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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平仄客     嫡长女txt下载     嫡长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三十七章 见太子

    “看来,我也得做好准备了。”沈家,沈华善在书房内自语一句,深感压力重大,夺嫡已成定局,但是他的心还是无法安宁。

    辅助一个十五岁的太子,是福是祸真是不好说。沈华善什么都不怕,最怕太子像沈则熙一样,在某些事情上拎不清,惹得皇上不喜。

    须知历朝历代,废太子的人数也是不少的,稍有不慎,太子若成废太子,那沈家就是白忙活了!太子一日未登基,沈家一日都不可放松啊。

    “父亲,门下侍郞左良哲深得皇上器重,当年皇上还为他杖死了给事中吕务厚,这太子詹事一职……”沈则敬听了父亲的话,倒有些忐忑。

    旨意尚未下,父亲所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是要让人去东宫和钟粹宫打听消息吗?

    “敬儿,有时候,是要对自己有信心的。太子詹事一职这么重要,太子和容贵妃怎么放心让这个位置旁落到他人头上?太子刚刚被册立,需要学习、掌握的东西很多,需要有人给他讲解政事、引导方向,助他取得令名坐稳太子之位,在这样敏感的时候,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和容贵妃,都只要一个选择了,那就是为父了。”沈华善缓慢地说道。

    这就是现在的局势,沈家有从龙之功,需要回报,这是其一;这几年为太子和容贵妃办的事情不少,能力也有,这是其二;皇上还需要借助沈家这把磨刀石,将太子磨得更锋利,这是其三。

    所以。不管是皇上这里来看,还是从太子那边来观,沈华善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这一点,沈华善早就想到了。不是自己,还能有谁?

    过了几日,长泰帝的旨意就下来了,令中书侍郎沈华善兼任太子詹事一职。

    旨意谓:“辅导太子。必择端重之士。三师、三少,礼甚尊严,暂阙;中书侍郎危沈华善谨厚有德量,以为詹事,食侍郎俸如故。”

    同时,任命大理少卿邱盛年为太子少詹事,令尚书左丞唐铎、司农少卿魏慕白任左庶子一职。御史中丞扬简锐、兵部侍郎章弩任右庶子一职。

    其余诸职位,均有相应的朝官兼任,如太子通事舍人之职,就由七品考功司主事凌云高等人担任。

    长泰帝的旨意还规定了东宫属官的职责,如太子詹事的权力职责为“职比尚书令、领军将军,总领东宫诸事情”;

    又如春坊左右庶子的职责则是“凡太子向皇上奏请及讲读之事,则为之佐”;

    再如通事舍人掌东宫朝谒及辞见之礼。“凡廷臣朝贺,进笺进春、进历于太子,则引入而举案”等,其余具体职责不论。

    东宫属官的配置一出,除了韦景曜等老臣,其余朝官们就议论纷纷,这个结果多少有些出乎他们意料。

    沈家和容贵妃交好,这是不少朝官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们没想到长泰帝也对沈家如此恩遇。

    原本他们以为门下侍郎左良哲会出任太子詹事的,因为他是最得长泰帝欢心的。况且沈华善对太子詹事一职也并没有表现出兴趣。

    没想到最后他才是太子詹事,所谓不争即是争,朝官们心想,又学到一课了。

    门下侍郎左良哲对于这个结果,表面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颇为忿忿不平,他和沈华善资历年纪家世都不相上下,凭什么沈华善就能出任太子詹事呢?

    沈家和容贵妃交好。这沈华善,就是靠女人裙带上位罢了!左良哲愤恨地想。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左良哲开始对沈华善心有芥蒂,誓意以后定要赢沈华善一局。

    到了正月底的时候。东宫属官的官员和职责全都明确了。太子詹事沈华善、少詹事邱盛年、左庶子唐铎等东宫属官,在二月初,出任太子詹事府职务了。

    在沈华善和邱盛年等官员任职之前,长泰帝还专门诏了他们来紫宸殿训话。

    作为一个帝王作为一个父亲,他对詹事府的官员都寄予厚望,希望太子在他们的教导、引领、辅助下,可以熟知政事、体察朝局,将来做个明君贤主。

    待太子詹事府主要属官都齐聚紫宸殿时,长泰帝就开始说话了,这一番说话,既是期望,又是敲打。

    长泰帝先是搬出了太祖上官伏,说了太子詹事府配备的初衷,“太祖尝谓:‘古者不备其官,惟贤能是用。朕以廷臣有才望勋德者,兼东宫官,非无谓也,尝虑廷臣与东宫官属有不相能,遂成嫌隙,或生奸谋,离间骨肉,其祸非细。若江充之事,可为明鉴。朕今立法,令省台都督府官兼东宫赞辅之职,父子一体,君臣一心,庶几无相构患’,是以开设詹事府,以领太子府事。”

    然后才是说道当下太子詹事府的情况:“诸位爱卿都是厚德端重之人,为政也曾造福一方。太子年幼,知人体物甚是稚嫩,朕以太子托付诸卿,望众卿同心齐力,他日军国重务,皆令太子启闻,朕心亦慰。”

    沈华善等官员自然恭敬侍立领命,谓定不负皇恩等,又谓太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定是贤君明主,臣等兼任东宫属官,是臣等之幸云云。

    听了沈华善等官员的话,长泰帝点了点头,对于东宫属官这些配置,他还是很满意的。

    沈华善就不用说了,中书侍郎,是自己的近臣,一直以来都是太子的最大支持,当然,也是自己选中的磨刀石,自己还要靠他来磨利太子这把刀;

    少詹事邱盛年精明能干,为人灵活变通,在判人断狱上甚有一手;

    左庶子唐铎、魏慕白等官员也是经历甚多的人,太子有他们襄助,他日定必成一代明君的。

    为太子择了这些官员。也是自己作为父皇的一番苦心了。

    长泰帝这样想道,又想到此刻正在紫宸殿外候着的太子,想到了要将东宫属官介绍给太子认识,便说道:“宣太子进殿。”

    他这是打算正式介绍双方认识了,可见对太子詹事府官员的看重。德太子因为病弱,并没有配置詹事府,为太子介绍东宫属官,这也是长泰帝第一次经历。

    这是沈华善以太子詹事的身份第一次见到太子。实际上,这是他第四次见到太子。除了册封太子礼那一次,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太子。

    尽管沈家一直以来暗中为太子做了不少事情,但主要是通过沈宁和容贵妃的关联。因太子年幼,一直长居皇子所尚未参与政事,所以他从未和太子有过直接具体的接触,就连见到太子的次数寥寥可数。

    这一次正式见面。他才对太子有明晰的印象。太子相貌很好,综合了长泰帝和容贵妃的优点,长得和长泰帝很相似。

    从飞扬的双眉和嘴角微微的笑意,显现出他此刻心情极好,却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总的来说,意气风扬之下,有着太子的自衿和谨慎。想来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又只有十六岁,这样的表现是最适合他这样的身份和年纪的。

    只见太子径直走到长泰帝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他正处在变声期,轻音略微沙哑低沉。

    待听得长泰帝说免礼后,他就侍立在一旁等候指示了,看样子,倒是十分听话乖巧。

    在长泰帝的介绍下。太子一一见过了这些东宫属官,并且受了这些属官的行礼,受礼之时,太子也颇为亲厚。

    虽然他年纪小,但他是君,沈华善等人都是东宫属官,就是为他办事的,算是他的臣下。君臣有别上下有分,是为此理。

    “众卿且退下吧。”待众臣给太子行过礼后,长泰帝挥挥手说道,让沈华善和邱盛年等人离开紫宸殿。

    寒暄说过了。敲打也说过了,这一次会面就到此了。他还有话对太子说,这些官员自然可以退下了。

    长泰帝留下太子必定是对太子说东宫属官的问题,或许也是给太子分析每个属官的优劣之处,这些,并不是沈华善关注的,他所想的,是在太子詹事府任职的事情。

    太子詹事府负责教导、引领、辅助太子,责任不可谓不重大,事情不可谓不繁杂,在这些繁杂的事务中担起重大责任,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兼任太子詹事府的职务,极是荣耀又是重责,与太子攸关的事情,都是国之大事,稍有不慎,就会丢官落职。

    在就任太子詹事之前,沈华善早就想到了任职的主线,那就是帮助太子坐稳太子之位,直到太子登上大宝,詹事府所有的工作,都是要围绕这一条主线去做!

    因此,在正式任职之前,沈华善就召集了太子詹事府官员,隐晦地提到这一点。

    虽然没有明说,但邱盛年和唐铎等都是聪明人,自然领会了沈华善的意思。对这一点,他们极为赞同,皆因若是太子没能坐稳这个位置,他们任职东宫属官,就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与太子会面,从简单印象来说,太子还是不错的,虽则意气风发,却并没有骄纵跋扈,能做到这一点,也颇为不易了。

    在见过太子之后,沈华善对詹事府的工作也颇有信心。

    但是等到沈宁、沈余乐和古文澜等人说了对太子的印象,然后总结出太子的性格之后,他的心就变得巴凉巴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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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八章 东宫忧患

    此时,沈家,沈华善召集了一干人等,让他们说说对太子的印象。他自己对太子印象还不错,因而心情很不错。

    但在听完众人的说话后,他不太能维持脸上的笑容了。

    “太子心性未定,容贵妃说他仁厚良善。钟粹宫养的猫,他很喜欢,亲自照顾不错,还嫌弃宫女照顾得不好,为此还曾杖责过几位宫女。”这个事情是沈宁从容贵妃那里听来的。

    沈宁听后哭笑不得,而后是皱眉冷凝。容贵妃的意思是,太子对猫尚且如此爱护,定能爱护百姓的。

    或许在父母眼中,孩子都是好的。她却忘了,为了一只猫杖责宫女,这算什么?人尚且比不得猫娇贵?太子若是如此想,麻烦就大了。

    为君者,最重要的是,是对人的态度啊!人,就是百姓、朝官等等,太子会怎么看?

    其实沈宁对太子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前世在上官被立太子之前,十二皇子就病逝了,她前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一世,沈宁去钟粹宫的次数不少,但是印象中,也没见过太子。

    但从容贵妃描述的这个事情中,对太子的性格也可得出一二。所以她把这个事情说给了沈华善听。

    果然,沈华善脸色有些凝重。仁义有偏,这可不是好事情。为君为主者,最紧要的就是拎得清,知道哪些为重哪些为轻,避轻就重,才能贤明。

    “太子颇喜蹴鞠,东宫最受太子器重的内侍高观、李进等人就是蹴鞠技艺过人的。”古文澜说道。

    集贤殿有不少同僚都喜欢蹴鞠。太子喜欢蹴鞠这样的事,集贤殿有不少官员是知道的,这个说法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沈华善的眉头,皱了起来。为君为主者,必不能耽于玩乐,甚至,不能有明显的爱好。因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君主的爱好会成为灾祸。也会成为弱点,于国无益。

    “人无癖不可以交,以其无深情也。”这话是对普通百姓说的,不是对一个君主说的。君主要是有癖,定是这个国家的灾难。

    史书里说的“教主道君皇帝”“艮岳”等等,已经足够让历代皇帝和朝臣警醒的了。至起码,现在沈华善就十分警醒。

    沈余乐在司天台任职。可以出入宫禁,所以沈家诸人之中,他见过太子的次数是最多的,也拣了太子的几件小事来说。

    总的来说,他对太子的评价是:年幼好玩心性未定,或许有不少毛病,但也是一块璞玉。只要詹事府善加教导,太子成为贤君的可能性也极大。

    沈华善略微叹了一口气,从他自己的观察和沈宁几人的描述中,他已经可以准确归纳出太子的性格了:心性未定,倔强敏感多疑,又认死理,就是一个典型的京兆年轻人。

    但这个年轻人是太子,是国之储君,事情真是不好办;而且他和沈家有异常紧密的联系,沈家助他夺得太子之位。也要助他坐稳太子之位,真是道艰路远啊。

    他原本想着,有容贵妃这样聪明的母妃教导出来的十二皇子,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却没有想到是这个心性。民间有谚“歹竹出好笋”,却没有“好竹出歹笋”这个说法的。

    想来想去,太子或许年幼,经事不多。才会如此。——沈华善这样安慰自己道。

    自古以来,太子就是个非常特殊的角色。说白了,是一个非常尴尬的角色,表现好不行表现差也不行。这一点,沈华善是深知的。

    就算一个皇子在被立为太子之前是如何深得帝心,一旦被册立,身份角色就会变了,和皇上的关系就会不自觉地变了。

    太子,未来的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既是皇帝的宠儿,又是皇帝的忧患,太子太有才能会被皇帝猜忌,无能则会被废除;

    此外,太子还要防着其余皇子的明枪暗箭,又要夹在皇帝和朝臣中间,实是如履薄冰,时常要小心翼翼;

    再者,太子之位一旦确立,太子就会失去进取心就会骄奢傲慢,甚至会得意忘形,空等皇上大幸而后登基。

    遍阅史书,沈华善就没有发现几个太子能够顺利登基的,不是被废就是被杀,所以说,太子之位的风险是极大的。

    如今沈家扶持的这个太子,同样也要担受这样的风险啊!

    如何摆正太子的位置,让他缓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又不会让皇上对他有猜忌,这就是沈华善要为太子做的事情!

    想到太子的性格,再想到自己的职责,沈华善就觉得压力重大,太子詹事这职,要做好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幸好太子现在颇得长泰帝欢心,暂时不会引起皇上猜忌,而且其余皇子都犯下大错,对皇位的威胁不会那么大,没有皇兄弟在其中设局埋坑,太子就少了很多危机了。

    最最重要的是,皇上年寿已经六十余,太子登基,不会是太遥远的事情。只需熬过这几年就好了,局面还不会太糟糕。

    若是像先朝的太子一样,动辄要等十几二十年的,沈华善想哭的心都有了。

    太子詹事府设在东宫旁边,匾额上有“德业仁义”四字的官衙即是,不过因为东宫属官都由朝官兼任,半日詹事府半日朝官衙这样的模式,因此,经常出现在詹事府办公的官员不是很多。

    沈华善是领中书侍郎俸禄的,实质来说,中书省和集贤殿诸事才是他的主要职务,一般来说,他都是先去中书省,然后才去太子詹事府的。

    待中书省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他就会去詹事府看看东宫这一天的事务,然后向太子讲述这一天朝局动态,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和朝官对这些事情是如何看待处理的,从皇上和朝官的处理中,可以得出怎样的为政之道。

    他通过这样的方式,试图让太子熟悉朝政,他日太子登基,才不会生疏忙乱。

    少詹事邱盛年、左庶子唐铎等人也是一样的做法,他们对太子的教导也尽心尽意。

    在最初的适应磨合过去之后,现在詹事府的工作已正常有序了。太子和詹事府官员相处也颇为融洽。

    沈华善对这样的局面也很满意,太子没闹腾礼贤臣下,詹事府官员相安无事,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他这个太子詹事就省心了,什么废太子、杀太子这样的词语,就离得很远了。

    之前在自家里的一番担忧。想必还是太过审慎了,心忧则乱,看来太在意也是不好啊。——在看见东宫一切事务都有序开展之后,沈华善甚至这样想到,心里轻松不少。

    不过,他的心,轻松得有点早了。

    这日。沈华善如常去詹事府视事,却见到少詹事邱盛年面有难色,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这令沈华善感到奇怪:难道詹事府有什么事发生?有什么不可说的?

    “怎么了?可有为难之处?”他自然就问了出来。近来东宫,并未听闻有事发生啊。

    邱盛年见到沈华善后,眼神一亮,将正在思考的事情说了出来:“刚才太子舍人张棻来报,道太子爱蹴鞠,欲在宫中营建鞠场,闲暇时玩乐。太子说。这也是给宫中皇上和其他皇子提供一个消遣的场所,让詹事府出一个章程来处理鞠场的事情。属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感到十分为难。”

    其实邱盛年认为此举是不妥的。太子刚被册立不久,就要在宫中兴建鞠场,这样恐怕会引起皇上不喜,也会令朝臣有想法。

    但是太子的态度又很坚决,这就是他为难之处。

    沈华善一听邱盛年的话,心里就咯噔一声。暗道不妥。刚才他还道东宫平静自己可以省心,现在问题就来了!

    太子怎么会想营建鞠场呢?须知道太子册立还没有多久,在这个时候营建鞠场,实在是不可行。理由太多了,他随便都能说出几个。但是他不动声色,问邱盛年对此有什么想法。

    “属下以为此举不妥,太子被册不久,实在不适宜做这个事情,恐皇上不喜。但是太子是主子,现在他有令,直接拒绝会令太子不快,以后恐生龃龉。”邱盛年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意思很清楚,不赞成此事,但要想出一个拒绝太子的办法,免得上了太子和东宫属官的和气,但是这个拒绝的办法,他暂时想不出。

    沈华善点点头,邱盛年的想法做事的方向和自己是一致的,都是和太子要做的事情相反。

    太子是东宫之主,他们这些东宫是为太子办事的,但并不是太子想做什么,他们就为太子去做什么,因为詹事府还有教导、劝谏之责。

    太子只有十六岁,想事不够周全,或许他只是单纯想营建鞠场来玩乐,却没有想到营建鞠场这个事情意味着什么。甚至,他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他不是十二皇子了,而是太子!

    太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有特殊意义的,代表着风向趋势,有时也代表着标准,所以太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影响巨大的。

    也就是说,太子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衡鉴再三又再三才能说出口付诸行动的,营建鞠场,是那么简单的事吗?太子真是开玩笑!

    “此事容我想想,这一时三刻也不能决定的事,太子也不会这么急着要方案的,容我想一想。你且去查探,太子欲营建鞠场,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别人的撺掇。”沈华善说道。

    若是有人在东宫撺掇太子,那么定是居心难测,这是东宫隐患,他一定要拔除了!

    至于太子那里,既要让他不做这个事情,还不能引起他不快,是要好好想一想才是。

    ps:

    三更!

第两百三十九章 大换血

    东宫内侍宫女大换血,有的被当场杖杀,有的被没入掖庭做苦奴,有的直接驱逐出宫。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内侍首领,下一刻却就连命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令东宫所有人都惊惧不已。

    就连太子,对东宫里面接连发生的变故目瞪口呆,迟迟未能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只不过是由一句欲营建鞠场的指令,就引起了这样一番腥风血雨。

    太子觉得这一切是这样可怕,而他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惶恐和惊惧。

    高观、李进和章欢等人,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就一直在十二皇子所当差的,他们甚至可以说,是陪伴着长大的。

    他记得,高观蹴鞠技艺了得,自己正是受了其影响,才会喜欢蹴鞠的;他记得,李进时时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提醒自己要尽量讨得父皇欢心;他也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宫女红蓼是如何照顾他的。

    而现在,他们身后都有别的主子,还为了别的主子来撺掇自己犯错误,令自己惹父皇不下,令自己自污声名,其心可诛!其行当诛!

    这么说来,他们在十二皇子所之时对自己的照顾、提点都是做样子,都是骗人的,就是为了骗取自己的信任,好在自己的背后插自己一刀!枉自己对他们如此信任和看重,真是太可笑了!

    以前他们多自己有多好,如今自己对他们就有多恨!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连一起陪伴长大的内侍都有这样可怖的心思,其他内侍和宫女又会是怎样的心思?他们还能信任吗?不。绝对不能信任了,他们就是一群奴才!

    什么对自己友好提点,都是为了得到自己的信任,都是为了得到好处!这宫里没有一个人是信得过的,太可怕了太可怕!

    太子脸色阴沉不定,一时觉得自己可笑,一时又觉得宫中可怕,内心充满了被欺骗的难堪和不甘。也充满了对所有人的怀疑和猜忌。

    渐渐地,太子对所有人都持有戒心,就连是詹事府的官员,他都信不过。有事看着每一个人,都疑心他们是不是别有所图,是不是别人的探子,会不会出卖他背叛他。

    终上官景安一生。他都不曾真正信任过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他这种猜忌之心的发端,正是鞠场小事。

    沈华善之前之所以没有将高观、李进的事情告诉太子,就是怕他会走进这样的极端,被这种猜疑所累,失了明君的胸襟。

    可是随着容贵妃杖杀了高观、李进,长泰帝尚未息怒。又夷了他们三族,使得高观等人别有主子的事情再也瞒不住,太子这个十六岁半大不小的年轻人,就这样在心里种下了猜忌的种子。

    容贵妃杖杀了高观、李进等人后,又几乎将东宫的内侍和宫女都换了个遍,甚至将自己心腹大宫女疏枝派到了东宫,监管内侍和宫女的当差情况,若是发现他们有半点不妥之处,立即替换,严重的。还有杖打刑罚!

    容贵妃就是想用这雷霆手段镇压其余各宫的魑魅魍魉!乱世用重典,乱局也应用重锤,才是。

    在这样严厉的规定下,东宫内侍和宫女简直如临大敌,每天战战兢兢地当差,就怕一个表现有失,有一天也被杖杀。

    整肃好东宫的内务后,容贵妃又召来了太子。语长心重地提点了一番:“皇儿,营建鞠场可不是件小事。你刚被册立不久,怎么能大兴土木呢?此事有诸多不妥,母妃长居深宫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皇儿还是欠缺考虑了。此事幸好沈大人阻止了,若是这事真的执行了,皇儿的地位堪忧!那高观剁碎了喂狗也难消母妃的心头之恨!”

    容贵嫔恨恨地说道,表情有些狰狞,她越是护犊子就越受不得别人的伤害。想到两个内侍差点毁了自己皇儿的声名,她就恨不得将喂了狗的高观再碾成灰!

    见太子只是惴惴地点头承诺,容贵妃想了想,便放低了语调,温和地劝慰他。

    “皇儿,你能被册立为太子,沈大人功不可没。皇儿以后还是要多听沈大人的话语才是。母妃已经让沈大人严管东宫诸事,以后皇儿要做什么之前,定当要和沈大人商量是否可行。皇儿,你要紧记,你现在还只是太子,还不是皇上,所以一定要仰仗他人,绝对不可肆意妄为。”

    听了容贵妃的话语,太子点头答应了,但是心里却极为震动,母妃这么说,是不是以后本太子做事情都要和东宫属官商量,都要向太子詹事汇报?

    他想起了高观、李进等人之所以被仗杀,也是因为沈华善、邱盛年向母妃说了鞠场的事情。在猜忌和惊疑之下,他认为沈华善和邱盛年这两个人虽然是东宫属官,却可以随意处置他身边的人!

    就这么一件小事,东宫就有那么多人头落地,翻手云覆手雨,这些人太可怕了!这些重臣太可怕!

    不得不说,这个十六岁的太子,完全想错了方向,他的心思走向了一个极端。

    这个少年人在被册立为太子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一直养在深宫里,长于妇人手,在他前面,有德太子,还有几个年长的皇子。如果不是得天之幸,太子之位,按说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储君之道,谋断之心,是他这一两年才隐隐接触到的,在这之前,他接触的、学习的都只是普通皇子应该掌握的东西,而且是一个普通的闲散皇子应该学到的东西。

    如果他一直是个普通皇子,这也没有什么,但是,随着德太子病薨,几个年长的皇子相继出事,就轮到他为太子了,时间一久,问题就来了。

    在这之前,他基本就没有接触过朝局政事,因而,也从未了解到朝局的波谲云诡,也不知道就算做了太子,更要步步唯艰,更加不知道前面会有这么多圈套等着,就等着他入局进套!

    他对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充分的认识,之前也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能够成为太子,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感到狂喜欢欣的,就像正饿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一桌上好的饭菜。

    可是随着詹事府的建立,沈华善、邱盛年等人的规劝,他忽然觉得,原来太子是这样尴尬和不自由,感觉就是要吃上这一桌好饭菜,就要往东跑几百米,在再往西做几十掌压似的,这个感觉糟透了!

    身份转变了,但是他的想法没有转变。他本质思想上,还是一个普通皇子,而不是太子,这,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呢?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不受限制呢?若有一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没有人反对,那该多好啊!

    年轻的太子这样懵懂地想着,野心渐渐膨胀,对帝位的*越发炽烈。因为他觉得,只有登上帝位,才能随心所欲,还要有自己的势力,要听自己话的,这样,做皇帝才有意思。

    独夫之心,在这个时候萌芽。这个年轻的太子,经历了当初春熙宫对沈家的忌惮,又经历了内侍背叛对他人的猜疑,又经受了詹事府规劝的种种拘束,心里已经有了独裁的想法。

    此刻,太子詹事府的官员并未察觉到他们追随、辅助的太子,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本来,若是按照沈华善和沈宁的谨慎,必定能够发现太子那种隐约的心思的。却没有想到,接下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事,席卷了沈华善和沈家所有人的精力,使得他们无暇顾及太子的心思!

    以致,对太子一疏忽,就成了多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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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太子这种心思的递进转变,也是很正常的。我始终认为,山鸡变成凤凰,还是山鸡。能够适应身份转变的,都是强人。我写的上官景安,恰恰不是!哈。

第两百四十章 又是独夫!

    东宫内侍宫女大换血,有的被当场杖杀,有的被没入掖庭做苦奴,有的直接驱逐出宫。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内侍首领,下一刻却就连命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令东宫所有人都惊惧不已。

    就连太子,对东宫里面接连发生的变故目瞪口呆,迟迟未能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只不过是由一句欲营建鞠场的指令,就引起了这样一番腥风血雨。

    太子觉得这一切是这样可怕,而他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惶恐和惊惧。

    高观、李进和章欢等人,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就一直在十二皇子所当差的,他们甚至可以说,是陪伴着长大的。

    他记得,高观蹴鞠技艺了得,自己正是受了其影响,才会喜欢蹴鞠的;他记得,李进时时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提醒自己要尽量讨得父皇欢心;他也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宫女红蓼是如何照顾他的。

    而现在,他们身后都有别的主子,还为了别的主子来撺掇自己犯错误,令自己惹父皇不下,令自己自污声名,其心可诛!其行当诛!

    这么说来,他们在十二皇子所之时对自己的照顾、提点都是做样子,都是骗人的,就是为了骗取自己的信任,好在自己的背后插自己一刀!枉自己对他们如此信任和看重,真是太可笑了!

    以前他们多自己有多好,如今自己对他们就有多恨!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连一起陪伴长大的内侍都有这样可怖的心思,其他内侍和宫女又会是怎样的心思?他们还能信任吗?不。绝对不能信任了,他们就是一群奴才!

    什么对自己友好提点,都是为了得到自己的信任,都是为了得到好处!这宫里没有一个人是信得过的,太可怕了太可怕!

    太子脸色阴沉不定,一时觉得自己可笑,一时又觉得宫中可怕,内心充满了被欺骗的难堪和不甘。也充满了对所有人的怀疑和猜忌。

    渐渐地,太子对所有人都持有戒心,就连是詹事府的官员,他都信不过。有事看着每一个人,都疑心他们是不是别有所图,是不是别人的探子,会不会出卖他背叛他。

    终上官景安一生。他都不曾真正信任过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他这种猜忌之心的发端,正是鞠场小事。

    沈华善之前之所以没有将高观、李进的事情告诉太子,就是怕他会走进这样的极端,被这种猜疑所累,失了明君的胸襟。

    可是随着容贵妃杖杀了高观、李进,长泰帝尚未息怒。又夷了他们三族,使得高观等人别有主子的事情再也瞒不住,太子这个十六岁半大不小的年轻人,就这样在心里种下了猜忌的种子。

    容贵妃杖杀了高观、李进等人后,又几乎将东宫的内侍和宫女都换了个遍,甚至将自己心腹大宫女疏枝派到了东宫,监管内侍和宫女的当差情况,若是发现他们有半点不妥之处,立即替换,严重的。还有杖打刑罚!

    容贵妃就是想用这雷霆手段镇压其余各宫的魑魅魍魉!乱世用重典,乱局也应用重锤,才是。

    在这样严厉的规定下,东宫内侍和宫女简直如临大敌,每天战战兢兢地当差,就怕一个表现有失,有一天也被杖杀。

    整肃好东宫的内务后,容贵妃又召来了太子。语长心重地提点了一番:“皇儿,营建鞠场可不是件小事。你刚被册立不久,怎么能大兴土木呢?此事有诸多不妥,母妃长居深宫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皇儿还是欠缺考虑了。此事幸好沈大人阻止了,若是这事真的执行了,皇儿的地位堪忧!那高观剁碎了喂狗也难消母妃的心头之恨!”

    容贵嫔恨恨地说道,表情有些狰狞,她越是护犊子就越受不得别人的伤害。想到两个内侍差点毁了自己皇儿的声名,她就恨不得将喂了狗的高观再碾成灰!

    见太子只是惴惴地点头承诺,容贵妃想了想,便放低了语调,温和地劝慰他。

    “皇儿,你能被册立为太子,沈大人功不可没。皇儿以后还是要多听沈大人的话语才是。母妃已经让沈大人严管东宫诸事,以后皇儿要做什么之前,定当要和沈大人商量是否可行。皇儿,你要紧记,你现在还只是太子,还不是皇上,所以一定要仰仗他人,绝对不可肆意妄为。”

    听了容贵妃的话语,太子点头答应了,但是心里却极为震动,母妃这么说,是不是以后本太子做事情都要和东宫属官商量,都要向太子詹事汇报?

    他想起了高观、李进等人之所以被仗杀,也是因为沈华善、邱盛年向母妃说了鞠场的事情。在猜忌和惊疑之下,他认为沈华善和邱盛年这两个人虽然是东宫属官,却可以随意处置他身边的人!

    就这么一件小事,东宫就有那么多人头落地,翻手云覆手雨,这些人太可怕了!这些重臣太可怕!

    不得不说,这个十六岁的太子,完全想错了方向,他的心思走向了一个极端。

    这个少年人在被册立为太子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一直养在深宫里,长于妇人手,在他前面,有德太子,还有几个年长的皇子。如果不是得天之幸,太子之位,按说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储君之道,谋断之心,是他这一两年才隐隐接触到的,在这之前,他接触的、学习的都只是普通皇子应该掌握的东西,而且是一个普通的闲散皇子应该学到的东西。

    如果他一直是个普通皇子,这也没有什么,但是,随着德太子病薨,几个年长的皇子相继出事,就轮到他为太子了,时间一久,问题就来了。

    在这之前,他基本就没有接触过朝局政事,因而,也从未了解到朝局的波谲云诡,也不知道就算做了太子,更要步步唯艰,更加不知道前面会有这么多圈套等着,就等着他入局进套!

    他对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充分的认识,之前也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能够成为太子,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感到狂喜欢欣的,就像正饿的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一桌上好的饭菜。

    可是随着詹事府的建立,沈华善、邱盛年等人的规劝,他忽然觉得,原来太子是这样尴尬和不自由,感觉就是要吃上这一桌好饭菜,就要往东跑几百米,在再往西做几十掌压似的,这个感觉糟透了!

    身份转变了,但是他的想法没有转变。他本质思想上,还是一个普通皇子,而不是太子,这,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呢?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不受限制呢?若有一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没有人反对,那该多好啊!

    年轻的太子这样懵懂地想着,野心渐渐膨胀,对帝位的**越发炽烈。因为他觉得,只有登上帝位,才能随心所欲,还要有自己的势力,要听自己话的,这样,做皇帝才有意思。

    独夫之心,在这个时候萌芽。这个年轻的太子,经历了当初春熙宫对沈家的忌惮,又经历了内侍背叛对他人的猜疑,又经受了詹事府规劝的种种拘束,心里已经有了独裁的想法。

    此刻,太子詹事府的官员并未察觉到他们追随、辅助的太子,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本来,若是按照沈华善和沈宁的谨慎,必定能够发现太子那种隐约的心思的。却没有想到,接下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事,席卷了沈华善和沈家所有人的精力,使得他们无暇顾及太子的心思!

    以致,对太子一疏忽,就成了多年之恨。

    ps:

    二更!太子这种心思的递进转变,也是很正常的。我始终认为,山鸡变成凤凰,还是山鸡。能够适应身份转变的,都是强人。我写的上官景安,恰恰不是!哈。

第两百四十一章 撤给事中

    话说,东宫最近一片平静,太子也极为乖巧好学。在沈华善和邱盛年等官员看来,鞠场这个小事,早就在东宫内平息了,加上东宫内侍、宫女大换血,目前东宫的隐患就少了。

    他们正按着他们认为正确的教导辅助之责,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履行着太子詹事、少詹事的职责。

    早前,荣平郡主已远嫁陈州,十二皇子被册为太子之后要学习处理政治参知朝局,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钟粹宫,容贵妃深感无聊,召见沈宁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沈宁早已从祖父和父亲那里知道了东宫诸事,听着容贵妃忧心东宫的内侍和宫女,倒也很明白容贵妃的心情。

    父母为儿女的着想,无日无之,所谓生儿不满十,常忧九十九,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连续几次进宫,容贵妃仍然没有放下担忧,还对沈宁说了种种挑选东宫内侍和宫女的严苛措施,沈宁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容妃此举,不会矫枉过正吧?这样严密的布控和监视,太子会怎么想?太子只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会不会对此举反感?甚至,会不会对詹事府官员反感?

    沈宁将自己的忧虑告诉沈华善,引起了他的注意。近来太子乖巧了很多,詹事府的官员说什么,太子都认真倾听努力学习,看起来是一心一意用在政事上了,似乎根本就没受高观、李进等人的影响。

    这令沈华善感到欣喜又迷惑,不会是太子心里有什么想法了吧?

    本来,哪个年轻人无心事。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个年轻人是太子,就不一样了。太子有心事,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沈华善找来了太子通事舍人凌云高,对他耳语了一番,让他密切关注太子。

    若是太子有心事,要及时不着痕迹地开解太子心里的郁结。若是太子无事,则劝慰太子多读圣贤书籍多听朝臣诤言,自古明君都从史书出,太子往这个方向去,是没有说的。

    凌云高点点头,表示会注意观察太子是否有心事,也会开解太子云云。凌云高任考功司主事。曾是沈则敬的亲信属下。他能兼任太子通事舍人,也是沈则敬和沈华善从中帮忙,他对沈华善的话,他是十分信服的。

    尚未等凌云高对太子的观察送上来,朝堂就出了一件大事。

    三月,长泰帝颁布了一道旨意:调给事中詹成、林楚君入太子詹事府任太子司议郎职,令给事中柯汉林、姚鹏分别出任青州、温陵府衙职。

    这样一来。门下省四名给事中就全部调走了,也就是说,门下省给事中一职,已经没有人了!长泰帝下旨:撤掉给事中一职!

    撤给事中的旨意一下,朝堂就震动了,朝官议论纷纷。

    先前说过,给事中是门下省属官,历来担任着封驳、弹劾、纠察的职责,虽然位卑,却是权重。撤给事中一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上不再想要封驳、纠察这样的官员存在!或者也意味着,皇上嫌给事中一职太过权重了!

    这,在那昭远卓见的大臣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他们觉得,这乃是大永之祸害!

    沈华善心里“咯噔”一声,眼里有惊惧和了然,冷汗马上就落了下来。

    终于来了。皇上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就如他们之前预料的一样,要撤给事中了!

    长泰三十八年,吕务厚被廷杖至死,给事中之职从此缺一人。他已经看出了长泰帝的心思,才定下扶持十二皇子之策;

    长泰三十八年叶正纯致仕离开京兆,还曾特别提到要密切注意给事中一职,令沈家一定要体察到皇上的心思;

    长泰三十九年,俞谨之国子监论道,主要就是为了利用士子之力阻止长泰帝的心思,后来申科上书,给事中一职补充官员;

    到现在,长泰帝四十一年,长泰帝的心思已然揭开,就是要撤了给事中之职!

    这也意味着,沈家为给事中做的种种努力,想要阻止长泰帝做“独夫”的种种努力,全部白费了!

    旨意一出,令得沈华善瞬间悲伤不已。

    不,没有全部白费,还有太子!想到太子,沈华善的眼神随即亮了起来,还有太子!

    太子定能阻止这个事情,得想想,怎么才能通过太子去阻止这个事情。——朝堂之上,沈华善在思索,脑中却乱纷纷。

    就在这时,门下侍郎兼弘文馆学士左良哲出列,称“皇上此举英明,谨遵旨意!”云云,他赞成撤给事中一职。

    他理由就是御史台的职责已经完备,给事中的大部分权力职责都和御史台重复,御史台也是有弹劾、纠正之职,所以给事中一职没有存在的必要。

    然后鸿胪寺卿穆修己、太仆卿上官阶、宗政卿上官棠、刑部尚书任弘毅、兵部尚书郑棣桓出列附议左良哲话语,兵部、刑部、鸿胪寺、宗正寺、太仆寺大部分官员也都出列,赞成撤掉给事中一职!

    就连詹成、柯汉林和林楚君三位给事中,也都出列成“给事中之用寥寥,职多闲散,只空领俸禄,于朝于国无用,实应裁撤!”

    有这么多官员支持撤掉给事中一职,令长泰帝心感满意,自己的旨意果然是对的,给事中一职除了碍事,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所谓弹劾之职,交由御史台就可以了。

    现在这么多官员都是这么认为的,撤掉给事中乃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啊。

    不过,中书侍郎兼太子詹事兼集贤殿学士沈华善出列反对撤掉给事中一职,道给事中一职自太祖开设以来,就没有裁撤过,足以证明它十分重要!给事中职,是对皇上、对朝政有益,御史台之职和给事中一职并不相悖,皇上应该禀太祖旨意,让给事中发挥作用,云云。

    门下侍中申科、中书侍郎楼乐封、礼部尚书魏晋度、户部尚书江成海户部江成海也纷纷出列附议沈华善的话,恳请长泰帝收回旨意,认为给事中职和御史台之职是两回事!

    一时间,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和各部各寺官员对撤掉给事中一职反应不一。有官员赞成,主要是顺帝心而说,有官员反对,是为大永将来而说,也有官员中立,认为撤不撤都和他们没有什么关联。

    长泰帝听了沈华善的话后,脸色就开始阴沉。

    在他看来,撤掉给事中是势在必行的,无论谁反对都没有用,没想到竟然沈华善首先出来反对,这令他深感意外和恼怒!

    沈华善从来没有违背过长泰帝的意思,不然长泰帝也不会让他担任重职,就是看中沈华善懂心意会办事够听话,但是现在他竟然当众反对,还抬出太祖?真是岂有此理!

    在他看来,磨刀石,就应沉默稳重,就不应该有自己的主意!况且,沈华善兼任太子詹事,他首先站出来反对,置太子于何地?!

    长泰帝脸色难看,朝臣为了给事中之事僵持不下,这一次早朝,自然是不了了之。

    长泰帝拂袖而去,而各朝官也自有考虑。

    东宫,太子得知了早朝的事,得知了沈华善首先反对长泰帝的旨意,他气急败坏地责问沈华善,语气颇为不善。

    “詹事大人,你为什么要反对父皇呢?父皇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啊,他是皇帝啊,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为什么你要首先反对这个事情?你是太子詹事,朝臣会不会以为我这个太子反对父皇?父皇会不会以为是我反对他?要是引起父皇的不满和猜疑,那如何是好?沈大人,你太妄为了!你会连累本太子的!”

    他在东宫内着急地踱着步,而沈华善,则低着头,看不到脸色如何,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太子的话说完。

    “太子殿下,您了解给事中一职吗?您知道知道给事中为何而设吗?”待太子的话语落下之后,沈华善平平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等太子回答,又平平淡淡地问道:“太子殿下,您知道为什么给事中有封驳、纠察皇上之权,却只是区区五品官吗?”

    而是眼里幽暗的怒火,却是在极力压抑。

    “本太子不管什么给事中,也不管它是几品官,总之你为了这个事情反对父皇,让父皇震怒,给本太子惹来麻烦,那就不行!”太子气冲冲地说道。

    他现在无比担心父皇会问罪,哪里想知道什么给事中给事西的!沈华善甚为太子詹事已经出来表态了,i朝中众臣现在正对东宫作各种猜测呢,当务之急是拿出应对的章程,而不是了解给事中的历史!

    一旁的邱盛年,听到太子这么说,忍不住抬起了头,太子在说什么?这怎么会给东宫带来麻烦呢,这是大好机会啊!

    “殿下……”沈华善和邱盛年同时开口,想要说话。就在这时,东宫外竟然传来了紫宸殿的旨意,旨意称皇上有事宣召太子,让太子立即前往紫宸殿!

    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宣召太子?沈华善和邱盛年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心往下降。

    ps:

    三更!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两百四十二章 三策

    长泰帝的宣召,打断了东宫内太子等三个人的说话。宣口谕的内侍离去之后,太子还有一小会整理衣装的时间,沈华善才抓紧时间将自己想要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殿下,给事中之所以位卑权重,完全是为了皇上、为了社稷啊。人有好恶喜憎,皇上也不例外,要是皇上特别喜欢某个人,不顾其昏庸要升他职怎么办?要是皇上特别厌恶某个人,就算他正直清廉也要罢他职怎么办?这个时候,就需要给事中了啊,使皇上朝正道行;给六品卑位之官,是为了警戒他们贪恋权位,防止他们不察不纠,免得他们违背此职的应有之义。”

    “所以给事中这么重要,它怎么能撤掉呢?”沈华善总结道,将他反对的原因用最直白的语言表达出来。

    “太子殿下,您将来是要登基为帝的,也要紧记这一点。皇上也有可能会犯错误,皇上也是需要人来监督的,体现在官制上,那就是给事中了。”沈华善又说道。

    这些话语,由一个臣子说出来,或许是不恰当。但是发生了要撤给事中这样的事情,沈华善还怎么能够沉默呢?

    须知道,沈家为了阻止这件事,这几年多了多少事情?难道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嘛?沈华善想自己不能接受!

    一旁的邱盛年听了沈华善这一番说话,忍不住激动地点点头,他也认为撤掉给事中是不行的。

    但是,他只知道是不行的,却没能想到沈华善这样周全。当即,他看着沈华善的目光更是钦佩。

    “太子殿下,微臣已经站出来反对了,这是朝上所有官员都知道的态度了。现在东宫应对这个事情,微臣有三策,请太子殿下细听。”沈华善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是反对撤给事中的,但是身为太子詹事。他也要为太子拿出应对的章程来,且看太子会选择哪一策吧。

    “下策:置身事外,殿下现在尚未有参政之权,可以当作不知道、不关注此事,对东宫没有任何影响;中策:认同皇上的旨意,同意撤掉给事中,可以体现殿下和皇上父子同心。或会得皇上欢心;上策:直接表态反对撤给事中。殿下是国之储君,皇上会赞同殿下的上表。这样一来,既是为了朝政、社稷长久打算,也会在朝中获得令名,可以在朝中施加影响力,积聚殿下自己的势力!”

    沈华善说道,上中下三策。太子会选择哪一策?

    太子听了若有所思,他始终认为,违背父皇的旨意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但是获得令名、有自己的势力,这又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一时间,太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沈华善给邱盛年使了个颜色,邱盛年便说道:“殿下刚被册立不久,也应该为朝政、为社稷做些事情,所公侯大臣都知道,殿下乃是天意所属于。乃是最适合的储君人选!”

    是了,自己前面还有几位封王的皇兄呢,朝中大臣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太子?这的确是为自己正名的机会,可是,父皇会不会恼怒呢?

    直到他衣饰都准备妥当了,出发去紫宸殿之前,他还没有想好究竟该选定上中策哪三策。是稳妥为上呢还是为了谋划自己的势力呢?

    这么短的时间,他真的很难想!就算沈华善和邱盛年告诉他什么是上策。他还是犹豫。

    而沈华善和邱盛年看见他随内侍离去的身影,心里也颇为踌躇不安,不知道皇上召见太子是所为何事,若是询问撤给事中之事。太子会如何应对呢?

    话说太子应诏来到了紫宸殿,先是给长泰帝恭敬地请了安,然后才侍立一旁,等待长泰帝的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和拘谨。

    虽然长泰帝对他极好,但是太子总是记得容贵妃说的那一句话:“君父君父,先是君,然后才是父。皇儿你和皇上相处,定要守住自己的本分,切不可忘形,免得惹皇上不喜。”

    容贵妃这一番话,太子片刻不敢忘,所以太子在紫宸殿的时候,总觉得不如在钟粹宫自在。

    长泰帝看到太子这个样子,倒也不以为意,太子年纪不大,会紧张拘谨是自然的,自己当年见到先帝时,也每每紧张得口不成言。可是还不是这样一步步过来了?

    想到年轻时候的事,长泰帝的心情还是不错的,笑着让太子坐在一旁,然后问道:“你对撤给事中一事有何想法?”

    太子听到长泰帝的问话,眼神略微缩了缩。一时不明白长泰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不清楚长泰帝此时是喜是怒,不免惴惴不安。

    “不必拘谨,心里有什么想法就对父皇说,你知道早朝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吧?”长泰帝问道,不知道沈华善他们会对太子说些什么,会教太子做些什么。

    “儿臣知道了。詹事府的官员已经和儿臣说了早朝的事情。父皇要撤掉给事中职位,将原来四名给事中另调他处,朝中大臣对此争论不一。儿臣不熟悉给事中职务设置,但儿臣认为父皇这么做,必定有父皇的理由,故而儿臣没有特别的想法。”太子的心神渐渐稳定下来,想起沈华善对他说的话,这样说道。

    “那么,你知道太子詹事沈华善反对撤给事中吗?你是怎么想的?”长泰帝显然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又再问道。

    “儿臣知道这个事情。沈大人和邱大人正在和儿臣说这个事情,他说给事中一职是为父皇、为社稷着想,是为规劝导正帝王之用,是撤不得的。但是话没有说完,儿臣就接到父皇的宣召了。父皇,这……”太子将沈华善的话说一半藏一半。

    他并不敢在长泰帝面前说那上中下三策,他不笨,若是让长泰帝知道自己有培植势力之心,那就麻烦了,说不定父皇对沈华善的怒气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那么,你是觉得父皇的做法对呢?还是赞同沈华善的话呢?”长泰帝又问道。

    太子见到长泰帝的脸色并没有不豫,语气也是和缓,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或许不错,便立刻回答道:“儿臣正为难,无法判断,请父皇训下。”

    这几句话,倒是料着长泰帝的心思了。而长泰帝此刻,也是一心想着教导太子了。

    长泰帝说道:“父皇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撤给事中,就是为了让你能更好地做皇帝,做一个更加自由不受臣下拘束的皇帝。父皇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集权,这也是帝王心术之一。父皇用了四十年,才能在现在把给事中这个职位撤掉,这也是为了大永的江山,不然,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永皇帝的权力会越来越小。”这是他作为一个帝王的考虑,和臣下的想法,当然不一样。

    “你要记得,一个帝王,绝对不能受臣下压制,也绝对不能被臣下左右。反之,你可以左右他们、压制他们,平衡朝中的势力。这样,你才会在这个位置坐得舒服。父皇在位四十一年,到了晚年,才知道,这个位置,父皇一直坐得不舒服,所以父皇要为你扫清障碍,让你坐得舒服。”

    想到早年有诸皇子压制,中年有盛王隐患,晚年又受给事中掣肘,长泰帝便觉得周身不自在。

    倘若做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那么还做来做什么呢?可恨自己临到老年之时,才想明白这个道理。他一定不能让皇儿也像自己一样,一定要让他舒心自在不留任何遗憾。

    太子想起鞠场那件事,自己想营建一个鞠场都不可以,还引起了那么大的腥风血雨,对长泰帝这一番话是感同身受,认为长泰帝这样的想法做法是完全正确的。

    “父皇只是做了第一步,以后的事情还需你做下去的。这给事中一职,父皇是无论如何都要撤掉的。但是皇儿你可以利用这一次的事情,去获得沈华善等官员的信服,渐渐在朝中建立令名,来来,为父告诉你,东宫在这次事件中,应该怎样做。”

    然后,长泰帝就小声地交代太子要做的事情,听得太子眼神发亮,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末了,长泰帝又说:“父皇老矣。詹事府沈华善等官员,是父皇给你的磨刀石,你可以用他们,却不能够信他们!你年纪小,还要依靠和倚仗他们,等你积聚了自己的势力,有了自己的威信和资本,再便宜行事。沈华善建议你上表反对撤给事中,也是想让你在朝中有自己的威信,这一点,你可以照办,余事,父皇自会代你办妥!你且在一旁看着,父皇教你如何用朝臣而不信朝臣。”

    对于长泰帝的话语,太子一一听取,心里也渐渐有了计较。待他返回东宫的时候,见到沈华善和邱盛年仍等候在宫门外,便将事先想好的语词说了出来。

    他认为父皇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一箭三雕的好办法,比沈华善说的上中下三策好多了!

    ps:

    四更!之所以这么多次提到给事中一职,我认为它正是沈家势起的根源所在。哈。

第两百四十三章 千钧之痛

    (不写3500字,不足以尽我意!写到最后,有些眼湿湿。)

    沈华善和邱盛年在詹事府等待着太子的回来。他们不知道太子会选择这三策中的哪一策,也不知道皇上在这件事上对太子有何要求,不免心里有些着急。

    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子才回到詹事府,他脸上轻松舒畅的表情令沈华善和邱盛年心里一松。看太子的表现,在紫宸殿里面表现一切顺利?那么太子是怎么说的?

    “让沈大人和邱大人久等了。对于给事中一事,本太子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已经在父皇面前陈述我的想法,才会这么迟。”甫回到詹事府,太子就这样笑着说道,对沈华善两人甚是礼遇。

    在回来之前,他已经将长泰帝教给他的做法仔细思量了一遍,确信自己的表现没有什么问题了,才踏进詹事府。

    “敢问太子殿下选择了哪一策……”沈华善马上就接口问道。他在詹事府等得着实有点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皇上要撤给事中,想到已经为给事中一职丢了性命的吕务厚,想到以八十三高龄千里迢迢来京兆论道的俞谨之,沈华善就觉得心里难以平静。

    他不知道太子会选择哪一策,不,应该准确地说,是他不知道太子会选择哪一条路,是不是会选择一条和沈家背道而驰的路……

    如果太子的选择和沈家的不一致,那么沈家该怎么办?这才是令他心忧如焚的根由!

    “本太子认为你所言上策极好!本太子认为,给事中一职撤不得的。本太子明日就会正式上表。请求父皇收回撤掉给事中的旨意!”太子掷地有声地回答道!他少年稚嫩的脸上有着坚毅和决定。

    这样的话语令沈华善和邱盛年喜出望外。沈华善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眼湿湿。他看着这个穆目露坚毅的少年,心里觉得由衷的庆幸。

    原先他还在猜想长泰帝在这个召见太子,定是给太子透口风,让太子别掺和撤给事中一事,没想到太子去了一趟紫宸殿,就坚定了主意,这真是惊喜。

    幸好,幸好。太子选择的方向和沈家的方向是一致的;幸好,幸好,太子年纪虽小,却不是糊涂的人。这说明,他之前想的没有错,太子,是可以教导辅弼的!

    “但是父皇是否接纳本太子的上表。这倒是说不准。今日我在紫宸殿和父皇说道这个问题的时候,父皇还颇为不满。恐怕明日的上表,难以有效。”随即,太子又这样说道,眉头略皱了起来,有些为难。

    “这一点太子殿下请放心!只要太子殿下上表了,皇上就一定会接纳殿下的意见的。”沈华善笑着劝慰太子道。

    这一点。在沈华善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为难。就凭皇上对太子的看重,这又是太子被册立之后的第一次上表,皇上一定会看在继承人的面上,给太子这个脸面的。也就是说,只要太子上表,皇上就一定会收回旨意的。

    既不用撤掉给事中,也为太子树立了威信,这实在是两得的事情!

    “沈大人对朝政极有见地,既然这么说。那么本太子就放心了。沈大人和邱大人都是朝中重臣,此后东宫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扶持!本太子就此有礼了。”说罢,他还朝沈华善和邱盛年点头以行礼。

    沈华善和邱盛年自然不敢受太子这个礼,嘴上连连回答着“臣定当竭尽全力”这样的话语,脸上也带着笑意。他们为这个少年太子的表现感到满意和惊喜。

    没想到早前太子还是个吵嚷着要营造鞠少年,短短一段时间,就已经懂得如何决断取舍了。看来詹事府官员这一段时间的教导果真没有白费。

    沈华善和邱盛年这样想道。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太过看重给事中这个职位了,太不希望皇上要撤掉这个职位了。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情。太子在东宫的迟疑和在紫宸殿后的果断,这样的差别,是为了什么?

    这么明显的一点,这两个老练的朝臣却忽略了。不由得不让人感叹马有失蹄人有忽心。

    第二日。太子上表,反对撤给事中一职,理由和沈华善的理由差不多。正如他昨晚对沈华善、邱盛年说的一样,他做了他身为太子要做的事情,他已经表了态。

    这是太子册封以来的首次上表,没想到这首次上表,竟然是和皇上唱对台戏!对此,不少官员感到不可思议,却又为太子的见解和胆色而折服。

    敢于据理力争,而且陈述有理有据,不管皇上最终是反对还是赞成,这个年轻的太子倒让不少大臣眼前一亮,就连中书令韦景曜和侍中申科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子和詹事府持相同的意见,都是反对撤掉给事中,还为此上表,皇上会怎么做?是收回旨意呢还是坚决要撤掉给事中一职?不少官员都在等待着长泰帝的决断。

    出乎沈华善和申科等人的意料,就算太子上折子请求,长泰帝也不为所动。仍然下令按之前旨意办事,将詹成、林楚君调入太子詹事府,又将柯汉林、姚鹏外放任职,并且说此事朕意已决,众卿不得再议,其中还专门提到了太子这一次上表。

    “太子关心朝政,关注朝局,这是储君之职,詹事府官员为太子解惑传授知识,尽职尽责。太子首次上表,攸关朝局社稷,朕心甚慰。然而此事朕意已决,给事中一职所存意义不大,故裁撤之。太子既有心,詹事府教导也有力量,望太子以后熟悉军政要务,特令太子早朝观政!”

    这旨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长泰帝还是要撤掉给事中一职,但是太子关心朝务这一点。长泰帝很赞赏,故而让他也上早朝,熟悉军国要务。

    沈华善有些惊愕,事情怎么会这样?皇上竟然没有接纳太子的上表?虽然他当众给了太子上早朝听政的殊荣,可是给事中还是要撤掉!

    怎么会这样?这和他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皇上一向属意太子,怎么会不给太子这个脸面呢?怎么会这样?第一次,沈华善猜错了。

    他有些心慌意乱。忍不住看向户部尚书江成海,彼此都用对方眼神里的不可思议。的确是不可思议,他们之前只考虑到怎样让太子选择,却根本没有想到,皇上会驳了太子的上表,不给太子这个脸面!

    而沈华善瞥见,他前面站着的门下侍郎申科则紧抿着嘴唇。脸上看不出什么,只仿佛有无边的沉默和死寂。

    “真的确定了?是不是要去?”中书省内,户部尚书江成海低沉着声音,这样问着沈华善。他脸上傻呵呵的笑容没有了,有的,也是平静,和沈华善一样的平静。

    “去吧。为人臣者。总得有一些事情是要做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申大人已经跪在那里了,我们也要去助他一助才是。”沈华善说道,他一向和善的脸上,此刻只有平静,平静得仿佛他只是要去退朝一样。

    平静,有如千钧之力。

    紫宸殿外,申科已经跪在这里一段时间。猛地,他听见身后有窸窣声响起,而后听到沉沉的“砰砰”几声。他回过头来一看,冷寂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你还是来了……”申科长长叹息一句,见到沈华善和江成海也直直地跪在紫宸殿前,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皇上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了,这是,大永之祸啊!

    “是啊。我还是来了……”沈华善也回了这一句,然后静默不语。来了,是要阻止,是要匡正。历千百劫,何有可惧?世尊拈花,迦叶破颜。皇上接连的旨意代表着什么,他们这些朝臣再清楚不过了啊。

    日已偏移,申科和沈华善仍然跪在紫宸殿前,请求皇上收回撤掉给事中的旨意。这三人,一个两品侍中,两个三品大员,这一次的跪请,和上一次吕务厚几个给事中跪请的情况相似,然而比上一次分量重多了。

    紫宸殿里面的长泰帝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沈华善等人跪在紫宸殿门外,里面一点旨意都没有传出来。到了酉时,快到落宫钥之时,却是太子来劝说众臣了。

    沈华善在见到太子出现的那一刻,就瞪大了眼睛,跪着的双膝,也忍不住有些抖动。太子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这是为了什么?!

    他是来跪,还是来劝?

    “诸位大人请起来吧。诸位大人跪在这里,这不是在逼迫父皇吗?此非臣子所为,何必君臣两相难呢?诸位大人请起,本太子在此应承诸位大人,定会继续劝说父皇的!沈大人,请起来吧。”这样说着,太子就吩咐内侍去将沈华善等人搀扶起来。

    沈华善感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落了下去。残阳的光映照在他身上,他泛着金色的脸孔看起来十分吓人,却是一动不动。

    太子竟然是来劝!他竟然是劝!真是可笑,真是可怜!这几年,沈家给了给事中这个职位、为了阻止长泰帝的心思做了这么多事情,却一点作用都没有!那一个影响之策,使得沈家定下支持十二皇子为太子之基调,到了现在,竟然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那么,这几年算是什么呢?

    沈华善不动,申科不动,江成海也是不动。无论太子和内侍怎样劝说,这三个人仍然像硬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太子无法,只得说道:“既如此,那么本太子就陪诸位大人一起跪在这里吧,诸位大人一日不起,本太子也一日不起!”说罢,太子就直挺挺地跪在紫宸殿门外,以示他说的话是真的。

    “太子殿下,这使不得……这使不得……殿下乃龙躯,怎么能随臣等下跪呢,太子快快请起……”江成海首先反应过来,太子和朝臣下跪,这怎么可以?

    申科的神色也便了,他转过了身,站了起来,想搀扶太子起来。这三月的京兆,地上犹寒,若是太子有任何闪失,问题就大了!

    沈华善听得自己的心“啪”地掉了下来。他看到太子执意跪在地上,道是这几位大臣不起来,那么他也不起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之躯,怎么可以跪余这三月严寒之地呢?

    沈华善心里长叹了一声,佝偻着身体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心里一片了然和悲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子去了一趟紫宸殿之后,会这么坚决地上表。自己之前没有想到这个转变,原来门道就是在这里!

    皇上这一对父子,为了将给事中之职撤下去,真是联手演了一场好戏,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朝臣都被骗过了!

    上表,不纳,跪请,劝诫,扬名,这一步一步,环环相扣,这些,都在皇上掌握之中啊!疏不间亲,怪不得,怪不得太子殿下和皇上来这一场联手!

    沈华善伸出手去搀扶太子,却是死死低着头,掩饰住脸上的泪水滂沱。这是,感到大厦将倾而为人臣子无能为力不甘而悲愤的眼泪……

    ps:

    一更!难以言说……希望我能够写出沈华善那种大厦将倾无可扶的悲凉,以传达给诸君知道……

第两百四十四章 申科逝后

    若说有样东西每天都在流失,却又肉眼不可见的,那就是时间了。转眼,京兆就已经从三月的苦寒转到六月的酷热。

    仿佛只是一瞬,京兆天气就转变了。然而沈华善,却感到这两三个月是这样漫长,一点一点都数得见。

    紫宸殿外的那场跪请,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和申科、江成海跪在紫宸殿外请皇上收回旨意,后来因为太子的劝说,最后不了了之。

    未几,门下给事中一职就撤掉了。原先的几个五品给事中分别调入太子詹事府和外出为官,长泰帝就这样简单轻易地完成了一个职位的撤易更替。

    门下给事中被撤之后,门下侍中申科上疏以病乞骸骨。长泰帝自然是驳回他这个请求。申科也没有再坚持,只是每每托病不朝,即使偶尔回门下省办公,也是意兴阑珊。

    经紫宸殿外那一次跪请之后,申科这个本来就年纪很大的老人似乎一下子就被击倒了,显得更加苍老。有时他见到沈华善的时候,会扯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苦涩得让沈华善心酸。

    他几乎可以看得见申科身上在迅速流逝的生命。是的,申科年纪已经很大了,紫宸殿外的跪请,仿佛是他用尽全力最后一击了。一击不成,自然就倒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申科,沈华善感到无尽的悲伤。果然,四月春雨霏霏的时候,申科病逝在始伏大街的侍中府。据说他合眼的时候。曾低低长叹一句:“不负俞谨之啊……”

    沈华善听到报丧的时候,跌跌撞撞地起身披衣,想要做些什么,却只走到院中,朝侍中府的方向低首作了几个揖,然后呆呆在地站在院中,口中念念有词:“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专判省事……”

    掌出纳帝命,相礼仪……是为门下侍中,是为申科也!

    却就这样,在长泰帝四十一年的时候病逝了,还有何可想呢?想到太子和皇上,想到那一唱一和。沈华善不知道自己还有何可想,只觉得也是阑珊不已。

    在申科病逝之后,沈华善也病了一回,虽然很快就好了,却总是觉得。有时候,他在中书省处理完事务后,倦怠得连太在詹事府都不去了。

    沈宁看着这样的沈华善。心里忧心不已。这样的祖父,分明是心有郁结而不可解,长此下去,必定心脉损伤。

    这该如何是好?

    沈宁的忧虑,也正是沈则敬的忧虑。父亲为什么会这样,沈则敬知道得很清楚,看来太子和皇上在撤给事中一职上的联手让父亲失望不已。

    或许,父亲在悔恨当初怎么会选择了扶持十二皇子,以致会发生今日的事情。甚至,父亲会将申科的病逝也归结为自己识人不明之上。父亲这是萎靡不振了。可是现在沈家少不了他啊,父亲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

    这一晚,沈则敬和往常一样,去了沈华善书房谈论一天的事务,讨论完了之后,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向沈华善告辞沥青,而是重重地跪在了沈华善门前。

    “怎么了?敬儿?为何下跪?快起来!”沈则敬突然的下跪,把沈华善吓了一跳。忙让他起来再说。

    “父亲……孩儿恳请父亲振作起来!太子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又能知道得多少呢?皇上纵是帝王心术,然而春秋已暮,又能影响得了太子几年?请父亲切勿不可耽于失意!当初的选择。如今看起来有失,并不完美,那又如何呢?我们全力让他向善导正才是!怎么可以妄自菲薄意志消沉?”

    末了沈则敬磕了个头,又说道:“父亲,孩儿非是指责父亲,而是……泰山大人曾有言,为了国泰民安,就算身历百劫,也毫不畏惧,自然就不能消沉!”

    沈则敬下跪叩头的动作和他的话语,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打在沈华善的心上,冲击着他的意绪,使得他长大了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是了……你都知道的道理,为父竟然想不透!是为父入相了……”良久,沈华善才叹息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却还要儿子来提醒。是他入相了啊,太耽于太子之心,才没有悟到还有可想,也还有事情可做!

    对了,没有错,就算沈家当初支持太子的定策现在看来有完美的地方,但又怎样呢?太子如今已经是太子了,太子如今还年少,而皇上春秋有限,这一切,都是可以修正,可以努力的!尚未尽到努力,又怎么可轻言消沉?

    自沈则敬书房一跪之后,沈华善那因为撤给事中、申科之死而消沉不已的心神渐渐回复过来,没多久,那个带着一脸和善笑意的沈华善又经常来往于中书省和太子詹事府之间了。

    太子詹事,使太子导正入贤,启闻太子军国要事,职之所在……怎可轻忘?

    今年又是五年一度的考课之年,京兆官员对此事虽然极为重视,却怎么也及不上对另一件事的关注,尤其是京兆三品以上的官员,更是忙个不停。

    奔走、打听、递情,都是为了这个事情。考课五年一度,但是这个事情说不定是五十年一遇,若是错过了这个事情,他们都不知道去哪里哭了。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到了六月,伴随着酷热天气而来的,是一则牵动大永高官的消息,那就是,长泰帝打算为太子择太子妃!

    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大好消息,把京兆官员的目光和心思都聚集到这上面了,哪里还能分神考课的事情?

    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未来的国母,地位显赫身份尊贵,而出了太子妃的人家,将来就是国舅之家!

    更重要的是,太子年轻皇上年老,这国舅之家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以后,太子会亲谁靠谁信谁?当然太子妃之娘家了!这是多么大的馅饼啊,难怪京兆官员会激动成这样。

    现在京兆的局面是:谁都有机会得到这个馅饼,却又谁都没有十足把握得到这个馅饼。

    为此,京兆官员各出奇招,踩低别家姑娘,抬高自家女儿等种种手段,不一而论。

    沈华善笑眯眯地看着京兆官员的涌动,虽然他是太子詹事,但是太子妃这样的事情,是由主子们决定的,不是他可以过问的,而且沈家这一次不在局中,所以他感到分外轻松。

    沈家并没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沈家只有沈宁是够资格当选太子妃的,却早已和应南图定下婚事。

    沈宓、沈瑶等人身份上都不够资格成为太子妃,所以这次太子妃的争夺,没有沈家姑娘什么事情,他才能有这么好的兴致笑看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

    不入局中,才能笑看局中争斗。

    当然,他也知道,沈家没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这对于京兆官员来说是一个大好消息,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少了一个最有力的竞争者。

    凭着沈华善太子詹事一职,再凭着沈家的从龙之功,如果沈家有合适的姑娘,这个太子妃之位非沈家姑娘莫属了,那他们自家的姑娘还有地方站的?

    这样的窃窃私语地传入了沈华善的耳中,他不由得失笑。

    就算沈家有合适的姑娘,沈家对太子妃之位也无半点兴趣!沈家已经势盛了,再成为外戚之家,必定招致太子和皇上忌惮。

    有害无益,太子妃之位有何用呢?

    笑看之余,沈华善也感到有一丝苦闷。这丝苦闷就是和太子妃一事有关。作为太子詹事,作为太子的同盟,作为沈家的族长,他想到的,是娶了太子妃之后的影响。

    按照太祖定例,太子及诸皇子要年满二十二才可以成亲,但是太子现在只有十六岁,既不合定例又太过年轻了,太子本人都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定会受到太子妃及其娘家的影响。而这样的影响,谁都说不准是好还是坏的,太子这么早成亲,有弊无利。

    这是沈华善的看法,也是詹事府诸官员的看法。当沈华善将詹事府的建议告知太子和容贵妃的时候,却遭到了他们的反对。原因很简单,他们认为娶了太子妃,早些生下太孙,太子的地位就会更稳固。

    连一向支持沈家的容贵妃,也是这么想的。

    长泰帝之所以想为太子择太子妃,是因为他最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虽然没有什么毛病,却时常觉得倦怠,他想让太子早日成亲,一是为了皇孙国祚,二是为太子择一强援,将来好压制群臣,以通行政令。

    现在的问题是,太子妃之位就只有一个,而京兆官家姑娘不少,三省六部两台九寺,加上七大道观察使和七大卫,算来算去,这些官员家中就有不少合适的姑娘,在这些姑娘中,哪一个更适合做太子妃呢?

    或者应该说,这些官员,哪一个更适合做太子助力呢?既能辅助太子又不会对太子构成威胁,这不好选啊。

    ps:

    二更!申科,门下侍中,长泰四十一年就逝了。其实这样的人,我是很喜欢的。

第两百四十五章 太子妃之争

    长泰帝在为难,容贵妃也在犹疑,甚至,她对于太子妃的人选,要比长泰帝更加忧心。毕竟,那就是唯一正经的儿媳妇。

    这么多合适的姑娘,挑选哪一个为太子妃好呢?这些京兆姑娘,她大多只见过一两次面,相貌如何都不曾记得清楚,何论熟知她们的性情为人呢?

    若是皇儿娶了一个貌美心丑的太子妃,非但不会对皇儿有助益,还会给东宫惹来祸事,这可是万万不可的,挑选太子妃,必须慎之又慎。

    她自己为难无法定夺的事情,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家。加上沈家这次没有合适的姑娘家参选,就更应该对太子妃人选提想法了。

    当沈宁应诏来到钟粹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容贵妃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必是为了太子妃一事了。

    京兆近来的热闹她很清楚,官员们都想得到太子妃之位,都想做未来的承恩公和国舅爷。不止是朝官这一层,沈宁得到的消息是,京兆姑娘之间的暗涌,比朝堂的斗争还要厉害。

    在沈宁看来,这些姑娘之间的斗争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挑选太子妃,根本就不是挑选她们本人,而是挑选她们身后的一切。官职、家世、家风、潜力等等,这些,才是主子们看重的东西。

    因此,能不能当选太子妃,看着的是整个家族的聚合,讲求的是整个家族的谋划,又怎么会是这些小姑娘之间你讽我刺就可以决定得了的事?

    宫中迟迟未有传来明确的意向,不就是因为这样吗?

    这次沈宁就给容贵妃提了建议:“娘娘不必忧虑。皇上定对此事有考虑和决断。倘若娘娘不放心,可以设宴为名,到时候就可以仔细观察众位姑娘的性情了。如果娘娘还不放心,可像花朝节一样对众位合适的姑娘加以考核,最后入围的姑娘可以在宫中留宿一夜,自然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这个事情,是前一世沈宁就有过考虑的。她在坤宁宫之时,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打算这个办法是留待自己皇儿选妃所用的,谁知……

    “这个过程,可以作为挑选太子妃的定制。这样一来,娘娘就有足够的时间来鉴衡她们了,而且对后宫规章有裨益。娘娘以为如何?”沈宁又微微笑道,不去想过往那些事。

    容贵妃听了沈宁的话后,眼神一亮。这是个好办法!

    的确,大永立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套严格的程序挑选太子妃,向来都是由皇上直接赐婚的,比如德太子妃,就是由长泰帝直接下旨赐婚的。

    虽说皇上择太子妃也有多重考虑,但是这个过程。正好能更清楚地知道那么每个姑娘的相貌、性情、机变等情况,也好为皇上的考虑提供辅助的依据,真是一举两得!

    当晚,长泰帝宿在钟粹宫之时,容贵妃就对他说了这样的一套过程,末了之后还说:“至成,我知道你在为了太子妃一事而忧心。太子妃之位紧要,你又要平衡朝中的势力。不若就用这个办法,也可免了诸多纷扰。再说了,我们也可以提前让皇儿暗中看看这些姑娘。总要夫妇和顺才好。”

    容贵妃这番话说得就似普通夫妻那样,如一个寻常妻子正在和丈夫商量儿女的婚事,为儿女婚事计较,而不是为大永挑选未来国母。——她深知,这是长泰帝最喜欢的情调。

    果然,长泰帝听了哈哈一笑,然后仔细想来,觉得容贵妃这个办法也是不错。反正太子妃的人选必定是从这些朝廷重臣家里出的,他也想看一看这些重臣教出的儿女的高下优劣。

    只需放在一起比较,就知道哪个更胜一筹了,当然。也就可以知道哪个更适合为太子妃了。

    过了几日,长泰帝颁布了一个旨意:凡三品及以上官员家中,年在十四岁到十八岁,尚未定亲的嫡女,皆有资格参选太子妃,且规定每家只能推选一个姑娘来参选,还规定了由皇后、容贵妃鉴衡诸位姑娘,择一端庄贤淑的姑娘,由长泰帝赐婚,择吉日和太子成亲。

    长泰帝这个旨意一出,京兆官员反应不一,有人心里欢喜,也有人暗自发愁,有人觉得此举甚是公平,也有人认为多此一举。

    但总的来说,家中有合适嫡女的官员,都对太子妃之位很感兴趣,也对这个参选过程十分关注。说不定,自家的闺女真有大造化,能够入得了宫中贵人的法眼?

    就算最后不能当选太子妃,能在宫中主子那里留下好印象,也是大福分了!因此,所有官员都在观望,看这个择太子妃的过程会是怎样,将会考究些什么。

    参选太子妃的旨意下达没有多久,礼部和殿中省的官员就将合适的京兆姑娘的相关文书记录送到皇后和容贵妃那里了,为此,殿中省还详细拟定了鉴衡的三个内容。

    其一是相貌,貌寝有失的,身体有疾的,不能参选;

    其二是性情,骄纵跋扈的、懦弱内向的、口舌招尤的……都不能当选;

    其三是行则,因为太子妃是未来国母,除了要求参选姑娘要熟读经史之外,还要求这些姑娘要有敏捷的应对能力,能够果断端淑,能够处理后宫事务……

    以上这些,就是笼统的三个方面,当然具体嘛,就要看主子们的意思了。

    没多久,皇后和容贵妃就准许了殿中省官员送上来的参选名单。在经过几番严苛的挑选过后,能够直接面见皇后、容贵妃并且留宿宫中的姑娘也不是很多了。

    其中最受瞩目的,就是门下侍郞左良哲的嫡长孙女左珊和大理寺正卿何克难的嫡长孙女何蕙芳。

    这两个姑娘,年纪相仿,都是刚过及笄之期,而且相貌都极好,两个人都长得大气端庄,只是左珊偏恬美,而何蕙芳多清丽;这两个人在几轮考核中表现优秀,进退容度、处事应对都灵敏机警,既聪慧又会审时度势。

    再说这两家的家世,都是当朝重臣之家。门下侍郎左良哲,从泰州刺史职开始,一直深得皇帝的宠爱和信任,为了他还杖杀了门下给事中吕务厚;大理寺正卿何克难也殊不简单,历官三省六部,也曾就任过国子监,门生势力众多,与左良哲不分轩轾。

    这两个姑娘在考核中表现这样优秀,而且家世又显赫,容贵妃十分满意,觉得两个都是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却一时难以取舍。

    这两个姑娘她都很喜欢,但是这两个姑娘不可能同时当选太子妃,到底选哪一个呢?

    就连长泰帝对这两个姑娘的表情都很满意,各有所长,而且都不不分上下,左良哲和何克难都是自己倚重的肱股之臣,选哪个更好呢?

    就是因为这样的考虑,在这两位姑娘留宿宫中之后,太子妃的人选迟迟未能落实。

    沈宁自然知道容贵妃的心意,在左何两个姑娘之间难以抉择。沈宁虽然和这几个姑娘有所接触,却不甚熟悉。

    她曾在宴会上与左珊和何蕙芳见过几面,因为沈宁的年纪要比这两个人大一些,和这两个人没有私下的往来。蚍蜉的本子,在沈宁看来虽然详尽,但是不足以成为判断哪个适合成为太子妃的依据。

    她对这两个姑娘没有什么感情偏向可言,她们哪一个当选太子妃,在沈宁看来都无可无不可。因此,沈宁实际考虑的是:哪家上位会对沈家更有利?

    太子在有了太子妃之后、有了岳家势力之后,对詹事府、对沈家的感情和倚仗自然会减少很多,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从私心来说,无论太子妃之位花落谁家,沈家与太子妃娘家都必须有一个互相争夺太子的过程,迟早有一天要对上的。如果能共同辅助太子,相处融洽是最好,不然那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如果是这样,就只能找一个相对弱一点的对手了。

    这一点,是沈宁心中所想,也是沈华善和沈则敬等沈家人的共识。沈家之争,不在明面,而是在暗里。

    一个太子妃,牵涉着朝堂的千丝万缕也不为过。这要考虑当前朝堂的势力,又要评估将来朝局的发展,真是不容易。

    可是,不容易也是要做的。

    一连数日,如流处和蚍蜉关于这两家的信息是源源不断地送进沈余宏的双飞院和沈宁的青竹居。然后经过无比细致的分析抽取之后,这些信息以最精简、最准确的面貌出现在沈华善的书房之中。

    不止如此,集贤殿编撰楼盛怀和编修古文澜去弘文馆闲逛聊天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了。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左亮哲还兼任弘文馆学士职的……

    而且,在大理寺任职的成方圆更是时不时来到沈家,他对嫁入沈家的女儿和年幼的外孙,可是喜欢得紧的。当然,在看女儿和外孙的同时,少不了去到沈则敬那里嘀咕几句。

    当所有的信息都汇总之后,在沈华善、沈则敬和沈余宏等人经过无数次的讨论之后,他们终于有了主意。

    再来说说朝官的情况。随着容贵妃越来越频繁地召见这两位姑娘,所有官员都知道,太子妃将会从左何这两家出了。

    也就是说左家和何家之间的争夺,已经是白热化了。究竟谁会最后胜出,各凭本事了。

    ps:

    三更!感谢闻弦歌的打赏!感谢kaluru的打赏!感谢惑利的粉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第两百四十六章 变故

    左何两家相争,宫中没有确切的旨意传出来,京兆官员都在观望最后的结果,都在等待着太子妃落在谁家。

    且说容贵妃对左珊和何蕙芳这两个姑娘都很满意,连连召见却又每每下不了主意。

    这一日,她传召了沈宁进宫,代为参考一二,其实就是想问问沈家的意思,左何两家哪一个更适合太子,哪一个对太子更有助益。

    “娘娘,太子妃人选至关重要。祖父认为左、何两家势力不相上下,无论哪一个为太子妃,对太子来说都有助益,且选太子妃乃选将来的国母,是国之大事,祖父不敢置喙。但臣女心想,既然两家的势力没有差别,那就看太子的心意了。太子和太子妃相处融洽,东宫和睦,太子就可以专心政事了。”沈宁说道。

    按照祖父的意思,沈家在面上绝对不能掺和这个事情,所以在态度上要不偏不颇,不能倾向哪一家。这样的大事,当然是要主子们定夺的。

    沈家怎么能怎么敢提意见?这一点,必须得让主子们知道才是。

    “太子的心意?”容贵妃想了想,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早前她曾让太子躲在帘纬后面看了这两位姑娘一面,但是太子说这两个姑娘都极好,他也分不出高下,说但凭母妃做主,他有何心意可言?

    这两个姑娘容色都上上,太子自然是满意的,心意?能作准吗?

    “娘娘,在帘纬后面自然是看不真切的,何不让太子堂堂正正见两个姑娘一面?在娘娘召见两位姑娘的时候。太子前来请安,自然就能看得清楚了。寻常人家,相看之时,也有各式机会可以看清彼此的,此举也无甚不妥。”沈宁又说道。

    “这也是个办法。按本宫的意思,你才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沈大人对本宫、对太子相助甚多,若是你尚未成亲,本宫就不用为难了。”容贵妃拍拍沈宁的手。这样感叹道。

    本来沈家有从龙之功,出一个太子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偏偏沈家没有合适的姑娘,不然她也不用这也劳心伤神了。

    “臣女多谢娘娘厚赞。沈家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定会尽心竭力为太子、为娘娘办事。左、何两家的姑娘,其相貌、德行都足为太子妃,臣女自愧不如。臣女在此先恭贺娘娘喜得佳媳。”

    沈宁神情动容语气感激,就算知道容贵妃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臣下感恩的姿态也要做个十足。

    “本宫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放心,本宫不会薄待沈家的。”容贵妃又拍了拍沈宁的手,笑着说道。

    她对沈宁和沈家的识时务感到很满意,也开始想着让太子见左、何两位姑娘的事情。

    而此刻在左家。门下侍郎左良哲惊喜地听着属下的汇报,再三确认消息属实之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天佑左家!天佑左家!”

    在这个争夺太子妃的紧要关头,有这个大好消息,他简直喜出望外,连连这样大声说道。

    为了太子妃这个位置,自家和何家各出招数,无论是诋毁对方还是设局陷害,彼此都势均力敌,谁也无法压对方一头。这样的情况让左良哲暗暗着急,正愁想不到压制何家的法子呢,机会就来了!

    何克难,此乃左家的时运到了,你怎么和我争?!——想起这段时日的斗争,左良哲笑了起来。这一击,他必定要何克难退下去,再没有和左家相争的资格!

    过了两日。左良哲弹劾何克难徇私枉法,指何克难利用大理寺正卿之便,将死囚冒名顶替,从而将死囚私放出狱。影响恶劣其罪甚大,请皇上彻查此事,问罪何克难,以肃法纪以正朝纲!

    左良哲弹劾的事情,正是长泰三十六年太后圣寿节刺客之事!距离如今,已经过去五年了。怎么会拿出来说了?

    当时金吾卫中郎将徐飒被指与刺客串通,接应里外行刺皇上,后来他被下狱,被关押在大理狱中,已经在当年就被判死了。但是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还活着!他不知道怎么从森严的大理狱中出来的,不但躲避了死罪,还改名换姓,现在做到了安西都护府司马一职。

    有安西都护府的官员已经认出来了,安西都护司马,就是当年已经判死的徐飒!

    这个事情,关系大理寺大理狱,若说和何克难这个大理寺正卿没有干系,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左良哲的弹劾一出,满朝哗然。大理寺的死囚居然能脱身,还做到了安西都护府司马,这怎么可能?太匪夷所思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大理狱是用来摆的吗?

    何克难则是目瞪口呆,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而且大理狱管理森严,只有一条狭窄走道通往地面,还有重大六十斤的铁质枷锁,徐飒怎么可能逃得出大理狱?还能改名换姓做到安西司马?

    这定是左良哲为了太子妃职位,将污水泼到自己身上!所以他认为左家这是在砌词诬陷,目的就是为了太子妃之位,他不住地口称冤枉,说微臣根本就知道有这样的事,冤枉冤枉……

    左良哲则是气定神闲,现在罪证确凿,那徐飒已经被抓住了,而且他已经供认了一切,容不得何克难抵赖了!出了这样的事,何家怎么还有资格争太子妃?

    左家怎么会知道徐飒这个事情的呢?其实还真是凑巧。

    左家的姻亲雷家刚好有子弟在金吾卫任过职,又恰好早前被调到安西都护府了。安西都护府地方就那么点大,官员就那么些人,自然官员之间是会相互见面的。

    这样一来,就认出了安西都护司马正是当年的金吾卫中郎将徐飒。五年过去了,徐飒虽然已经改了名,样貌也变了不少,但是雷家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徐飒当时位及金吾卫中郎将,估计根本就不记得他这个小卒了。

    此子也是有心计的,早年他在金吾卫的时候,曾经受过徐飒的谩骂,一直记恨着呢。于是他不动声色,而是找了个可以见到安西都护赵钰罡的机会,悄悄地将徐飒的事情告诉了他。

    赵钰罡日前已经将徐飒抓住了,而徐飒已经供认了罪状,承认正是在大理寺做的手脚,因此才可以逃脱。至于是怎么做的手脚,他却说自己也不知道了,就有人放走了他。

    因为有左、何相争太子妃的事情,这个事情就这样被捅到了朝堂之上。

    大理寺的死囚居然逃脱死罪,还在军中任要职,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但是当时刺客近身、濒死的感觉,长泰帝时时记得,对此震怒不已!

    不管何克难是否知道此事,此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就算他没有徇私枉法,却也有失察之罪。

    长泰帝本欲从重问罪何克难,但户部尚书江成海、吏部侍郎沈静华为何克难求情,道五年前何克难刚上任大理寺正卿不久,有疏忽也是在所难免;而且当此择太子妃之际,也不宜将此事闹大,故而请求长泰帝从轻处罚,

    最后,何克难最后被罚奉三年、三年不得升等第,算是揭过了这个事情。

    猛然出了这样的变故,何克难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个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当时他刚上任,现在已无法查清当时的来龙去脉,他只得啃下了这个死猫。

    出了这样的事情,若非有江成海、沈静华求情,自己大理寺正卿之位能不能保住还难说,自然,何家和太子妃之位就无缘了。

    一时间,他百感交集,对江成海、沈静华的求情感激不已,对左良哲的得意洋洋感到刺目碍心。

    左良哲原本想死咬住何克难不放的,但是想到自己的孙女还没被立为太子妃,这个时候正是彰显左家度量、德行的时候,也假惺惺地为何克难说了几句好话。

    反正何家已经不能和自家争夺太子妃之位了,自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于已经落败的随手,

    大度一些又何妨呢?

    何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颜面尽损,连带的,也影响到了何蕙芳,原本她是太子妃之位的有力争夺者,现在,已经没有一争之力了。

    容贵妃也不用苦心安排太子和这两位姑娘见面的事情了。两者去其一,就只剩下左家的左珊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了。

    未几,宫中传出了旨意“兹选门下左侍郎之女左氏,端庄贤淑,德行有表,着立为太子妃。特谕。”

    同时,加封太子妃祖父左良哲为三等承恩公,仍领门下职,左家一时风头无量。

    左家满意了,可是何家太子妃没有做成,何克难还被还罚奉三年,并且三年不得升等第,这样明显的对比,让何家实在难堪。

    这一切的因由,主要是因为何家有能力一争太子妃之位,主要是因为左良哲在朝堂上捅出徐飒之事,不由自主的,何克难对左家就开始有不满,连带地,对太子、太子妃也有不满。

    ps:

    一更!徐飒这个棋子,我埋了五年,终于可以拿出来用了,真是不容易,555~~求安慰。

第两百四十七章 大危

    随着太子妃人选的落定,左家满意了,沈家也颇为满意。

    在沈华善看来,左家比何家更适合太子,因为左良哲此人善钻营够圆滑,深得长泰帝的欢心,且门下省侍郎之位举足轻重。有左良哲在其中周旋,就算将来太子在御前有何疏忽,左良哲也能代为周转过去。

    何克难长掌断狱之职,为人刚直耿厚,其孙女秉承家风,也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姑娘,可为臣子妇,却不能为天子媳。

    因为太子妃将来是要掌管后宫平衡后宫各方势力的人,刚直耿厚,在后宫里是活不下去的。金刚拳固然有千钧威力,但是在皇宫里面,太极拳要实用得多。

    从私心上来说,万一将来有分歧,对付左良哲要比对付何克难容易多了,良心上也会好过得多。

    一力压千会的道理,沈华善深知。何克难的金刚拳在后宫里使不出,在将来朝局就不一定了。有得选择,沈华善绝对不想直面对上这样的人。

    说起徐飒,还是多亏了蚍蜉。哀王上官长治去了封地之后,因为山高皇帝远,所以行事少了几分谨慎,被沈宁派去的蚍蜉知道了他和安西都护府有联系。

    几番查探之下,蚍蜉也就知道了本该被处死的徐飒还活着!这令得沈宁是又惊又恨!没想到,徐飒竟然还活着!如果不是她始终不放心,还派一个人跟着上官长治去了遵州,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本来沈宁的意思是把上官长治也牵扯进去的,利用徐飒这个事情,让上官长治哀王都做不了的。想到徐飒前一世正是亲自抄斩了沈家,沈宁就恨极!

    不过沈则敬等人认为这样一来,人为设计雕琢的痕迹太重。五年前的事情,影响到一个大理卿就够了。把一个哀王也圈进去,就有风险了。一个不慎,把沈家牵扯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沈华善最后认为此事牵连不宜广,只能限在大理寺这个范围内。而且只能够影响太子妃之事。

    刚好雷家又在为子侄求官,一来二去的,就调到了安西都护府,便撞见了徐飒,刚好在立太子妃一事上起到作用。左家正愁找不到何家的把柄呢,这个事情怎么会不利用?

    沈宁再一次想起俞正道那句“所谓纵横之术就是谋算人心之道”,觉得此一着下得尚可。可保沈家两年内无忧。

    随着册立左氏为太子妃的旨意送左家,太子妃之争尘埃落定,朝堂一时又回复了平静。

    太子妃人选确定之后,左家很高兴。左家出了个太子妃,这是天大的荣耀,左家也到了时势要冲起了,这是一个家族兴旺之兆;

    太子和容贵妃很高兴,左良哲是深得帝心的。太子得一强援,可保太子顺利登上大宝;

    沈家也很高兴,这是他们想看到的最后结果,目前来看,一切都很好。

    沈华善却没有想到。在册立太子妃之后没多久,沈家就和左家就有了第一次“联手”。

    只不过这次”联手“,却让沈家众人抹了一额冷汗。

    事情还是得从东宫内宫设置说起。大永礼制规定:“太子有妃,有良娣,有良媛,妻妾凡三等。其中良娣比关内侯,良媛比五等侯,这三等妻妾共同服侍太子,是为东宫内宫。”。

    同时还规定,在太子妃册立之后,太子就要选定太子良娣两人,并在太子、太子妃大婚之前,送进东宫教导太子敦伦之事。

    现在太子妃已经确定了,司天台已经卜出了太子年底大婚的吉日,那么太子良娣就要选定了,并且还要早日送进东宫。

    太子良娣,地位仅在太子妃之下,将来太子登位,那就是贵淑贤德四妃之一,这两个良娣之位,一时成了京兆官员眼中的香饽饽。如果是等太子登上大宝之后,要得到贵淑贤德四妃之位,得多艰难?

    这东宫太子良娣,就是一条节省时间节省投入的捷径。

    太子妃要求严格,咱们不够资格,但是对太子良娣之位,咱们还是有一争之力的——不少官员这样想道,对这两个位置志在必得。

    在太子妃之后,朝臣再次起了争夺。沈家和左家的“联手”,就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太子良娣之位本来和沈家是没有什么干系的。沈家对这两个位置一点都不感兴趣,而且太子内妇的事情也不用沈华善这个太子詹事来操心,可是架不住容贵妃和长泰帝的别有用心,就成了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容贵妃一直希望太子能娶沈家女,一是为了将太子和沈家紧紧捆绑在一起,好借助沈家的势力;二也是为了回报沈家,没有回报的话,她怕沈家不能尽心尽意辅助太子。

    在她看来,沈家女为太子内妇,是极为显耀的事情。沈家没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没有关系,这不是还有太子良娣之位吗?沈家总有姑娘合适当选太子良娣的吧?

    长泰帝则私下对沈华善暗示道:沈家对太子的相助,朕不会亏待的,沈家这一次可要做好准备了,意思就是希望沈家出一个良娣,好更靠近太子,也是他这个皇上赐给沈家的尊荣。

    “谁人有功,哪家有过,朕是知道的。朕绝对不会亏待的。沈爱卿,沈家一向子孙繁荣,想必这闺阁之中,也有不少合适的,况且朕相信,以爱卿教导之方,沈家姑娘定必能胜任太子良娣的。太子也能受益良多!”

    为此,长泰帝特地下令:太子良娣要选有贤名的大臣之女、之孙女,不拘嫡庶。

    不拘嫡庶!这个旨意一出,令沈华善差点当场呆立。

    沈华善面上对长泰帝感激涕零,心里却起了彻骨寒意。他惴惴跪在地上回话:“臣……感激皇上厚爱,绝不负皇恩。”

    长泰帝这个旨意已经很明显了,放低了太子良娣的选择要求,那就是说,沈家无论如何都要出一个太子良娣了。

    沈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子詹事,再出一个太子良娣,这样的尊荣太盛了,近几十年来从未有支。只要沈家有一个良娣,将来太子登基,不管沈华善想不想,沈家的身份便成了势重位高的外戚!

    这不是将灭门的理由送到太子的手中吗?皇恩深重,果真是皇恩深重啊!

    对于长泰帝的用意,沈华善知道得一清二楚。在这六月暑热之时,他却觉得有些冷,掩饰在朝服之下的双臂忍不住爬满了鸡皮疙瘩。

    待谢恩起来,离开紫宸殿的那刻,他瞥见长泰帝眼中微微的冷意时,忍不住流下了冷汗:皇上这是对沈家忌惮了!磨刀石很快就要到尽头了!怎么办?怎么办?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然,君要臣家出一个太子良娣,这沈家,就一定要就出一个太子良娣了。

    离开紫宸殿的时候,沈华善是浑浑噩噩的,只觉得心中有无限的惧意和彻骨的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趔趄,再站稳的时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沈家该怎么办呢?这个太子良娣,沈家不能要,不能不要!这一个危局,沈家该怎么处理呢?

    第一次,沈华善觉得前方的道路一片漆黑。

    当沈华善带着这种无法掩饰的惧意和寒意回到沈宅时,将沈则敬和沈宁等人吓了一大跳,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父亲(祖父)会这个样子?

    当他们得知长泰帝的旨意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想的和沈华善想的一样,这太子良娣,不是沈家的荣耀事,而是沈家的催命符!

    这晚,沈华善书房灯火通明,除了沈华善这一房的人外,沈开善、沈则儒等人也都齐聚在沈华善书房,讨论的是太子良娣一事,商量如何化解沈家的危局。

    “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不拘嫡庶。这就是说,沈家不能以没有合适的姑娘为由,推却这个位置。那么可以知道,皇上看中的,是沈家的庶女,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宓儿了。”

    沈华善将长泰帝的旨意和用意都向众人说了一遍,心中的惧意和寒意渐渐平息下来,开始冷静地分析这个事。

    这个太子良娣,要把沈家圈进去,就要把自己和敬儿圈进去,最大的可能,就是敬儿的女儿们了。

    宁儿已经定亲,没有她的事了;宛儿年纪太小,只有宓儿已经及笄却尚未婚嫁,而且比太子大一岁。长一岁,正好可以教导太子敦伦,也有利于为皇室诞孕子嗣,这是在长泰帝看来,是最合适的了。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人,应该是宓儿了。

    “那么,我们是出这个良娣好还是不出这个良娣好?”沈华善又问了,这个已经不算问题了,所有人都心中有答案。

    这不是为难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沈家的将来,所以他才会这么慎重,召了这么多人前来商讨。他寄望,集合沈家众人所长,能够解了这个大危险。

    前路是否会光明?沈家解决危局之道又落在哪里呢?这一刻,沈华善真的不知道。

    ps:

    二更!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个道理……那些千古留名的臣子,岂是那么好当的?

第两百四十八章 两难

    “孙女认为,我们沈家不能出这个良娣,沈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子詹事了,再出一个太子良娣,那就是祸事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推了这个位置。”沈宁第一个说道。

    这不符合她的个性。但是想到皇上的用心,她就不得不愤怒,以致失了平日的冷静。

    “史书有言: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才是一国之责!一国如是,一家亦如是。让宓儿为太子良娣,与一国和亲何异?”沈宁又说道。

    除了上面的还有,还有一点,那就是沈宓和颜商两人情投意合,更加不能成为太子良娣。无论是为了沈家将来,还是为了沈宓个人,这个良娣的位置,沈家都不能要。

    “宁儿说得没有错!家族当为宗族子弟庇佑,万没有将族人推至死路的事情。这个良娣,我们不能要!”沈开善开口说道。

    经历了幼子沈则熙的事情,沈开善对于宗族和子弟的思考更加深入,沈宁这一番话,是说到他心里去了。沈家要想解了这个危局,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将沈宓送去良娣之位,然后,再找个理由让她暴毙就可以了,沈家就可以脱身出来了。

    这也是现时大族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状况的最寻常做法。先前赵家那个赵雨华就是如此。

    但是,明明知道这个太子良娣将来会成为牺牲品,家族还要去做这样的事,这样的家族,怎么上下一心?这样的家族,又怎么会兴盛昌旺?这寻常的做法,必定是会寒了族人的心,必定会损了家族气运。

    沈家正是势起之时。怎么能够去做这样的事情?——这是沈开善心里反复思量到的。

    “我也赞同叔父所言,我们一定要推了这个太子良娣,至于怎么推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沈则儒点点头,开口道。

    就算沈宓不是他的女儿,他也不赞成她去为太子良娣。骨肉之亲,是万万没有推人去死的道理。

    沈华善欣慰地点点头,沈则敬也是嘴角含笑,他们两个人的想法都一样,就是这个太子良娣这位绝对不能要!

    嫡女也好。庶女也好,都不能为了沈家一时的苟安,就这样被牺牲掉。沈则熙已经有先例了,定不能重蹈覆辙。这不是沈家家风所为之事。说沈家不识时务也好,说沈家大逆不道也好,这条底线,沈华善这个族长是一定要坚守的。

    “那么,我们就来商量怎么推了这个太子良娣吧。”沈华善笑笑道。心中的惧意和寒意渐渐消弭,几至无形。

    有这样的族人,有这样的家族,什么样的危局不能化解?什么样的困难不能越过?没有什么可畏惧的,直道前行。就是这样而已。

    在沈家商量如何推掉太子良娣这个位置的时候,准太子妃所在的左家,也在紧张地讨论此事,左家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无论如何这两个太子良娣之位,都不能落到沈家头上。

    沈家和容贵妃交好,沈华善又是太子詹事,沈家在东宫的分量已经够重的了。若是沈家女成为太子良娣,那还得了?绝对不能让沈家往东宫里塞人了!

    沈家女若是成为太子良娣,对左家的太子妃必定是个极大的威胁,甚至有可能,将来的皇后之位,太子良娣会取而代之,毕竟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当长泰帝一道“嫡庶不拘”的择太子良娣旨意下来,左良哲就坐不安食不稳。为了左家的长远计算,他认为绝对不能让沈家女为太子良娣。

    先前,太子詹事已经让沈华善压了一头,左家在太子妃一事上拿了个重彩,这重彩的滋味他还没有好好感受呢,就又来了太子良娣这一则事情。

    “沈则敬的嫡长女已经定下婚事,那么,这个良娣很有可能是从沈则敬的庶女中选择。皇上竟然对沈家如此恩宠,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左家的姻亲司农卿雷致远说道,猜测着沈家可能的人选。

    据闻沈则敬的庶女容貌不俗,皇上圣眷又深,要阻止沈家女为太子良娣,是很艰难的事情。

    起码,他就知道,沈华善虽然总是和善笑着,背后定是不简单。就只说,这么些年来,除了荣平郡马那件事,还真没有听说过沈家子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沈家一直支持太子,或许皇上感念这一点才对沈家这样厚遇。沈家女必定在这次入选良娣之列。沈华善、沈则敬为人小心谨慎,一时也没有可为的地方。”左良哲愁闷地说道。

    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沈家女入宫呢?像早前徐飒之事千载难逢,左良哲可不认为这样的好运还会有第二次。所以这一次对付沈家,一定要靠自身之力了。

    不可能等天再送来那样的好消息。

    “沈家女一向深居简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况且这次选良娣嫡庶不拘,不存在什么资格的问题。皇上和容贵妃那里是没有可想的地方了。”雷致远再次摇摇头。

    这个事情之所以为难,在于沈家女乃帝心所在,谁能敌得过帝心?他们这些臣子怎么能敌得过帝心?若是阻止沈家女为太子良娣,那就是要和皇上心意作对了。

    难,难啊。

    “皇上和容贵妃那里是没有可想的地方 ,那么太子那里有没有什么可想的地方呢?”听了雷致远的话语,左良哲眼神一亮。

    只要太子坚决不喜欢,甚至为这闹出事情来,那么皇上也不可能强硬将沈家女塞给太子,这就是个办法啊。

    虽然这个办法不一定会成事,但总是个方向,不是吗?

    “来人!速去打听沈则敬庶女的详细情况,尤其她的爱好、性格,特别要查清楚!”想到了方向,左良哲马上就着手行动,他就不信,偌大的沈家会没有一点消息漏出来。

    那沈则敬的庶女,她身上有几颗痣,左家都要查探清楚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战!

    等沈家女的详细情况出来了,他定要想个万全之策,阻止沈家女为太子良娣。他绝不容许自家出的太子妃有一个这样强大的潜在威胁。

    从阻止沈宓成为太子妃这一点来看,沈家和左家想的,就是一致了。

    话说,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定下了推拒良娣的基调,却一时也没得出有效的办法。仔细说来,办法不是没有,沈华善随便想,都可以有几种推拒的法子,但是推拒之后,在皇上那里如何交代,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次不能用当初沈宁应对五皇子的法子,不能为沈宓提前订下婚事。如果沈家抢在太子良娣人选公布之前为沈宓定下婚事,那么沈家就是明晃晃的打皇上、太子的脸面,不用等到将来,沈家马上就可以被问罪了。

    所以沈宓不但要去参选太子良娣,而且还要开开心心地去参选,沈家上下也应该为沈宓的参选,作出感激涕零之状。

    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沈家能利用的,可以相处办法的,就是这个参选过程了。定要让沈宓被刷下来,又或是沈宓在参选过程除了什么意外,那就好办了。

    但是这一切又不能着痕迹,更不能让沈宓、沈家的声誉有损,还要在皇上那里有个稳妥的说法,真是艰难。

    办法是要想出来的,想不出就算苦恼,也没有办法。但在这之前,沈则敬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因此,沈则敬派人去半闲居叫来了沈宓,这个事情,是有必要和沈宓说一说的。

    太子良娣的参选名单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出来,但沈宓必定在其中的,要提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沈则敬想到沈宓这个庶女近年来的表现,既欣慰又后悔。

    这个庶女在商事上很有天分,这些年,她在这上面的表现越发令沈则远等人满意了。在沈家因为沈则熙一事陷入危局时,她在“还来醉”酒坊一事中就立下过功劳;在十二皇子和二皇子相争的时候,,她计算出陇南草场的准确之数,为沈家布局陇南草场提供了很大的数据支持。

    他对这个庶女的表现,是很满意的。但是他又为自己的考虑不周感到后悔。当时沈宓及笄之后,妻子沈俞氏来和他说,过一两年再为庶女们定下亲事,会更妥善一些。他就答应了,因为实情确是如此。

    后来又接连发生了许多事,以致沈宓在过了及笄之年却还没有定下亲事。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却没有想到局势会发展成这样,就是因为沈宓没有定下亲事,沈家才今天进退两难的局面。

    若是早些考虑到这些,就不会这样进退两年了。当下,他有些后悔。随即,打定了主意,待太子良娣的事情一了,就要为沈宓定下亲事。不只是沈宓,沈家其他姑娘的亲事也要尽早定下了。

    沈则敬这样想着,依然眉头紧皱。

    ps:

    三更!

第两百四十九章 沈宓其人

    沈宓自从接触沈家庶务以来,性格就外向了不少,尤其是和颜商的事情得到了沈宁的相助,拖延了亲事,所以她对目前的一切都是很满意的。接到沈则敬的叫唤后,她心里反而惴惴不安,父亲对她一向严肃有余亲近不足,叫她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话说沈宓来到书房之后,恭敬地给沈则敬行了个礼,然后侍立一旁,等待沈则敬的发话。

    她低垂着头,动作有些瑟缩,就算这些年她因为接触了庶务商事,性格外向了不少,但是面对沈则敬的时候,仍然是很拘谨。沈则敬对待儿女们要求一向很严格,沈宓对他有一种本能的敬畏。

    待她听到太子良娣的事后,心里异常惊慌,瞪大的眼睛瞬间不满了眼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太子良娣?那么自己和颜商的事情怎么办?太子良娣就算位分再高,不也是太子的妾吗?

    沈宓心里无比抗拒这样的事情,对着父亲沈则敬,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任凭眼泪流了下来,脸上也有了哀戚之意。

    “但凭父亲做主,女儿定当完成祖父和父亲的心意。”很快,沈宓就轻轻擦干了眼泪,这样说道,语气间有着坚决。

    这些年在鉴华堂学到的东西,再加上她外出接触到的人事,她很快就判断出,自己被皇室选中这个事情,定然是让祖父和父亲为难了。

    所谓为难,其实也就是祖父和父亲不想推她去牺牲的意思。不然,祖父和父亲只要让她顺利当选太子良娣就可以了。

    想到这些,沈宓只庆幸自己在祖父和父亲心目中,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时用来牺牲的棋子。她不由得想到了那年临出嫁之前暴毙的赵雨华,再想到自家的为难,她忍不住心里叹了一口气。

    并不是所有的家族会为了所谓的最大利益。而白白推族人去死的!此刻,祖父和父亲想要保住她,才会为难。

    家族为族人提供庇佑和支撑。那么族人也应该为家族的发展壮大汇报一分心力。——这样的道理,是沈宓等姑娘在鉴华堂里都明晓了的。

    因此。她再次说道:“但凭父亲做主。女儿定会尽力完成祖父和父亲的心意!”哪怕到时候要她自裁,她也认了。只是想到李姨娘和颜商,她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舍和哀伤。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只能对不起姨娘和颜商了。这世上,可有两全之法?

    沈则敬叹了一口气,听到沈宓这样说,他更感到这个女儿的懂事。也深知是鉴华堂的教导起了作用。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姑娘,恐怕此刻早就惊慌痛哭了吧?哪里还有这种坚决的语气和眼神?这说明,沈家的为难,这个女儿都想明白了。

    所以就更加不能让她白白去牺牲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他都一定要保住这个女儿!

    当下,他只笑着安慰她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个事情,不是为了让你做好牺牲的准备,而是到时候万一有计策。你也不至于惊惶。你这些年表现很好,为父都知道的。放心吧,为父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了这些,沈则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除了沈宁,他对待其他的女儿是一贯严肃的。因而就算他此刻怜惜沈宓的懂事,也觉得要将这种怜惜说出来,是很怪异的事情。

    沈宓则是想着李姨娘和颜商,一时也没有话可说。书房中,这一对父女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咳……你先回去吧。这个事情,你心知就可以了,绝对不能透露给别人知道。你姨娘为人胆小内向,这太子良娣的内幕,还是不要告诉她吧。”

    沈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李姨娘是什么性子,沈宓也很清楚。要是让她知道了太子良娣表面荣显实则是死路,不知道要横生多少波折来了。

    离开了沈则敬的书房,沈宓带着丫鬟南枝来到沈宁的青竹居。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要入选太子良娣这个消息之后,沈宓就下意识地来到青竹居了。

    沈宁,这个长姐,她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那么聪慧,一定可以想出两全的办法的,一定可以!想到这里,沈宓双眼亮了起来,踏进青竹居的时候,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妹妹,你不来青竹居,我也准备去半闲居找你的了……呃,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见到沈宓这个样子,沈宁不禁有些好奇。

    据她所知,父亲是会告诉沈宓有关太子良娣的事情的,而且秋歌刚刚也说了,看见宓姑娘往老爷书房去了。想必这个妹妹已经知道那件事了,怎么还有着笑容?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吗?

    见到沈宁疑惑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开心。是啊,沈宓自己也不知道,明明是自己遇到了死路一条,自己为什么还能有微笑呢?

    她也不知道,只隐隐这样想着,自己定必逢凶化吉的,至于化解的办法在那里,她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沈宓脸色的笑容沉了下去,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长姐,太子良娣……我真的是不用去做吗?”她看着沈宁,眼神中有希冀,期待她说出的话,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

    这样的说话,父亲已经跟她说过一次了。但是在青竹居里,沈宓想听到沈宁这个长姐再保证一次。比起严肃敬畏的父亲,沈宓更加相信沈宁的聪慧,毕竟,她们是一起在鉴华堂学习的!

    “自然是真的,祖父和父亲都亲口说过的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这个事情的。你呀,只管去参选,结果定必如愿的!快别露出这副惆怅的样子了,莫不是你是喜欢当选太子良娣?莫不是你不喜欢颜商了?”

    沈宁故意打趣道,果然就看见沈宓羞红了脸急急想要反驳,那种忐忑犹豫自然就没有了。

    看着沈宓又笑又羞的样子,沈宁颇为感叹。前一世,她从未和这个庶妹有过多接触,也从不知道这个庶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们两个,一个嫡,一个庶,身份地位限制了她们不能像亲姐妹一样亲近,沈宁只是习惯高高站在上面,俯视着作为庶女的沈宓。

    这就是嫡庶之别,这是与生俱来的差别。——在前一世,沈宁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为了给上官长治巩固势力,沈宓嫁给了陈家残暴的子弟,,她不堪忍受这种凌辱,早早就过世了。当时的自己,可有为这个庶妹流过眼泪?应该是没有吧,沈宁不记得了。

    这是她的前一世所想所做,却没有想到,嫡庶之别以外,还有骨肉之情,还有姐妹之情。这个道理,她用了两辈子才想得明白啊。

    所以外人隐约说,沈家嫡长女同庶女交好,等于是自降身份自甘堕落,沈宁只是一笑置之。

    身份?那是什么东西?当家族倾覆被囚冷宫之时,她只想得一饭之饱得一宿之谁,何曾想过什么身份?

    吴越沈氏嫡长女,在那幽暗冷宫里,就是那地底泥,身份又有什么用?

    就让她们嘲笑去吧,那些,不曾经历过苦痛的年轻京兆姑娘们!只是不知道,万一她们倚靠的家族颓败之时,她们可有安身立命所持?只看得到裙下三分莲足的姑娘们,又怎么能看得到翱翔天空的苍鹰?

    沈宁只庆幸这一世,她还有改变的机会。也幸好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改变了,她绝不会重复前一世的悲剧,沈宓这个庶妹必不会就此殒命!

    一定会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她一定会和乐幸福,这就是沈宁要守护的!不特是沈宓,沈宛沈瑶等其他沈家姑娘,也是沈宁想要守护的!

    ps:

    一更!推荐好友豆豆发芽的《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mmweb/ 废柴?你是在说我吗?说我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的神级炼金师吗?很好,你这个虽然很的试验品我收下了。当魔法文明的唯一的神级炼金师穿越到科技文明,与科技文明会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第两百五十章 誓不为妾

    青竹居内,沈宁在感叹完自己还有机会再重来一次之后,继续劝慰沈宓了。

    “妹妹别担心了,祖父和父亲一定不会让你去东宫的。其实,做太子良娣也没有什么不好啊。京兆官员为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听说这些京兆姑娘家也为了这个位置明争暗斗的,可见这是个富贵中位,人人都求的。。”见沈宓渐渐平静,沈宁再次说道,故意反话正说。

    听到沈宁的说话,沈宓有些怔忪,是啊,长姐说的其实没有错,这是个富贵中位,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抗拒呢?

    是啊,太子良娣有什么不好呢?若太子登位之后,就是贵淑贤德四妃之一,地位尊崇身份显赫,尤其是对像自己这样的庶女来说,那就是一步登天了,有什么不好呢

    是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她根本就不想要!沈宓心中无比坚决,她清楚知道自己对这个位置没有兴趣。这不仅仅是为了颜商,更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坚持和将来。

    沈宓其人,在长泰三十五年之前,一直是懦弱内向的,一直认为自己只能听从父亲和家族的吩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半点自己的意见,原本她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

    可是自从和长姐沈宁交好之后,她就开始知道,外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在鉴华堂授课之后,她的庶务天分开始显露,开始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心变开始变得广远起来。

    所谓心远天地宽,对于将来,她是有自己的设想和期待的。而太子良娣,根本就不在她的设想和期待范围内!

    对她而言,这太子良娣。就是一个障碍,或是一个灾祸,她怎么能不抗拒?

    “长姐。太子良娣再好,荣华富贵地位不凡。可是那又怎样呢?一入宫门深似海,妹妹一向胆小,必定无法适应那样的日子,不过是一死而已。死也不可怕,可是姨娘怎么办,我的庶务怎么办呢?”沈宓坚决地说道,甚至握拳以誓。

    看到这样的沈宓。沈宁再一次微愣。她前一世,真的就没有看清楚过什么人啊。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噗嗤”一声,沈宁随即笑了起来。

    “什么生啊死啊。刚才说的都白说了?都说了祖父和父亲不会让你去当太子良娣的,就算祖父和父亲让你去,姐姐也绝对会阻止的。”说罢,沈宁再次笑了起来,劝慰沈宓道。

    看到沈宁脸上飞扬的笑意。沈宓有些呆愣,她对这个嫡长姐感觉是复杂的。长泰三十五年前,这个嫡长姐聪慧她就知道,却一直是敬而远之的。

    嫡庶有别,长次有序。她是知道的。可是渐渐的,她和长姐相处的时间多了,她能感觉到那亲近之意,就连俞正道来教她算科,也是长姐最先提起的。

    渐渐地,她们开始亲近熟悉,就像普通人家的姐妹一样,她感到无比欢喜和感激,对沈宁,她是无比敬佩和信服的。

    既然沈宁这么说了,那么就是说,这个太子良娣自己就一定不会当选!

    “长姐,我一定不为妾,无论多富贵。一定要正妻,平头百姓都无所谓。就算不能嫁给颜商,我也一定不为太子良娣……”沈宓喃喃说道,将自己最深切的渴望摊在沈宁面前。

    自己的姨娘就是为妾的,衣食用度一应不缺,太太也够大度了,不曾亏待过她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好了,试问京兆哪家后院可以像沈家这样的呢?别人家后院那些淹渍事,太太也教过她们的,沈宓知道,并不是每个主母每个嫡姐都可以像沈俞氏沈宁这样。

    可是尽管如此,尽管这个后院这个和乐安宁,自己的姨娘还是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而自己,在人面前也不能叫她一声母亲,只能叫她为姨娘!

    这一切,都是沈宓自小就看在眼内的,所以她早就立誓,此生绝对不为妾!

    誓不为妾?!沈宁听着沈宓的言语,心下震动,也为她的成长感到欣喜。经过鉴华堂的教导,经过庶务商事的锻炼,沈宓能够知道自己渴望的是什么,也在努力争取她想要的东西,这就是她的成长和进步!

    太好了,这一世,沈宓的命运已经改变了,那么沈家的命运必定已经改变了!那些噩梦般的前一世,也会渐渐远离了自己了。

    每有这样的改变对比,沈宁便忍不住想感叹庆幸。前世今世之祸福,怎么说也说不完的。

    所以现在能说的,就是这个了:“父亲怎么会让你嫁个平头百姓呢?你啊,就等着嫁给颜商吧。”沈宁笑笑道。

    对于沈宓的所求,沈宁也暗自发誓,一定会尽力帮助她达成心愿。颜商,将来的颜商子,定能衬得起沈宓的!

    且不说沈宁和沈宓在青竹居里的谈话,在和鸣轩内,沈俞氏也唤来了李姨娘,打算和她说说沈宓的事情。

    沈宓必定是在太子良娣入选名单之内的,估计过两日就会公布了。现在沈俞氏就打算提前和李姨娘说一说。毕竟入选太子良娣,是件大事,她作为当家主母,不可能不理会。

    李姨娘听完沈俞氏的话语后,惊喜地问道:“真的吗?宓儿真的入选太子良娣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一向拘谨的她此刻喜形于色,双眼笑得眯了起来,再三向沈俞氏确认道。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想不到宓儿有这样的造化,宓儿有这样的荣华富贵,她就心满意足了。太子良娣,那就是主子了!自己所出的女儿能成为皇家中人,能有这样的福分,这怎么不让李姨娘感到欣喜?

    作为一个寻常母亲,她能够想到的为女儿做的最好打算,就是让她嫁一户好人家!东宫算不算好人家呢?当然算的!而且是大好人家!要是女儿将来能够成为贵淑贤德四妃之一,她就算死,也能死得闭目了!

    李姨娘这样迷迷糊糊地想,喜极而泣。这是一个母亲最淳朴的心愿,这样的淳朴。往往又一叶蔽目,李姨娘只觉得东宫是户好人家,却一时没有想到。要在这户人家里面安然生存下去,得遭受多少罪!

    所以。当下,她只有欣喜,再次说道:“太太这说的是真的吗?宓儿真的是入选了?”

    “是真的……就是特地告诉你这个事情的。宓儿可以去参选,但能不能被选上,还得看主子们的意思。”沈俞氏说道,心里叹了一口气,压下了原先想说的话。

    李氏是个安分的。想要女儿嫁得好,这也没有错,但眼界终究是窄了,那样的富贵。就是昙花一现,享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李氏这样的人也好,心思没那么多弯道,自己也省心很多。沈家的真正打算,还是瞒住她为好。免得出了差错,她又和沈则敬、沈宓等人通了气,没有多说什么。

    自始至终,李姨娘都在为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太子良娣候选人而高兴,也在半闲居内细心地为沈宓打点着参选之前的种种准备。

    她为沈宓准备好敷面用的胭脂。又去库房那里拿来了滋补药材为沈宓炖糖水以调补身子。沈俞氏早就发话了,鉴于沈宓的特殊情况,半闲居有需要用到的物件,可尽从公中出。

    沈宓无奈地看着明显欢喜地进进出出的生母,也作出一副很期待的样子。她也不打算将太子良娣的实情告诉李姨娘。父亲和太太说得对,自己生母的性子确实不应该知道真相,就让她沉浸在这种喜悦中吧。

    只是,参选的旨意就要下了,父亲他们可有应对的办法了?想到这里,沈宓忧心不已。

    忧心之余,她也想到了正在等待她消息的颜商,更感到有一种锥心的痛楚。若是不能侥幸脱了此局,那么……那么……

    此刻,那个早就离开沈家自立门户的颜商,在听到秋梧所说的话之后,忍不住心神俱震,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宓儿要去参选太子良娣?”他知道沈家势重,但是已经出了一个太子詹事,但是为什么还要出一个太子良娣?

    那么宓儿怎么办?自己怎么办?与储君争妇人,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让宓儿去东宫!颜商想到这种种可能,煞白了脸色,眼神却坚决不已。

    秋梧看着颜商的表现,再一次感叹主子料事如神。

    “颜兄,你不用如此悲伤,我这次来,主要不是为了告诉你这些的,我想说的是……”待颜商稍微平息之后,秋梧说话了,将来意一一交代清楚。

    秋梧这次来,是按照沈宁的吩咐,将沈宓将参选太子良娣一事告诉颜商,更重要的是,要将沈家真正的意愿告诉他,让他知道沈家绝对不会将沈宓送去东宫,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沈宁深知颜商对沈宓的感情,若是得知这个消息,一时冲动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那就无法估料了。不仅仅会对沈宓的声名有碍,甚至会影响沈家的诸多布局。

    沈宁对这一点,不敢掉以轻心。她不知道颜商有什么本事,但是他在前一世既然可以被人称为“颜商子”,那么,必定是有些什么,是沈宁不知道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沈宁都要让秋梧来告诉颜商一声,更重要的,也是为了让秋梧告诉颜商一句话。

    “颜兄,这一次若是太子良娣的事侥幸得以如愿,宓小姐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事之后,定必很快就面临出嫁等事宜了。颜兄若有心意,还是要好好考虑才是。”

    这句话,也就是说,若颜商要想娶到沈宓,那么就要有所行动了。至于行动是什么,主子既然没有说,秋梧自然也就不会多问。

    他想,主子现在正在考虑的,是怎么推掉沈家的这个太子良娣。就算颜商想要做些什么,也要等到太子良娣一事完结了之后吧。

    ps:

    二更!这两章,既是为了剧情的需要,也是为了回应早前有书友讲过的第五章姨娘庶女等问题。只要有嫡庶,就会有争端,这没错。却也还有另外一种情况的,骨肉之亲,而且在这本书中,也不想着力写闺阁后院那种斗争,嘻嘻。

第两百五十一章 计成

    (四千长章送上,欢迎闻弦歌成为书评区副版主。祝大家周末愉快。)

    过了几天,太子良娣的合适人选就公布了,正如沈华善等人所料的一样,名单上就有沈宓。

    另还有国子司业苏顺禹的庶女苏玉婷、少府少监明为征的庶女明心兰等一共八个姑娘。这些姑娘虽然都为庶女,据闻也都是端正持重的姑娘。太子良娣,就从这八个姑娘中出了。

    沈家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阻止沈宓当选,沈华善颇为心急。这日,他在詹事府处理东宫事时,就听得少詹事邱盛年在感叹,道处理东宫真是颇为不易。

    原来为了东宫司经局所费,仅缮写讲章及装潢这几项,就费资甚巨。由小可见大,东宫诸事,得花费多少?虽然他这个少詹事主要是为了教导太子明朝局通政事,可是那白花花的银子,经由他眼过,也揪紧他的心啊,偏偏东宫没有一个人在意这点。

    “费资甚巨?没人在意?”沈华善觉得有什么在脑中闪过,却无法抓住。

    “是啊,太子长居深宫,目所见耳所闻,皆是清明高雅,哪里知道这等琐事。其实东宫诸事,哪一样离得开资费呢?”邱盛年随口说了句,也不欲在这些上多说。

    目下无尘,这是大多数主子们的特性,这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嗯,是这样。太子是为君的,主理国朝中事,这些是微末,自然不用知道。太子良娣一事朝中有动静?”沈华善笑了笑,心里很轻松。

    他抓住了脑中闪过的办法,然后转了话题,和邱盛年讨论起朝中的动态来。太子良娣事情一了。东宫势力的铺设也就意味着要告一段落,太子以后在朝堂的学习和表现,都是他们要讨论的事情。

    话说左良哲这些天都在发愁。他早前已经发散人手去打听沈则敬庶女的详细情况,但是令人气闷的是。竟然什么也查不出来。

    那沈家女深居简出,竟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而沈家的下人口风甚严,无论是收买还是威胁,都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传出来。而且听说前两三年以来,沈家就不再买进下人了,他想安插个人进去都不行。

    这沈家上下。就像个铁桶,滴水不漏,他根本无法得知沈家女的具体情况,也就无法制定阻止沈家女进东宫的计划。

    未来太子妃左珊的贴身婢女春喜是个很灵活的人。看着左珊愁眉苦脸的样子,一心想为左珊解忧,顺便在左家老太爷面前立功,如果她能帮助左家剪除沈宓这个潜在的威胁,那么她在未来太子跟前就更得用了。将来东宫第一女官非她莫属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春喜想尽了办法打听沈宓的情况,终于从同乡的婢女那里得到一个隐秘的消息,于是她兴冲冲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左珊。

    “姑娘,奴婢同乡的表妹曾见过那沈宓。长得比姑娘差远了,更重要的是,她还会算账!而且如果有人问起这点,她就会滔滔不绝说起来了,整一个掉钱眼里似!姑娘您放心吧,这样满身铜臭的人,太子肯定不喜欢。”

    掉钱眼里?满身铜臭?左珊听着春喜的话语,忍不住笑了起来,赞扬了春喜了几句,然后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祖父左良哲。

    原本左良哲还有些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恰在这时,他派去查探的属下此时有了新的进展,正和春喜得知的一样,那沈宓的确是个爱财如命的姑娘,这可真是少有了!左良哲微笑着略一思考,就有了注意。

    太子良娣从八月就开始筛选了,经过两轮的挑选之后,原本合适的八个太子良娣人选,只剩四个了。到了最后一项的考核之时,容贵妃就会将她们留在宫中宿一夜,以便更好地观察她们,最后挑选出两人,是为太子良娣。

    毫无疑问地,沈家庶女沈宓就在最后留宿宫中的四人里面。

    京兆官员再一次感叹皇上对沈家恩宠之盛,沈家出了一个太子詹事,眼见着又要出一个太子良娣了,由不得别家不眼红啊。

    左良哲看到这样的情况,一点也不着急,在这些姑娘留宿宫中之前,他做了两件事。

    其一就是和少府少监明为征见了一面,两人把酒言欢,话也说了不少;其二就是让人在太子面前做了一出戏。这出戏,也简单,就是安排了两个宫女在御花园争执,为的,就是一点蝇头小利。

    不得不说,大永的宫女日子也不好过,为了一点点钱财,这两个宫女倾情演出,将姑娘家那种贪财、爱财的丑恶嘴脸尽显,其中有一个宫女还嗤笑着说道:“亲身儿子不如近身钱财!以我看啊,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财!如是有大把的钱财给我选,亲生父母都可以不要了!听说那良娣人选,就是那沈家女,也是视财如命呢!要是我们以后能在她跟前当差就好了!”

    这样的一幕,自然被“恰好”在御花园游玩的太子看到了听到了,他嫌恶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宫女,为了钱财连亲生父母都可以不要了,真是太可恶 !真是不堪!良娣人选?沈家女?就是母妃一力保证淑德兼备的沈家女吗?

    太子的眼神有些幽暗,可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拂袖离开了御花园。

    回到宫女之后,太子唤来了太子舍人张棻,让他秘密去查探一事,就是要查清楚那沈家女是不是真的爱财如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跟根本无法忍受跟这样的女人同床。

    张棻听了这个命令之后面有难色,沈家女,怎么可轻易查探?这进宫留宿在即了,又是太子詹事的庶孙女,这真是个苦差事啊!

    可是太子既有令,他也不敢不办啊。苦逼的张棻想起了太子通事舍人凌云高,凌云高曾在沈则敬手下办事,对沈家女的情况肯定知道得不少的。

    “二姑娘。是挺爱财的,其实就喜欢点庶务商事而已。其实并没有爱财如命,外面的人真是瞎说!我跟你说啊。那二姑娘算账可有一手了,没有一点数目能在她那里出错的!东宫有她打点这些啊。数目账本自然都是一清二楚的!我们肯定省心不少!”凌云高说道,哥俩好地对张棻笑了起来。

    听到凌云高这么说,张棻心里打了个冷颤,这沈家女这么厉害,那东宫以后账目分明一丝不苟,那不是没有一点油水可捞了?那自己不是要遭受极大损失?要知道自己太子舍人这个位置是容易捞油水的地方啊!

    这沈家女一来,要是真有那等算账的本事。又有太子詹事在东宫为她护航,说不定这东宫的油水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可捞的地方了!甚至还有可能,他以前的账目都会被查出来的。

    想到这里,张棻觉得身上都起了冷汗。于是在向太子汇报的时候。张棻就忍不住夸大了沈宓爱财、会盘算这一面,甚至,说得比御花园那两个宫女还要不堪。

    这一番话语,令太子皱起了眉头,他对尚未谋面的沈宓就起了一阵阵反感:这样满身铜臭的人。怎可堪为太子良娣!

    到了沈宓进宫留宿的前一晚,沈宁专门去了半闲居给沈宓打气,刚好李姨娘也在半闲居陪着沈宓,她倒是一心希望沈宓能被选上,阿弥陀佛地念着求佛祖保佑宓儿一定顺利中选这样的话语。听得沈宁有些想笑。

    “祖父说了,让你不用担心,就按照原先安排的去做就行了。”沈宁笑着说道,对沈宓眨了眨眼睛,意在言中。

    沈宓看了一眼虔诚祷告的李姨娘,也没有说话,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了。

    卯时开始,沈宓和另外几个姑娘就在宫门外候着了,引导宫女也早早就在宫门处等着了,待宫门局令一下,就将沈宓等人领进了宫中。

    这些姑娘这一天的事情可真不少,每个人都不敢轻忽对待,能不能被选上,主要就是看这一天的表现了。

    “来来,都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一看这几位可人儿。”容贵妃笑着说道,招了招手,让这几位姑娘上前,仔细打量一番之后,才让她们安坐。

    容贵妃对这几个姑娘都是喜欢得紧的,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姑娘,无论是容度、气止都是让人满意的。

    有了沈华善这一层关系在,容贵妃想着沈宓以后肯定就是自己的儿媳之一了,虽然沈宓长得并没有另外三个姑娘艳丽,但是容贵妃对她是最亲和。

    钟粹宫的氛围还是很融洽的,四个小姑娘围着容贵妃,说笑着,不着痕迹地表现着自己,又恰到好处地逢迎这容贵妃,让容贵妃时不时就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

    “沈姐姐,听说你精通商事庶务?是理财的一把好手?妹妹今日正烦恼呢,对此事一窍不通,正犯愁这呢。”说着说着,少府少监的庶女明心兰这样说道,语气颇为好奇诚恳。

    “妹妹说笑了,精通说不上,不过是一点点小爱好而已。……”听了明心兰的问话,沈宓眼神一亮,似乎被点燃了心头最感兴趣的事情,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按照沈华善和沈则敬的吩咐,沈宓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爱财爱算账精数目的本事,从如何记账开始说起,具体说到如何盘算,最后说道盈亏收损等等,说得那是眉飞色舞,整个钟粹宫就听见她“噼里啪啦”的说着算账的种种事宜。

    而发问的明心兰心满意足的同时也目瞪口呆:这……这也太能说了!

    “咳……嗯,好了,沈姑娘这本事不错,真不错。”容贵妃也被惊到了。这怎么说呢,她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说起账目的时候,会如此的……如此的热情,简直就好像说起梦中情人一样,这太令人惊讶了!

    而躲在帘纬后面的太子看到沈宓这个样子,觉得她真是狰狞丑恶,想起了之前御花园看到的一幕,又想起了太子舍人张棻的汇报,心中对沈宓的反感和抗拒更甚,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在商定太子良娣人选的时候,出乎长泰帝和容贵妃地意料,太子太子异常坚决地表示太子良娣不择沈家之女!

    为此,太子还哀哀哭道:“父皇,我就是不喜欢沈家女!我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太子妃儿臣没有权选择,难道太子良娣我还不能选择合适自己心意的吗?父皇,您说过随心顺意,儿臣不过是想择喜欢的良娣都不可以,还谈什么随心呢?父皇,儿臣就是不喜欢她!”

    长泰帝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沈家女为太子良娣的,此刻听了太子的话语,心想太子的犟性子又犯了,于是耐心地给他讲解纳沈家女的原因,是为东宫的现在和将来等等。

    可是太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只一味地哀求长泰帝,坚决不纳沈家女,而且他的理由也无比充分。

    “儿臣,想像父皇和母妃一样,找一个合心意的人……”最后,太子这样嘶哑着说道。

    这一句话,让长泰帝和容贵妃一愣。是啊,在这皇宫之中,要是没有一个合心意的人,那么就太可悲了。纵然是天下第一人,也有想和自己亲近的人说说话的时候,这些,长泰帝和容贵妃都深知的。

    太子妃已经由不得太子选择了,太子良娣,难道也不能顺他心意吗?

    最先还是容贵妃妥协了,代太子在长泰帝面前求情,请长泰帝准许了太子这一点小请求和小期待。

    虽则她势倾后宫,但是她也是一个慈母,看着太子难过的样子,她觉得于心不忍,一个太子良娣而已,随他心意又何妨?

    长泰帝看着太子和容贵妃的坚决,又想起自己这几十年高处不胜寒的感受,遂长叹了一声,也不好拂了太子的心意,答应会慎重考虑太子的心意。

    最后,选定了国子司业苏顺禹的庶女苏玉婷和少府少监明为征的庶女明心兰为太子良娣,沈宓嘛,自然是按照太子的意愿,落选了!

    ps:

    三更!看到这里,大家会不会有慈母多败儿这感?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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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介绍:
前世,她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享尽了人间富贵:家族繁茂,权倾朝野,乃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 却也尝遍了人间苦楚:全族俱灭,被废被囚,最后不得善终! 皆因这一切,在于沈氏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今生,她仍旧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且看她重生而来,挟复仇怒火,以不世聪慧,灭仇人,救家族,改变前一世的命运! 且看她以嫡长女之身,带领家族踏上莫测的权谋之路…… (感谢书友纸落◆云烟做的封面,太美腻了有木有~)嫡长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