。知道过去未来,却不执着于过去未来,这才是正确之道。你,明白吗?”沈华善的语音如响鼓重雷,击进了沈宁的心里。
知道过去未来,却不执着于过去未来,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事情已经改变了,今生和前世,已经不一样了!
一直到如今,我是不是太执着于前世了?——沈宁沉思着,反省着,良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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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四章 奸臣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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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道理,沈宁一直在思考,思考前世和今生的异同,也尝试着放下对过去的执着。
时间,在静静流淌,转眼,就到一年之末了。
过年之前,因为春熙宫之事空缺出来的几个重要职务,陆续补充完毕了。
新任中书侍郎楼乐封原是泰州刺史,泰州是三大上州之一,楼乐封原是从三品,他的升迁倒也正常。
接替户部尚书的人选就令人有些讶异了,甚至他们感到不可置信,因为接替郑濮存的人选正是户部侍郎江成海!从侍郎到尚书,他连升了两等,皇恩实是非常。
沈华善和江成海一向交好,江成海和溪山俞氏结了亲家,这绕来绕去的,沈华善和江成海也成亲戚了。对于他的升迁,沈华善感到很高兴,也没感到意外。
江成海在户部八年之久,就算他尚未够等第,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接手郑濮存的位置了。所以吏部尚书温珪章才会向长泰帝建议了这个人选,江成海定能胜任户部尚书一职的。
楼乐封也是长泰帝的老臣了,其“貌寝威严”,形似钟馗,然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更重要的是,此人善体察圣意,基本就有没有违逆过长泰帝的意思。
楼乐封虽说有些谀臣之嫌,但和这样官员共事,沈华善却很放心。因为这样的人极聪明,向来明哲保身为上,一般的事情,他们都不会过问参与,更何况夺嫡这样的事情?
楼乐封只看圣意,也就是说,他不会偏帮任何一个皇子。其实。只要站在中间,这对十二皇子和沈家来说,就是一个大帮助了。
自从五皇子被圈禁之后。这京兆局势就是二皇子一个人的事情了,虽然他才能平庸。却是京兆众官员心目中唯一的储君人选了,因为成年的皇子只有他一人了。
甚至有官员在想,三皇子、五皇子相继被圈禁,当中会不会有五皇子的手脚。只不过,成王败寇,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二皇子府已经诞下两个皇孙。陈知浩丁忧结束,重新接任了兵部尚书一职,这些,对二皇子的势力都是极大的相助。但是二皇子府依然低调,就算形势一片大好,他们也不敢再言请立太子之事。
二皇子只专心去紫宸殿给长泰帝请安,绝口不提立太子之事,陈知浩和张星华等人早就提点过他了:只要他不犯错误。论长论尊,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了!
关键是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二皇子府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赢了。
就连延禧宫的德妃。也变得低调沉默起来,脸上永远是那副恬淡的笑容,除了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连御花园也不多待,整日闭在延禧宫不出。
德妃已经学乖了,只要她不惹事,别人就奈何她不得。这一点,令慕妃、容妃等人又气又恨。
坤宁宫内,一众妃嫔正齐聚坤宁宫给皇后请安,这是坤宁宫每五日一次例行出现的画面。
贤妃、李妃这两个位高的妃子先后出事,使得年轻位低的妃嫔对德妃、慕妃、容妃这三个居高位却平安无事妃子多了几分好奇。
“听说那新任中书侍郎貌甚寝,形似钟馗,真真笑死了。听说以前的中书侍郎李斯年相貌是极其俊雅的,这对比好明显啊……”
说话的是梦贵人,她年轻貌美又性情率直,最近很得长泰帝宠爱,加上入宫不久,说话就这么没遮没掩。
皇后一听到她提及李斯年,心里就不太舒服,原本就威严的面孔看起来更加难以亲近。
李妃死、五皇子被圈,娘家兄长的谋算全部落空,幸好娘家兄长谨慎,趁着李家混乱之时拿走了那些往来的书信凭证,不然也难逃被皇上追究的命运。
原本蒋家是支持五皇子的,皇后也为五皇子说了不少好话,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妹妹快别说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讨论的。”容妃笑着说道,眼神却有些悲悯。
梦贵人这样天真的性子,能在这噬人的后宫生存多久?她很怀疑。
“姐姐,说起来,五皇子出了事,二皇子得到最大的好处,不知春熙宫中的事情,姐姐有没有份呢?”慕妃说道。
她看着德妃脸上恬淡的笑意就觉得刺目。佛容蛇心,说的就是这样的人,自己终生都不能再有孕,她却儿孙绕膝,甚至有可能成为圣母皇太后,这多不公平!
“你……”德妃听到慕妃这么刺自己,忍不住想发火,可是随即想起了这是在坤宁宫,自己还要听从皇儿的话,低调为主。
只要想着,便努力压抑住怒火,只冷冷地瞥了慕妃一眼,心里恨恨在想:等着自己成了圣母皇太后,第一个就是拿慕妃这个贱人开刀!
容妃不着痕迹地看了德妃一眼,见她眼中虽有沉沉怒火,却没有说什么话,那副懒得理睬的样子显示她内心的自信。
也是,这京兆之中,成年的皇子就只得二皇子了,他是一人独大了!难怪德妃这样自信,那个位置就在眼前了,只等二皇子被立为太子,她就什么憋屈之气都报了,到时慕妃及所有妃嫔就会匍匐在她脚下了。
可惜,那个位置就算是在眼前了,也不见得一定是你的。你以为一定可以得到的东西,说不定瞬间就脱手离开了。容妃在内里讥笑了一声。
虽然她的皇儿只有十四岁,但是皇上春秋鼎盛,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呢,只要二皇子一日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就一日未有定局!
眼看她起朱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谁说得准呢!
这后宫幽深之中,个人自有心事和谋算。朝暾宫内的慕妃,似笑非笑。
今日坤宁宫请安。提到李妃和五皇子之事,令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皇儿。李妃是死了。五皇子是被圈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德儿,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离开自己的时候,才十一岁啊!那么小,平素精致如画的面孔却扭曲不已,急喘着气,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自己。
直至今日,慕妃都时常听见皇儿临死之前的那一声声痛呼:“母妃……我痛……母妃……我痛……”
真是痛啊,慕妃笑着,眼中有止不住的泪。谁怜慈母之心?
圈禁就完了吗?不!还没有完。很快,不用太久,我一定会送他下去陪皇儿!
还有德妃,落了我的胎,让我再也不能拥有一个孩儿。这样的仇恨,我一定要报!二皇子想登上那个位置?德妃想做圣母皇太后?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慕妃笑中有泪,眼神渐渐坚定和凶狠。
“皇儿,春熙宫中的事,你都看清楚了吗?上一刻是意气风发位极人前。下一刻可能就要身首异处!你要永远记得,身在这皇家,你绝对不能有半点轻心,也不能有半步差池!”
“不然,你就会被抓住把柄和弱点,别人就会利用这些把柄和弱点对付你。就像我们利用李妃的弱点对付五皇子一样!你要记得 ,你可以依靠他们利用他们,却不能信任他们,更要提防他们!”
钟粹宫内,容妃神情肃穆地对十二皇子上官景安说道。
今晚长泰帝没有翻她的牌子,所以她有时间来教导皇儿。早前春熙宫中的谋划,容妃告诉了他,让他静静地观察着,究竟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也让他警醒着,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是一个身在后宫的母亲对自己皇儿的实际教导!
十四岁的上官景安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如今听了容妃的话,心里忍不住一阵惊惧。李妃身死、五皇兄被圈禁,都是因为沈家和自己母妃的谋划,太可怕太深刻了!
这个事情,在这个少年的心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一生都记住这个事情。此后他的一生,都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尤其是对沈家有着深深的忌惮!
沈家的强大和可怕,直到他驾崩,他都没有忘记过。
此刻,沈家不知道他们要辅助的十二皇子是何等心思,沈华善和沈则敬在沉思沈宁所说的前一世。
有了沈宁所说的前一世,他们有了更多的警醒和思考,也怕会重蹈覆辙,怎样为家族铺一条正确的道路,成为他们思考的重中之重。
我命由我不由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要掌握好,真的是不容易!
从龙之功,也会被灭门,无论花了多少心力辅助皇子上位,到了最后,也免不了被猜忌被压制,但是,如果不辅助十二皇子,沈家这个时候还能急流勇退吗?
如果要退,要退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合适的呢?这个时候转而支持二皇子?不对,不能!
皇上的心思根本从来就不在二皇子那里,而且二皇子志大才疏,跟着他,沈家不会有好日子过。
究竟,走怎样一条路对沈家来说才是最好的呢?可保家族兴盛又免遭上位者猜忌诛杀?那条路,在哪里呢?
沈华善想起自己的兄长,想起溪山的俞谨之,想起沈家这些年在北疆和西燕的布局,一个早就隐藏在心底却从不敢正视的答案,兄长沈从善和姻亲俞谨之隐约暗示的答案,缓慢地出现在他眼前。
虽然直到现在,沈华善都不敢坚定和直说这个念头,但是这个念头一直没有离去。
取而代之,谋朝篡位,奸臣至极,沈家,真的要到哪一步吗?
沈华善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若是天下乱局起,沈家又将如何是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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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五章 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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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泰三十九年的除夕,在沈家众人一片沉寂中到来。
自从沈则熙出事之后,沈家众人就极少欢笑玩闹了,不是他们心有忧愁,而是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专注的事情,令他们无法分神去感受和参与这过年的热闹。
沈宁反而是最优悠的,她已经从前世的纠结和执着之中转过弯来了,所谓心远天地宽,现在的她,感觉是最平静的时候。
青竹居的琴棋书画四大丫鬟,已经将青竹居装扮一新了,春诗和秋歌这两个管事,将青竹居上下打点得妥妥当当,不用沈宁操半点心。
应南图也派人送来了丰厚的年礼,他现在还在西宁道游历,他离开京兆,已经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来,沈家发生了不少事情,虽然他远在西燕,却也让陈成帮了不少忙,令沈宁觉得他从未远离,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应南图眼含情意的样子,沈宁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感觉心口微微发热。
除夕到来之前,沈家去户部尚书江成海家喝了喜酒,江成海的嫡孙女江芝兰远嫁溪山,算起辈分来,沈俞氏还是江芝兰的姑祖母呢。
这一次溪山俞氏只来了接亲的俞平音,他正是舅舅俞正道的嫡孙子。
俞家和江家的婚事在年中之时定下的,俞家想着俞谨之年纪大了,若有变故,一等就是三年的时间,这对俞氏、江家都不好,因此两家商定尽早将婚事办了。
见到俞平音,沈宁便想起了舅舅俞正道,他也是她的师傅。沈宁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受益匪浅。
舅舅说所谓纵横之术,就是谋算人心之道。经历了春熙宫一事,沈宁才对这话开始有所了解。
如果不是算到李斯年的心思。她也不会想到这个局,自然也就不能将李妃、上官长治也算入局中,沈家又怎么会从断臂之中缓过一口气呢?
想到被圈禁在五皇子府中的上官长治,沈宁对舅舅俞正道更加感激了。
沈俞氏对俞平音是很亲切的,她想到了早前见到自己的父亲,也想到了多年未见的母亲和兄长嫂嫂们,想着等京兆的局势平稳一些。就回溪山探望父母去。
现在,储君尚未落定,沈家要做的事情还不少,沈俞氏知道沈家和容妃的结盟。在这个时候。若无紧要大事,她是不会离开京兆的,她还得坐镇沈家后院呢。
沈俞氏正想着回溪山的事情,二媳妇沈成氏就带这孙子沈庆敏来和鸣轩请安了。
七个月大的沈庆敏已经开始学爬了,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逗得沈俞氏没有心思再想溪山的事情,却忍不住想起了沈余宪和沈安氏。
早前湘州来书信了,沈余宪和沈安氏今年是不能回京兆过年了,因为沈安氏还在坐月子当中,十二月初的时候。她产下了沈余宪的第三子沈庆恭,当然不能长途跋涉了。
“祖母,祖母,今日先生夸我的字写得好,明年父亲和母亲回来的时候,我会写得更好的。”五岁的沈庆德早就开蒙了,现在正在族学中跟随先生学临字呢。
他已经颇懂事了,知道沈余宪和沈安氏不能回京兆,反而这么开解沈俞氏,连沈余泽也连声叫着祖母祖母,和小叔沈余宸两个人一同抹了抹口水。
看到这些小孩儿,沈俞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家之幸,在于家人和乐康健,这样就足够了。
沈俞氏笑着,夹杂着小孩儿的笑闹声,和鸣轩过年的喜庆氛围也浓重了不少。
沈华善没有心思感受过年的氛围,他正和沈开善等人在书房讨论着京兆的局势,计划明年的安排。
沈开善致仕之后,没有回杭州祖宅,而是留在了京兆。
他的夫人沈顾氏,在沈则熙出事之前就已经出家了,割断尘缘从此云游四海。沈开善不愿回到杭州睹物思人,留在京兆,也可以帮助沈华善判断京兆的局势,以弥补沈则熙给沈家带来的损失。
“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估计忍不了多久了。太子薨已经快两年的,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长时无储君,这是国祚攸关的事情。皇上就算不想立太子,也要顾忌着臣下的反应。礼部可是有不少顽固的,还有宗正、太常的官员,也会极力促立太子的。”
这京兆的局势其实不用怎么判断了,已经很明显了,二皇子一家独大,育有两个皇孙,又有太仆少卿张星华、兵部尚书陈知浩作为后盾,已经没有皇子能和二皇子竞争的了。
想必京兆所有官员都是这样想的,若是朝臣上下一心请立二皇子为太子,皇上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是啊,就算皇上心目中的储君人选是十二皇子,恐怕也会迫于形势。可惜陈知浩复出后,二皇子就学聪明了,现在什么事都不做,就等着立太子了。容妃已经多次召见宁儿了,她心里是很着急的。如果二皇子一直不犯错,局面真是不好说。”
沈则儒也皱了皱眉头,国子监有不少官员都在讨论储君的问题,可见储君人选,是目前京兆官员最关注的事情了。
“看来,这局势对十二皇子、对我们沈家真的是很不利啊。”沈华善抚了抚胡子,这一句既是总结又是废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现在要做的就是消除这种不利,不然大家也不会齐聚在沈华善书房里讨论。
“其实也不用怕,帝心在哪里,我们就跟着帝心走。就算那个位置看起来是二皇子的,只要他一日没有坐上那个位置,十二皇子一日都有机会。”沈则敬说道,他想起了沈宁说的前一世。
前一世,沈宁二皇子落败还在五皇子之前,帝位之争根本就没有他什么事,虽然前世今生有变故,但某些事情走向还是有它的道理的。
沈则敬认为二皇子才能的确平庸。这些年也没见在朝堂上有什么作为,要把他拉下来也不难。
“既然他一直不犯错误,那么我们给他制造点错误就是了。”沈开善提出了一个方向。沈家顺着这个方向去走,一定会有办法的。
现在宫里的容妃催得紧。过年之后是什么的局势谁也说不清楚,沈家也要抓紧了。
“越是紧急的时候,越是急不得。我们一定要耐心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就好像等待春熙宫中的时机一样,千万不能着急。且看过了年朝官们有何反应再说,这个是急不来的。”沈华善谨慎地说道。
给二皇子下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何况他身后还有张星华和陈知浩。这两个人都是朝中重臣,家族又根基甚深,特别是陈知浩此人善谋能断,没有十足的把握。沈华善不敢妄动。
“西燕那边有什么消息?”见众人没有再说话,沈华善问沈余宏。
原本沈余益过年就要回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西燕那边突然戒严了!
西燕的官员已经和西宁道边上的大永茶马司官员打了招呼,说是国有要事。这互市得罢市三期,所以就连一早等候在西宁边境的沈余同都无法送进西燕,这个事情,同样令沈华善忧心。
“尚未有消息,孙儿估计西燕皇室肯定出事了。不知道出事的西燕皇帝司马政还是西燕太子司马昊。”沈余宏说道。
西燕的局势也不明朗的。从沈余益之前传回来的消息看来,西燕废太子和现太子司马昊之间一直在争斗,司马政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病重之时又想起了废太子的种种好处来了,也不知道西燕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西燕戒严,十之**和皇室争端有关,因此沈余益回不来,沈余同也过不去,现在王姨娘以泪度日要生要死的,闹得沈则远一房的过年心情都没有了。
众人一时沉默,如果西燕政局有变,那么沈余益他们的安全就难以保证,动乱之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现在沈余益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吉凶未卜。
就在这个时候,如流处的连山匆匆带着密信敲响了沈华善书房的门,这是西燕传回来的书信,守在西宁道的如流处人员是一刻不停将它送进京兆的。
“司马昊登位了!”沈则敬快速拆了信,然后说了这么一句,正如他们所料的一样,西燕政局有变了。
西燕皇帝司马政崩天,太子司马昊灵前即位,太子司马昊一上位,就用血腥手段镇压了意欲夺位的前太子,西燕官员也大换血,司马昊下令边关戒严,就是为了平息内乱。
虽然沈余益他们出不来,但是风潮大街总体平静,他们的安全也无虞,只等局势平稳了再另谋替代之事。
沈华善的眉头皱了起来,沈余益他们安全这令他们放心不少,但是司马昊登位,对大永有没有影响?鸿胪寺知道这个消息了吗?皇上会有什么反应?
司马昊去年曾出使大永,根据燕诚公主的事情推测,司马昊和上官长治曾有过秘密约定,甚至他们有可能已结盟。司马昊登位,上官长治会咸鱼翻生吗?
司马昊表面上骄纵横逸,实则心狠手辣,他登基之后,大永和西燕的关系还能保持那么友好吗?互市停、战争起,这样的状况会不会再次出现?
这种种担忧,在沈华善心里浮起。
待他从沈宁口中得知西燕和大永会在三年后再起战争之后,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三年战争起,这在前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会不会再次发生?
沈华善不知道怎么判断,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就算战争起,也能保证大永有一战之力,百姓免遭涂炭。
西燕有变,京兆局势未定,沈家就在这重重忧虑中,迎来了长泰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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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六 谜团迭起
过年之后的朝局,猛然热闹起来。西燕变天的消息已经传回京兆了,鸿胪寺卿穆修己第一时间就向长泰帝禀告了这个事情,连同互市暂停、边境戒严的消息,也一同上呈长泰帝。
西燕政局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大永会受到怎样的影响?——这是朝官讨论的事情,也是长泰帝忧心的事情。
中书侍郎沈华善、兵部尚书陈知浩等官员很快就向长泰帝建议了:吏治和军卫,都要有警惕之心,也要有能战之力!
根据这些官员的建议,长泰帝急令西宁道观察使谢同甫和西宁卫大将军彭明义密切关注西燕局势的变化,相事而行,以保证西宁道安宁和稳定为第一要务;又急令户部、兵部往西宁道运送了军粮、弓弩、等辎重物品。
整个架势,看起来大永和西燕有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京兆官员忧心忡忡,虽然西宁道离京兆甚远,但是若是边境不宁、西燕入侵,大永政局也肯定受到震荡,他们怎么能够安坐京兆呢?
二皇子一系的官员尤其紧张,原本他们都打算过年之后就请立二皇子为太子的,现在出了西燕的事情,京兆官员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实在不能再提请立太子的事了。
就算提了,皇上也不会答应,还会引起朝官的怒意,还会毁了二皇子的大好局面,这事绝对做不得!
“舅父,真的是不能提吗?上官长治皱了皱眉,这样问道,眼神也变得难耐和凶狠。
自从上官长治被圈之后,那个位置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现在就差把它拿出来,名正言顺地展示给大家看。没想到现在横插了西燕这样的事情过来。请立太子之事迟迟没能提上朝堂,这令上官承佑感到憋屈!
德太子病弱之时,上官承佑就觉得那个位置就应该是自己的。等了这么多年,德太子终于薨了!如今又等了两年。他快要等不下去了!
这没完没了的,什么时候父皇才会颁下立他为太子的旨意?
“殿下,稍安勿躁。现在朝臣忧心西燕政局,真不是请立太子的时候。殿下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何妨再等多一两个月?论长论尊,太子都是非殿下莫属的,已经没皇子和殿下争了。殿下现在绝对不能心急。”
张星华说道。虽然他也感到时不与我,但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二皇子还是等得起的。
“殿下切勿忧心,微臣估计。西燕政局对大永的影响有限。司马昊刚刚登基不久,最需要的就是安定,也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他需要时间来收拢西燕的势力,也需要时间来平定西燕的局面,所以目前西燕绝对不会对大永开站的。虽然西宁卫已经做足了架势。但是肯定会没事。互市必定重开,边关也会取消戒严,殿下只须耐心地等待一两个月就好。”
陈知浩也在一旁说道,对于西燕局势的判断,他还是很有信心的。除非司马昊不想再做西燕皇帝了。不然他一定会继续和大永保持友好。
上官承佑听了陈知浩的话语,眉头也略微松了一些。
那就只能再等一两个月了,两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也就是去紫宸殿多请几次安,他还是等得起的。
陈知浩的预计并没有错,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西燕就派使者送来了国书,国书道西燕新皇司马昊会秉承西燕先帝司马政的意旨,继续和大永保持和睦有好的关系。
国书上,司马昊回忆了西燕和大永交好的过往,也感念了两国使者的往来,道四年前大永使者到来给西燕带来了诸多福音,而前年他出使大永,也得益良多,西燕和大永的关系如兄弟和睦如良朋亲厚等等。
除了这样的门面话语,司马昊还表示西燕和大永的互市会在下个月重开,西燕边境的戒严令,也会撤销,同时还对大永发出邀请:西燕热烈欢迎大永使团的来访,促进两国的交流和友好。
司马昊还特别问候了五皇子上官长治,道五皇子亲和有礼谦恭文才,是大永之表,也邀请他随使团出使西燕,以感受西燕的风物人情云云。
这个国书,让长泰帝松了一口气,重开互市、撤销戒严,两国免起争端继续保持友好,是他这个帝王最乐见的事情。
年轻之时,他有亲征西燕的勇气和决心,但是他现在已经年老了,再也不想有那样的奔波,只想安安稳稳留在京兆中,惟愿四海升平是最好的了。
松了一口气之后,他心里也感觉有些堵,西燕和大永,如兄弟和睦如良朋亲厚,这司马昊不过是小子尔,就敢和自己称兄道弟?做自己的儿孙辈还差不多!
这司马昊真是托大!想起前年见到的那个骄纵的西燕皇子,长泰帝有些讥笑了一声,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这西燕,衰落是迟早的事!
长泰帝又想起了国书上提到的上官长治,想到了那个被圈禁在五皇子府的五皇子,那个血统模糊的五皇子,到现在,他都不确定那个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皇儿!
司马昊前年出使大永的时候,是由老五接待的,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司马昊竟然会在国书上提到他,还邀请他去西燕?这司马昊是何居心?
一国帝王和另一国皇子交好,这怎么想就觉得怎么诡异,难道老五和司马昊暗中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张盛,你去查一查,五皇子和司马昊是否暗中有联系?盯紧了送国书来的西燕一行官员!另外,让守候在五皇子府的侍卫放松一点,内紧外松,朕倒要看看,老五是想做什么!”长泰帝沉声道。
他最担心的,就是老五和司马昊有什么勾结,若是老五暗中将大永的事情告诉司马昊,那么他就是叛国了!
“国书上提到五皇子?”沈宁听着沈华善的话语,有些呆愣。
司马昊和上官长治竟然这样交好?皇上不会因为司马昊这封国书。就会将上官长治放了出来吧?不对,不对,皇上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司马昊为什么要在国书上提到上官长治?是为他求情还是为了什么?
“司马昊这是想要了五皇子的性命!”猛然间。沈宁就反应过来了,大叫道。
司马昊在国书上说上官长治的好话。不是为了求情,而是为了要他性命!
以长泰帝疑心的性格,他一定会以为司马昊和上官长治暗中有勾结的,也定会派人查探此事的真伪。如果此时,再有西燕使者去接触上官长治,那么长泰帝会认定上官长治叛国,上官长治必死无疑!
“司马昊为什么要这样做?”经沈宁一说。沈华善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司马昊为人极有谋算,他不会不知道五皇子已经被圈禁五皇府了,所以故意在国书上提到五皇子,将他置于死地?是他们之间有仇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沈华善想不明白。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断,司马昊和五皇子肯定有秘密约定。他们曾经合作过,所以不会有什么仇怨,而且司马昊已经登基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或许是为了燕诚公主?或许他要为了燕诚公主报仇?”沈余宏有些迟疑地说。
前年。燕诚公主在大永和侍卫私通,回到西燕没多久就香消魂殒,司马昊会不会因为这个怀恨在心?
随即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燕诚公主之所以会出事,是司马昊自己做成的。他又怎么会为了燕诚公主报仇?
“现在猜也猜不到了!密切监视西燕使者,看他们除了和五皇子接触,还和什么人有往来,或许事情就清楚了!”沈华善说道。
现在空想,也想不出来,只能看看如流处那边有什么消息再说。
西燕使者递交国书没有多久,就得到了大永的回复国书,他们很快就向长泰帝请辞了。
长泰帝面色阴沉地看着离去的使者,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眼神阴狠。
早前张盛来报了,西燕使者真的暗中和上官长治勾结,也不知道他们密谈了什么,总之西燕使者从上官长治那里得到几封书信,而张盛也确信过了,那书信里面有一张西宁道的舆图!
这不是叛国是什么?一个皇子竟然会出卖自己的国家?!不,那不是一个皇子,那是一个狗杂种!在这一瞬间,长泰帝对上官长治起了杀意。
“看清楚了吗?和西燕使者接触的,真的是卞家的人?”听到如流处的汇报,沈华善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是卞家的人?卞之和与西燕有联系?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原本在猜想和司马昊有勾结的会是二皇子或者是二皇子一系的官员,因为能和西燕皇帝扯上联系又最想五皇子死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二皇子,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卞家!
怎么会卞家?卞之和是尚书右仆射,怎么会西燕有联系?
“是慕妃!十皇子早夭,是因为李妃和五皇子做了手脚,如今李妃已经死了,五皇子只是被圈禁,慕妃怎么会甘心?她是想要了五皇子的性命为十二皇子报仇!”沈宁也惊讶,没想到卞家和西燕皇帝扯上了联系。
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卞家对司马昊许诺了什么?司马昊为什么会这么帮卞家?
卞之和是尚书右仆射,在大永是前四卿,官位尊崇是没有错,但是司马昊是西燕皇帝啊,怎么会帮助卞家呢?
任凭沈宁想破了脑袋,她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知道了一个谜团,却有另一个更深的谜团未知,沈华善觉得如坠云里雾里,根本就看不清这当中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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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 千里奔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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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告主子,舅老爷说西燕使者已经离开京兆了,事情都做了。”朝暾宫内,慕妃的心腹大宫女青鸢向慕妃汇报着卞之和送进宫的消息。
其实不用卞家送消息进来,青鸢都知道使者离开了。当然,更知道长泰帝已经对五皇子起了杀意,张盛已经去五皇子府交代事宜了,估计很快,主子娘娘就会如愿了。
想起那个精致如年画又对人和善的十皇子,青鸢的眼睛忍不住湿润,时隔三四年,她和慕妃一样,都忘不了这个仇恨。
“嗯。”慕妃淡淡地回了这一声,脸上无悲无喜,目光幽深平静。
皇儿,母妃说过,很快就会送他下来陪你的,母妃不会骗你的,你再等等就好了。伤害母妃和皇儿的,母妃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为了这一次计划,以后要付出的代价,慕妃的神色半点也没有动,她已经失去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了,只要能报仇,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
夜已深,这朝暾宫的夜和慕妃的心一样,都是死寂死寂的。
沈家众人依然想不明白卞家和司马昊是怎样扯上联系的,司马昊为什么要帮慕妃置五皇子于死地呢?
自西燕使者离开后,如流处就再没发觉卞家有何不对劲了。沈余益那边又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他们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就连沈宁,也一点头绪都没有。前世今生,沈宁对慕妃最深的记忆就是他是长泰帝最美丽的妃子,其余基本都没有了。上官长治登位之后,慕妃后来有什么结局?沈宁不记得了。
很快,沈家众人就没有心思再来想卞家和西燕之事了。
刚踏入三月,沈府便接到了溪山的报丧:沈俞氏的父亲、沈宁的外祖父、一代学问大家俞谨之离开人世。享年八十四岁。
接到丧报的沈俞氏当场就昏厥过去了,她原本想着等京兆的事情一了,就去溪山看望父母的。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溪山的报丧!
沈俞氏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见到的父亲,音容笑貌还如在眼前。短短一年的时间,父亲就过世了!
这世间最痛的,就是至亲离世、骨肉死别,沈俞氏一下子就受不住了。
待她幽幽转醒的时候,看见了守候在床边的沈则敬和沈宁,他们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沈宁的眼中还含着泪。可见悲痛。
沈俞氏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昏厥了:溪山来报丧,父亲过世了!她试图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呜咽着,眼泪不止。
沈则敬见到沈俞氏这个样子,也心疼不已。沈俞氏一向威严冷静,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将沈家后宅打理得妥妥当当。这些年来。沈则敬就没有见过她这么脆弱悲伤,仿佛整个人的精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只剩下哭泣。
“你醒来就好了。我已吩咐管事打点好了。明日一早,你就带这宏儿、宁儿去溪山吧。岳父大人仙逝,你去送他最后一程吧。我想岳父大人最为挂念的。也是你了。”沈则敬的声音也很伤心。
这些年来,他受俞谨之的提点和帮助甚多,溪山俞氏的威望,也助他步步高升。
俞谨之是他又敬又尊的人,现在他过世了,沈则敬的心也极为难受。
“母亲,快别伤心了,养好精神,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二叔已经将奔丧事宜打点好了,外祖母和舅舅们还在等着我们呢。”沈宁也强忍着泪意,这样劝慰沈俞氏。
天命有时,人寿有限,外祖父已经八十四岁了,是喜丧了!他们这些后辈固然伤痛,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做,还要千里奔丧,切不能损耗过多心神了。
在沈府接到报丧之后不久,京兆士子也知道了俞谨之仙逝的丧讯。此丧讯一出,京兆士子莫不悲伤痛哭,一代学问大家过世,这是国之大不幸,也是他们这些士子的大不幸!
京兆士子自发在祥和大街搭起了祭棚,以追忆和悼念俞谨之;国子监的生员,也主动在国子监外支起了白幡,为俞谨之设路祭。
一时间,京兆各处都能听见士子的嚎哭之声,而俞谨之的言论著述,也洛阳纸贵,一下子就被士子抢购一空,就连藏中的俞谨之的著述,也都被人偷了去,不知所踪。
京兆士子集体回忆了俞谨之去年在国子监的那次讲学,俞谨之讲守正之心,论匡正之道。那一次国子监论道,激励了众多的士子和年轻的官员,鼓起了他们心中的热诚和理想,在他们心中播下了为民为太平的火种。
经由俞谨之仙逝,京兆士子又重温了那一次国子监论道,再一次,在心中接受俞谨之的教导。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俞谨之一生,都在贯彻着这横渠四句。
所以他仙逝之时,京兆士子会如此悲痛,会哀痛“失国之重器”。
长泰帝也知道了俞谨之过世的消息,想起去年俞谨之在国子监说的“帝王有失,应该去劝谏、质疑、反对”这样的话语,长泰帝心里感到异常高兴。
俞谨之在短短一年之内就过世了,这分明是上天的旨意,俞谨之那大逆不道的言论连上天都看过去了。
什么“国失重器”这样的话语在长泰帝看来就是废话一句,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用呢?给他再多的尊荣,他都享受不了了,只会显得朕这个帝王仁义重道。——长泰帝笑了起来,心情极好。
在沈俞氏等人离开京兆之时,长泰帝也表达了对俞谨之的哀悼之意,追封俞谨之为金紫光禄大夫 ,加金章紫绶;又为俞谨之赐谥为“文恭”,以彰表他在学问上的贡献,还派了内侍前往溪山哀悼送奠仪。
这样的举动,令京兆士子和官员纷纷赞扬。能够对一个学问大家的仙逝表示这也的哀荣,表明了长泰帝的仁义重道。
沈华善没有想到长泰帝会对俞谨之有这样的赏赐。原本他还以为,皇上会因为去年国子监的事情恼怒俞谨之的。或许是己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华善有些羞愧,却对长泰帝有所保留。侍君如伴虎,他不敢掉半点轻心。
沈俞氏带着沈余宏、沈宁出发去溪山奔丧了,一路的颠簸辛苦自是不提。
这一路上,沈俞氏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催促马夫快马加鞭,他们这一行人到达溪山的时候,已经是数日后的傍晚。
远远看去。就见到俞府门外一片白色,白灯笼、白幡,连白烛的灯光都那么暗淡。
溪山在杭州之南,俞氏则在溪山之西。湘湖岸边。三月的江南,桃红柳绿,鸟语花香,湖水澄澈,时有野鸭扑棱。正是一年风景最好的之时。
但沈俞氏一行人却无心欣赏,沈俞氏在门外见到俞正道时,就忍不住扑了上去,大哭道:“四哥……”,然后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去。
俞府大堂正中。就是设着俞谨之的灵堂,白花圈摆满灵堂两侧,最前面的,是一副挽联:
文心千古,大道不孤。
“父亲,父亲……不孝女儿来看您了!女儿来了,父亲!……”沈俞氏跪在灵堂前面不住地叩头,然后哀哀哭嚎,那语气中的哀痛和思念,令在场的人都不忍听。
沈宁的大舅母俞文氏赶紧上前欲扶起沈俞氏:“姑奶奶,切勿伤心了。老太爷临过世之前,都还在说着姑奶奶的好……老太爷肯定不愿意看到姑奶奶这样伤心的……”
俞文氏已六十多岁了,沈俞氏还是她一手带大的,虽是姑子,却情同母女。看到沈俞氏这么悲伤,俞文氏也忍不住抹眼泪。
家有大丧,这些天来,俞家哭声就没有停过。
“父亲,父亲,不孝女儿来看您了……女儿给您磕头了……”沈俞氏挣脱俞文氏的手,再度跪下,语气凄然。
沈宁想起外祖父的样貌,泪水也簌簌下来,跟着沈俞氏跪在灵前,哀哭出声,虽然她只和外祖相处过很短的时间,但是骨肉之亲,不在时日长短,如今外祖去了,沈宁只想长跪大哭。
沈余宏也跪了下来,重重地跪了几个响头。他对外祖父的敬慕,圈蕴含在这几个响头之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强忍着泪意,低低去劝慰着沈俞氏。
一时间,整个灵堂哭声一片,俞文氏和俞正道等人不忍再劝解沈俞氏,任她哀伤哭号,失去亲人之痛,只有大哭才能纾解出来。
“璐儿……是我的璐儿来了吗?……我的璐儿……”忽而,一声声突兀的叫唤打断了这灵堂的哭声,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拄着拐杖,巍巍颤颤地在灵堂口叫唤。
她佝偻着腰身,穿着纯白的素服头,发全白了,脸上有着深深的褶子,而神情,是那样哀伤,有些浊黄的双眼也有眼泪。她的身后,跟着俞正时等人。
“母亲,是不孝女儿来了……”沈俞氏听到这声声呼唤,先是一顿,而后跪爬到灵堂口,低低地跪伏在那老妇人脚下,泣不成声。
这是她想念了无数年的母亲,在心底里时常顾念着的母亲,隔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可是,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天人永隔了。她千里而来,就是为了奔丧。
想到这里,沈俞氏再次痛哭失声,长跪在那老妇人脚下,久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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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八章 湘湖悟道
(这一章,因我亲自去过湘湖那里有过这样的感受,自认写得很好,哈哈~四更,继续求订阅!)
“母亲歇下了吗?”俞正道见沈俞氏出现在大厅里,这样问道。
先前沈俞氏陪着母亲进房间休息,他们等候在大厅这里没有散去,其实散去了也无法入睡。
“歇下了,父亲去了,母亲受到很大的打击,精神实在很差,有大丫鬟小环在一旁守着。”沈俞氏红着眼睛说道,心中有惊惧。
她怕父亲去了,母亲会受不住会再出事,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要好好陪伴她让她宽心。
“按照父亲的意思,停灵三七就可以了。父亲原本是不想扰攘的,如果不是为了怕小妹赶不及,也不会停灵三七那么久的。早前江南的士子和官员都前来吊唁了,现在小妹也来了,父亲也能安息了。”
沈俞氏的大哥俞正楷说道,和众人商量下葬事宜,他的意思是尽快下葬就最好,不然会引起别的波澜。
他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俞谨之过世,在江南一带引起了巨大的震动,除了溪山这一带,杭州、富春一带,都有许多士子自发设了路祭,以悼念俞谨之,似有全江南公祭的架势。
随着朝廷赏赐的到来,江南士子对俞谨之的敬崇,更是到底被激起至最高点!
金紫光禄大夫,文恭公,更重要的是俞谨之终身不仕,这样的显耀,是江南几十年来第一人了!
这样的局面令俞正楷担忧,他认为势不可用尽,事不可到极,不然物极必反,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父亲丧礼来做文章。不但会影响父亲的丧葬,还会损坏溪山俞氏的声誉。
早前,他已经暗中让族中子弟去消弭江南士子的哀悼之势了。也在族老开会时极力主张俞谨之的丧葬礼仪低调再低调,切不可因为丧礼而惹来祸端。
走一步看三步。是他这个新任族长要做的事情。
俞正时、俞正道等人自然也认同兄长的看法的,所以他们一直在等沈俞氏的到来,只等她一来,便可以安排出殡事宜。
众人都决定尽快下葬,族中子孙会按照礼制为俞谨之守孝三年。俞氏一族都不出仕,所以不存在请旨丁忧的问题。
转眼就到了俞谨之出殡之日,非衣帛画在春风中飘荡。纸马白幡也被微微吹动,俞氏一行人素服缟素,溪山一带哭声震天。
俞谨之梓官经行之处,士子们都下跪叩头痛哭。纸钱、香火、灰烬一直不绝。俞正楷担幡执水,带领着俞氏一族的子孙并沈俞氏、沈宁等人一一下跪答谢,起起跪跪,直到未时,俞谨之的梓官才入土。
看着俞谨之的棺木入土。沈俞氏哭得不能自已。
故去的人已经故去了,尘归尘土归土,一了百了,但是被留下人还得继续存活,会记得会悲伤。持续终生。
俞谨之出殡之后,俞氏请溪山众人喝了解秽酒,也请下跪叩头的士子都喝了,以示阴阴有别,自此俞谨之尘缘了断,而活着的人解除悲伤哀痛,还得继续如常和乐生活下去。
既悼故人,更重现世,这才是解秽酒的意义所在。
喝过解秽酒后,俞家的门生故旧陆续散去,不久,俞氏也将守孝三年,闭门谢客了。
沈俞氏头戴白花,却还是带着笑意劝慰自己的母亲,让她的心情可以舒缓一些。
节哀顺变,这虽然是个场面词,但为人处世何尝不是这样呢?父亲已经故去,母亲还在生,日子还会继续,悲伤有时,是要尽快从悲痛中抽身了。
沈俞氏这样想着,面上的笑意也自然了一些。
俞谨之出殡之后,俞氏就沉寂了,亲朋戚友早已离去,沈俞氏一行,也准备返回京兆了。
沈俞氏哪里也不去,整日陪伴着母亲,珍惜这短短的时光。
沈余宏、沈宁等人也和舅舅、舅母们联系感情,也交代了京兆的近况。这一次是千里奔丧,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说着京兆的局面时,沈宁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此行回京兆之后,再见之时,就是三年之后了。跟你祖父致歉,这三年里,俞氏是不能帮上什么忙了。”俞正楷对沈余宏说道。
父亲曾对沈家说过的“南方可守、取而代之”这样的话语,俞正楷也知道的。
三年,是很长的时间,俞氏要守孝三年,也是抽离了这一次乱局,也是为了保存力量,以更好看清局势。待三年孝满之后,再相时而动吧。
“舅舅多虑了。祖父和父亲不能来送外祖最后一程,他们都心中愧疚的。致歉这样的话语,舅父切不可说。”沈余宏回答道,声音沙哑。
外祖过世,他极悲痛,但还要照顾母亲和妹妹,这短短十来日,他也消瘦了不少。
俞正楷点点头,又说了俞文氏为沈俞氏准备的回京礼,沈宁只在一旁聆听着,舅甥几人,一时无语。
这日清晨,沈宁跟着俞正道行走在湘湖边上,一老一小,一前一后,也并不说话,只静静地走着。
湘湖边上,间杂栽种着桃花杨柳,也有茂林修竹,时有翠鸟轻鸣,经行桃花处,偶有花瓣落下,和着一旁杨柳的嫩绿,使得沈宁如行走在图画间。
湘湖,是俞氏安家所在地,百余年的繁衍生息,使得湘湖的一景一物都有俞氏特有的诗书文道气息,非是耕读之景,而是名士之胜。
一花一草,一竹一木,在沈宁眼里,都是名士风流之姿,也是天人倜傥之态,有着说不出的灵动和意趣。
春三月,江南天气最怡人,这湘湖之境,或许也是一年最好之时。湘湖边的清晨清风清香,让沈宁感到平静。
前世时,她曾去过杭州西湖,也曾为它的美景叹服。然而此刻,沈宁觉得湘湖的风景更胜杭州西湖。
江山也须文人捧,湘湖是藏在溪山无人知。没想到。前一世,自己竟然错过了那么好的景致。沈宁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那边就是先照寺了,那是前朝古刹了,是湘湖一绝。”俞正道指着远处的黄墙飞檐道,为沈宁介绍这湘湖的胜景。
似乎他找沈宁一早行逛湘湖,就是为了欣赏湘湖之景一样。
沈宁顺着俞正道所指看去,只见绿树丛中。隐有金碧辉煌,旁边是暗绿色的山岩,颜色交映,此时恰好旭日东升。寺身仿有万丈霞光,沈宁不用俞正道解惑,也知道此寺为何名为先照寺了。
流光每先得,旭日先照寺,再贴切不过了。
俞正道没有说话。示意沈宁在湖边坐下, 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沈宁静静地看着那湖水,湖水澄澈,倒映着花树,恍如一幅幽静悠远的淡墨山水。沈宁的心情也如幅淡墨山水一样平静悠远。
自重生以来。还不得一日安宁,前一世抄家灭族之恨,成为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虽然已经告诉了祖父和父亲,也仍盘绕在心头,无人之时,那梦魇就会在心间咆哮。
这湘湖的静谧,这湘湖的美景,把心间的梦魇咆哮驱远,直至不留一点痕迹。
她的心间如被润泽,又似被开拓,清风徐徐而来拂面而过,耳边仿佛有轻柔回响,便是在这天地开阔万籁俱寂间,沈宁仿佛觉得自己的心里有“叮咚”一声响,似有什么成长、开花、结果、落地,“叮咚”一声,就是花落果熟落地之响。
平静悠远,叮咚一声。前一世抄家灭族之恨,都盘桓成她心底不竭的动力,却并不怨恨悲伤,柔化成保护的决心和自我成长的欢欣。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懂了。”沈宁喟叹一声,缓慢地合上眼,将湘湖的风景印于心间。
知道过去未来,而又不执着过去未来,原来是这样,她终于懂了。
“他自横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这就是不执着之法。
死生之间,她死而又生,连死之恐惧她都经历了,生之艰难又有何畏惧呢?任未来再是凶狠,再是艰难,我自有坚定抗衡之心,有何可惧?
不管是上官长治,还是别的谁,此生都不能挡住她往前的脚步,不管沈家将会遇到怎样的艰难,她都会坚定保护的决心,一切的腥风血雨,她都会等闲视之。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应如是啊。
在这杭州之南,溪山之西,湘湖之边,沈宁终于悟了什么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也终于悟了什么是空虚见丰盛心静觉天定!
由是心志越发坚定,终至坚不可摧!
“呼……”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看着这澄澈开阔的湖水,看着扑棱其中的野鸭,也看着湖中晕染开去的那一副淡墨山水,微微地笑了起来。
心志坚不可摧,面容眼神却越发柔和,终是得悟。
“终是悟了……”俞正道听着沈宁那一声长呼,也微微笑了这一句。
四十多年前,他也是在这湘湖边上开悟,也正是清晨万籁俱寂之时,他悟了所谓纵横之术其实就是谋算人心之道。
所以他才带着沈宁,在清晨之时行走湘湖,以湘湖臻化之境,贯通她闭塞之窍,就是为了让她开悟。
如今见到沈宁这样的表现,他就知道,他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悟到什么了?”一老问。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一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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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九章 重返局势
过了几日,沈俞氏一行就准备返回京兆了,一番不舍惜别后,马车就缓缓启动了。
沈宁回望了一眼湘湖之水,再看看面目渐远的俞正道,然后低低劝慰哭泣着的沈俞氏,眉目心间一片柔和。
到得观湘湖,此生已不辜。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湘湖,不会忘记她在湘湖边上所领悟的一切。
她们回到京兆时,已经是四月初了,沈胡氏和沈成氏等人在景泰大街口相迎,一一问候请安不论。
沈庆德、沈余宸这几个小朋友也都知道沈俞氏心情不好,只乖乖地请安,一点哭闹胡腾都没有,令沈俞氏也暗叹他们乖巧懂事,心下也宽慰了不少。
到了夜晚,沈余宏和沈宁都休整妥当了,便去书房向沈则敬汇报这一趟溪山之行了。
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是沈俞氏说的,但是沈则敬怜惜,也不忍她再想起溪山的伤心事,便唤了沈余宏两人过来仔细询问。
沈余宏将溪山所见所闻都向沈则敬说了,也将大舅父俞正楷那一番致歉的话也说了,道舅父也颇为忧心京兆的局势,三年闭门谢客,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状况,舅父此意也是为了从乱局中挣脱,才能更清楚未来的走向。
沈则敬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原本他也应该去溪山奔丧的,只是京兆的事情实在太重要。恰好是三年一度的春闱,沈余益和沈余平等沈家子弟都会去参加春闱,无论是为职为私,他这个京兆少尹根本就无法离开。
“父亲,知道卞家和司马昊有什么联系了吗?司马昊为何会帮助卞家?五皇子现在怎么样了?”沈宁问了她最关心的事。
她离开京兆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道京兆局势会有怎样的变化。之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不知道现在有什么进展了没有。
在湘湖得悟之后。她也没有执意要置上官长治于死地了,所以此刻问着,并不十分急切。
“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益儿的消息已经传回了。司马昊以铁血手段平定了燕都的局势,现在益儿他们是很安全的。余同已经准备进入西燕了。”沈则敬说道。摇了摇头。
在沈余宏他们离开的这一个多月,京兆局势没有大的变化,二皇子一系的官员没有请立二皇子为太子,五皇子还被圈禁在五皇子府,十二皇子仍然如常去紫宸殿请安。
这京兆的局势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沈则敬时不时就会打个冷颤。
“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了。只要如流处密切盯着卞家,总会有蛛丝马迹的。”沈余宏说道。
司马昊和卞家的关系目前还不是沈家最大的难题。沈家最大的难题来来自钟粹宫中的容妃!
自从五皇子被圈禁之后,京兆二皇子独大,十二皇子似乎就没戏了。钟粹宫中的容妃不断地催他们赶紧想办法,要他们想办法对付二皇子。不然那个位置就落到二皇子头上了。
容妃的着急,沈余宏已经听如流处的人员描述过很多次了,连祖父也为容妃的着急感到头疼。
“论长论尊,二皇子都比十二皇子胜一筹,容妃着急也是应有之义。”沈则敬说道。
着急是应该。但是着急解决不了问题,先前沈俞氏和沈宁都在溪山,沈家无法和容妃直接沟通。现在她们回到京兆了,沈则敬想着沈宁也应该进宫一趟了。
“皇上应该已经知道西燕使者接触五皇子的事,五皇子府有什么动静吗?”蚍蜉还是有人守在五皇子府的。不知道皇上震怒之下会如何处置上官长治?
沈宁对这一点很感兴趣。到了现在,她虽然不会取上官长治的性命,但是别人要取他性命,她肯定不会阻止,甚至乐见其成。
“内侍首领张盛曾去过五皇子府一趟,没多久就五皇子府就急传太医了,太医说五皇子误食毒物,现在是性命无虞了,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没有问孙伯扬。”沈则敬说道。
也不知道是五皇子幸运还是不幸运,是捡回一条命了,但是皇上杀意已起,他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
沈宁也有些感叹,误食毒物?堂堂一个五皇子怎么会误食毒物?想必是长泰帝的旨意吧,对于一个被皇上厌弃的皇子来说,生和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没想到,这一世,上官长治竟会是这样的下场,前一世他可是在今年被册封为太子的呢,这一世,真的变了。
沈宁不再执着于上官长治,反而忧心接下来局势。
不是上官长治被册为太子,那么会是谁呢?是二皇子还是沈家支持的十二皇子?沈宁不知道。
就目前来看,二皇子势力最盛,或许京兆官员都在等着二皇子被册为太子好结束这京兆的纷争了吧?
想来想去,十二皇子最大的优势就是颇得帝心,这也是唯一的优势了。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却又很缥缈。
就算长泰帝想要立十二皇子为太子,于礼于制也说不过去,怎么才能过得了朝官那一关呢?
为今之计,就只有把横在十二皇子前面的二皇子搬开了,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却甚是艰难。
二皇子虽然才能平庸,却不像三皇子那样急利在北疆闯下祸事,德妃也不像李妃那样,可以在宫闱**上做手脚,况且二皇子府还有两个皇孙,皇上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就算二皇子犯了什么事,看在两个皇孙的份上,皇上也会将他轻轻放下的。
除非,犯的这个事情大到天下人皆知,影响败坏到怎么掩都掩不住,或许二皇子就会势败了。
但这谈何容易!
一时间,书房内三人都沉默。沈则敬看着沈余宏和沈宁憔悴的神色,想到妻子沈俞氏伤心得整个人都落了形,便想着让他们下去了。
随即吩咐道:“今日到此为止吧,你们这一路奔波也辛苦了。还是先下去歇息吧。你们外祖去了,你们母亲必定难过伤心的,或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宏儿,让你媳妇多些打理家中琐事吧。让你母亲多谢休息;宁儿,以后多往和鸣轩去,多多陪陪她。”
沈则敬知道很多伤痛是需要时间来抚平的,别的也不多说,就只交代了儿女这几句。
当晚沈宁回到青竹居后,秋歌就来汇报这个月京兆的状况了,虽然如流处会将大部分的消息都汇报给沈则敬。但是一些琐碎又无关紧要的消息会在蚍蜉这里过滤。
这些琐碎的消息沈则敬是没有时间听的,但是沈宁有时间,她需要这些琐碎消息作为谋划的补充。
“姑娘,这一个月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李斯年的夫人带着儿孙返回濮阳,却在秦岭山脉一带遭到劫杀,李家主子仆从无一人能幸免。秋实不忍,去了秦岭给李夫人收尸,发现尸体全部都是被一刀毙命的。可见不是一般的盗匪。从刀痕来看,颇似军中手法。”秋歌说道。
蚍蜉的事情还是由她来打理,这样的机密,沈宁暂时不打算让秋书来接触,或许对这些丫鬟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好吧。
“李夫人知道李妃和李斯年的丑事,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李家的。秋实做得很对,这是全了主仆情谊。”对这一点,沈宁语气中有了然也有同情。
前一世,李家也是被盗贼劫杀,前一世是上官长治所为,这一世定是长泰帝所做了。
在这些帝王心目中,李家人是必须要死的,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或许,李夫人在告发李斯年的那一刻开始,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但是她还是做了那样的事情,这情这恨,实在令人唏嘘!
“还有一点,是清平侯应家的……”秋歌踌躇着,这个消息,还是陈成当作八卦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的。或许,这对姑娘和应公子来说是个好消息吧?
“清平侯应家?南图出了什么事?”听到清平侯应家,沈宁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就想到了应南图。
她去了溪山,还没来得及看这一个月应南图的信件,难道他出事了?不然秋歌为何踌躇?沈宁停住了所有的动作,憔悴的脸色变得难看,手脚也有些发抖。
“不是,不是应公子,是清平侯应平川,他已经休掉了李氏,理由就是虐待继子,还道出了李氏多年来对应公子的种种恶行。现在那李氏已经离开应家了,只是她所出的两个儿子,还留在清平侯府,听说清平侯还想向皇上改封应公子为清平侯世子。听陈成说,清平侯还发信叫应公子回京,只不过应公子没有理会就是了。”秋歌不知道沈宁愿不愿意听这样的事情,故而有些踌躇。
这些后宅的恩怨,沈宁是最清楚的,却没有想到清平侯竟会如此薄情!想到过去那些年清平侯为了李氏而对应南图的种种苛待,沈宁就忍不住讥笑一声。
当李妃、上官长治势盛之时,应平川对李氏言听计从,连清平侯世子之位也谋给了李氏所出的应南谋,现在李妃已死、上官长治被圈,他就休了李氏,还要补偿应南图一个世子之位,真是讽刺!
有这样的未来公公,沈宁都觉得羞愧,想必应南图对这样的父亲,也没有多少感情吧,所以他才会不理不顾,想到这样离,她对应南图有更多的怜惜。
携手一人,共游山间,这样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呢?
这是应南图书信上的话语,看到这样的话,沈宁笑了起来,将书信仔细叠好,放在散发桂花香气的妆匣里,这才沉沉睡去。
很快了,只待京兆事一了,就与你共游山水间。梦中的沈宁喃喃说道,有机会,一定要带他去湘湖看一看,看一看那溪山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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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章 乘云骓现世
(继续精彩,太仆属下的牧马监,应该比较少人写到这个方面吧……)
五月初,京兆马市传出了一个大消息,消息是:好几个马贩说在陇南礼县一带曾见过传说中乘云骓!
这个消息一出,不但是京兆马市轰动了,就连京兆官员和百姓都沸腾了。乘云骓,那是传说中的乘云骓啊!
乘云骓,是大永初年最负盛名的良驹,身形矫健奔速度飞快,奔跑起来如腾云驾雾,故名乘云骓;又因其额青蹄白,浑身黑亮,远望去青润似碧玉,故又名碧云骢。
传说太祖上官伏就是凭借乘云骓征战四野,最后得以开国,可以说,乘云骓曾经为大永立下了赫赫战功,是大永的吉祥之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百余年前,乘云骓相继在大永境内消失了。到现在,上百年过去了,大永也没有再出现过乘云骓,更多的人认为乘云骓只是个传说了。
而现在,传说中的乘云骓竟然出现了,大永的吉祥之征竟然出现了,这怎么能不让京兆沸腾?
而且还有好几个马贩子亲眼看见的,难道接续几个人的眼睛都有问题吗?他们肯定不会看错的!
就连长泰帝也激动异常,乘云骓,那是祥瑞之兆啊!若是乘云骓真的是在他当政之时现世,这会是多么的功绩!
长泰帝激动又紧张,下令太仆寺和兵部严密关注此事,一定要查清马贩子的消息是否属实,乘云骓是否真的现世了。
所以太仆少卿张星华和兵部侍郎章弩前去东郊马市查探消息。
因为长泰帝的重视和激动,这两个太仆寺和兵部的重臣也要去做收集消息这样的事情,他们一时心有惴惴。
据京兆府兵所说,乘云骓的消息最先是从东郊马场传出来的,虽然现在乘云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兆。但消息的源头就在东郊马场,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东郊马场。
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马政即国政。所以大永朝廷对马。尤其是对军马,看管得极为严谨。
朝廷专门设了太仆寺掌牧马之令,太仆寺和兵部共同管理大永的马政事宜。
东郊马场,是京兆最大的马场,也是太仆寺严密监管的地方之一。现在,东郊马场有这么重大的消息传出来,张星华和章弩很快就找到了看见乘云骓的几个马贩。
张星华和章弩从马贩刘鞍那里得到了确凿的消息。他所带的马队的确在陇南礼县一带看见过乘云骓。
他们说,乘云骓额青蹄白,浑身黑亮,青润似碧玉。那是马匹之中的和氏璧,也是他们这些马贩子最渴望得到的马匹,阅尽良马的他们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而且那奔跑的速度,他们所见到过的良马之中,没有一种一匹能跑得这么快!就是因为它们跑得太快了。所以他们根本追赶不上,不然就不会只带回看见乘云骓的消息了,而是有实证了。
“你们真的亲眼看见了乘云骓?不会是别的马匹伪装冒充的?”张星华皱了皱眉头,再三问了刘鞍这句话,以再三确认。
乘云骓现世。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那么该怎么向皇上交代呢?
“真的!大人,我们真的看见了乘云骓,我们绝对不会认错的!”刘鞍身后的马贩李甲激动地喊道。
作为马贩,能够亲眼看到传说中的乘云骓,这是他一生最荣耀的事,是值得向子孙后代炫耀的事,到现在,他还是兴奋得不能入睡的!
如今听到张星华这样质问道,他首先忍不住了,乘云骓怎么会有假的呢?那绝对是乘云骓没有错,他们绝对不会看错的!
另外几个马贩也异口同声地说那真是乘云骓,他们绝对不会看错的!一个人看错,难道他们这一队人都会看错不成?他们做马贩已经做了几十年了,这一点眼力还是有的云云。
他们几个嚷叫之后,整个东郊马市的马贩都聚集在周围了,他们也相信乘云骓的确出现了,现在太仆寺和兵部的官员是不相信还是想隐瞒这个事情?
渐渐地,他们看向张星华和章弩的目光就不太友善了。而东郊马场的马匹,似乎也受了惊吓和怒意,扬蹄嘶叫起来,整个东郊马场,马鸣声震耳欲聋。
张星华和章弩对望了一眼,狼狈地退出东郊马场,那些马贩子的目光不太友善,就连那些马匹也不太好惹,怎么会嘶叫得那么厉害呢?
就算他们带了再多的侍卫,也敌不过那些发怒的马匹啊!
“张大人,依卑职之看,那几个马贩子的话属实可信。这些马贩子虽然粗鄙,却多是忠直重信之人。如果他们不是看见了乘云骓,也不会这么说的。那马贩刘鞍,经常来往陇南一带,或许真的看到了乘云骓也说不准。卑职以为,还是如实向皇上禀告为好。”
章弩的官职比张星华还要低一等,加上张星华又是二皇子的舅父,而章弩的主官又是二皇子的岳祖父。有了这几重关系,章弩对张星华是恭敬小意得很。
“且慢,还是再查探再说吧。去其他马市看看,问问还有没有人在陇南一带见到过疑似乘云骓的马匹出现。”张星华说道,他对马贩的话还持保留意见。
不知道为什么,张星华对乘云骓现世的消息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乘云骓已经百余年没有出现过了,怎么会突然有人看到乘云骓呢?
太突兀太奇怪了,他一时想不明白这种怪异的感觉。
“或许是我多心了吧。”张星华暗暗忖道,试图甩去心中怪异的感觉。
当他听了章弩去其他查探的结果后,更加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章弩在其他马场也查探到了,还有一队去过陇南的马贩队伍,曾经见过乘云骓的出现,和刘鞍他们描述的差不多,也是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看错的。
或许真是乘云骓现世了。张星华心想,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长泰帝。恰在这时,陇南牧监也传来了急报:陇南马贩曾在礼县一带见到过乘云骓。陇南牧监的官员已经证实,他们看到的就是乘云骓无疑!
因此。陇南牧监马上就急报了太仆寺和兵部,同时在礼县一带加紧追查乘云骓的下落,请太仆寺和兵部示下。
这下张星华再不敢迟疑,迅速将东郊马场查探的结果和陇南牧监的急报上呈长泰帝,这些结果只说明了一件事:乘云骓真的现世了!
长泰帝高兴得双手都在发抖,在自己有生之年、在自己执政之时,竟然会有乘云骓出现。真是……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啊!于是他下令:找!发散相关官员,一定要找到乘云骓!
太仆寺丞文远山和兵部驾部司郎中宋去疾连夜疾驰,前往陇南的牧马监督领此事,跟随他们前去陇南的。还有太仆寺和兵部一众官员。
就连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也跟着去了,他们是听从长泰帝的吩咐,一是去监督太仆寺和兵部的官员,二是去陇南见证这个祥瑞的。
既然不少马贩曾在陇南礼县一带见过乘云骓,那么乘云骓一定存在的。也一定会找到的!这是长泰帝及众多官员心中最真实最急切的想法。
除了太仆寺和兵部的官员疾驰陇南之外,还有另外一大批人马也连夜赶往陇南,那就是京兆的马贩,他们也想找到乘云骓,最好。是在朝廷之前找到乘云骓,这样就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不特是京兆的马贩,整个大永的马贩在知道乘云骓在陇南现世的消息后,都往陇南聚集了!
一时间,陇南一带尤其是礼县方圆百里之内,吸引了整个大永百姓的目光,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马贩和牧马监的动态。
是不是真有乘云骓?找到乘云骓没有?在那里找到乘云骓的?——这样的问题,成为了大永百姓交谈首要必问的内容。
文远山和宋去疾到达陇南后,带领当地的牧马监官员,以礼县为中心,开展地毡式的搜寻,在曾经看见过乘云骓出现的地方再三搜寻蛛丝马迹,试图找出乘云骓的蹄印。
可惜礼县一带是全**马牧养的重要之所,马蹄印痕周围都是,光凭蹄印,根本就无法找到乘云骓的踪迹,就连有众多经验丰富的马贩在一旁协助,文远山和宋去疾等人还是一无所获。
文远山和宋去疾带着陇南牧马监和一众马贩子几乎将礼县翻转了,还是没有发现乘云骓的踪影。
文远山和宋去疾正想着要不要扩大搜索范围时,就有牧马监官员前来禀告,有马贩在陇南康县、文县两地看到乘云骓出现,乘云骓只在他们远处闪现了几下,嘶鸣声高亢清亮,一听就知道是极难得的良驹。
文远山和宋去疾一听,心都抖了几下。康县、文县在陇南之南,而礼县则在陇南之北,一南一北,太仆寺和牧马监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得在多大的范围搜寻啊!
然而没有办法,为了乘云骓,从北都南,再奔碌都要赶的了。
几日间,又有马贩来说成县、两当县也曾有乘云骓出没,可惜乘云骓跑得实在太快,这些马贩都没能抓住它们。
这下好了,陇南之东也有份了,文远山和宋去疾脸都绿了!是不是又要赶去东边了?
好在马贩们说来说去,乘云骓出没的地点,都是在陇南范围内,陇南一带虽然广阔,但还是有边有框的,只要上下一心,必定能找到乘云骓的。
多次看见乘云骓出现,却没有一次能抓住它们,这种得得失失的情况,让大永官员和百姓投往陇南的目光更加关切!
如果乘云骓没有出现,所有人都会当它是一个传说,但是现在的的确确有人看见乘云骓了,乘云骓就是真实存在的了,偏偏又抓不到,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这若隐若现的希望,才是最吸引人心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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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一章 点阅之灾!
(好吧,继续认为这章写的很不错!请问有打赏么?哈哈~)
大半个月过去了,乘云骓还是没有找到。自两当县现了踪迹之后,乘云骓似乎就消失不见了,有不少官员和百姓开始躁动不安。
究竟乘云骓是不是真的出现了?还是太仆寺和牧马监的官员不得力,所以才会找不到乘云骓?
一时间,太仆寺和牧马监的官员成了众矢之的,官员和百姓们心底都在暗暗责怪这些官员没本事。
乘云骓在陇南出现那么多次了,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蛛丝马迹,这些官员到底在陇南都干了些什么事啊?真是难以理解!
太仆卿范中曦和兵部尚书陈知浩被长泰帝诏了去问话,虽然没有严加训斥,但是长泰帝的意思很明确:一定要找到乘云骓,如果是因为官员办事不力导致没有找到乘云骓的,一律革职查办!
范中曦和陈知浩只能点头称是,心中暗暗叫苦,在陇南广阔的地域内找到虚无缥缈的乘云骓,这本来就是很艰难的事情!
不管曾有多少马贩看见过乘云骓,但是现在陇南没有半点它们的踪迹,文远山和宋去疾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凭空变出几匹乘云骓来吧?
范中曦和陈知浩相视苦笑,皇上已经有所不满,他们只能各自回官衙督促属下了。
乘云骓的意义太重要了,那曾是太祖上官伏的祥瑞之兆,也是昭示国祚绵长之征,长泰帝对乘云骓的渴望,这两个重臣实在太了解了。
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乘云骓重要了,定要尽全力找到乘云骓,不然无法向长泰帝交代!
太仆少卿张星华也接到了主官的严令,一定要找到乘云骓。必要时,张星华可以带留守的太仆寺官员前去陇南一趟。
这必要时,是指文远山他们七天之内还没有找到乘云骓的话。张星华就要前去陇南坐镇了。因为长泰帝现在根本不相信乘云骓不存在,他相信的是。太仆寺的官没有尽忠职责。
张星华一方面也将范中曦的严令急传给文远山等官员,一方面准备着出发陇南的事宜。
他首先去了二皇子府,向二皇子汇报他即将离京的消息,也顺便和陈知浩通通气,看如何应对乘云骓一事。
“舅父,父皇让你去陇南寻找乘云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京兆的局面怎么办?”上官承佑听了张星华的汇报,颇为心急。
他并不关心什么乘云骓什么碧云骢的。他只关心张星华去陇南会对自己的势力有何影响。
二皇子一系的官员早就准备向长泰帝上书请立二皇子为太子了的,先是有西燕政变,后有西燕使者,现在又有乘云骓现世。自己最重要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了!
迟则生变,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很着急。
“殿下请放心。若是张大人在陇南找到乘云骓,那么殿下的胜算就更大了,这可是天大的祥瑞。到时再提请立太子之事,就水到渠成了。所以张大人此去陇南,也表示什么坏事。”陈知浩说话了。
现今在皇上的心目中,什么事情都没有乘云骓的分量重,只有找到乘云骓。皇上才会有心思做别的事情,比如思考太子的人选等等。
那时,才是最适合的时机。
“承陈大人吉言吧。待乘云骓的事一了,马上请立太子,以免夜长梦多。五皇子虽然被圈禁了,但是还有一个十二皇子,他今年十五岁了,也有一争之力了。皇上春秋鼎盛,十二皇子的造化也说不定……”张星华有些忧虑地说道。
不是他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他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却也没敢如实和二皇子说。
自从乘云骓现世的消息传出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定。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乎又有什么遗漏了,可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要发生和什么遗漏。
因乘云骓迟迟没有找到,于是兵部库部郎中许光耀上书建议:马不是要吃草的吗?乘云骓再怎样厉害,也要吃食的,它们必定离不开草场,那就好办了!
因此,许光耀建议从草场找起,一一核对陇南一带的草场,只要以草场为据点,逐个逐个草场找下去,就一定会发现乘云骓的踪迹!
同时,也趁此机会核点陇南草场和军马的情况,虽然还没到五年一次的点阅,但是也不妨提前,既为找到乘云骓,也点阅了军马,这是两得之举!
在此插一句,太仆寺在大永适合牧马之地设有行太仆寺和苑马寺,大永朝廷每五年一次派御史台官员点阅辽东、陇南、陕西等地行太仆寺、苑马寺之马匹。
所谓点阅,就是详细了解其饲养、放牧、孳生、治疗、损耗等情况,逐一登记在册,然后待兵部查核。如发现各地行太仆寺、苑马寺倒毙马匹、亏欠马驹事件严重,则将其寺卿、寺丞和各监、苑官员参劾查办!
然后,太仆寺会根据兵部的点阅情况,来颁发牧马政令。
先前说过,马政即国政,牧马政令涉及草场、徭役、军马、赋税、吏治等方面。所以五年一次的点阅,乃是兵部和太仆寺的大事,和吏部五年一次的考课一样,是重中之重!
长泰帝为了得到乘云骓,自然接受了许光耀的建议,于是颁发诏令:点阅陇南行太仆寺和苑马寺之马匹,尤其要仔细核对草场情况,一定要找到乘云骓!
长泰帝的诏令一出,张星华就知道自己遗漏什么了,草场!他竟然漏了最重要的草场!这下完了!
草场是最关键的,草场需要场地,需圈地而种,就涉及田亩数,当中有没有隐地?
草场需要百姓来耕种、护养,因为朝廷对马政的重视,所以陇南一带的百姓每年都要服草场之役。里面有没有苦冤之事?
陇南一带因土肥草茂,大永陇右卫、关内卫的绝大部分军马,都是陇南行太仆寺供给的。军马数量是否有错漏?种草、养马需要钱财,陇南、辽东等地开征牧马税之外。户部每年划拨给各地行太仆寺、苑马寺的钱财是极多的,期间有没有污浊贪占之事?
行太仆寺、苑马寺需要有官员去打理,牧监、牧群也是有相应的官职,这些太仆寺属下的官员是否尽职尽责了?有没有失职之行!
原本,这些事情,在明年点阅之前,太仆寺和兵部都会将所有的事情抹平。才会将点阅结果上报长泰帝的,自然点阅就会顺利通过了,这,本来都是做熟了的!
试想一想。马政涉及那么多方面,又远在陇南、辽东等地,当中怎么可能没有贪渎、不法之事?
身为太仆少卿,张星华对其中的门道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用想也知道。陇南点阅一定会出问题的!如今,竟然要提前点阅,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做,这下完了!
陇南点阅会出现什么问题,严不严重。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这些想法瞬间在张星华脑中出现,他尚未想得清楚,主官范中曦又告诉他:暂时不用出发去陇南了,待文远山和监察御史核对了草场的情况再说。
张星华没想到诏令刚下,陇南那边就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其实他还不知道,在库部主事许光耀建议之前,远在陇南的文远山和众多监察御史们早就想到从草场找起了,这还是马贩刘鞍建议的,这是最快找到乘云骓的方法了。
张星华感觉自己要晕倒了,脑中乱成一片,什么也想不出来。
待下朝回到府邸时,小儿子张聪来报,说陇南行太仆寺来信了,说现在监察御史在陇南开始核对草场了,他们担心草场一事,送来了急信让他想想办法。
陇南行太仆寺和苑马寺的官员是张星华的亲信,现在陇南提前点阅,他们第一时间就向张星华求救了,还附上了诸多曾隐瞒之事,包括虚报徭役人数、领取空饷、虚设草场等。
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情,大多都有张星华的印鉴和兵部的通令,而中间经手人,正是张聪!
这下,张星华眼前一黑,终于晕倒了。
等张星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的心里也像这天色一样,黑沉黑沉的。
他立刻派人叫来了陈知浩,说出他的猜测:有人在陇南设局,针对就是自己和陈知浩!甚至,是针对两人身后的二皇子!
这是有人想通过草场一事,让长泰帝误以为自己和陈知浩早就沆瀣一气,甚至,早有勾连!
陇南牧马是经过陈知浩核对的,而自己,则是颁发了陈知浩核对的点阅,陇南的事,就是他们两个人只手遮天的事,谁不会认为他们早有勾结?
然后,皇上会想,他们为什么会勾结在一起?勾结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为了陇南牧马还是为了什么?
他们是因为二皇子才勾结在一起的,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帝位!可是,他们有亲戚关系才五年啊。
那么,皇上会不会认为,他自己为二皇子成婚的主意,是不是他们两个促成的呢?这是让皇上顺着他们的心思来办事?这也就是说,把皇上当玩偶啊!
这谋心之罪,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啊,况且还有现成的陇南草场证据,连问罪的表面理由都足够了!
“皇上一定会起疑心的,这疑心就是一个刺,会刺伤二皇子的啊,如果草场出事,我们……我们死定了!”
陈知浩和张星华两个人的脸色瞬间惨白,猜测着最坏的结果,他们再对视了一眼: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快,去驾部司毁了草场核准的文书!”张星华和陈知浩异口同声地说。
只要草场核准的资料毁了,陈知浩就有可能从草场事情中脱身,这谋心之罪,也就说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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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二章 草场案
(今天这四章,是第一卷的最后四章,请大家千万别错过,明天开始进入第二卷!感谢一直默默订阅、推荐的亲们,感谢!)
当陈知浩火速赶到兵部时,却被告知,御史台的官员刚刚来驾部司拿走了草场核准的相关文书!
陈知浩呆立在兵部官衙,再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了,他想到了传说中的乘云骓,在陇南现世的乘云骓,作为大永祥瑞之兆的乘云骓。
祥瑞之兆的乘云骓,却是他和张星华覆灭的开始!
乘云骓在陇南出现,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了,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朝廷提前点阅陇南,在太仆寺和兵部还没抹平所有事情之前,将陇南牧马的真实情况在天下人面前捅出来!
这么说来,乘云骓现世必定是假的,而是有人在陇南设局!
是谁那么大的手笔,利用传说做的乘云骓,夺天下人的眼光来盯着陇南牧马?现在,谁也没有那个手眼通天的本事,来遮掩陇南的情况了!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此刻,涌在陈知浩心头的,就是反复出现的这几个字了。
当张星华得知草场核准文书已被御史台的官员拿走时,吓得大张的嘴巴怎么都合不上,任凭小儿子张聪在一旁怎么呼号,张星华都没有反应。
张聪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父亲怎么呆立在一旁,现在应该想办法啊,应该马上去二皇子府和二皇子一系的官员商量办法啊,一定要将草场的事掩盖住,怎么可能愣住了?
这个时候他开始有些悔恨自己为了陇南之财而乱用父亲的印鉴了,当他看见张星华口角歪斜口吐涎沫时,更是心慌得大叫了起来:“父亲中风了!父亲中风了!”
太仆少卿张星华中风不省人事。几乎是同时间,兵部尚书陈知浩病重,这样的消息瞬间传遍京兆。不少好事的官员还打听到张星华和陈知浩之所以会这样,是在御史台拿走了驾部司的草场文书之后。难道那些草场文书有什么不妥?
上官承佑知道张星华和陈知浩相继出事的消息简直惊呆了,这是他最为倚重的两方势力,一是他母族,一是他妻族,怎么现在都出事?那么他怎么办?他的帝位怎么办?
上官承佑惊惶无措,此时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连乘云骓都不太关注。更加不知道陇南草场的事情,而宫里的德妃也知道了娘家兄长中风的事情,正哭得死去活来。
上官承佑先是赶去了舅父家,看见张星华口角歪斜昏迷的样子。上官承佑简直无法相信。
早两天舅父还来跟他说要去陇南一趟,那是舅父还是意气风发的,还说等陇南的事一了,就会上书请立太子,现在舅父怎么会这样?
当他从张聪口中得知陇南草场、徭役、税赋等可能出现的问题时。脸色也和张星华一样煞白了,他再糊涂再平庸,也知道马政对于大永朝廷来说是有多重要!
现在设计虚设草场、谎报徭役等诸多问题,怎么会这样?陇南礼县不是有乘云骓现世了吗?怎么这里面有舅父的不法证据?还牵涉到了岳祖父,怎么会这样?
上官承佑浑浑噩噩的。又去了兵部尚书府。
陈知浩仿佛老了十来岁,他的年纪本来就不小了,三年丁忧才重任兵部尚书之职,现在还不到一年,就出现了陇南草场这样重大的事情。
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加上六月酷暑将来,陈知浩心中郁结,一下就病倒了。
“祖父,你才重新任职不到一年,就算陇南草场出现了问题,也只能追究前兵部尚书卞之和的责任,和您是无关的,您可要振作精神,一定要在父皇面前推拒了这一点。”上官承佑惧怕地说道。
舅父中风昏迷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现在他绝对不能失去陈知浩这个助力,他想到了祸水东引之策。
“殿下,微臣老了,原先还以为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却不想,正是害了殿下啊。微臣有愧,微臣有愧啊。”陈知浩忍不住老泪纵横。
上官承佑能想到的问题,他早就想到了,但是,现在,真的入局了!
在御史台拿走草场核准的文书之后,他惊恐地从驾部司官员口中得知,卞之和就任兵部尚书期间,根本就没有理会过陇南马政的事情,也没有核准过任何一个草场。
卞之和在陇南马政上虽然无作为,但是手脚干净得很。换言之,御史台拿走的文书,全是有陈知浩核准的印鉴的!
原本陈知浩还在为卞之和乖乖让出兵部尚书这个位置而沾沾自喜,认为卞之和这是畏惧二皇子之势,也颇识时务地没有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多逗留。
原来,卞之和早就在兵部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就等着自己跳下去了!而自己,真的是乖乖跳下去了,还跳得无比欢欣,真是世上第一蠢人!
这样的自己,还怎么能辅助二皇子呢?
陈知浩的脸色颓败,想到了重新任职以来的种种事情,忍不住老泪纵横。
大厦将倾再无可扶持,大势已去了!只等陇南点阅的结果一出,就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了。
很快,陇南八百里加急文书就到达京兆,言及““虚设草场,谎报军马,实所有者不过三一,若我朝急需军马,数必不补,溃败可期。”!
原来,陇南行太仆寺、苑马寺虚设草场、谎报徭役、冒领饷银的情况,比张星华等人所以为的还要严重!
每年服草场之役的陇南百姓越来越来,缴纳的牧马税也一年比一年重,而户部下发的牧马之财也在逐年增加。现在调查结果已经出了,草场都是虚设的,虚设的草场数量竟然是实际草场数量的三倍!
那么,那些服徭役的百姓哪里去了?那些牧马赋税哪里去了?户部下发的钱财哪里去了?
太仆寺丞文远山和库部郎中宋去疾在核准了草场数量之后,惊得连文书都拿不住了。而一旁,则是御史台官员铁青的脸色,和数量众多的马贩。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实上,没有这些马贩的协助。监察御史没那么快就能核准陇南草场的准确之数。
为了乘云骓,这些马贩心中的热诚和动力那是前所未有地高涨,主动自发去帮助这些官员核准草场的数量,他们都想最先找到乘云骓。就这样,竟然成了监察御史核查的助力!
乘云骓,额青蹄白,浑身黑亮。青润似碧玉,如果它们藏在草场里面,一定能找到的,而且非常容易找到!
因此。一个个具体草场的情况,通过这些马贩的转达、通过这些马贩的互通,被整个大永百姓知道!
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礼县的草场没有乘云骓,整个礼县有草场十二个。另外八个都是空的;康县的草场也没有乘云骓。康县的十八个草场都找过,而文书上的二十九个,根本就是没有!……
这样的消息从陇南传出去,经陇右道、关内道,散发到江南道、河内道和京兆一带。现在,大永的百姓都知道陇南牧政的具体情况了!
太仆寺、兵部和御史台的官员没有在陇南找到乘云骓,而且他们也顺便地知道了,原来陇南虚设的数量竟然有那么多,陇南马政竟然那么**混乱,那怎么得了?!这是一国之大灾啊!
找不到乘云骓的失望、愤恨全部发泄在对陇南马政的不满之上,蜂拥至陇南的大永马贩,甚至当场就将陇南牧马监的官衙打砸一通!
他们是深受草场虚设之苦的一群人。怪不得陇南的马匹年年减少,怪不得他们贩马的成本年年增加,怪不得他们这些马贩多年来一直穷困潦倒,原来草场根本就是虚设的,陇南的马匹根本就是虚假的!
草场没有,乘云骓自然就没有了,怪不得,怪不得!陇南的马政这么混乱这么**,乘云骓是祥瑞之兆,怎么会出现在陇南呢?
不对,或许乘云骓就是这么一现,是要朝廷和百姓都知道陇南马政的真实情况啊,这才是乘云骓出现的原因,这就是祥瑞之兆啊!
一时间,百姓口口相传,对乘云骓的传说更加深信不疑。他们对乘云骓越是推崇,对陇南马政越是愤怒!
随即,所有百姓的目光都转向了长泰帝,想看看长泰帝会如何处置太仆寺和兵部的官员。
众怒难犯,更可况是全国百姓都在盯着京兆的旨意?长泰帝心中是震怒不已。
在陇南找不到乘云骓,这已经够失望的,竟然还出现了那么严重的问题!幸好发现得早,若是大永有战事,那朝廷不是没可用之军马?
正如陇南文书描述的一样”溃败可期“,这陇南马政,是要朕背负昏君的污名啊!
长泰帝下令,将太仆正卿范中曦、少卿张星华、兵部尚书陈知浩、陇南行太仆寺卿张思远等一干官员夺职下狱!
同时令陇右道观察使丁文瀚和陇右卫大将军蒋博文审理陇马政情况,务必要查清理明陇南马政的情况,一定要找出那些服徭役的百姓,也要理清牧马赋税使用情况,更要追回户部下拨的钱银。
至此,马政官场大地动,从京兆太仆寺、兵部,到各地的行太仆寺、苑马寺,一大批大大小小的官员被夺职问责。
因为长泰帝下令彻查此案时正是六月初一,所以后世史官称这次陇南马政为“六朔弊案”。
但这“六朔弊案”是从点阅草场而起的,草场是这弊案的关键,所以更多人称之为“草场案”。
震惊朝野的草场案,发生在长泰四十年。最先,是因为陇南礼县有乘云骓现世,而后,世人才知道陇南马政。
由此,乘云骓的传说再度成为大永百姓乐道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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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三章 准卿所奏
在草场案中,二皇子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张星华中风昏迷仍要夺职务下狱,陈知浩不久在狱中病逝。
没多久,岑州刺史陈知阔也因鬻官被问罪,二皇子明面上没有受到任何罪责,但是帝心尽失,势力全没!
皆因,在草场案发之后,张星华和陈知浩竟然想煽动二皇子,以兵部所掌握的势力,意图策划金吾右卫的兵变!幸得这一切,有尚书右仆射卞之和提前得知,才使得他们不能成事。
意图谋反,乃是灭族抄家之罪!张星华和陈知浩不得不死!
树倒猢狲散,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也闻风而动,纷纷撇清自己和二皇子府的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京兆所有官员都知道了,从头到尾,皇上就没有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打算,不然也不会将二皇子的势力拔个干净了。
二皇子并没有像三皇子、五皇子一样被圈禁,但是长泰帝下令免了他来紫宸殿请安。也就是说,长泰帝根本不想见到他了!就算他出入自由,还有两个皇孙在手,又有何用呢?
二皇子府内,上官承佑恍若疯癫,咒骂不已,骂得最多的,就是在陇南现世的乘云骓!
如果没有乘云骓,如果不是为了寻找乘云骓,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就是因为乘云骓,他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他就从一个拥有大好局面的二皇子成为一个被剪除了全部势力的二皇子!
原本他以为太子之位非自己莫属的了,论尊论长,朝堂官员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却没有想到,现在父皇都不想见到自己了,朝官也恨不得离自己远远的!
这巨大的落差,让上官承佑根本就接受不了。他除了整天在二皇子府咒骂,就是长跪在紫宸殿外,请求长泰帝宽宥原谅。
自从张星华、陈知浩相继出事后。延禧宫的德妃就沉默了。出乎众人意料,她并没有去紫宸殿求情。而是闭宫不出。
周贤妃的经历,早就让德妃知道长泰帝的薄幸,如果他尚念骨肉之亲夫妻之情,就不会下那样的旨意。所以德妃知道,长泰帝决定了的事情,就算她把紫宸殿的门阶跪烂,也没有用的。
世事如梦亦如电。缘起缘灭还自在,应作如是观——德妃跪在佛灯下,想起经文的偈子,思绪万千。
未几。延禧宫就传出了德妃皈依佛门的消息。德妃除金钗去华服,从此吃斋茹素,长伴佛灯下,就这样终老一生。
“呼……所谓纵横之术就是谋算人心之道,真是这样没有错。舅舅,我终于懂了。”青竹居内,沈宁轻轻喟叹一声。
经过这一次的草场案,她终于知道舅父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也亲自实证了这句话的意思。更是贯彻了湘湖所得的“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之悟。
原来,震惊朝野的草场案,不过是沈宁的一次实践而已,目的,就是将二皇子的势力剪除,从而助十二皇子上位。
从溪山回来之后,容妃就催促得厉害,让沈家定要想办法破了二皇子大好的局面,不然就没有她和十二皇子的戏了。
沈华善和沈则敬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多次召集了沈余宏和沈宁等人共商定计,也召集了如流处和蚍蜉的人员出谋划策。根据如流处和蚍蜉提供的线索,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思度、计算和完善,沈家才最终定下了草场案这个计策。
“哪里有什么乘云骓,不过是按照实录所载,那了几匹良马涂涂颜色,再让它们在马贩面前遛一圈就是了!我们的目的,始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朝廷的注意力引到陇南草场那里,还要让天下人的目光作证,让皇上不会将此事轻轻放下。”
沈宁状似为秋歌解惑,又状似告诉自己。俞正道去年离开京兆所说的那一番话又回响在沈宁耳边:“所谓纵横之术,谋算的其实就是人心,只有把握了每个人的心思,才能了解每个人的弱点,从而找出他行事的漏洞,才能将他击倒,而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时俞正道还对沈宁说,这些要她自己慢慢揣摩亲自实践,才会渐渐领悟,经过了这次的草场案,沈宁想,她已经领会了俞正道想要教给她的道理。
人心,才是最重要的,把握人心,是所有纵横术的基础,而人才,也是最重要的,善用每个人的才能,用才能去辅助人心,纵横术才会成功。
如果不是蚍蜉发现张聪的可疑,也不会发现他为了贪财而经常和陇南的行太仆寺、牧监的官员有来往;如果不是沈宓根据马贩张成的账目记录计算出陇南马政的大致情况,也不会推算出陇南草场虚设之数竟会如此惊人;如果不是自己熟读开国故事和《太祖实录》,也不会想出乘云骓之计……
当然,还有库部郎中许光耀、马贩刘鞍等人,他们在这个计谋中的作用同样重要。
从马市到乘云骓,从乘云骓到陇南草场,从陇南草场到太仆寺、兵部,这几个环节,环环相扣,缺一不可。正是所有人的同心协力,沈家、十二皇子才能利用草场案取胜。
“谢谢您,舅舅。”沈宁低声说道,经由这一个多月的谋划,她更加明白俞正道对自己的教导之心,也更加感受到俞正道对自己的拳拳情意。
幸得有他如此悉心教导,乘云骓之计才会如此顺利,此刻,沈宁最感激的就是自己的舅舅俞正道。
到了七月初,因为草场案空缺出来的职位已经补充完毕了,大永或许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官员了,尤其是太仆卿、兵部尚书这样的职位,更是许多官员争得头破血流。
最后太仆卿有由皇室宗亲上官阶担任,而兵部尚书一职,则落到了洛州刺史郑棣桓身上。他是荥阳郑氏的嫡枝子孙。这个位置被他谋了去,也不令人意外。
其他诸如太仆少卿等位置,也有官员更替上去了。
沈家也从中得到了两个空缺。沈家旁支的沈则段任从六品太仆寺丞,陇南西和牧监之职则落到了沈亦娴的长子许视章身上。他也是许光耀的侄儿。
另有陇南行太仆寺、苑马寺等官衙的主事之类的低等官职,沈家和许家也得到了几个。换言之,沈家和许家在陇南一带撒下了众多家族子弟,沈华善和许光耀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很满意。
乘云骓之计主要就是为了十二皇子,但是他们这些出策出力的人,也要获得一定好处才行的。按照叶正纯当年的语气:没有好处的事情,做个球啊!
六月京兆的天气酷暑。长泰帝时常感到气闷,又加上没有找到乘云骓,又出了陇南草场的弊案,长泰帝心情抑郁。一下子就病倒了!
长泰帝毕竟不再年轻了,这并且虽然不严重,却也拖延反复。在他生病期间,尚药局太医们的心是七上八下的,生怕长泰帝有何闪失。他们就人头不保了。
虽然他们的专精医术告诉他们,长泰帝这是小病情,但禁不住天不假年啊,长泰帝今年都六十有多了,这些太医们怎么能不怕?
长泰帝生病。最紧张的就是后宫妃嫔和诸皇子们,上官承佑这时候大喜过望,正想趁着长泰帝生病期间好好表现,却没有想到长泰帝以皇孙年幼为由,根本就没有让他进紫宸殿服侍,反而令十二皇子在紫宸殿侍疾。
十二皇子只是个十五岁半大的孩子,他都还要内侍、宫女服侍,他能侍疾?太医和朝臣们心里嘀咕,面前却不说什么,他们都知道这是长泰帝抬举十二皇子之举,这是要给十二皇子好好表现的机会。
侍疾至孝,十二皇子虽然年幼,但这一点,朝臣也都是看在眼内的。
长泰帝缠绵病榻,多日尚未见好,这是一种信号,牵引这大永官员的神经。
他们意识到长泰帝真的年老了,而太子尚未立,这是攸关国祚的事情,以韦景曜、申科、萧厚仁为首的朝廷重臣,开始思考上书请立太子事宜了。
所幸天气稍转凉的时候,长泰帝的病就完全好了,十二皇子也结束在紫宸殿的侍疾工作,每日还是在皇子所听从师傅的教导。
长泰帝康复之后,如常上朝处理国事,却经常容易疲倦,批阅奏折每每也力不从心。
甚至有好几次,内侍首领张盛发现长泰帝困倦至极家竟然伏在折子上入睡了,他自然不敢声张,却也不着痕迹地劝诫长泰帝以龙体为重。
容易疲倦又力不从心,这样的状况让长泰帝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年老了,这几年为了平衡朝廷各方势力,他损耗了不少心神,而且他在这个位置四十年了,时间也太长了。
他开始认真思考册立太子之事,如何安置几位皇子等等,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几年间发生的事情。
太后、太子相继崩薨,朝堂争端不断,几个皇儿也斗来斗去,都是为了太子之位。
如今老三、老五被圈,老五是不是自己的血脉还难说,老二才能实在平庸,妻族和母族还陇南闯下那么大的祸端,老二在民间的声誉扫地了。想来想去,还是老十二情最合适。
他性情、相貌都和自己最似,老十二至孝又有仁义之心,虽然年纪小了点,还是小孩心性,但是只要有贤臣重臣襄助,自己在背后提点,他一定会是个明君仁主的。——这一晚,紫宸殿灯火通明,长泰帝在思考着这种安排,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七月中旬,中书侍郎沈华善、门下侍郎左良哲等一众官员联名上疏,请立太子,以安社稷,以绵国祚,长泰帝批复了这些官员的折子,只四字:准卿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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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推荐糖水菠萝的书《浮世谣》 /iq7znj誓要入世随俗的田初九拜别师父下山,以贩卖巫术为生。一路捉小三,打恶鬼,收狐妖,泡美男。田初九:“拍卖咯!貌端体健,品种优良的男妖一只,扫的了厅堂,洗的了茅厕,钓的了富婆,暖的了被窝,没事拴着养眼,有难拿他挡刀!”杨修夷:“都说男女有别,人鬼殊途,偏你不男不女,又像人又像鬼,毫不矛盾。”原清拾:“哦,水桶掉井里了?没事,我们还有她的腰呢。”花戏雪:“你是我见过最迷人的水鬼,看那皎洁无瑕的月亮,我对你的爱比她还纯净……呕!不干了!野猴子!出来别躲了!老子说不下去了!”
第两百三十四章 册太子封王令
(提前预告:下一章,乃是第一卷最后一章!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准卿所奏,这四个字,意味着长泰帝心中已有定断,也意味着扰攘多时的太子之争即将定局!
各方势力为太子之位争斗了三年多,不,准确地说,是争斗了二十多年,从德太子病弱那一天起,这太子之争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终于到了要尘埃落定的时候!
二十多年,一个个看起来有极大希望的皇子,朝臣以为他们都有机会一争帝位的皇子,竟然都没能笑着站到最后。
他们或被圈禁,或被厌弃,或被无视,或被夭折,最终都没有熬过大永朝堂种种诡谲波澜,都被打沉了下去。
这个过程,身在局中之人,或许并没有想到一瞬生一瞬死,但是局外的人,又曾做了多少谋划呢?正如沈宁和沈家,这都说不清了。
这里面,有各方势力的种种谋划斗争,这些被打沉下去的皇子和他身后的势力,谋不如人技不如人,这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笑到最后的人,何尝不是天命所归呢?时也,命也,即为是!
韦景曜和申科等长泰重臣没有想到,斗来斗去,这个位置最后竟然落在年仅十五岁的十二皇子头上!
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十二皇子天意所属,这就是大造化啊。——到了这个时候,朝中大臣几乎都知道长泰帝心属的储君人选是谁了。
“竟然是十二皇子,之前实在是想不到啊,想不到!本来论尊论长,都轮不到十二皇子的,现在年长的几位皇子都相继出事,难道这就是天佑?天命所归?”韦景曜感叹了一句。
今晚他约了门下侍中申科在京华楼喝酒。想着这京兆的局势,不由得有此感叹。
中书省已经暗中草拟册立太子的诏书了,虽然皇上的旨意未下。但韦景曜相信,这旨意很快就会下的了。
时也。命也,这样的结果,他实在是想不到啊!
“实在是想不到。这沈华善的眼光真是毒,早!就选中了十二皇子,若是十二皇子得立,沈家这从龙之功,谁都比不上啊。韦兄。你有一个好属下啊。”申科笑了笑,也附和道。
从容妃出现在沈家及笄礼上,到荣平郡主下嫁沈家,再到沈家和钟粹宫的密切联系。这种种事情都表明,沈家是支持十二皇子!
真相应该是,沈家暗中为十二皇子的登位做了许多事情,只不过他们这些朝官都不知道罢了!
付出几多就会收获几多,这是天注定的。这沈家,势不可挡啊。
韦景曜点点头,赞同申科的话语。对于沈家的从龙之功,韦景曜除了感叹几句,倒也没有多余想法。
按照大永律法。新君上位,他这个中书令就必退的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理所当然的。以后这朝堂,是另外一朝臣的天下了,和自己干系实在不大了!
再说了,眼力不如人,谋划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韦景曜又想起了母亲韦老太君评价沈家的话语,也暗自庆幸母亲和沈家交好,这样就算自己退下来,也没有什么坏影响。
申科的想法和韦景曜差不多,他想起了已经过世的俞谨之,想起他在国子监说的那一番守正之道。
俞氏和沈家是姻亲,想必沈家家风、训导也不会差的,有沈家辅弼十二皇子,他们这些老臣也可以稍微放心了,或许,以后朝堂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京兆大局已定,他们这些老臣,也该退了。
八月初一,长泰帝临大朝,宣布立十二皇子上官景安为太子,令司天台卜吉日,行礼授玺,再移东宫,配设太子詹事府,而后,太子临朝听政,学习为君之道!
同时,下令加封容妃,擢其为容贵妃,赞曰“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令司天台卜吉,授金册金印。
另外,下封王令,分封诸皇子为王!
封二皇子为庸王,以云南昭通为封地,封三皇子为悯王,以甘肃岷州为封地,封五皇子为哀王,以关内遵州为封地。太子授玺后,诸王立即前往封地,非诏不得入京兆!
此外,诸王不世袭,实行推恩之举,规定诸王府不得设府兵,封地赋税三一可用等等,其余皇子待出宫开府后再封王,待遇一与前同!
短短三个旨意,却令朝臣反应不一,惊喜有之,愕然有之,平淡有之。
但是,朝臣对长泰帝的旨意都没有异议,纷纷赞扬长泰帝英明决断,臣等自当遵旨而行。
中书令韦景曜、司天监君复乐和尚书左右仆射萧厚仁、卞之和出列领命,祝贺大永国祚绵长,称臣等定不辱命,一定会办好这三个旨意的,请皇上放心云云。
中书侍郎沈华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眼神却深不可测。
长泰帝这三个旨意,既在他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这之外,更重要,也更令他心惊。
册立十二皇子为太子,在他意料之中。沈家做了那么多努力,如果储君人选还不是十二皇子,那么沈家也不必存在了。就目前京兆的形势和长泰帝的心思来看,这是必然的。
加封容妃,同样在他的意料之中。抬高容妃的身份,使得十二皇子子凭母贵,这一环接一环,是皇室常有之事。加封容妃,这是必要的。
分封诸皇子,实在令他意外!他没有想到,皇上会给这几个皇子以这样的尊荣!
分封,有封地,也就是有赋税,虽然不设府兵,但是这样的待遇,对这几位皇子来说, 比现在圈禁或厌弃的待遇好得太多了!
原本他以为。这几位皇子已经尽失帝心的了,尤其是五皇子,有李妃和李斯年私通之事。又有西燕使者勾连之事,皇上已经对他起杀心的了。不然早前也不会有误食毒物的事情。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为什么还要下封王令?还要给这几位皇子这样的尊荣?不怕他们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再掀夺位的浪潮吗?不怕他们有朝一日势重心重,再带来臣心起伏吗?
这,不是给十二皇子添堵吗?按照惯常的做法,皇上应该为储君扫平一切障碍。以便储君能顺利继承大宝的。既然十二皇子尽得帝心,皇上为什么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随即,沈华善微微笑了起来。皇上下此封王令,将这几位皇子逐去偏远的地方。实是用心良苦啊!
他差点忘了,皇上既是君,也是父。君父君父,用心良苦!这样的旨意,他早就该想到了的!
父母为子女计。是为长远计。皇上的旨意很明确,立十二皇子为太子,将来这个皇子就是国之君主,而对另外的皇子他有封王的安排,又规定不设府兵、赋税三一。这就杜绝了他们谋反的可能,却又足以让他们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
只要这几个皇子不起别的心思,对他们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可见,皇上心底最深处,还是对这几位皇子有几丝骨血之情啊。
帝王之心,实则也是父亲之心,就算皇上是大永最最尊最贵的人,他也是一个父亲啊!沈华善稍加思考,便想明白了长泰帝的用意。
只是有一点,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就是五皇子竟然也在封王之列!发生了春熙宫李妃和李斯年那样的事,五皇子就已经尽失帝心了的。而从皇上之前的举动来看,他是怀疑五皇子的血统的,怎么还会对他如此厚待呢?
帝心难测,帝心难测啊。
这一点帝心,让沈华善感到忧虑。他想起了沈宁所说的前一世。前一世,是五皇子灭了沈氏一族,如果他还能封王,是不是意味着他仍有翻身的余地?
那么,是不是说,他对沈家仍有威胁?沈华善的心沉了下去。
那么,沈家,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沈家是不是要做到那一步?就如孙女沈宁所说的,全力诛杀五皇子?!
沈华善不知道,准确地说,他不想做到那一步!不管手段如何艰险毒辣,但直接诛杀皇嗣,总难占大义。不占大义的事情做了,定必折损家族气运!
他感到无比为难。但是,当他辗转从内侍首领张盛那里听到一句话时,这种为难马上就没有了,反而满面笑容。
封王令一下,最高兴的就是上官永平和上官长治了,他们已经受够了被圈禁的日子,没有自由的痛苦是最难以忍受的痛苦!
得知封王的那一刻,上官永平更是喜极而泣。在圈禁的这两年里,他似乎老了十来岁,当初的骄纵和壮志都没有了。为了太子之位,他失去了母妃和舅父一家,自己也深受圈禁之苦。
现在的他,已经不去想什么太子之位、皇位了,只要能出去,只要能出去,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上官长治想得更远,他想着有赌未为输,只要能出去,定能卷土重来的。待去了封地,再慢慢图谋,一切都还有机会的,只要一日不死,他就有机会!
他不会输,也不能输!他“桀桀”地笑了起来,中毒过后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这狂喜。他忍不住咳了起来,嘴角有几丝血迹,那消瘦的面容映衬着咧嘴白牙和血迹,看起来甚为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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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五章 京兆局定 (第一卷完)
(4500字长章!庆祝第一卷顺利完结,最重要的是,感谢各位!感谢各位的支持!)
容妃和上官景安知道了册立太子和封王的旨意后,又喜又惊又不解,心情无比复杂。
喜的是上官景安终于被立为太子,这么多年的谋划,终于如愿了;
惊的是诸皇子封王,会不会影响到上官景安的太子之位?几年前的盛王之乱,他们还记得很清楚;
不解的是,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下封王令呢?这对上官景安来说是个潜在的威胁啊,皇上不是应该扫清一切障碍好让上官景安登位的吗?封王怎么可以呢?
当晚长泰帝留宿钟粹宫的时候,容妃欢喜之中也使了几回小性子,将她对皇儿被册为太子的欢喜和诸皇子封王的不满充分地表现了出来。
长泰帝只“呵呵”地笑了,却对自己的旨意没有半句解释,更令容妃对心里是又惊又怒。
第二日,容妃就急忙召了沈宁进宫,对于诸皇子被封王一事,她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心中甚是慌乱,甚至在猜想皇上是不是有了别的主意。
这几位皇子被封王,对自己的皇儿来说,就是极大的威胁,她不甘心,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还是找沈家帮忙了。
沈宁知道封王令之后,也有些吃惊,却并不像容妃那样焦急。祖父已经和她说了皇上的用意,她今天之所以进宫,就是为了劝说容妃的。
当容妃说到一定要阻止几位皇子封王甚至要把他们都灭了的时候。沈宁说话了。
“娘娘可还记得,史书说栗姬之失?”沈宁语气平静,这样问容妃。
“栗姬之失?景帝以诸子托栗姬,丽姬怒不应,言不逊……”容妃喃喃说道,对于这一段史书,她也不陌生。难道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娘娘想得没有错。栗姬不肯善待诸皇子,景帝忧心诸皇子后路。遂立王氏之子为太子,想必娘娘也记得。祖父说了,君父君父,皇上仁厚,既是君,也是父,这样的安排是情理之中。娘娘切不可有怨怼之心。十二皇子现今要做的,就是静心等待行礼授玺。既要表现对兄弟关爱,也要慎言慎行,莫让皇上认为十二皇子不容兄弟,不然皇上会认为十二皇子失了仁厚之心,事恐生变。”沈宁将沈华善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听得容妃微愣。
“祖父还说了。君父君父,皇上的旨意自然都是对的。为人属下的,只需体察圣意遵照旨意办事就可以的,旁的,都不用多想。”沈宁又说了。
其实沈华善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让容妃安分守己,现在什么都不用做,耐心等待就行了。
容妃思考着沈华善的话语,觉得沈华善的话语甚有道理,已经有栗姬作为样板了。她不想犯同样的错误,遂平心静气,专心侍奉长泰帝,温柔顺意,两耳不闻朝中事,但听长泰帝的旨意和安排。
十二皇子,也在长泰帝面前为几个皇子说了不少好话,道是皇兄们被封王。身为皇弟的自己也心中欢愉,还向长泰帝请求将富庶地方改封给这几位皇兄,表示自己对几位皇子的封王绝无芥蒂,而兄弟之间也极为亲厚又爱。
长泰帝对容妃和十二皇子的表现都很满意。更加觉得自己将十二皇子立为太子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
他觉得十二皇子对充满威胁的皇兄们也如此又爱,可见仁厚重德,是最适合的储君人选,遂令内侍首领张盛督促司天台早日卜出册立太子的吉日,此种种不论。
秋风寒起的时候,京兆的气氛便开始变得欢乐和期待起来,上至后宫妃嫔 中至大小官员,下至普通百姓,都在期待太子册封典礼的到来!
就连渐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人们在品蟹赏菊的时候,都会讨论一两句:太子册封典礼什么时候到呢,真是期待啊;太子册封典礼很隆重吧,真想观看啊。
当然,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去观礼,这样兴致勃勃的讨论,只是普通百姓们的好奇和想象了。
长泰帝的立上官景安的旨意一下,司天台的官员就严阵以待,他们接到了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那就是要尽快卜出册立太子的吉日!
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司天监君复乐连续多天在摘星台上观星占卜了,而司天台的春夏秋冬中五官正和司天丞沈余乐也在推算历法,以辅助君复乐。
在内侍首领张盛奉上命前往司天台催促了几次之后,司天台终于给出了十二月初八这个日子,这是今年和明年上半年最好的日子了。
太子是国之储君,册立太子意味着帝国后继有人,意味着国祚绵长之始,仪式不可谓不隆重,不可谓不谨慎!
这是大永朝廷最紧要的事,没有之一!
自司天台给卜出吉日以来,礼部、太常寺、少府监的官员就开始忙碌起来,礼部尚书魏晋度、太常卿季子白和少府正监薛登廷亲住持这个册太子的典礼。
这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原先封宫的东宫重开,将里面的一应摆设布局重新整修。
中间自有一番纠缠,蒋皇后尤其心有不甘,这封宫的东宫怎么能重开的呢?可是礼部和太常寺一句:礼制所需!长泰帝就下令重开东宫了,这事,使得皇后对容贵妃连续多日冷脸。可是,谁又会在意呢?
陇右卫大将军蒋博文离京兆远着呢,怎么会顾及那么多?
所谓礼仪,就是森严的等级,和严苛的尊卑,也就是每事每物皆有法度,每程每行尽显规矩,尤其是册立太子这样的大典礼。更是不能出现丝毫差错。
上一次册立太子之礼是德太子之时,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加上那时长泰帝登基不久,德太子册封之礼倒不是十分隆重,现在,也不能照搬了。
十二皇子又非皇后所出,这次的太子册封礼和上一次有太多不同,这一次的册立礼该怎么进行?
礼仪乃是国家之本。大永立国两百多年,礼义法度虽则早就完备,但是历代帝王多有修改变更,这十二皇子册立之礼是按照什么规格?
在这个问题上,礼部和太常寺争论不休,在细则的制定上,迟迟未能统一意见。
这个祭品怎么放。那个礼服要多少金线,摆放的礼器是用青铜礼器还是用古玉礼器,礼器是七尊还是五尊等等,两个多月过去了,礼部和太常寺也没有得出具体的章程,这令少府正监薛登廷心急不已!
他曾多次跑到礼部和太常寺催促道:你们两位老兄赶紧下决定啊,太子礼细则出来之后。我少府监还要赶制礼服、赶置旌节祭玉、准备法物牌印和制定百官拜表等,这都是需要时间的啊!你们若是还不统一意见,这些东西就来不及准备了,要是误了十二月初八的吉日,麻烦就大了!
魏晋度和季子白也知道时间一日一日过去了,但是问题的确是很多啊。礼部和太常寺众官员无法,赶紧找出大永历代册立太子的的礼仪记录,来对照参考,结果发现之前册立太子的祖制礼制真的没有一种符合十二皇子这种情况的!
长泰帝当年的情况和十二皇子有些相似,但也不能作一回事。长泰帝虽非慈懿太后所出。但他是慈懿太后带大的,而且生母早逝了,可以按照正统太子册立,十二皇子这种,怎么办?
礼部和太常寺无法最终下决定,那就只有将为难上报长泰帝了,最后还是长泰帝发话了:就按朕当年的礼制办!
长泰帝发话了,这样的争论才告一段落。有了基本指示。礼部和太常寺自然就根据长泰帝当年的礼仪记录来办事,很快就制定了十二皇子册立礼的细则,然后少府监才急急根据这些细则来准备礼服、礼器等事宜。
就在这样的磕磕碰碰中,天气渐冷又渐冷。终于来到了十二月,太子册立之礼即将举行了。
“礼服等事宜都核对过了吗?这可出不得一丝差错!”沈华善对沈则敬说道,语调低沉,脸上也没有任何笑意,可见对这个事情的看重。
册立太子礼是重中之重,只要这个礼仪顺利完成了,十二皇子才是真正的太子,地位才会被宗庙、礼制和社稷承认,所以任何事情都要一丝不苟。
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除了自身的礼服、仪度需要谨慎外,还要特别兼顾十二皇子应对册立礼的情况。
早前太常寺和礼部已经派了专门的谒礼官、纠礼官前去教导十二皇子在册立当天的一应礼仪,也曾演练了数次,据容贵妃所述,十二皇子对当天要做的事情已经熟习了。
十五岁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册立太子礼这么重要的场合,会有怎样的表现还很难说,现在沈华善只希望容贵妃所说是准确的了。
“礼服俱已准备妥当的了。十二皇子那边的纠礼官也说一切都准备了,十二皇子的表现尚可。太常寺和礼部的官员其实比我们还要紧张的,这些天每日都要去数次十二皇子府,就是怕册礼之时出现差错。”沈则敬回道。
他想起了魏晋度紧皱的眉头,估计所有官员都很紧张这次册立礼。想来也是,若是在这样重要的礼仪中出了差错,纠礼官和监察御史就会弹劾,有可能因此而丢掉乌纱帽,甚至有性命之忧。
“希望三天后一切都顺利吧。”沈华善的脸色略霁,最艰难的路已经走了一半。这个册立礼就是登天之步,若是跌倒了,沈华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册立礼的前一天,内侍首领张盛奉旨在皇宫正殿含元殿殿陈设御座香案,并在御座前的大殿正中安放好宫中特制的诏书案、册案、宝案,丹陛东边,临时设立册宝亭一座,并将诏书、册书、印玺一一安放就绪。金吾左卫则负责守卫、保护含元殿的所有物件。
在张盛陈设好含元殿后,韦景曜、申科、魏晋度、季子白等人还专门去检点、核实过,每一个细节都不容有失。
十二月初八这一天,从卯时开始,京兆诸官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金吾左卫就威风凛凛地排列在皇城外东西两侧,含元殿门外旌旗猎猎,仪仗森严。
仗马、车格、礼乐、鼓乐、虎豹等都陈列完毕,鼓乐、仪仗伺俱迎送册宝至十二皇子所。迎候十二皇子。
文、武百官身穿朝服,按朝位齐集在含元殿外,等候着册立的重要时刻来临。
本次册礼的尚宝卿韦景曜、护宝卿黄延庆一同恭敬地赴紫宸殿奉迎长泰帝一同前往太庙,而十二皇子,身着礼制的衮冕早已在含元殿前的丹陛前侍立了。
衮冕上身,使得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威仪凛凛。九旒白珠、九章玄衣、玉具剑、玉镖首等衣饰昭示着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就是国之储君了。
沈华善站在朝官中看着这个少年,心情既紧张又欢悦。也有些许沉重。终于到了这个重要的时候,沈家一力支持的十二皇子终于要行册太子礼了!
这几年的艰难终于有了成果。然而,他并没有感到心情放松了,因为,太子册立,这是夺嫡的结束,却又是争帝的开始。册立礼之后,太子的路也许更有风险了。
然而沈华善的思绪并没有持续,一种鼓乐礼奏的声音响起,依仗军队已经吹奏雅乐了,长泰帝在乐声中升上宝座,册立礼正式开始了!
这次的册立礼谒者季子白郑重地引导十二皇子到长泰帝的龙椅御座前,北向对御座。韦景曜站在十二皇子的西北,向东侍立,开始宣读长泰帝册立十二皇子为太子的策书了。
册立策书曰: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十二皇子上官景安。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这一策书,乃出自中书省,正是沈华善的手笔,写得古朴庄重,韦景曜对这个策书是赞不绝口。
他此时宣读起来,也是声音铿锵有力,含元点前站立的朝臣是一片肃穆。
韦景曜宣读完毕之后,门下侍中申科就手持太子玺绶,神情庄重地交给十二皇子。
这样的场面,虽然已经经过多次排演,但是此刻十二皇子心中感到拘谨不已,他强力维持着镇定,努力完成自己要做的举动,一拜再拜三稽首,然后颤颤地接过了太子玺绶。
十二皇子接过玺绶之后,再次三叩首,然后捧受册、宝内侍。谒者季子白高声喊道:“皇太子上官景安!”,朝臣们应声道:“可!”,册立仪式就开始进入**了。
大永三公六侯正步升阶,上殿恭贺,齐呼皇上万岁,又称太子千岁。
长泰帝也是高兴不已,宣布大典后庆祝三日,大赦天下。含元殿一时变得热闹欢欣不论,是以太子册礼成!
册礼之后,十二皇子在百官的簇拥下,在乐器的鼓吹下,连同策书、玺绶一起,被迎送抬进早已整修一新的东宫。
而后,十二皇子到坤宁宫拜谢皇后,接着拜谒宗庙、敬告祖宗、祭祀社稷,十二皇子这个皇太子的身份,才最终确立,是为东宫正统。
就是这几个行程,却是诸位皇子用了一生都无法完成的行程!而现在,十二皇子在沈家的支持下、在长泰帝的属意下,终于完成了这最重要的几步。
待一切都完成了之后,沈华善才露出了一个久违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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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京兆局,写到这里,已经完结了!感谢各位的支持!感谢再感谢!更重要的是,第二卷开始了!沈宁会继续开展她的权谋之路……
第两百三十六章 东宫属官
(第二卷开始了,请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谢谢!)
太子册封礼之后不久,诸皇子封王的仪式也举行了。
由于有太子册封礼在前,已经消耗了京兆官员的关注和热情,又加上封王的这几位皇子,都曾犯下大过错,而且封地又偏远,这封王仪式,并不隆重,甚至可以算是寒酸。
但是长泰帝并没有微词,而且礼部和太常寺也是按照礼制流程做足的,上官承佑等诸皇子,倒也无话可说。
几个皇子心中所想,自然不一。上官永平和上官长治庆幸能够离开被圈禁的日子,上官承佑则是暗自狠狠赌咒,定会卷土重来。
在封王仪式过后,诸皇子就准备出发前往封地事宜了,长泰帝已有旨意,令这几个皇子王最迟初七之前就要离开京兆前往封地。
太子已立,诸王即将离京,京兆的局势从未这样平和安稳,长泰帝四十年的除夕,京兆绝大部分官员都过得很舒心,沈家当然也不例外。
今年沈余宪和沈安氏带着他们的第三子沈庆恭来京兆过年,沈家这过年的氛围无比热闹,沈华善在除夕家宴上还多喝了几杯,醉醺醺又是一年。
过完年之后,上官承佑等几个皇子王先后离开京兆,此后,若是没有皇上诏令,他们再也不能返回京兆。
因此,长泰帝和蒋皇后给他们设了饯别宴会,太子和后宫诸妃嫔也都参加了这个宴会。
不管私底下众人是怎样的心思,宴会上自然是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太子笑意盈盈的,还给这几位皇兄都祝了酒,大势已去的几位皇子似乎也极有风度,倒也不敢逾越,均已臣属之身接过了太子的敬酒。
长泰帝对这面上的平和是很满意的,他自认为已为几个皇儿铺好了长远路,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定可以做个逍遥闲散王。
有时候人年纪大了。想事情就会绕不过弯来,就算他是帝王,也离不开这个规律。
谁知道,这几个皇子将来会怎么样呢?
几个皇子王之中,庸王上官承佑是最先离开京兆的,他的封地在云南昭通,属于西宁道辖境内。离京兆路途最远。
他离开京兆的时候,德妃也没有从延禧宫出来送别,这位冲淡恬和的宠妃,真是长伴佛灯了。或许,能在佛前求得安宁,是她这个长泰德妃的福气了。
然后是悯王上官永平,他已经被圈禁两年了。已经受够了,恨不得早早就离开京兆,也打定主意,再也不会掺和京兆的局势。
甚至他想一想,都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和谋断,去想那个位置的事情,以前真的是蠢!天家贵胄,谁不想得到那个位置?但是也要有本事得到那个位置才是。被圈禁了两年之后的上官永平,觉得自己真真是没有那个本事了。
痛定思痛,未尝不是这个道理。
最后是哀王上官长治。他离开京兆的时候,沈宁还专门出街去看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去看一看。
上官长治颓废消瘦的面容令她多少有些讶异,这个人,前世意气风发的正昭帝,已经败成这个样子了,就算他眼里的野心再怎样炽盛。也是败了!
他,真的是败了!
他身旁的郑少宜也老得厉害,怀抱着一个小女婴,神情哀戚。对这位曾经的好友,沈宁无话可说,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
以后,就看她造化吧。
沈宁只看了几眼,就转身离去了。这几眼,她已经知道长泰帝为什么会让上官长治离京了。
无论多么精巧的谋算,无论多么强悍的野心,前提都是要一个康健的体魄来支持。不然,德太子为什么不能登位为帝呢?
上官长治这副败坏的面容和体魄,不过是三五年的事了,他,已然再无复起的可能,他输了!
自此以后,这个人再也不能威胁到她了,她再也不会惧怕这个人,甚至,这个人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前一世的怨恨不甘已经渐渐消退,就如涟漪,虽然时时微泛,却再也形成不了波浪了。
这一世,我必活得更好,沈家也必更常昌荣,吴越沈七月沉之童音,我必定不会让它再传唱!转身离开的刹那,沈宁这样想道。
诸王的离京,并没有引起多少官员的关注。在这个时候,再也没有官员想到奇货可居从龙之功这样的词语会在这几个王身上出现。
他们被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吸引住了,那就是争夺东宫属官,所有心力都用在这上面了,哪里还有空来注意诸王离京这样的小事?
随着太子的册封和东宫的重立,东宫的属官职位引起了京兆官员的争夺,大家都想分得一杯羹。
东宫是储君,是将来的皇上,官员曾在东宫任过职,会在太子跟前混个脸熟,将来太子登基为帝,自然也有几分情面,有什么比自小一起、相伴长大的交情更深厚的呢?
朝官争夺的,正是这几分香火情,这些朝官,一个个计算得比市井商人还精。
加上太子才十五岁,这是幼主啊,性情未定涉局未深,可以影响的余地太大了。
在这样的诱惑之下,大家为了那些位置争个头破血流。
按照大永官制度,太子属官主要有三师、三少、詹事府、左右春坊和典膳、药藏、宫门等属局,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太子詹事府的官员。
因为自大永开国以来,太子三师、太子三少就少有必备的时候,如今这几个都是荣衔,作加官之用,已经不领实际职务了。
太子的日常教导、日常理职都是归属太子詹事府处理,这些朝官所争的,主要就是太子詹事一职。
在此也要说说太子詹事府的历史了。太子詹事府在前朝大安朝就有了的,只不过是作为朝官之一,是为太子服务的官衙。
大永太祖上官伏乃是千古明主,他为防止天家骨肉情薄,又为让太子熟知国事,遂规定太子詹事府的官员由朝中大臣兼任,连太子左右春坊和太子内官都总归太子詹事府管理。
因此,朝官和太子詹事府的官员。实乃两套班子一套官员。太子詹事官位三品,这职也只能从京兆三品官中出了。
这京兆三品官,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都都有,虽然数来数去也就是那些,但够资格任太子詹事的,真是不少。
门下侍郞左良哲和鸿胪卿穆修己就对这个位置异常感兴趣,通过多方人情关系打听长泰帝的意思。也曾在长泰帝自荐了一番,对太子和容贵妃也多有讨好巴结。
而太子属官的其他职位,如四品的少詹事、左右庶子、左谕德等,其争夺,也是硝烟弥漫。
尚书右丞伍朴芳、兵部侍郎章弩、大理少卿邱盛年等官员都对这些位置虎视眈眈,当然也是各尽所能地去谋划这些职位。
反正只是兼领太子属官之职,原职又不受影响的。还能在将来皇帝那里混个脸熟,何乐不为呢?
中书令韦景曜和门下侍中申科倒闲适不已,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朝官的争来夺去,暗自笑左良哲和穆修己在做无用功白费力气,这点情势都看不清楚了,还想谋划太子詹事一职,真是开玩笑!
“左良哲和穆修己就是两个傻蛋!”申科笑着对韦景曜说道,看戏看得很高兴。
虽然左良哲是他的属下,可是申科嗤笑起来的时候也不留情面,也不打算提醒他这个事情。
自左良哲上任门下侍郎一职以来。申科对左良哲都是不咸不淡的。
他始终记得,当初吕务厚被廷杖至死就是因为左良哲,他对左良哲,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不待见,又怎么会提醒左良哲这个事情呢?由得他去碰壁好了。
“或许是他以为自己深得帝心,这太子詹事一职,也不是轮不到他头上的。”韦景曜话是这么说,但那揶揄的语气看。明显着也是等着看笑话的意思。
从以往的事情来看,沈家一直支持的就是十二皇子,如今沈家的从龙之功尚未得到回报,这太子詹事一职。必定会是个回礼!
他和申科都看得出是会落到沈华善头上,太子和容贵妃,必定会为沈华善美言的,至于皇上会不会答应,就看皇上给不给新储君这个面子了。
想来皇上以对容贵妃、太子的宠爱,事情十有**会成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就看戏了。太子一登基,也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我们也该退了。尤其是你这个中书令大人,是一定要退的了。”申科用酒杯碰碰韦景曜的酒杯,得意须尽欢啊,还是喝酒好了。
这京兆的硝烟,再怎么弥漫,自己两人都徐徐老矣,再也和自己无关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这东宫属官,会怎么配备,到底哪个会成为储君得信得用的人,和他们这个关系不大了。他们两个,是朝中重臣,但,也只能是长泰朝的重臣啊。
两朝、三朝重臣那样的事情,他们想不都不会想,根本就没有兴趣!该退的时候退,何尝不是一种智慧呢?
这东宫属官,会怎样配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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