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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在清朝的生活txt下载     在清朝的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事起

    闻言,慧珠止不住一阵愕然,沉默良久,询问道:“那还过去吗?”

    胤禛蓦然抬首眺望远方,目光幽深,道:“去,为何不去?既然多予的两月时间不要,朕收回即是!”话罢,又叫小禄子道:“去找陈顺过来,刘嫔该生产了。”小禄子略一怔忡,随即忙应下话。

    一番话语尽显森冷寒意,慧珠听得心里一阵阵的发紧,但也因此,盘亘在心的疑惑终是解开。原本,她见胤禛一直未处理了刘氏、安氏二人,心里倒有些纳罕这不符他一贯的手段。现下却听他话里的意识,看来胤禛是早作了打算,只等刘氏十月怀胎临盆那日,来个一尸两命,以难产一由堵悠悠众口。

    思至此处,慧珠下意识的看向胤禛,不经意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困惑:若是刘氏犯有淫乱后宫的罪,那么安氏便是幕后的主使,更是一枚留之不得细作。如此,安氏身上已是罪责累累,且任何一条都是胤禛容忍不得的大罪。这样一来,安氏的下场也会如刘氏一般吗?只怕比之更甚……

    一想到可能的下场,慧珠深深的打了个寒颤,只觉现下虽是清和好时节,却也挡不住后宫的阴冷残酷。

    摇摇头,慧珠敛回思绪,抬手撩起舆栏上垂曳的黄缎幔幄,稍稍探出螓首,远远就见六名宫卫把守的小院落大门敞开,门阶后几名宫娥正伸长了脖子,频频打看外面,却苦于门前有凶神恶煞的宫卫镇守,只能干着急的止步于一道院槛之后,不得逾越半步。

    这边,慧珠将院内情形看得清楚,另一边被禁的宫娥们也瞅见了来人,纷纷惊喜不已,迭声欢叫道:“皇上来了!主子,皇上来了!”

    安氏闻声奔了出来,撇开挡在院门前的宫娥,一眼就瞧见那明黄色的銮舆,一双秀目微微煽动,立时,晶莹的泪珠凝于卷翘的睫毛之上。就这般,一双含泪的雾眸定定的望着渐是驶来的銮舆,似再也挪不动分毫一样,哀戚戚的倚在朱红的漆门角上。

    片时,随着太监的唱和声起,銮舆稳稳落地,胤禛率先下了舆。安氏一见,忙定了定心思,深吸了口气,正欲轻启檀口出声,却见胤禛并未朝她看一眼,反是伸出一手对着銮舆内的人,轻道了一声“小心脚下”,继而就见慧珠随后下了銮舆。

    目睹此景,安氏芙蓉面上一僵,眼里蕴含的丝丝情意亦瞬间冷却,顺手招了身边的一名宫娥耳语了两句,又待那宫娥会意的点点头一股烟儿的跑回了院子,这才重整了心思,随一众宫人下跪呼道:“恭迎皇上圣驾,娘娘凤仪。”

    胤禛神情冷峻的扫了众人一眼,脚步不歇的向院子里去,一边走着一边冷冷的丢下一句:“安贵人,刘嫔怎么一回事?你还是着实交代清楚!”冷不丁胤禛不耐的质问话什砸下,安氏愣了愣,忙又急急跟了上去,咬唇抽噎道:“婢妾也不知,刘嫔娘娘她起初还是好好的,可刚吃了几口送来的午膳,就……好了。”说着话,娇柔的女音一分一分的低了下去,只余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时不时传入耳畔。

    早已知事情真相,这会儿,再一见安氏她一番做派,慧珠直觉不可思议,却又一想,若安氏不是如此擅于隐藏,又如何躲过胤禛的怀疑。

    心念间,已走进内室,一股憋闷的檀香味扑鼻而来。慧珠顿感不适,就着手里的帕子在面前搧了搧,便一面拿眼四处打量。只见屋子里的窗户关的死紧,炕几上、柜台上又燃着香炉,难怪屋子里一檀香味甚是呛人。如今时值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燕儿回巢之时,日头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岂能如冬日一般关窗闭户。

    勉强打住让宫人开窗的念头,慧珠调开视线,循着低低入耳的抽泣声,向床榻处看去。便见几名宫人瑟瑟发抖的跪在脚踏下,口里是因惶恐不安而压抑着的哭声。而此时,刘氏正半昏迷的躺在床榻上,一手搭在床沿上由着太医把脉,另一只手死死的护着高高鼓起的肚子,无模糊的呓语着:“孩子……我的孩子,救救他……”

    听着刘氏一口一声乞求的话语,慧珠有片刻的晃神,待得回过省,太医已放下刘氏的手满头大汗的走过来,跪地请罪道:“奴才无能,不能查出刘嫔娘娘究竟是何种原因所致。”说到这,不掩面上的疑惑,又道:“刘嫔娘娘的脉象实在奇怪,时有时无。脉有时一切安泰,脉无时……”话语顿住,太医一时无从说起。

    胤禛抬抬手,不耐烦的挥退道:“罢了,你退下吧。”太医一呆,错愕的抬头低唤道:“皇上……”室内众人亦然,犹是安氏反应最大,下一刻,就见她脸色倏然一变,失声叫道:“皇上,刘嫔娘娘还危急着,怎么就让太医他——”正说着声音噶然而止,只微张朱唇,一副讶异的样子看着门口的方向。

    原来这时,正有两个人进来,一是小禄子,一是胤禛口中的陈顺。

    小禄子进来院子,一径沿着走廊就往上房屋走,早已听到女子夹杂着哭声的话什,细一辨认,便知是安氏的声音。遂心思一动,当着院中一干宫人就面作焦急,慌忙的催促道:“哎哟,您快些吧。刘嫔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是提了脑袋也够不上。皇上这可是催得急!”话音刚落,小禄子已拉着陈顺赶到了内室。

    众人见来得是太医,又听小禄子方才说的话,均是一副了然的神色,唯有安氏睁着一双溢满泪水的眼睛,紧紧咬着红唇,局促不安的看了看小禄子,又看了看太医,半晌,才手里一面搅着帕子,一面状似怯怯的说道:“婢妾,不知道……皇上恕罪,婢妾真的不知……刚才也是当心刘嫔娘娘才……”

    一语未了,安氏又是住声,只难掩慌乱的看着小禄子一扇扇打开窗户,却在下一瞬勉已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欲要再次开口说话,不料胤禛已抢先出声,发话道:“小然子,带人出去,不许有人扰乱了刘嫔看诊!”小然子答应着引了一众宫人退下。

    一时间,随着门扉“吱呀”一声关上,屋内一片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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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有2000字多,明日双更做补偿,更新时间在下午和晚上)

第329章 安氏

    孟夏之初,日光融融,暖意可人。此时,日映窗纱,却架不住四隅冷寂。

    安氏心细如,于须臾的怔忪不宁后,已然敏感的察觉到周遭气息的不同寻常,除此之外,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太医陈顺也引起了她的怀疑。安氏微垂眼帘,暗自思量,越想越觉得她这次行事过于急躁,反失了往日的措置裕如,竟未作全盘打算就出此下策,委实激进,万一被这个陈顺现,后面的事就麻烦了。

    这样一想,陈顺此人立时变的关键,安氏心中一动,眸间的余光就往进来至今一直垂手侍立一旁的陈顺瞟去。

    胤禛眯了眯眼,掩下眼里凌厉的精光,方转身行至上位坐下。小禄子是在胤禛身边伺候惯了,见状,忙将方才宫人送来的茶盏捧上,胤禛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嫌恶的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冷声叫了陈顺吐出一个字道:“说!”

    陈顺应声,一板一眼的上前回道:“屋里燃的檀香有问题,若是奴才没猜错,它应该与檀香无异,并无害处。唯一一点异样,便是它能在半个时辰内,隐藏怀孕之人,或周岁以内婴孩的脉象。”话停了一停又道:“这也就是刘嫔娘娘脉象时有时无的原因。”

    这番话听的安氏心里一阵惶惶,差些稳不住就要尖叫出声,幸是手间锥心的疼痛提醒,她方才堪堪稳住心神,面似受惊不已,当室便慌神地跪下,自责道:“都是婢妾的错,有负皇上所托,让那歹人做坏,差点肉串手打就害了刘嫔娘娘。”越说越是难以自持,就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女人果真是水做的佰!渡慧贴珠巴心先下做出置评,随即又觉眼前一幕实在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如若不是事先已知安氏是用香的个中好手,现下见她摆出一副痛心疾的样子,又是真情流露的连连自责,实难猜想这一切不过是安氏一手做的安排。

    正想着,只见昏迷中的刘氏适时转醒,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圆鼓鼓的肚子,行动迟缓的从床上坐起,面露惊喜道:“皇上您来了,臣妾肚子里”不等一语说完,忽的一声抵呼,顾不得身子的不适,忙快步向安氏行去,并边走边道:“安姐姐你怎可这么说?这些日子你对本宫照顾颇多,何须自责。”说着,就要弯腰扶起安氏。

    “当不得!当不得!娘娘您岂能叫婢妾姐姐,这不是折煞婢妾吗?再说您现在身子重,万万不可累了自个儿。”安氏慌忙起身,一面扶着刘氏站稳,一面焦急说道。

    “啪啪——”胤禛拍掌两声,冷笑道:“果真是姐妹情深,就是不知今日用香引朕前来的目的,可是与去年燃灯宴那晚相同!”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听得安,刘二人脸色骤然聚变,心里惶恐不安瞬时延至四肢百骸。不敢,安氏到底沉得住气,一回过神,忙安抚住情绪易变的刘氏,强制镇定道:“皇上,您的意思是?婢妾肉串手打有些听不明白。”

    “不明白?”胤禛重复一声,厌恶的瞥了眼刘氏,复又转眼看向陈顺,命道:“既然不明白,你就给她们说明白。”陈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言又应了一声,声音平缓的将燃灯宴那日,她二人如何买通职守的宫人,又在刘氏身佰上渡熏贴了巴异先香,致使事先或事后喝过醒酒汤的人神智不清,以达成二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完,饶是安氏心中再有城府,处变不惊,此时也被陈顺的话吓得面无人色,再顾不及身边惊喘跌坐的刘氏如何,已自顾不暇滴陷入了恐惧之中,脑海里亦是一片慌乱不堪,疑惑横生:他们何时知道,怎会将刘氏身上的香薰与醒酒汤联系在一起?还有今日,她不过是睡莲手打听闻送午膳的小宫监的话,说胤禛终是单独出院,才当机立断用刘氏的肚子做文章,以搏日后之事!可事情怎会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胤禛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安氏思绪万千之际,刘氏已是六神不安,慌乱间,一把抓住呆怔站着的安氏,害怕道:“安姐姐怎么办?安姐姐……”

    胤禛端然坐在位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二人愈加惊恐惧怕的神情,心下微解怒焰,却犹觉这把火烧得不够旺,一待陈顺话落,便连道三声“好”,反赞道:“不愧是老八他调教出来的人,果真能忍睡莲手打他人之不能忍,潜伏在朕身边多年。”

    说至后来,胤禛只觉又一道耳光抡上面,话里不觉添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啊——”闻言,刘氏止不住的尖叫出声,目中的沉静再不复以往,脸上眼里皆是布满了震惊,不可置信的陡然失声道:“这可是事实?你是细作!不,你要害死我不,你怎么可能是细作”刘氏越说心下越是惊骇,就觉得安氏她居心叵测,故下意识的抓住安氏的手死死不放。

    此蚂言蚁一团语队截制中作安氏心里埋藏最深的秘密,刹那间,只见她脸上颜色变化不断,越来越深的恐惧袭上心头,她身子猛地一个抽搐,犹如牢笼中的困兽全身涌起一股强烈的劲道,一下就将刘氏甩开,急忙快步扑到凉薄手打胤禛脚下跪下,哭喊道:“皇上,婢妾没有,婢妾不是细作啊——”

    不及刘氏辩驳,胤禛一脚踹上安氏的胸口,随即霍然起身,步步直逼上前,紧接着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一下捏住安氏的下颚,一脸狠厉的看着面露痛苦的安氏,恨声道:“溅人,恬不知耻!你以为朕岂是你可欺瞒之人,不妨告诉你,关于你如何被老八他们选中,送到朕身边,朕是一清二楚!”说罢,一手丢开安氏,接过小禄子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撂至地上。

    见之,安氏再无一丝辩驳之力,可让她就这样认输,她不甘!不甘!心里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咆哮,让无措中的安氏抓住最后一点幻想,不顾胸口的疼痛,忙拽住胤禛的衣角,哀求道:“皇上,婢妾跟了您十多年,虽然是八爷他派到您身边的,可自当年入府以后,婢妾就从未与他们接触过,更未做出半分不利皇上的事啊。”

    说着见胤禛不为所动,安氏又以膝行上几步,继续苦苦哀求道:“婢妾也是被逼无奈,当初九爷现了婢妾欲强行掳去,后被八爷救下,岂料他凉薄手打竟威胁婢妾,还以婢妾的父母做以要挟,婢妾真是无辜的。”

    “被逼无奈,也改变不了你不干净的身份。“胤禛冷哼一声,满目寒冰的盯着安氏,一佰字渡一贴顿巴的先咬牙说道:”无辜!你包藏祸心,还敢说无辜!明知宫中禁药,你却对朕下药,朕岂能饶了你!”

    这个男人冷酷无情,待她更无丝毫情分可言。安氏意识到这一点,颓然的倒坐在地,正一点点绝望之时,眼睛登时一亮,即刻脱口了一声“娘娘”,就朝慧珠跪拜行前去,哀声求道:“婢妾知道肉串手打你最心慈了,看在婢妾曾经为公主挡灾,服侍你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婢妾啊。婢妾不想死,真的不想”

    不等慧珠做出任何反应,却听胤禛唤了“陈顺”一声,就见陈顺身形如豹疾驰,下一瞬已闪至安氏的身后,单手往她颈后衣领一提,眨眼间,只听“啊——”,“咚——”两道响声,安氏已被重重摔至地上,继而又是“呸”的一声,安氏一口鲜血喷出。

    连番动作快得不过须臾之间,慧珠惊得双手紧紧捂住双唇,膛目结舌的看着倒在地上似重伤难起的安氏,以及面不改色的陈顺,心里惊诧连连。自去年胤禛动怒,陈顺救治那日起,她一直知道此人深藏不露,不是一般的太医,却不知他居然还会武艺出众!

    胤禛亦是面不改色,只是方才稍有动怒,不免微咳几声,带气息渐稳之后,复又冷冷的看向安氏,微勾唇角,讥讽道:“你不想死?放心,朕也不会让你死,朕会让你好好地活下去!”安氏微微肉串手打平息一口气,放抬起头,就见胤禛目录残忍的看着她,再听他口中所言,安氏骇得急剧喘息,引得胸口疼痛难忍,一时胸腔气息不顺,眼前一黑,再无知觉的晕了过去。

    见蚂安蚁氏团吐队血制晕作倒,胤禛可不想她就这般没了气,不禁竖起了眉头,小禄子最是明白胤禛细微的动作,忙行到安氏身边,伸手一探,回禀道:“皇上放心,还有气。”胤禛点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女子的惨叫抢先夺声,不悦地转头一看,就见距离手打刘氏一脸惨白的着肚子,她下身的地上已有血渍漫出。

    此时,刘氏已被肚子的疼痛唤回了神,却惊见她身下见血,顿时,无尽的恐惧向她袭来。于慌乱中,她只知道孩子不能有事,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可以救她!抓住这一条,刘氏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心想她可以将下药的事推给安氏,而胤禛距离手打看在她身怀龙嗣的份上,一定会网开一面。

    想到这,刘氏眼里重燃希望,捂着肚子便痛叫道:“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疼,救救臣妾……”

    (晚上还有一更,可能更新的时间有些晚)

第330章 落幕

    秋香色掐牙银线满绣的袍子,浸上一抹殷红的血迹,煞是醒目。慧珠对此一幕,心中一直存有疙瘩,不只是忆起自身,还是不忍看见,下意识的就错开眼睛,却隐隐约约还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胤禛剪慧珠一脸难受的撇开脸,心想着她仍然没放开当年生弘历的事,便吩咐道:”陈顺,你知道该怎么做,小禄子你留在这里帮衬。“说着上前行到慧珠身边,皱眉问道:”可是心里有犯了恶心?这会儿回去了,让素心用山楂熬了水,给你压压。“

    慧珠一怔,瞪大眼睛看向胤禛,片刻又低下头,自嘲一笑,猫哭耗子假慈悲,想来与她此时的心境该是一般无二。不再多想,慧珠吁了口气,歇下心中的感触,仰面朝胤禛浅浅一笑,轻应了声。

    “皇上!”看着就要离去的胤禛,慧珠两人,刘氏犹如梦醒一般,惧声叫道。

    一道凄厉的女音徒然拔高,胤禛脚步滞了滞,便欲举步再走。

    刘氏岂会任由胤禛离开,她方才见胤禛根本连一眼也吝啬予她,而蚂蚁手打制作身为太医的陈顺却是向她投以冰冷一瞥,那一霎那,她顿感心寒胆碎,一时竟生出悔意

    然,此刻时刻却已由不得她后悔,只有保住肚子里的皇嗣,她母子才有命可活!心想于此,刘氏忍住下身的疼痛,忙挣扎着朝着胤禛的方‘肉串手打’向一边爬,一边哭喊道:“您不能走,你不能丢下臣妾啊。臣妾可是您亲封的一宫主位,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岂不是招众人话柄!”

    胤禛生平最恨人要挟,听得这话倒是驻足不前。刘氏见胤禛停下,当即大喜过望,却扯了嘴角未及扩散便已绷住。这时,只见胤禛转身说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朕已经想好。安氏心存嫉妒,予你下药。因此,身怀八个月皇嗣的你,不幸一尸两命。”

    听闻至此,刘氏吓得魂不附体,悚然尖叫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对待臣妾,臣妾肚子里怀得是您的孩子……啊——”一声未完,刘氏又一阵痛叫。

    胤禛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半晌无一言可说,直至刘氏又忍下腹痛还欲乞求,方淡淡的开口道:“你确定那晚的人是朕?”刘氏听了,如坠冰窟,只觉寒霜侵骨,却犹自压下心里的不安,抱着一丝侥幸道:“皇上,您在说什么?那晚当然是您啊!臣妾可是随您一起离得席。”

    胤禛不愿继续留在此处,故也不再理会刘氏,只不耐的又唤道:“陈顺,她交给你处置。”说罢,拂袖就欲离开。

    望着胤禛冷漠离去的背影,刘氏懵了,彻头彻尾的懵了!

    一直以来,她只有一个信念,便是入宫为妃,博得圣宠。时至今日,她还记得一次入宫选秀的时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当今皇后乌拉那拉氏对她十分亲昵,言定她一定会入宫为妃,诞下皇子,从而光宗耀祖,荣华一生。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让乌拉那拉氏看重,直至留牌子待三年后再选的这段日子,从乌拉那拉氏让她不断模仿一宠妃熹贵妃开始,她才明白。可是尽管知道一切,但入宫为妃,一世荣华的念头已深植入心,而当今天子胤禛,她便是早将他视为自己的天,自己的地。

    可是今日,却有胤禛亲口告诉她,要了她身子的人不是他,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这让她情何以堪?难道就让她不过芳华十八,就这样不干不净的走了,甚至在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的情况下?不,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念头猛然一至,求生的渴望让刘氏在绝望的深渊中,灵光一闪,死死的咬住银牙啐了一口混着牙血的唾液,大有豁出去的势头喊道:“胎儿在母腹中才具有二根——身根和命根、住胎七日的时候,以杀心来使用一些方法试图杀死胎儿,胎儿因此死亡的话,犯不可悔罪!”说毕,果真见胤禛背影一僵,刘氏又簌簌落泪道:“皇上您信佛,最是知道因果。而母体中的胎儿是清净无罪,杀它就是犯了五逆重罪!这比杀世上任何一人的罪孽还要深重!——啊!”疼痛以至极限,刘氏再是忍不住的放声痛叫。

    临至门口,胤禛又是止步,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拖的一抹血痕,又收回目光深深的凝向慧珠,却在她有所察觉之前偏过头,微微侧目道:“陈顺救她,至于她和孩子能不能活,就与朕无关。”听言,慧珠惊讶的抬头,胤禛不甚在意的嘲讽一笑,道:“朕也有恐罪孽的一日。算了,不提也罢,走吧。”如是,风波既定,慧珠也不再愿多待此地,遂点头随胤禛便是离开。

    是夜,安氏嫉妒蒙心对刘氏下药以害皇嗣,而刘氏昏迷不醒危在旦夕的消息在园内传开。数日后,刘氏平安获救,胤禛念在安氏服侍多年特赦之,只除其封号贬入冷宫。京中众人闻得消息,大惊之下不由感叹刘氏福大命大,尤是两月后,刘氏于圆明园产下一子,晋封号为“谦”,众人更是引刘氏母子为胤禛的新宠。‘凉薄手打’

    只是众人有一点未予料到,安氏.刘氏这两位曾经一度要好的妃子虽是一个成王一个败寇,却是殊途同归。

    再说身在紫禁城内的宁嫔武氏,再闻得安氏被贬冷宫,反是刘氏得以生子晋位,不由大为吃惊,不解她二人怎就反目,直想亲赴圆明园问清事情史料。如此,武氏在宫中等了一日,又是一日,心中好是不快,对刘氏更是反感,暗骂其白眼狼。

    待,好不容易等到除夕宫宴,众妃齐聚一堂,偏偏不见刘氏母子。武氏忙四处打听,这才知自生产过后就刘氏落下病根景阳后,再无一人见过她,心里顿时害怕了起来。正是这时,胤禛又将弘赡过继与允礼。

    当下,武氏便将这大半年来生的事联在一起,不知做贼心虚还是怎办,日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少待过了新年,出了正月竟大病不起。后至五月一晚,她半夜醒来,忽见有一个人影儿一恍,不一时。‘丫头手打’一名着白衣骨瘦如柴的女子赫然出现眼前,只见她面上疤痕惯纵,恍如女鬼一般。

    “啊,来人!”武氏吓得惊叫迭起,却听那女鬼低唤一声,她毛森然直竖,颤巍巍的指着那女鬼叫道:“你——”只叫一声,武氏却突然全身一僵,两眼一翻,再没一丝气儿。

    (周末愉快,总算是加更。其实写到这,大家也该感觉到了,文文即将ending!在此,谢谢一直看文的朋友们!)(未完待续)

第331章 终

    光阴迅,将及一载有余。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www.uu234.com当时端午龙舟后,又是三伏暑热。胤禛顺应重臣请命,携贵妃钮祜禄氏避暑静宜园。

    俗语有云:山中无日月,不觉之间却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这日早晨,慧珠醒来一睁眼,就不见胤禛在房里,一时紧张地一个激灵坐起身,急急忙忙的套了鞋子就往外间疾步而出,边走距离手打边扬声问道:“怎没人当值?皇上去哪了?”

    这话刚一落下,可巧素心正领着宫娥手捧盥洗等物什进了里屋,见慧珠一脸焦急,忙笑着回道:“今个儿,皇上天没亮就起身了,特点交代了勿吵醒主子,奴婢这才自作主张遣了屋里的人下去。”说话的当头,已转身放下手里的托盘,上前掺扶着慧珠在距离手打梳妆台处坐下,另劝慰道:“主子,皇上看着精气劲甚足,您且安心。”

    慧珠似舒了口气般,任由素心扶着她坐下,尔后又问道:“对了,还没说皇上去哪能了?这个时辰也快该喝药了,怎还不见人。”素心就着手里的琉璃梳一下一下的梳理着慧珠亮黑的丝,不答反问道:“主子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就着水银镜反射的亮光,慧珠纳闷瞥了眼眉梢都带着笑的素心,颦眉思索片刻,顿悟一笑道:“不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吗,有甚好提。”说着却见素心一脸古怪的笑意,迟疑了一下方继续道:“既然是个节气,是厨房雪风铃手打做些乞巧果子应应景便是。”

    素心手脚麻利的后脖领上挽了一个“燕尾”式的长扁髻,眼光挑剔的瞅了瞅,调笑道:“主子还忘了佰一渡事贴,巴这先日最重要的就是把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街去!唔,皇上可是先带着禄公公下山了,就等主子收拾停当再会面。”

    闻言,慧珠一呆,直至半日才转过念头,瞪鼓了双眼,失声叫一声,随即低斥道:“糊涂!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出得了门?这个陈顺也是,怎就任皇上下山了。”一番话念完,越焦了心。

    被责了话,素心也不恼,只借口早膳的由头打了伺候的宫娥,话语温和道:“主子,自昨年夏末皇上身体损的厉害,您就日日不得安生,看着皇上日以继夜的处理政事,您也不劝了,只是皇上熬多久夜您就在一旁陪多久。这些,奴婢是一点点看在眼里,可皇上何尝不是看在眼里……”说到后面,素心已然情绪激动,慧珠却不耳不闻,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两年前安、刘二人的事定,二年五月的一晚,武氏在安氏突然闯入下,惊吓身亡。如此,偌大的皇宫,当年一起从雍王府入宫的女人们,也只剩下耿氏以及雨燕她俩。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她渐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世事无常人命脆弱。

    然,这个世间的事说也很奇妙,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武氏殇逝的同一年夏日,胤禛疾旧复;而这一病也是一不可收拾,饶是集老氏,陈顺二人之力联合救治,也只能勉强向重臣隐瞒住胤禛的病情,至于身体根本的损害却全无办法,只能任其日益折损。

    想到这里,慧珠的心倏地一紧,老氏无限叹息的话语又一次回响耳际——“皇上的龙体已至大佰限渡…贴…巴本先来按理说寿命不会这般短,只是他累心累神才会造成今日之果。唉,娘娘还请您多规劝规劝皇上,否则……只怕皇上过不了今年秋天。”

    过不了今年秋天!

    念及此,慧珠下意识的一把死按住胸口,勉强一笑道:“本宫知道了,素心你去打点一下,本宫自己梳妆就是,也好早些下了山,莫让皇上等急了。”素心不料慧珠突然变了话什,还欲再问什么,却见慧珠脸上的笑容苍白无力,一时忍不住酸意泛上,忙咽下喉咙的哽咽,答应着去了。

    半个时辰后,一切收拾妥当,慧珠点了十来名宫卫便乘马下了山。待晌午在车上用了几口吃食,正心神不属之时,忽听一道叱喝声起,马车一个踉跄停下。此时,慧珠直恨不得长了翅膀一下飞进了城里,却见马夫没个眼色的驾停了下来,当下摔了窗帘就探出头要开口喝责,可不及一字喝出口内,脸色陡然一变,高了八调的嗓子即又惊又喜的喊道:“皇——”一声破口而出,尾音未消,声音却戛然而止。

    胤禛起身走至亭子入口,朝慧珠招了招手,淡笑道:“慧娘你来得正是时辰,小禄子他刚是摆好吃食。”小禄子一听他的名字,忙提起了精神,几个快步打跑到马车前,隔了帘子道:“太太,老爷在长亭里盼了好长些时辰,总算瞅见太太了。”

    说着话,已躬身伺候慧珠去了长亭。

    甫一踏进亭内,慧珠福了福身,立时便问:“老爷可服了药了?”

    胤禛但笑不语,伸手扶了慧珠起来,便拉着他到石凳上坐下,淡淡的解释道蚂:蚁“手估打摸制这作着今日的小商小贩不少,卖巧食的也多。一会儿去了城里逛街,许是会买上点小零嘴吃。我便只让小禄子备了几样小菜清粥。”一语毕,也不理会慧珠诧异的目光,旁若无人的端起一白釉瓷碗,亲手盛了碧荷粥送到慧珠的面前,方动手与自己盛了碗。

    “老爷?”慧珠一脸诧异道。

    胤禛犹自不觉自身有何奇怪,反是挑起一道浓眉,状似不解道:“怎地?可是不合胃口?还是要我给你布菜?”说着真要动手拿起了碗筷布菜,慧珠忙抢先拿过碗筷,脱口就道“不要了,这些都和妾身的胃口。不过还是妾身布菜的好。”胤禛也不强求,顺势住了手,由着慧珠习惯性的边念叨着话边忙活着布菜。

    不一时,用过了午膳,待时进申时之前,车马驶入了京城闹市,寻了一个僻静巷里停了下来。胤禛率先下了马车,背着车厢咳嗽了几声,生生咽回喉咙里的腥甜,作势无事人般的回过身,伸手预付慧珠下马车。

    撩帘探出身子,就见胤禛静静地等在马车下,慧珠不由一怔,再看伸至面前的手,她似有些晃神,甚至是呆滞,就只愣愣的盯着胤禛伸出的手掌出神;只到一声闷笑声传来,她才堪堪醒味儿,将自己的手放进了那只有厚茧的手掌里。瞬间,带着微微温热的手掌紧紧的包裹住了她的手,这一刻,慧珠模糊的想着:原来她的手这般小。

    心念间,已走出了幽长僻静的深巷,两只相互交叠的手也随之放开,只剩下彼此的体温似乎还在手心萦绕。

    巷子外是熙熙攘佰攘渡的贴人巴群先,吆喝叫卖的摊子,比栉林立的店铺,一派热闹之景。置身于闹市之中,慧珠不觉身心皆松,扭头又见胤禛眉目间是淡淡的欣然,时常挂着冷意的薄唇此刻也翘起了愉悦的弧度,她微敛下颚,遮住了唇间一抹满足的笑意。

    随后,在胤禛刻意的放纵下,慧珠有意的忘却中,二人似不知时辰一般,逛完了大半商铺小摊子,又去了戏园子看了京剧《鹊桥会》,一直到深夜子时才微露倦意出了戏园子,往那天深巷走去。

    “哒-——哒——”一道道清亮的声响在静谧的巷道里悠悠回荡,两抹长度不一的身影在淡白的月华下摇摇曳曳。

    “慧珠,我们今晚就回圆明园吧。”青石板上的脚步声蓦地停下,胤禛低沉的嗓音是时响起。一时间,夜,恢复了本来的寂静。月影淡疏下,只余两抹相对而立的朦胧身影犹在。

    良久的沉默后,慧珠却是吟吟一阵笑声,继而就见她迎着湛白的月光扬起沉静的面容,对着星月下站着的胤禛偏头一笑道:“臣妾知道了,算算时辰也该回去了。”一语道尽,自以为不露痕迹的掩饰了一切,殊不知斑斑泪珠已顺着柔白的面庞悄然滑落。

    胤禛目光一沉,再三伸手欲揽她入怀,或是为她拂去脸颊上的泪珠,可终是颓败的垂在身侧,然后僵硬的转过身,向着火把燃的正旺的前方举目望去,话语艰涩道:“弘历十分孝顺,宝莲也嫁在了京城,以后有他们陪你,想来是不错的……还有那海棠花也是真的,以后若蚂是蚁…手…打罢制了作,以后祭天时看见它,且当个念想就是。”清清冷冷的说完,胤禛拽紧了双拳,沉默的等了片刻他也不知的期盼,终是吐了口气迈步离开。

    “胤禛!”一声饱含呜咽不止的哭声响起,胤禛脚下一顿,莫名的喜悦蔓至心扉之际,一股难言的苦涩却掩住了刚刚滋生的喜悦,让他只能默默咽下一切,仍一贯冷淡的开口道:“什么都不必说了,回去吧。”说罢,抬步就走。

    冷冷的话语飘至耳际,慧珠忽然似失魂魄般呆愣的滑跪在地,任由泪水无声无息的溢出模糊视线。朦胧间,透过迷茫的夜色,她现那道笔直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慧珠腾地一下站起身,身子怔了一瞬,猛然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从后抱住了胤禛随即就埋下了脸,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一月后,公元1735年8月23日(农历)子时,清朝入关三位皇帝雍正突然在圆明园病故。

    (写的好难受,后面的删了又删,还是受不了胤禛临死的场景,我就把它全删了……晕了,写到最后,心里暴不好受,真的不想四四死~~~。番外后面会陆陆续续的上的)——

    本文完结

第二百七十章 新年

    子正一过,交了岁,便是新年。二更天的时候,歇了会觉,左右不过一个半更次,便心里惦记着初一拈香拜祖的事,早早的摸着黑起身了。素心取了银碳要进屋,听见室内窸窸窣窣的声响,知是慧珠起身,招呼了阿杏拿了烛台一同进屋侍候。

    室内亮堂了起来,素心又往炭盆里添了新碳,噼里啪啦烧得好不热闹,屋子里一股红彤彤的暖和气儿。素心瞧得满意了,这才转身去了内间,边挽了床幔,边笑道:“主子,怎不多睡会。皇上这会儿该还领着群臣在圜殿前拜天,想是回宫还要个把时辰。”说着招了宫娥捧了衣饰进屋,亲自侍候穿戴。

    慧珠由着素心摆弄,暗下却心不在焉的想起旁的事。那夜冷宫里头,胤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向她寻求慰藉,她亦心有怜惜的回应,不过理智之于他们仿若空气般不可或缺。于是,他们离开了冷宫逼仄的深巷,胤禛随着她回到了景仁宫,打破了近两年的侍寝规矩,与她相拥而眠一宿。

    而自那一夜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些不同了。犹记第二日胤禛早朝离开时,向她问道:“朕让弘时在宫里过了新年再出宫,你说可好?”她先是一愣,本能地想随声附和,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止住,另说道:“皇上与三阿哥二十多年的父子之情,不是朝夕可改,皇上尽管留了他在宫。如此,皇上也是仁至义尽。”最后一句胤禛听得舒坦,微沉思片刻,点头允道:“朕就依你所言。”说完,似浑身一轻,如释重负的大步离开。

    他撩帘离开,她笑靥难掩,冷硬的胤禛原还有这一面,挪不开面子,自顾自的拿来了她找台阶。然,这一切不过是她想得过于理想化,胤禛若行一件事,此事必有几重目的。

    同年十月末,年羹尧又平定卓子山叛乱,入京觐见受封。十一月,京中盛传胤禛奖赏军功,是接受了年羹尧的请求;并且整治大臣阿灵阿,也是听了年的话。京中谣言自是入得胤禛耳内,而阿灵阿又是皇八弟允禩一党;因此,如下当头,胤禛决计不可继续打压允禩,将弘时过继。

    但今日已是正月初一,开笔之日,不知隐忍近两月之久的胤禛,会挑何时发作;可以料想,过继皇三子弘时予宗室的圣旨一发,无疑会在朝堂京城贵胄圈内,旋起惊涛骇浪,这个年也会“热闹”非凡。

    梳洗停当来到内堂,慧珠拉回思绪,正要遣了宫人去唤宝莲起身,就见身着崭新宫服的小然子,咋咋呼呼的跑进来,一双眼睛发亮盯着她,拱手贺了句大喜,眯眼笑道:“丑时,万岁爷在养心殿东暖阁明窗处开了笔,又写吉笺后,就颁了新年里的头一份圣旨,将三阿哥过继给八王爷为嗣。”

    内堂都是素心、小娟等人,她们本是知晓这事的,但此时一听,当下仍是一愣,隔了好半阵醒过味来,俱是喜形于色。素心更是大喜过望,难压惊喜道:“主子,四阿哥是长子了,是皇长子了!”

    “皇长子”三字如惊天巨雷砸在慧珠心头,她一直琢磨着弘时何时会被过继,却忘了弘时一旦不是皇子,弘历就是胤禛的长子,有名有份的皇长子!意识到这一点,慧珠突然有些晕乎乎的,直至带着宝莲出了景仁宫,被冷风一吹,顿时头脑里一片清明,望着前方通向乾清宫的长廊,尽管它隐于纷飞的漫雪之下难寻路况,却终会延至乾清宫外;一如历史的长河之水,向着它既定的地方流去。

    乍一踏上丹墀,乾清宫内女子闲谈嬉笑的银铃声响已飘至耳内,慧珠脚步顿住,停在汉白玉石铺设的台阶上,抬头望着重檐庑殿为顶的乾清宫殿,嘴角扯出一抹似嘲似笑的弧度。大年初一的早膳,是一年里唯一一次由胤禛与皇后、宫眷共同进食的一日。这日不过刚天晓时分,就有宫妃的笑声传来,也是可以想见的。

    心念辗转间,慧珠已提着脚边曳地的紫貂大氅,跨过宫槛,款款漫步于猩红色翻毛地毯上,向殿内走去。

    众妃正在闲话,听到宫监尖嘎着嗓子的声音,齐齐侧目而看,迎着积雪透亮的银光,缓缓走近绻着一紫贵之气的女子,一旁还有一裹着火红亮色、身量尚小的女童一起行来。一紫一红,煞是炫得夺目,亮得潋滟,晃得众妃微眯眼睑酿起别样心思,却又忆起今早震惊后宫的圣旨,再也难以按奈,纷纷起身相迎。

    视线遥遥远望于上位右首的乌喇那拉氏一眼,慧珠微微一笑,上前半步,一手虚扶懋嫔宋氏,一手触上裕嫔耿氏,笑得一派温婉谦和道:“自家筵席,何来如此多礼,何况皇后娘娘还在此,岂不是折煞了本宫,妹妹们快起。”说着,又收回一手,对着宁嫔武氏轻轻一抬。

    众妃依言起身,又各自退开前路,慧珠牵着宝莲继续行至上位前一步,母女二人便要行礼,却被乌喇那拉氏结实一扶道:“熹妃妹妹当不得,本宫自冬月染了风寒,一直难下病榻,年妃妹妹也身子不好,这倘大的后宫都由妹妹一人操持,姐姐实属受不得妹妹一礼。”众妃附和。

    正说笑间,殿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随即就见胤禛大步流星走来,身后跟着弘历、弘昼兄弟,以及抱在太监怀里已有四岁大的福惠。

    进了殿后,乌喇那拉氏领众妃行了礼,胤禛颔首应了示意诸人归坐,又见宫人正在摆桌,遂随口说道:“熹妃身体虚寒,受不得冻,再加个炭盆过去。”她身体虚寒?慧珠想起她日渐圆润的脸颊,心头纳罕不止,却也忙起身回道:“谢皇上关心。”

    乌喇那拉氏带着病容的面上又染一丝憔悴,却越发温和的说道:“皇上来时,臣妾也正和熹妃妹妹说起这事。这些时日来,多亏了妹妹打点宫务,才能让臣妾安心养病,想来以后还得多多仰仗熹妃妹妹操持了。”

    众妃一听,面色皆变,眼里闪过一丝恼恨。年氏也微微抬眸,捂嘴轻咳几声,似笑非笑的看向乌喇那拉氏道:“皇后娘娘真是大度,让熹妃妹妹协管六宫,臣妾佩服。”话音刚落,只见年氏面色一怔,又偏了头一阵咳嗽。

    乌喇那拉氏面色不变,转头看向年氏道:“年妹妹你可得紧着自个儿的身子,八阿哥虽说由宁嫔妹妹照顾,也缺不得亲生额娘的关心。再说若是妹妹身子好起来了,也可帮着熹妃妹妹解忧,一起协掌六宫。”众妃噤若寒蝉,垂首敛眸。

    年氏闻言双肩剧烈一颤,半晌方微止了咳嗽,凌厉的目光冷冷的看向对面正抱着福惠的武氏。

    武氏顿时打了个哆嗦,巴掌大的脸颊唰的一下全白,却又似强撑的起身,对着年氏行礼道:“娘娘,臣妾就住在您正殿后头,这两日天冷得厉害,八阿哥身子有些不好,才没去给您请安。不过娘娘和八阿哥到底是母子娘心,八阿哥这两日老念着娘娘呢。”年氏这话听得受用,又心知众妃中唯有武氏对福惠真心疼爱,倒也不再冷了脸,只哼了一声便过。

    乌喇那拉氏见场面有些冷,大约也察觉出来是受了今日弘时过继一事的影响,遂心里计量一番,拣了喜欢头子,便欲开口打破僵局。

    一声未出,就听一声“皇后”唤来,乌喇那拉氏忙歇了打算,眉目含笑的凝向胤禛,问道:“不知皇上有何事吩咐臣妾?”胤禛道:“朕看皇后精神不错,想是疾已大好,这六宫之事,还是得由皇后掌管才是。”

    乌喇那拉氏温和的眼光里掠过淡淡的喜色,未及开口,却听胤禛又道:“后宫事情繁杂,熹妃又要照顾一双儿女,难免应付不过来。再说,正月过了,熹妃还得处理圆明园的宫务。”乌喇那拉氏面上一僵,扫了眼对面下首的慧珠,笑了笑说道:“是呀,臣妾这些日子病糊涂了,还以熹妃要留在宫里呢。”

    见胤禛未接口,垂目掩过黯然,复又抬首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臣妾这次病的时日久了,精力是大不如从前了,勉强管理六宫还是行的,毕竟还有懋嫔妹妹帮衬。只是今年选秀在即,三月就要开始筹备,臣妾实属接不过手……”略一沉吟道:“便想将选秀的事交给熹妃妹妹,正好弘历也到了年纪,熹妃妹妹也可以给弘历挑挑。”

    不行!弘历刚晋为皇长子,决不能在这个当头选了亲事。慧珠心里一定,忙起身推迟道:“弘历心性不定,又一心专营学识,臣妾觉得还是再等个一两年,由皇上和皇后娘娘亲自为他挑选门亲事,这才是臣妾母子的福气。”胤禛也想到此处,否决提议道:“弘历、弘昼都过于惯养,朕想等锻炼他们一年两再说。不过今年选秀若是有不错的,就给兄弟两留了牌子好了。”

    乌喇那拉氏一连两次被拂了面,却也不恼,只是捂着帕子轻咳几声,有丝气虚道:“皇上后宫空虚,此次选秀也得给皇上选了闺秀充盈后宫。这些年来,都是熹妃妹妹服侍皇上,必是知道皇上的心意。”稍一停顿,看向慧珠语有恳求道:“还请熹妃妹妹助姐姐一力,代为主持选秀一事。”

    众妃视线微灼的看向慧珠,乌喇那拉氏此举无疑是让权,予了慧珠附后一权。想到此次,众妃深吸口气,各掩心思。一时间,气氛凝滞。

    容不得她愿与不愿,况且这于众人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她又怎能婉拒?慧珠压下心头的不快,起身道:“臣妾愿为皇上、皇后分忧。”

    (这章还是写的比较充足。求p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灾情

    展眼正月已出,转至下月头一日,胤禛再次动身至圆明园。期间,因怜惜幼子体虚,特命宁嫔武氏带皇八子福惠随侍圆明园。

    时值二月,春意渐深。这日拂晓,慧珠睡意正酣,忽感一阵凉意袭来,片刻又闻嘈杂之音,遂半睁眼瞅了瞅,迷糊中见了素心身影在屋内晃动,意兴阑珊的翻了个身,蹭着枕头问道:“什么时辰了?本宫乏力的很,就是醒不过劲。”话没说完,已是呵欠连连。

    素心笑道:“初二龙抬头,得把上扇支了起来,倒把主子给吵着了。这昨日收拾院子,弄得大晚才歇,主子尽管再睡了一会,奴婢去厨房张罗些应节的吃食,想是晌午万岁爷会过来用膳。”

    一听这话,慧珠顿时没了睡意,咬牙发狠的回道:“皇上不来,合该咱娘三就不食了。”素心脸色一正,仔细的看了眼四周,见无外人,这才没了好气道:“主子发倔了,这话可不能给旁人听了去。”慧珠哼哼唧唧的背过身去,不吭一声。

    到了午时,胤禛真是过来,素心喜得眉开眼笑,越发用心的备了一桌子菜式,除了应节的春饼、配菜备的俱是齐全,冷盘、热盘、糕点也是样样都有。

    慧珠往食几上扫了眼,唤了小然子到了隔帘子处吩咐道:“去厨房看看还备的有没?本宫这晌午吃的晚,弘历、宝儿又都没回来,这才到了午时真有些食不下。”言毕,挑帘回了里屋,见胤禛眼神淡漠的看来,有些持不住了,又极不甘心,只好一面卷着春饼,一面低头咕哝道:“正月里,亲王福晋、郡王福晋的都来了景仁宫,说选秀压了一届,好些个小子没得门亲事,眼看年龄大了,是万万拖不得了。这一听臣妾在理了选秀,便来托了事。所以,臣妾每日应付这些事,饭食自然是用的晚。”

    胤禛顺手接过春饼,就了一口,搁下道:“还有呢?”慧珠心下有些凉慌,可又见不惯罪魁祸首一副大爷样,索性豁了出去,咬唇说道:“可好的也不能都给了宗室去,总要把素来得了名声的,选了出来,留给皇上充盈后宫。”末了,看胤禛不语,越发觉得近月来委屈不少,人人都当她讨了便宜,谁知她压根不想拦了这事。不管她和胤禛是何般,名义上胤禛总是她的丈夫,弘历兄妹的生父,她自问做不得给胤禛寻了妃子的事。

    心里越想越是窝火,脸上不由带出几分,胤禛看的分明,只道是女人吃醋,且他心头又存了旁的事,两头遇到一块,便不耐道:“当下朕也没那个心思,你也少在那心口不一的,若真是心头顺服不了,宫里随便选个几名就是,其余不错出挑的全配给宗室。”

    听胤禛这样说,慧珠心倒是真舒坦了不少,却又转念一想,少不得心里腹诽一番,话说得倒是轻松,谁不知京畿圈子里,众人是摩拳擦掌奔着皇妃的名头来。不过在胤禛这里,慧珠深知见好就收,又见胤禛眉头深锁,略也猜到最近诸事繁多,便也不再拿了事烦他,开始着手准备六月选秀一事。

    后宫里,慧珠因从未接手过选秀,难免费了心神在这上头,一时倒心无旁骛,亦不知朝堂又起风雨。同月中旬,天出异象,上显“日月合壁,五星联珠”,钦天监视为祥瑞。朝廷重臣按照惯例,内外臣工皆上贺表。

    其中,年羹尧自年前平定有功后,被胤禛留于京城,授命总理事务大臣,即与总理事务大臣马齐、隆科多一同处理军国大政;于天降祥瑞,年羹尧自是得写了奏折恭贺,不料年将“朝乾夕惕”语写成“夕阳朝乾”。胤禛当即大怒,一改往日态度,对此事死咬不放,纠缠素日。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胤禛连日早朝皆借“夕阳朝乾”一词发怒,久而久之就传至后宫。一日,慧珠处理完宫务回到里屋,见胤禛正在批阅奏折,上面所书又是“夕阳朝乾”一事,以为胤禛对此忌讳,便暗自斟酌了话什,宽慰道:“皇上‘日月合壁,五星联珠’是自然……是天降祥瑞,但仅因年大人上表有所偏差,而惹了皇上龙颜不悦,委实划不来。”说完,又盯了会朱砂打差的的折子,轻“咦”一声道:“有人上奏,说年大人是书写有误,将‘朝乾夕惕’笔误成‘夕阳朝乾’,倒也是说得过去。”

    “啪”地一声,胤禛重合奏折,冷笑道:“年大将军盛名在外,世人却忘了他是进士出身,曾在翰林院当值,如此颇为学识之人,岂会犯了笔误之错,只怕他断非无心。”话里冷绝,令人不寒而栗,慧珠心有所怵,转念便知胤禛此举虽是小题大做,却是存了实心要对付年羹尧,不由纳罕道:“笔误虽是一处错茬,但终究难掩悠悠众口,又无其它实证,实难有所获。”

    胤禛眼里精光大盛,莞尔道:“水至清则无鱼,在朝为官,何来清官一说,实证又岂会少得了。”慧珠一听,心里泛了嘀咕,胤禛既然心知水至清则无鱼,那重惩户部一事,弄得人仰马翻,又从何来?

    但经此一谈,慧珠倒隐有所察,胤禛八成事谋已成,要对年家开刀。如是,这以后慧珠除了继续手头上的选秀一事,也命了小然子去留心朝堂之事,若有波至后宫,他们也好心里有底。

    如此过了一月,年羹尧笔误风头渐消,皇八弟允禩一党一月之内三次被贬,再加之弘时过继的事,满朝文武皆以为胤禛会接着重击允禩一党。不料这时风向又有变化,三月下旬整整半月,山西巡抚伊都立、都统范时捷、川陕总督岳钟琪、河南巡抚田文镜等人相继参奏年羹尧。至四月,见认证物证俱实,胤禛命年交出抚远大将军印,从京贬官调任杭州将军,此事暂告段落。

    随着朝堂风波渐歇,慧珠筹备的选秀一事也渐进尾声,只等众闺秀进京,她动身回紫禁城便是。如是,这日子也跟着溜至五月,待初五端午过后,日头是热得没法,即使待在通风阴凉处,也是浑身汗湿沾衣,暑热之气更胜往年。

    好在异常高温的天气未持续几日,一日午后,本是九九艳阳天,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转瞬间就是大雨倾盆。

    是时,慧珠正半眯着眼靠在凉炕上打盹,手里持了一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胤禛打扇子,听得外头一下子喧闹了起来,忙睁眼看,一看竟是哗啦啦的下起大雨,眼里满是惊喜;手里撂了扇子,就去推胤禛一把,声音难掩喜悦道:“皇上,下雨了,这暑热定是下得去,您也能安生的吃顿饭了。”

    胤禛自五月来,夜里未得安睡,只得下午在慧珠这里眯会觉,精神十分不济。当此,他正刚入了睡眠,被慧珠扰醒心生不悦,却闻话里说是下雨,立马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盯了窗外半晌。渐渐地,多日来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眼里滑过一丝笑容,吁了口气道:“见了雨就好,否则照前几日的势头下去,朕倒有些担心会有干旱。”

    听得胤禛似松了口气的调儿,慧珠不由一怔,直至窥见胤禛眼里几不可察的喜悦,才会心一笑,柔声说道:“皇上不用担心,看这雨势就知道今年雨水定是丰沛,庄稼也会长得好,倒是等了丰收,多了的粮食还可运去给棚民救济。”

    棚民指在浙江、福建、江西、安徽、湖北、陕西、四川等地山区或丘陵地带居住的外来农民。他们因生活所迫,到异地谋生,或开山种地,或开炉铸铁,或当雇工,因系搭棚而居,故称“棚民”。棚民生活没有保障,故而迁徙不常,一些地方还曾发生过棚民的起义。

    棚民近来暴动不断,胤禛为此烦不甚烦,这会儿经慧珠一说,仿佛棚民起义一事已被解决,脸上露了笑意道:“京畿周边田地皆为良田,收成不错。到时调了直隶、保定等地的粮食过去,想是可解决大半棚民的安置问题。”说完,脸色一沉,不大自然的瞟了眼慧珠,微咳一声掩饰道:“熹妃,朕有些食欲了。唔……你让厨房备些吃食过来。”

    慧珠闻言一喜,也没注意胤禛的别扭,一心盘算着这七八天里,胤禛每日就食几口白粥勉强果腹,夜里又不得睡眠,整个人消瘦的厉害。这会儿总算主动开口要用些吃食,慧珠自是一扫多日的担忧,连忙去了厨房,亲自张罗了吃食过来。

    然,世间之事往往难料,一解燃眉之急的及时雨,一下就未又停过,直至半个月后,京畿之地发生灾情。直隶大水成灾,导致京城周边良田被浸,家宅被毁,霸州、保定等七十二州县厅厅饥民流民遍地,开始转向京城乞讨。

    (这章是过渡,也算是写慧珠与四四的亲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陪驾

    “轰隆隆——”一声雷鸣骤响,紧接着,一道晃眼的蓝色亮光极快闪过。不过一会儿,淅沥沥直下的雨声陡然变大,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一时间,风在吼,雷在咆哮,雨水声声作响,狂风暴雨来袭!

    小然子抖着一身半湿的衣裳,急匆匆的撩帘跑进来,顾不得脚上带湿了一地水渍,抹了一把脸上溅起的雨水,焦急道:“主子奴才去万岁爷那看了,从晌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出来。方会打算回来的时候,禄公公恰好出了屋,便让奴才请了主子过去,最好带上些吃食一块。”

    彼时慧珠正倚窗而站,闻言回首,见小然子一身狼狈,皱眉道:“本宫知道了,你自己下去喝碗姜汤换身干衣服,一会你就不用跟了。”说话时节,眼睛频频看向几上摆钟——差一刻申时(16点45分),不禁眉稍处又添几分愁绪。

    未几,慧珠已收拾了几样青菜小粥并一碟鸡肉拉皮卷、一碟御膳豆黄(饽饽),冒着瓢泼大雨出了院子。好在胤禛住的地方离这不远,绕过一处九曲回廊,又一蜿蜒的额暖石小路,便是胤禛所住的院子。

    院前十几名黄衣侍卫、宫监外头站立,见慧珠裹着披风过来,齐唰唰跪地请安道:“奴才请熹妃娘娘金安,娘娘吉祥。”慧珠随意摆手免礼,唤了离得最近的宫监道:“去传话,本宫要……不了,去找禄公公,说本宫给皇上送吃食了。”宫监在雨里淋得瑟瑟发抖,领了话连忙往院子廊下跑。

    也不知宫监怎去传的话,慧珠在外站了半盏茶功夫,也不见有人回个消息,豆大的雨珠顺着风直往身上脸上飘,饶是打了雨伞、戴了披风,时间一久也不顶事。

    “主子,这也没遮雨的地,要不去那头的亭子等话?”小娟指着不远处水亭说道。

    慧珠侧首看去,心里掂量了一下,正欲点头依允,忽听“啪嚓嚓”连声巨响,下意识的止步不前,即刻就听胤禛暴怒的声音传来:“朕是百养了你们,棚民暴动没解决,现在又添饥民流串……京畿重地,居然在京畿重地出现流民乞讨,你们让朕如何面对天下黎民……还敢紧闭城门,不让流民进城……”

    慧珠正听得心惊,就见小禄子撑着一把伞跑来,陪着不是道:“让娘娘受委屈了,快随奴才进屋里去。皇上这还正在……头上,娘娘还需等上一会,想是也快了。”说着话,已到了院子廊下,慧珠将手上的食盒暂交宫人提着,自行去了披风、掸了掸身上的雨珠。

    正打理着自身,只见上殿朱门一开,几名朝中大臣面有菜色的晃步出来,慧珠避之不及,只好连退素步半垂螓首。大臣们被胤禛狠批一番正是垂头丧气,又乍一见慧珠杵在这,忙打了千儿匆匆行过一礼,旋即脚下似有生风,自打了雨伞就往外走。

    慧珠看得暗自心惊,望着半阖上的门扉顿生怯意。小禄子看在眼里,皱着一张苦瓜脸道:“娘娘,奴才就指望您了,皇上他已一天滴米未进。”慧珠幽叹一声,接过食盒,又命了小娟在外等候,独自提了食盒推门而入。

    前脚甫一迈进上殿,“啪”一本奏折摔至脚尖前,慧珠愣的未及反应,胤禛已劈头盖脸的骂道:“混账东西,还有脸见朕,看看写的什么!不为水患饥民作想,一个劲的讨好朕有何用!哼,将雍亲王府升格为宫殿,就可以解决水患!”

    怒气犹未发完,抬头一看,见是慧珠身子僵直的立在门前,脸色倒和缓了些,口气依然不善道:“熹妃,你来何事?”慧珠勉强压下心里的发憟,扫了眼地上还未收拾的碎片等物,边走边道:“地上乱了些,臣妾让人收拾一下,皇上也正好休息一会,用些臣妾备制的吃食。”

    听了这话,胤禛眉毛一竖,冷森森的盯着慧珠,又怒道:“吃食?今年直隶、保定等地颗粒无收,京城附近几乎全是饥民。朕的子民风餐露宿,朕却在这华服美食不成!”一字一句的敲打心头,胤禛语气下是隐藏不住的乏力,慧珠听得鼻腔酸涩,也不顾胤禛怒气未消,一径走至案几,默不作声的揭开食盒,将碟碗一一摆桌,又盛了粥、布了菜端至胤禛跟前。

    胤禛眼里火气上升,沉声道:“熹妃,看来你听不懂朕在说什么了!”话音刚起,伸手就要扫翻一桌吃食。

    慧珠忙压住胤禛的手臂,眼眶忍不住的泛红道:“皇上,您也顾忌些自个儿行吗?您不遗馀力的打击八王爷一党,又对付年家,两方势力都在反扑,您还要留着劲对付他们。再说,京畿饥民众多,难道他们一日不食,皇上您就陪着他们吗?”

    不待慧珠说完,胤禛厉声喝道:“熹妃!”慧珠蓦然噤声,迎面对上胤禛如炬的目光,见他眼窝下隐隐泛了乌青,终是没止住的低头道:“臣妾也担心您……”声音渐消不见,慧珠深提口气,退后一步,福身说道:“是臣妾越矩了,请容臣妾告退。”说罢,也不抬头,一手抓过食盒,便往里收拾碗碟。

    一只微带薄茧的大掌覆上细腻白润的柔荑,慧珠手上动作瞬间即停,垂敛的双眸紧紧的盯着相触的两手。

    胤禛感到手心下温腻肌肤发出的微微颤抖,不由重重地握了握,声音稍显生硬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不用收回去了,你陪朕用些吧。”慧珠低低的应了是,抽回手,伺候着胤禛用食,心里却不无后怕。方才一时失言,将胤禛对付允禩、年羹尧一事说了出来,实属过了。

    膳食毕,饮过茶,胤禛渐是心平气和,突然伸手拉过慧珠,道:“准备一套衣服,明日陪朕出宫。”这是哪跟哪?慧珠拧眉回望,胤禛沉吟道:“朕明日打算微服出巡,去保定一趟。”

    此一须臾间,慧珠心里突地一跳,目光不掩钦佩的定定看着胤禛,这个男人为了夺权隐忍他人所不能忍,舍他人之不能舍,本该是个权欲熏心的人。其实不然,他的心中自有丘壑,于大义上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更不枉为一代帝王。

    转至次日,三更天内,慧珠已着了一身寻常贵妇妆扮,带了小娟跟着,便随胤禛派来引路的宫监穿梭夜雨而行。

    行约一刻半钟,就见几名家仆打手穿着的男子神情严肃的簇拥着一辆式样简单的马车侍立,夜色苍茫,雨雾迷蒙,慧珠也看不清楚,遂也不多瞧,直接踩凳上车。

    挑帘入得车厢内,只见里边灯火煌煌,再一看除了对着车门而坐的胤禛,左首边还坐着一人,俨然是乔装过后的皇十三弟允祥。

    慧珠面上露出惊疑之色,允祥眼里亦是闪过诧异,但也只是微怔片刻,继而就摸摸鼻头讪讪一笑,起身对着拱手道:“臣弟见过熹妃娘娘。”慧珠收回惊讶,回了半礼,又客套的寒暄了几句,方举止拘谨的坐到胤禛身边。

    胤禛淡淡的扫了二人一眼,将目光落在慧珠身上道:“朕让十三弟跟着,是让他先看看那边的情况,也将朕的意思给他说一下,到时由他负责流民的事……朕打算解决饥民的同时,看是否能开通水田,如此也不怕水患毁地。”慧珠对胤禛所述一窍不通,便闷声不吭气儿的点头作罢。

    一旁无从插口的允祥将兄嫂的互动看在眼里,尤其是对胤禛出言解释一行的目的,以及告之以后对京畿施政的看法大感吃惊,又联想近年来朝堂后宫的形势,不由暗暗虚惊,随后又有些得意,兆佳氏早作打算与这位熹妃娘娘有意攀交,现在看来倒是不错。

    允祥正想着,忽听胤禛唤了他名字,忙敛了心神道:“皇上请说。”胤禛问道:“通水利、名声的下级官吏,可是安排了?”允祥正色一对,道:“臣弟已明察暗访过,此次找得三名官吏,皆是五品一下的汉臣,他们对水利农田多有心得。”听完,胤禛点点头,便闭目未发一语。

    一时,车内三人相对无言。马车在夜色暴雨中疾速前行,至天际翻了鱼白,已驶入京畿周边小县的官道上。

    猛地,只听车夫大叱一声,马车一个踉跄停了下来。胤禛立即睁眼,沉声道:“什么事?”蹲在马车外隔间的小禄子探头打量了一下,回禀道:“外面流民过多,道路不通。需得疏散一下,方能继续行路。”胤禛不悦的皱了眉,发话道:“尽快,不要耽搁行程。”小禄子忙领话行事。

    此时,慧珠也无了困意,一手持锦帕掩嘴就了个呵欠,一手掀了帘子往外看。一看之下,震惊的无以复加,前世所处和平年代,这世又享尽富贵,即使耳有所闻灾民情况,却远远不如当下亲眼所见。

    只见官道两旁,本该枝繁叶茂的树木,皆被扒光了树皮、啃残了树叶,只余光秃秃的树干还在暴风雨中颤动。再至视线拉近,围着马车不远处涌满了人群,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情呆滞的无目的的缓慢流动。

    (前面那一章,知道写的不好,所以今晚熬夜又补了一章。。。。算是加更吧。。。。。其实上面一章,虽写得有些潦草了,其实俺是想表达,半年的时间,慧珠和四四一直在一块,四四工作休息啥滴)

第二百七十三章 保定

    “哗——”慧珠倒吸口凉气,一手因着情绪激动死命地拽住窗帷而不自知,一手僵直在空中,不知是捂住双唇以防发出惊呼,还是拍打雕栏的窗几,让那对形如枯槁的夫妻不要丢下摔在泥浆里的老妇人。

    “啊,不可以!”仰止不住的惊呼破出口,慧珠狠狠的拍打窗几,手指颤抖的指着外面的一幕,两名饿得干瘦的汉子一脸麻木的拖着一名看不出年龄性别的孩子,不由愤怒道:“怎么可以,连小孩子也不放过,没看见那孩子都昏厥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胤禛顺着慧珠指着的方向看去,仅仅一眼便收回目光,淡然道:“放下帘子。”什么?慧珠不可置信的回首瞪视,胤禛却恍若未见的闭目不语。

    允祥见兄嫂间有所误会,从旁解释道:“此次灾情多年少遇,直隶近乎全部被淹,京畿之地亦有七十余州县被淹,像这样的流民遍地都是,成人抬了昏厥的孩子去食,也是有的。再说,出行人马不多,若是帮了他们一人,其余的流民都会涌来,到时后果堪忧。”

    话音刚落,“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起,小禄子在外禀道:“爷,马车前有妇人拦车,又跟着涌了些流民过来,奴才已命人拖开妇人,马上就可以启……”

    “程”字未出,一个哭嚎声叫道:“贵人,行个好,收了妇人的儿子吧,一个子儿也不要,只要能赏口饭吃就行。”小禄子手里的伞被撞开,气得啐了一口,吆喝道:“拖开,马车丈尺以内,不可近流民。”

    车厢内妇人绝望的哭声听的分明,允祥悄悄窥视了眼兄嫂二人的神色,心里自计较,朝胤禛通告一声,便挂了帘子,推开车门探头一看,见马匹前一名形似乞丐的妇人正被磨着泥浆拖走,再前头起码堵了二、三十号人跪地乞讨,路两旁还有流民往过涌来。

    粗略一看,知是情形不好,允祥心下一狠,断喝道:“流民打死了也无事,谁再来拦车,直接给爷往死里打!”此话一出,人群出现骚动,外围的流民开始散去。

    正形势大好之际,那名妇人浑浊的双眼忽然一亮,朝着马车大喊道:“四娘子!四娘子!我是张婶啊,卖粥的张婶子啊!求求你了,赏口饭吃,给我家的二小子赏口吃食!”与张婶子同村的妇人一听,也惊声叫唤;其他流民见状,眼里纷纷露出饥渴的神情,目光直直的瞅着马车不动。

    允祥不想情况有变,当机立断夺过马鞭,在雨中“啪”地一声凌空抽响,神色凌厉道:“胡言乱语的贱妇!休管她,继续赶路!”说罢,朝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当下明了,步履逼近张婶子,手里大刀一番,刀刃在雨中闪过一道亮光。

    “叮——”、“啊——”刀剑声、惨叫声,愤迭至耳。

    一道血水喷射出来,张婶子只及痛叫一声,仰到泥浆。

    “不……”慧珠摇头呢喃自语,突然双目眼光一凝,猛地从位上起身就要冲下马车,这时身后伸出一手,极快的抓住她的手腕,重重的往回一拉。脚步踉跄一下,身子又重新跌坐位上,慧珠惊慌的抬首,是胤禛,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呜呜……”视线相交的刹那,慧珠哭咽出声,随即往胤禛怀里一扑,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埋头闷声呜咽道:“是张婶子,真的是张婶子,臣妾、宝儿都喝过她熬的粥。皇上您也是见过她的,她真的是张婶子……呜呜……”

    胤禛由着慧珠趴伏在怀失声哭泣,垂放两旁的双臂几经犹豫,终是慢慢回圈住怀里的身子,手上僵硬的抚着背脊,道:“朕记得她……以后不会了,京畿之地,朕不会让它再有水患出现!”动作仍是轻缓,眯眼瞥向允祥的目光却是狠厉。

    允祥乍一回首,竟见兄嫂相拥,当即怔愣原地,直至胤禛以眼神示意,这才忙点头回应,一个转身钻出车厢,手里挥斥着马鞭,不顾未及反应的流民,径直驾车开道。

    不多会,马车驶开人群,允祥回到车内,道:“皇上,流民已经打发,马车再行一个半时辰,便可到保定。”闻言,胤禛低应了声,慧珠却听得身子一僵,双手抵着胤禛胸口一用力,连忙退开一臂之遥,又微掀眼觑了允祥一眼,声若蚊呐道:“臣妾失礼了。”

    允祥晓是慧珠尴尬,不在意的笑道:“娘娘不必在意,臣弟什么也没看见。”说完,自知失言,又忙摆手道:“不……臣弟不是这意思,是说……”言语未清,慧珠已被允祥闹了个脸红,又见他一副手脚无处放的慌张模样,倒破涕为笑道:“十三弟别解释了,越解释越有误。”允祥嘿嘿一笑,起身行一大礼,也不再多言。

    经此一闹,马车内压抑沉闷的气氛得一缓解,慧珠心底那种无力感亦淡化不少,随着理智渐渐的回笼,也明白当时的情况刻不容缓,只是对于张婶子的死仍是难以放开。

    而后面的行程还算顺利,未在遇见流民拦车的情况出现。不过一路行来,只要一掀开车帷,即可见流离失所的民众;一闭目静心,就可听见混着雨声传来的哭嚎……

    至辰时将阑,保定到了。允祥跳下马车张罗随行人员,小娟从后面马车里,拿了定顶纱幔垂直腰肢位上的帽围过来伺候。

    一时,慧珠戴好帽围,允祥领了三名汉臣在外禀道:“爷,外面雨势甚大,卑职几人认为您不宜下得马车。若是定要看了灾情,可让马车沿保定城内走一圈。”胤禛否决道:“直接驾马车去城外河坝。”允祥一急,忙出声阻止:“爷,城外那边……”多说无意,胤禛已执意前往,一行数十人又直奔河坝而去。

    出城必经过城内,听胤禛兄弟二人对话,慧珠猜想城内情况还行,不料城内一行,过眼处皆是一片萧瑟之景,街道两旁几乎无行人过路,只有杵着路旁卖身换口饭吃的男女、孩童。

    不多时,马车行至城外河梯,胤禛不顾众人阻拦,亲自与允祥、三名汉臣,以及若干侍卫赴河梯下游,并查看被淹农田情况。

    慧珠坐在马车内等,但掀了窗帷,周遭的灾情她也能窥个一二。从马车内看去,已看不清城外原貌,及眼处积水遍野,几百里内原隰难辨;路人皆是在漫至小腿的水里行走。

    “主子,您看那!”小娟指着一处惊叫道。

    闻声,定睛看去,一处小洼地里浸满恶水,两具死尸赫然漂浮在上!慧珠一把捂住嘴,几个呼吸后,勉强镇定道:“少大惊小怪,有灾情的地方必有死尸,而这死尸一旦不处理好,还会又瘟疫出现。”一语毕,慧珠霍地起身,语无伦次道:“夏日,疫情发展迅速。对了,水源,它一定会受了污染,还有恶臭的死尸、家畜尸体得处置了,不然疫情必得爆发。不对,洪水退了后,应该还有鼠类、蚊蝇等虫类,会导致疾病蔓延……”

    小娟目瞪口呆的望着慧珠,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唾液,怯怯的拽了拽慧珠的衣角,唤道:“主子,您怎么了?”慧珠猛一回神,目光犀利的扫了眼小娟,继而专注盯地着路上的遍野积水,突然高声叫道:“来人,去把爷和十三爷他们找回来。”外面未有反应,慧珠又提了气道:“没听见吗?这水里蛇虫鼠蚁什么都可能有,爷若有个什么,你们……”

    犹言未了,只见车门推开胤禛走了上来,蹙眉道:“何事?如此慌张。”慧珠没有立即回话,双目全凝在了胤禛面上,见他面色如常,这才吁气摇头道:“没,没事。臣妾只是一时想起,水患过后必有疫情横生,地上积的恶水里毒虫不少,有些担心了。”

    跟着胤禛身后上马车的允祥一听慧珠所说,苦笑道:“娘娘,你担心的没错,皇上和臣弟倒真是被水蛭咬了,另外跟着的汉臣也遭了毒虫。”慧珠一听,忙瞩目一看,就见胤禛挽起裤脚的腿上,趴着两条暗绿色、手指粗壮的蠕动物,想也不想,一下冲了过去,伸手就往胤禛腿上去。

    胤禛一把抽开慧珠,横眉竖目道:“胡闹,知道这是什么就去碰,你一边待着!”慧珠倒坐在地上,允祥见场面尴尬,只好说道:“娘娘,水蛭不能用手去碰,得另用了法子去掉。您不用担心,它没毒的。”末了,见小娟扶着慧珠起身,又道:“城里已打理好了院子,到时在那用了土法子,一去就掉。“

    听得允祥一说,慧珠倒也稍稍放心地坐到一旁,可一不留心就瞥见胤禛的小腿上,粘附着一个看上去软绵绵、胀鼓鼓的绿色蠕动物,似还有尖尖的嘴还插进了肉里,心里一阵恶心害怕,脸上也随之显出几分苍白。

    (时间有些晚了,抱歉。。。。。今天很晚才开始写的,不好意思哈)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解忧(上)

    马车比来时驶的快,约莫小半会子就停了下来,慧珠透过窗几外看,此地是一条古旧幽暗的青石深巷,巷子两旁是一座座并排起的砖瓦院子。不待多看,一处院门吱呀打开,小禄子就张罗着进院。

    院子里陈设极为简单,只有正对院门的一明两暗三间屋子,青石板铺设的百步见方的院地,并一棵老槐树、一口水井,以及东面的一间草顶灶房。

    许是察觉了慧珠的打量,迎出门外的中年妇人畏缩着道:“夫人,妇人家屋舍简陋,委屈您了。”听到说话声,稍行在前头的几人回头,妇人不由更是胆怯,跟在胤禛身后的一位汉臣摸了摸额头,低声斥道:“去灶房,沏茶水。”妇人慌张的福了个身,急急回了东面灶房。

    由了这个插曲,慧珠倒有些歉意,接下来的时辰,皆是就着小娟的搀扶,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到一旁。直至看见一名衣衫半旧的老汉泼了醋在水蛭的身上,及水蛭圆滚滚的身子缩小,又拿了一个细木条子刨落水蛭,却不再处理伤口,不由出声道:“血口没止住,又没给伤口消毒,若是遭了脏物染了伤口怎么办?”话落,屋内众人显然敦促不安,眼神惶恐的望向慧珠。

    洪水未退,身处灾地,自是没有宫里那么讲究。慧珠自察失言,又转念一想,咬胤禛的水蛭是从恶水里生长,恶水又漂浮了死尸、家畜尸体,极易染了疫症,她可没忘康熙五十年那场时疫。于是又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里可配有消伤口的药水?”

    众人面露为难,慧珠想了想,再问道:“那烈酒呢?”……又一次过问了消毒的物什,却一无所获,无奈道:“醋,方才拿得醋总归有吧。”众人依然沉默,老汉上前叹道:“水患全淹了,道路也不通,从水患至今,前日才疏通了路,你们还是第一拨过来的人,又怎会有这些烈酒、盐等物。方才那点醋,已是仅有的。”说完,老汉摇头出了屋。

    慧珠望着老汉佝偻的背影,一时间五味杂陈,陡生羞愧之心。

    妇人在一旁踌躇良久,瞄了瞄自家男人的脸色,搅着衣服盯着脚尖道:“妇人这其实还有点米酒,不知道成不成。贵人老爷腿上伤口渗血,妇人家乡有土办法,拿了竹叶捣碎抹上,正是去水蛭咬伤消血的。”

    胤禛惦记着水患一事,随意的点头允了,小禄子忙接话道:“如此,有劳了,捣些竹叶过来。“说着,又掐看了时辰,补充道:“看能将就些吃食不?眼看都晌午了。”妇人是早就得了自家男人的话,昨晚就备了食材,倒也答的顺口。慧珠心知胤禛他们还有政事相谈,叫住道:“大婶,我主仆二人随你一起去吧。”妇人不敢不从,领着慧珠主仆去了屋外。

    竹叶好寻,隔壁院头就有竹叶,慧珠摘了些,用清水洗净,将它们捣碎分成两份,就着妇人准备的好的温水、米酒,与小娟一人端了一份回了正屋头,给胤禛兄弟清洗伤口。

    正屋里,胤禛兄弟和三名汉臣正围着一张有些残旧的八仙桌讨论水患一事,见慧珠主仆进来,也未暂停歇话,仍旧讨论的正是热烈。

    商讨间,胤禛并不多言,大多都是由三名汉臣侃侃而谈,至多时不时插上半句,或提出意见。慧珠从三名专营水田河坝农事的汉臣的神情看来,他们对胤禛颇为推崇,由此可见胤禛句句是说在了实处,想来他事前也是下了许多功夫。

    一时,胤禛在桌上下意识的“笃笃”敲打了两下,道:“畿辅一带是三代时期的井田之区,可是今年雨还没下半个月,地里的庄稼就已经淹没在水中了,这难道是地利不如从前了?不,其中人的原因不少。”四人洗耳恭听,胤禛道:“直隶、保定等地平地千里,多是低洼之地,却少有沟渠排水。”允祥抢言道:“正因这两点,今年雨势一大,才造就灾情严重,流民过多。若是造了沟渠,或是储水,说不定还能造福。”

    胤禛也不恼被抢言,点头道:“夫水,聚之则为害,而散之则为利;用之则为利,而弃之则为害。依朕看来,若是用了这水,也是一利。”因屋内只剩知情之人,胤禛也不隐瞒身份,略一沉思,道:“朕七八年前,就已开始着手了解江南等地的水田。朕认为,既然江南可建水田,防止水患,并旱涝保收,北方也同样可以。十三弟,朕打算借此机会,以京畿周遭开始开展水利营田,从而再推广至整个北方之地。”

    原来如此,胤禛竟早在多年前已有打算,她一直知道他对农事重视,没想到竟是筹备多年。这让她不由想起康熙末年,她陪他养伤圆明园,他就一心捣鼓水利营田一事,看来就是世人都认为他是“富贵闲人”之时,他也不忘民生政事。

    这个男人啊!

    慧珠摇头失笑,加快了手里清洗伤口的动作。

    一名汉臣就胤禛所说,思索道:“要想开展水利营田,用水为利,首先必须治水!这治水却往往极难,是一项费时费财费力之事。”另一名汉臣接着道:“水患淹地颇多,皇上也去河坝亲眼看了,许多地方皆有损毁改变。若真要水利营田,首先需得到京畿各地查勘河流源委、水势特点、水害程度,以及造成水害的原因,再治理河道。”

    属院子主人的汉臣道:“京畿之地,说来就是直隶。而直隶之水总汇于天津,以达于海。至于具体如何,又需实地考察。但现在雨水未停,水患可能再袭,当务之急,还是得安抚流民赈灾啊。”胤禛眼里赏过赞赏,赞同道:“等汛期过了,洪水全退,能尽心与水利营田,也是入冬的事。现在紧要的是解决流民。”

    一提此事,众人脸上无不黯然,允祥愁眉苦脸道:“流民饥民聚集之地,恰好是京畿周遭。每次天灾过后,皆有瘟疫横生,就是早早做了准备,都死伤甚多。而今年发生在皇城外围,疫情极有可能传到京城。如此只有封闭入京城门,可个省政事皆需每月传达……唉。”话至一半,已是连连叹息。

    闻言,胤禛眼里一冷,心头大怒。他登基不过三年,国库空虚不说,先有青海叛变等战事不断,后有棚民暴动,现在京畿重地又近乎全毁,若是再让疫情传至紫禁城里,他还有何颜面当这个皇帝!念及此,冷声命道:“水患后一切事宜必须妥善处理,疫情决不能蔓延至京城!”众人惶恐,连允祥在内齐齐跪地。

    胤禛阴鸷的目光扫个几人,沉声道:“先从各地调粮食,再将朝廷存的粮食算在内,自明日起即刻发粮。药草之类也不可少,夏日正是疾患病发时节,各种防治药草必须尽快抵达京城。至于那些死尸、或疑似有疾的人……”声音陡然剧降,冷酷道:“全部烧毁,一个不留!”

    众人大惊,高呼不可;允祥率先反对道:“此次死伤惨重,且京畿之地多为土豪劣绅,他们与各地达官显贵皆有往来,若是将死尸、有疾之人尽数烧毁,必会引起大势反对,就是八……他们也会紧抓此点不放,反对皇上!再说,舆论一起,又是京城周边,只怕会有失民心,还请皇上三思。”

    已为胤禛清过伤口,正要放下裤脚,却忽感胤禛腿上大礼紧绷,刚止过的血水,隐隐往外冒出。慧珠心头气极,恨胤禛不留心自个儿,却又明白允祥所说。古人常言死者为大,若是胤禛执意烧毁死尸,遭至反民诋毁也是可以想见,就怕那时不是失去民心可以歇事。

    想到这里,慧珠忽觉不公,心为胤禛不平。胤禛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于朝廷,且不说他作为丈夫、父亲、兄弟如何,但就为一个帝王,他无疑是让人钦佩的!然,偏偏他一心为流民做想,却反要以此受逼,何其公平?可若是不以此法杜绝灾后疫情,稍一不慎,疫情传至京城的话……

    为何水患流民偏偏是在京畿重地?慧珠无声自问。

    正一筹莫展之际,脑中念头一闪,慧珠猛然抬头,就见胤禛沉着面,眉头深锁,终究心头不忍,搁下手里的棉布,起身说道:“皇上,臣妾曾在书籍中见过水患后的处理事宜,不知当讲不当讲。”胤禛危险的眯眼,目光审视不放,直至慧珠忍不住的身子微颤,才一派淡漠的道:“说吧。”

    慧珠反射性的抚上胸口,稍舒了口气,避开胤禛如电的视线,背过身道:“水患过后,最应返防的是鼠类以及蚊蝇带来的疫情,其实死尸倒不那么严重,并不是非要烧死不可。”胤禛眼睛微微一闪,面部绷紧,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慧珠,道:“说,还有何法?”

    慧珠本有些犹疑,不知模糊的记忆可是有用,却听胤禛如此一问,只得老实说道:“将死尸全部聚在一起,然后寻了未被水淹的山地,挖地……唔,六尺以下,将尸体埋入其中,便不会遭至疫情。”

    说完,一回身见众人面露怀疑,又道:“其实说水患后的疫情,也就是鼠类以及蚊蝇在死尸、动物尸体上衍生,带了恶疾传至人。只要将尸体埋入未淹过水的高地,鼠蝇接触不了,便可无关死尸之事。”话一顿,复又隔着纱幔迎上胤禛的目光,福身道:“臣妾认为,大力灭蚊灭鼠才是防治疫情的首要之事。”

    (算是挽救四四的形象,咳咳咳。。。。求p)

第二百七十五章 解忧(下)

    众人心里正颇不以为然,听见慧珠后面所说,稍是一想,顿觉有可行之处,都抬起来看向慧珠。

    一下子几道目光齐刷刷的投注过来,又不知光灭蚊灭鼠是否有用,难免心下惴惴的。慧珠勉强镇定,脑海里极快的循着记忆搜索了一遍,有些底气不足的补充道:“若是诸位对深埋死尸不放心,还可洒上生石灰,用来以防万一。”

    “生石灰?”允祥不解,咦出声响。慧珠以为事有不妥,忙向众人问道:“可是生石灰有何问题?”胤禛不答反问道:“你说的石灰,是混合糯米砌墙所用?”

    慧珠一怔,生石灰与砌墙有何关系?她只是隐约记得石灰分位生、熟两种,其中生石灰具有消除病菌的功效。但是以众人的反应看来,分明是对生石灰不甚了解,难道此时石灰并未普及?

    念头在心中一闪,慧珠当下冷汗涔涔,立马就欲矢口否认,不想一抬头正好对上胤禛紧盯不放的目光,心虚之感油然而生,只得暗自琢磨了一番,硬着头皮,避重就轻道:“臣妾对此也不大了解,只是许多年前在一本关于地质方面的游记书上见过,上面曾说过石灰分为生、熟两种,生石灰可用于灾后防治疫情,清理死尸之效……至于石灰究竟为何物,臣妾从未见过。”

    对于慧珠含糊不清的回答,众人显然不满意,却碍于身份不好刨根问底。允祥凭借了皇弟的身份,大抵顾忌少些,不待胤禛免礼起身,已径直站起身大步上前直逼慧珠跟前,追问道:“娘娘事关重大,还请您说清楚。就是记不清,也请告诉臣弟是哪一本游记有所记载。”

    她哪里知道哪本游记有记载!这要她如何说清道明!

    暗下不由恼怒允祥,面上慧珠却后退一步,不掩受惊的低呼一声,为难道:“十三弟,你……”言未过半,已恰到好处的止了对方的步步紧逼,允祥懊恼的自拍了脑门,拱手作揖道:“臣弟越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慧珠要得就是这个台阶下,又怎会怪罪,遂微微微向前抬手,一派温和道:“十三弟也是忧民之心,本宫又岂会怪罪。只是本宫一妇道人家,实属所知有限。”说着,环顾了四周一眼,目光落于地上的水盆,朝胤禛福身道:“想是皇上还有事情与诸位商谈,臣妾也不多做打扰,收拾了地上的物什出去,正好看午膳备的如何。”说罢,低唤小娟一声,端起水盆等物,也不顾背后胤禛炯然的视线,快步出了屋子。

    到了外边,慧珠自是不会再进了屋头,和着小娟一起去了灶屋,说些闲话,或看妇人弄晌午。

    正屋里头的几人在城外河坝那走了许久,回来又就着赈济流民、水利营田说了几个时辰,直到晌午已过,妇人备了菜粥、几个鸡蛋饼子,胤禛兄弟也不嫌弃,三五两下的吃完了,继续待在屋子里商讨。

    如此过了一个下午,也无人来询问,慧珠大松了口气,由着妇人作陪待在了偏房。至日头偏西,天色渐暗,雨势又大了起来,胤禛才歇了谈兴,命人准备马车离开。

    夜里赶路,没得流民相堵,临近三更天之时,已回到了圆明园。胤禛随慧珠去了她的院子,二人各自沐了浴,换了干净衣裳,来到内堂。堂内点了亮煌的灯,燃了淡淡的熏香,炕席中间的小几上摆着还冒了热气的饭食。

    慧珠脚步一滞,周身阴冷疲乏之感顿消,不禁露了浅浅的笑容,盛了碗热乎乎的鸡汤递了过去,道:“白日淋了雨,晚些又连夜赶路,喝碗鸡汤去去乏。”胤禛却不接碗,反是向后靠到了引枕上,半眯着眼,好整以暇的看着慧珠,慵懒道:“说吧,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厉,复又阖眼说道:“朕不希望有所隐瞒。”

    冷不防胤禛出声质问,慧珠笑容一僵,手里止不住的一抖,鸡汤溅落,“啊——”一声痛呼即刻溢出口内,她忙慌张的搁了汤碗,也因此未见胤禛眼睑的波动,双拳听见痛呼时的紧握,只余一道冷冷的话语传至耳畔:“说!”

    慧珠眼里划过一抹黯然,心中却换了从容,不徐不疾的就着锦帕去了手背上的汤汁,面上倒现了笑容道:“皇上也知臣妾喜欢看些杂书,其中关于灾后事宜也就略通晓些。至于是哪一本书中看得,臣妾却是不知了。当初从王府搬入皇宫时,大多书都没带,有些也让没入宫的奴才来去换了钱财,所以想寻了也是难的。”

    胤禛对此不置可否,又问:“你对所言把握几分?”人命关天,慧珠静默了会,有丝不确定道:“臣妾也不知是否有效……只是可以言定那书中所言属实。”胤禛猛一睁眼起身,一把拽住慧珠的手腕,不容有半分闪躲避开他的审视,语气肃然道:“当年时疫,你力排众议,所用之法,与今日所言相比……胜算是多是少?”

    胤禛肃穆的神色,让慧珠当下一愣,尔又定神一看,见他眼里满是认真,不禁严正以待,仔细的将二者分析一遍,又在心里再三确认无误,笃定道:“灾后疫情处理,胜算高于时疫所用之法。”默然须臾,垂眼说道:“当年的时疫,臣妾不过是放手一搏,生与死只是一线之间。”听后,胤禛稍平的情绪陡然聚变,胸腔强烈起伏,瞪着慧珠的双目似是喷火,隐有暴怒之兆。

    右手腕被拽的发白,慧珠却未感疼痛,只感一股强大冷冽的气势向她袭来,胸口似是重压大石,周边的空气也仿佛瞬间变得稀薄,她呼吸困难,面色惊得汗涔惨白。

    正剑拔弩张之际,胤禛手劲力道又有施压,慧珠终感疼痛传来,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的低头看向痛软无力的右手,就听上方轻乎乎的说道:“朕信你,就按你说的办。”慧珠闻声抬头,见胤禛面色沉静无波,只有积聚的情绪在眉梢间隐有涌动,再觑眼看时,却未见眉峰跳动。

    胤禛仿若未见慧珠打量的神色,缓缓松开手上的钳制,惊一见细白手腕处的几道手指印的乌青,耷垂下的黑眸闪过缕缕情绪的变化,却最终未有只言片语的表示,只是粗超的大掌细细的在乌青的掐痕上摩挲。

    不知过了多久,慧珠察觉手腕相处间有湿汗渗出,不适地轻轻动了动,才听胤禛出言打破了沉默道:“用膳吧,随后再将处理死尸,防治疫情的事宜,详细说予朕。”话随着手心下身子的颤抖略一停,后又说道:“放心,所言之事皆为允祥所奏,与你无关。”

    (实在抱歉,这章是没写完,今天只能更新2300字,不到3000字,实在是因为有事要出门一趟。。。。那个明天补偿回来,。。。抱歉)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取消

    这话无疑消了她的隐忧,是想一名孕有皇子的后宫宫妃想出灾后疫情的防治,无论疫情结果是好是坏,于她都不会是好事。而在此时此境,胤禛还能分了心神为她设想,她是否应当庆幸?

    慧珠苦苦一笑,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张婶子临死一幕,众多饥民流离失所的情景,随即摇了摇头,抛去心头微泛的酸涩,打起精神用了些吃食,便全副心神凝注在了疫情防治、死尸处理上头。

    一夜未睡,直至朝阳初上,熹微的晨光穿过雕栏画栋,透过琉璃窗几倾洒下来,照耀一室光亮之时,慧珠终将所知疫情防治的细目一一告知。

    胤禛眼光发亮的盯着手里三页纸签,细看良久,目光在“水源”二字上露出一丝疑惑,问道:“水源有毒?”慧珠捏了捏眉心,拢了些精神道:“水患下游聚集了沉淀物,大多为清理不尽的染疾物,但也不知上游的水是否真无毒,臣妾鉴于流民多直接舀水饮用,所以水源必须确保无误,并将其煮沸后方可饮用,以确保万无一失。”

    胤禛点头道:“死后家畜、霉变食材都让人一并毁掉,这水源之地的选取倒是需要慎重,否则却有可能前功尽弃。熹妃,你这……”说着,抬头一眼即见慧珠面上遮掩不住的疲倦,又侧目看了看微亮的天色,灼亮的眸底似涓涓流过一淌清浅的怜惜,不由咽回了脱口而出的话什,放缓了语气道:“熹妃,这些朕自会另作探讨,你……也熬了一夜了,下去歇息吧。”

    两夜未得歇觉,慧珠自知身体已撑到了极限,也不推诿,没有血色的双唇轻轻一抿,簇成一抹浅淡的笑容道:“臣妾今日,还要查阅了南方等省过来的秀女名单,便不多扰皇上了,臣妾告退。”言毕,曲膝一福,转身未带半分迟疑的离开。

    不及三步开外,忽然一双精瘦有力的臂膀从后一把抱住她,慧珠唬了一跳,低叫出声的刹那,反射性的侧身用手肘往后去撞,直击对方厚实的胸膛。

    胤禛闷哼一声,手臂往回一圈,反转过慧珠正面相对,双手也紧紧搂住她的腰肢,目露气恼道:“你在做什么!”

    慧珠被胤禛一斥,顿时昏沉的意识清醒大半,感觉腰间力道捏的她有些痛,不禁不适的扭动挣开,却发觉双臂越圈越紧,弄得她一阵生疼,索性也不挣扎了,无奈的翻眼道:“皇上,你究竟要怎么样?这些日子来,你忧国忧民,几乎不顾自个儿的身子。臣妾每每看在眼里,是变着花样弄了吃食让您吃些,或休息些。可是臣妾也累了,手里还有选秀的事,实在是无了精力。”

    胤禛一番好意却被曲解,眼里怒火大炙,低头至见怀中人儿抵在他胸口处露出的那截印着乌青的皓腕,以及眼里深深的疲惫无奈,不知为何满腔的怒意如被一盆凉水生生泼熄,胸内足足的底气瞬间也偃旗息鼓,可又拉不下面子,只得放开对她的钳制,话语僵硬道:“通往京城的路皆毁,选秀势必难行,你也……”

    犹言未完,见慧珠垂首敛眸,看似恭敬的听着,忽觉说来无意,胤禛干脆止了话,罢手道:“你下去吧,今日也别关选秀的事了。”听后,慧珠连眼皮子也懒得掀,径直福身离开,却临至门开,还是压下心里的烦躁,回首说道:“皇上您为万民所系,还是先歇息养足精神再议朝事。”话落,人已挑帘而出。

    出了书房,慧珠稍作梳洗,便宽衣睡下。许是这两日极累,又是赶路又是受惊,一沾上褥子就来了睡意。这一觉睡的也是极沉,再次睁眼醒来,外面天色已然微黯,不由大吃一惊,一下从榻上坐起来,一面掀了蚕被下榻,一面略显焦急道:“什么时辰了,也不唤醒本宫。今日内务府可是得送了选秀的……”

    不待慧珠念完,小娟撩帘进屋,扑哧一笑道:“主子莫急,今年的选秀已被取消了,还是被万岁爷圣口亲允取消的。”说着,和同旁进屋的阿杏相视一笑。

    乍一听选秀被取消了,慧珠真还没醒过神,一时愣在当场,也说不出心里是何般滋味,是因了几月的辛苦白费不豫,还是因了选秀被取消的高兴。又想起今清晓时分,胤禛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恢复了闲适的神情,转身回到了榻沿坐下,状似无意问道:“哦,皇上让取消了,怎么说?”

    阿杏瞧了瞧慧珠的神色,大着胆子道:“主子睡下后,皇上就在书房召了礼部的大臣过来,说是延迟选秀的折子准了,让赶紧发了公文下去,至于过了十八的秀女一律准予嫁娶。”小娟瞪了一眼,伸手推了一把,阿杏才又道:“奴婢送茶去的时候,万岁爷正好给了禄公公说,主子近月来受累了,面色不大好,让召了太医给您请脉,再开几服汤药养养。”

    正说着,素心一脸喜色的进屋,笑道:“时辰不早了,您一日没用过食了,公主和四阿哥见您睡着,也不敢扰了您。这会儿两小主子正等着主子用膳呢。”说起一双儿女,慧珠立马眉开眼笑,边由着几人服侍她梳洗换衣,边问着兄妹这两日的情况;待收拾妥当,犹豫了一会,问道:“皇上呢?今白日歇息没?可按时用过膳了?”

    素心一听,敛了笑意,摇头叹道:“上午在主子这批了奏折,晌午正要用膳那会,说十三爷来了,吃食也不用了,直接去见十三爷。现在都还在商谈着政事,期间禄公公好像也备了膳食进去,十三爷是食了干净,可万岁爷的却不见动。”

    听完,慧珠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暗啐道“不让人劝着求着他吃,他倒好居然不动筷”。这样一想,怨气又深了几分,自入夏以来,每日为了让胤禛能食些,她是绞尽脑汁,这人简直比弘历、宝莲两个都难养!

    他还真是铁打的身子,两夜未睡,一日未食,也能精神奕奕,那她还瞎操什么心?慧珠气得没法,冷哼一声道:“皇上想不想用吃食,岂是本宫能管的,以后少禀了这些有的没得。”这两月素心见多了,只作未听见,自顾自的掩口笑道:“主子先去用膳好了,要不等会去送吃食的时候,太晚了不好。”言毕,躬身打了帘子伺候慧珠出屋。

    嘴上念念也只是念念了,到了一更天正,肚子里的怨气是消了大半,仍是一如既往的提了食盒,往胤禛住的地方行去。

    如是,生活又回归了原样,虽少了选秀的事,但慧珠依然不得半点松懈,心是时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每日里,除了打理圆明园一园宫务,费心费神地照料胤禛的生活起居,还要牵挂直隶水灾一事。幸得胤禛留了她在身边伺候,总能第一手得知直隶的情况;而传到胤禛手里的消息,近乎都是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向所走,让她不由大吁口气。

    相较于慧珠花了大半心神去了直隶水患事上,紫禁城、圆明园两处宫妃,却是喜忧参半,心思躁动难安。她们喜选秀取消,推迟到两年后举行;忧,胤禛、慧珠二人形影不离,她们根本无接近圣驾的机会,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不过朝廷上发生的另一件大事,倒让众妃心里是乐开了花,只道年氏贵妃位不保,妃位空虚,她们自是有一线希望晋升。

    说起此事,便是六月间,全国各地调粮赈灾,年家一门多人却被上奏,不顾流民生死、贪污受贿、亏空粮草为由揭发。但胤禛念年羹尧有功于朝廷社稷,特予从轻发落,革年太保衔,严惩年氏子弟及同党。

    慧珠一直随侍胤禛身边,年羹尧被贬的由来,她自是心如明镜,对于众妃心底隐隐的幸灾乐祸,也有所了解。但是,因着时为七月,暴雨渐消,日头复又热起,她担心温度升高疫情勃发,便未多予留心后宫的人心浮动,可谓是整颗心全扑在了直隶一事上。

    这日雨过天晴,便是艳阳高照。此当又值晌午,日头最盛之时,慧珠忽感室内温度渐高,看了眼胤禛额头上微微渗出的热汗,回眸放下手里团扇,在一旁盛放的温水里过了到棉巾,递给胤禛抹了把脸,这才出了屋子吩咐道:“日头热了,去把竹帘放下,再把帷幔给挂起。”

    宫人领话,慧珠欲转身回去,却听身后人高唤主子,遂扭头一看,见是一脸慌色的小然子,拧眉问道:“怎么了?”小然子快速上前,压低声音道:“主子不好了,年妃娘娘来了。”

    未经胤禛同意,竟然私自出宫,这年氏胆子也忒大了些!慧珠心思一转,迭问道:“人呢?是皇后允的出宫?”小然子摇头道:“年妃拉着八阿哥跪在前方院子头,说是此为私自出宫,不敢直接面见皇上,所以才……”

    (四四这章表现应该还行。。。。求p)

第二百七十七章 年氏(上)

    一语未尽,只见慧珠罢手打断,另询问道:“她们呢?”小然子明白她们指的是谁,嘴角一瞥,轻蔑道:“早就知道了,已三三两两的上去‘劝慰’了,以示姐妹情深。”

    慧珠不言,轻移微步,眸光远远瞩于前方波光粼粼的隔水,却不知心绪已吹向何方。

    后宅深宫,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

    世人皆知胤禛素来宠爱年氏,年氏也确实荣宠在身,连续诞下三子一女,位至贵妃之尊。犹是王府十年,专宠十年,众人难望其项背,无不生活在年氏的光环下。而年氏又向以清高示人,自喻兰花为形,取自高洁、清雅之意,可见其人自视甚高,不屑与他人结交,自是颇为得罪他人。

    常言道,墙倒众人推,年羹尧失宠信于胤禛,他昔日的至交好友连连上奏打压。何况这深宫内的女子,早被十多年的嫉妒所吞噬,年氏身上的怨恨又怎会少?如今,年家荣华不在,年氏圣宠渐衰弱,以往嫉恨她、受她打压的人,岂会放过与她,想是此时,众妃正在含沙射影的对年氏一阵奚落。

    不过年氏她却也是一位冰雪聪明的女子,眼见兄长被贬,年家遭惩,应该已猜到这月余来的事皆为胤禛所为,因此才有了今日抛去她的自尊、她的清高,于众目睽睽之下跪地请命!可她却其招有差,胤禛最恨人威胁逼迫,年氏偏偏携子请命,无疑是变相相挟。胤禛为了颜面,是会接见了年氏,但是否是她想要的结果……

    慧珠敛回思绪,偏头睨向小然子道:“本宫知道了。”一眼晃过,看向胤禛所处宫宇,嘱咐道:“年妃母子身子不好,你宣了太医从旁侯着,本宫不希望年氏母子在圆明园有个什么万一。”

    小然子领命,后踌躇道:“主子,年妃母子于艳阳下请命,可是要禀了万岁爷?还是拖些时辰?”拖些时辰,只会为她召了诟病于他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还不想拦在身,于是微敛下颌道:“至于这中间的传话人,就由本宫来当。”

    尾音飘落,竹帘身响,慧珠轻摇着团扇回到了书房,眼光有意无意的瞟向案前伺候的小禄子,心道:年氏你得罪过得人,未免太多了,满园上下竟然无一人愿意为你通传一声!

    听到环佩微微摇曳之声,胤禛驻笔抬头,道:“气候炎热,所致疫情扩散,直隶附属小村多数染疾。”慧珠心弦吊起,急急问道:“皇上,可有原因?不是其他城镇按公文所做,至多一两名染疾,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胤禛双目寒光微闪,道:“乡绅误将朝廷调的赈灾粮食与淹过水的粮食弄倒。”弄错了?不肯能!事定有蹊跷!慧珠心下否定,欲要继续追问,却见胤禛重新低头阅折,心知此话就此结束,无法只得噤口,又想起她的来意,遂轻唤了声“皇上”。

    胤禛沉面看来,不悦道:“何事?”

    批阅奏折,胤禛素来不耐被打扰,慧珠叹口气道:“臣妾有事要禀。”话一顿,见胤禛极不耐烦的停笔等着,月余来的压制齐涌过来,恼怒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换上一副愁眉不展的神情,启唇而道:“年妃离宫至圆明园,从宁嫔处唤了八阿哥,母子二人便一起跪地求见皇上。皇上疼爱幼子,怜惜年妃,素来为众人所知。”

    眼波一转,视线掩于团扇面上,避开胤禛过于锋利的目光,慧珠接着道:“当下众人见年妃母子下跪乞见,纷纷猜测云云,但您与年妃之间,岂有他人涉足的余地,便无人敢前来禀报。”说着,声音露着委屈道:“只好由了臣妾亲自通传,不知皇上可是立马去见了年妃,毕竟……”

    话自未完,忽觉此话全无不着痕迹糗了胤禛,反是听着一腔的酸味,慧珠暗啐自个儿一口,不再开口。

    胤禛未察话里深意,只怒年氏不顾身份乞跪园中,又恼年氏竟敢携子相逼以为年羹尧求情,二者相触,心中怒气渐消,唯余无情横亘于胸。于是朱笔往旁一撂,冷笑道:“既然私自离宫只为见朕一面,朕就给她这个机会。”

    慧珠不愿牵扯到胤禛、年氏二人当中,也知年氏前来所求何事,心里再三思量,便欲告辞离开。打定主意,慧珠微福身要言告辞,却被宫监尖锐的嗓子压下,只听外面拖着长长的尾音道:“年妃娘娘到,宁嫔娘娘到,八阿哥到!”

    来得倒是快!只是武氏跟来作何?以年氏的心性,要不顾颜面的求胤禛,自是不喜第三者再场。

    心念辗转间,只见两扇湘妃竹帘轻晃撩开,年氏在一名宫娥的搀扶下率先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心疼望着怀里福惠的武氏。

    虽只跪了一个时辰不到,但头顶酷热日头,膝跪鹅暖石地面,已让身体羸弱的年氏母子十分吃不消。

    此时,年氏是强撑着一口气势要为年家请命,遂听闻胤禛召见,心里跃过喜悦,不由精神大振,借着宫娥的搀扶虚步前来。一进殿内,一股凉意含着淡淡的香粉味迎面扑来,缓解了浓浓的暑气,却又隐感不对,眼神瞬间化作凌厉,似不经意的抬头一瞥。

    只见案桌西面临窗之地,设有一张紫檀木镶螺钿贵妃榻,榻头置紫檀木镶螺钿半边台,台上放有两碟零嘴、一碟冰碗之类的吃食;而贵妃榻上,身着湖水绿纳纱绣银纹连裳旗服的慧珠,正半靠着榻檐,手里持一把轻盈精致的团扇,无意识的轻轻摇晃。

    痛!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狠狠剜绞她的心!

    碧纱橱、屏风、竹帘、帷幕……还有专为女子休憩准备的贵妃榻!

    是何时胤禛的书房不再摆设单调?又是何时慧珠已深侵入胤禛书房?

    年氏死死咬住毫无血色的双唇,腥甜的味儿漫进口内,她堪堪从嫉恨的泥沼中醒来,示意宫娥扶她上前。一步一步的艰难行进,她终于在案桌前停下,双膝慢慢跪与地面,光洁的额头触上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道:“臣妾参见皇上,此次为经圣谕出宫,还请皇上责罚。”

    无声,异样的沉默在室内蔓延。

    卑微的乞怜,她不耻!现实的处境却又逼得她不得不为之!

    胤禛一言不发,她只好再道:“臣妾实属无奈,不得不求了皇后准许出宫,前来求见皇上。”透着疏远冷漠的话语自胤禛口里道:“哦,即是求见朕,却不依了宫规禀告,反带着福惠一声不吭的跪于炎炎烈日之下。”

    依宫规禀告?年氏悲凉一笑,她这月缕缕遣人禀告,得到只有“不见”二字,这让她如何依了宫规。

    年氏的凄凄哀哀的笑声听在胤禛耳里,却有嘲讽之意,语气自然不善道:“年妃,朕问你话,你不答反笑,眼里可还有朕。”又一声哀戚的笑声溢出,年氏匍匐地上的单薄身躯几欲晃动,紧紧拽住下摆的双手似在隐忍什么,半晌终是心性所致,慢慢的从地上直起上身,噙泪悲笑道:“臣妾的眼里有没有皇上,皇上自是知道。臣妾又为何会不顾自己与福惠,跪求面见,皇上也是知道。还需要臣妾道明缘由吗?”

    胤禛擅于面上功夫,年氏的反问无疑揭了他的低,胤禛满目冰霜,狠狠道:“年妃朕怜你体弱,惜福惠幼小,你却不知好歹。看来长久的病患,已让你隐有失疯,福惠也不用暂交宁嫔抚养,就直接认宁嫔做母妃,你就好生待在翊坤宫静养。”

    此言一落,众人哗然。

    慧珠正暗自诧异间,武氏从地面抬首,情急道:“皇上三思,臣妾能代为照料八阿哥已是皇上与娘娘赐的恩德。臣妾身份低微,实为当不得八阿哥一声母妃。”语气一转,低头一脸怜爱的看着靠在她身旁的福惠,柔声道:“只要让臣妾能住在翊坤宫,代娘娘照顾八阿哥已是知足。”有些中暑体虚的福惠感到武氏柔和的目光,依赖的又往她身上靠近了几分。

    历来都是低阶嫔妃过养子嗣与高阶嫔妃,岂有反其道行之!

    慧珠念头一闪,立时明白。福惠无论如何都是胤禛的幼子,但他却存了心要对付年家一门,自要将福惠与年氏的关系疏离开。不过方才胤禛所言,欲让福惠认武氏做母妃,并不是完全属意,毕竟此例与宫规不符,应打了对折来听。

    想到这里,慧珠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呆愣住的年氏,又投向与福惠双手紧握的武氏,犹豫她是否要出声予胤禛台阶,武氏又恳切道:“皇上,娘娘乃是八阿哥的生母,又是贵妃之尊,向来是众多贵妇心赞的贤妃。再说娘娘知书达理,是众所周知的才女,八阿哥有娘娘为生母,是八阿哥的福分。臣妾无德无能,实在当不得八阿哥母妃,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今晚,应该是明天了,咕~~(╯﹏╰)b,就是凌晨过后加更一章。。。。。这章前面还是挺喜欢滴,就觉得后面武氏写的不对,可改了改,喷,更加不对,只好上传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年氏(下)

    慧珠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武氏,不觉暗暗点头。武氏虽份位不低却无子傍身,目前为止福惠便是她能拽住的唯一希望,但她倒也是个明白人,没被“母妃”一词蒙了心。只是年氏已然油尽灯枯,而现今有资格抚养福惠的人,唯她与乌喇那拉氏两人,倒有些棘手了。

    不欲继续深想,慧珠移开目光,起身一福道:“皇上,臣妾以为宁嫔所言极是。年妃与八阿哥母子情深,只因年妃身体微恙,才由宁嫔代为照顾,等年妃病情好转,自是会亲养八阿哥,又何必让八阿哥从认母妃。”说着,不经意的对上福惠好奇瞪大的清澈眼瞳,心中一叹,这孩子可惜了,口内却语气未变道:“八阿哥过了今天就是五岁,也到了上书房的年纪,到时候是要搬入阿哥所。而皇后娘娘是为八阿哥的嫡母,八阿哥每日依礼去储秀宫请安就是。”

    闻言,武氏垂泪的神情一僵,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瞬却报以感激的一笑看向慧珠,深以为然道:“三位阿哥和公主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八阿哥上书后有了皇后娘娘的照顾,自是上好。”

    胤禛略为沉吟,勉为其难道:“如此,仍由宁嫔照顾福惠。”说着,目光转向年氏,沉声道:“年妃你要见朕也见了,跪安吧。”

    三人你一言他一语,年氏却被排除在外,她犹处震惊中,精神亦是恍惚,未闻他们究竟说些什么,只有胤禛冷冰冰的话语不停地回响耳畔。

    她久病遭厌了?她失心疯魔了?她不配为福惠生母了?

    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她一心念着的良人,会对她冷声相对、冷言相向!

    不!不可能!胤禛决不可能如此对她!

    她是他的解语花,唤为西府海棠的解语花!

    西府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素有雅称花中神仙、花之贵妃——所以她是他的贵妃!

    当年的许诺犹言在耳,他深邃的幽眸亦只映着她清雅卓绝的身姿,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与她的存在!

    如此护她的他,是不会待她无情!

    十来年坚定不移的信念,让年氏选择了相信胤禛。至听熟悉的声音唤道“年氏”,她忽然惊醒一般,黯然的双眸也渐渐凝起希望的光亮。然,喜色不过须臾,却是胤禛打发她离开。

    离开?她不敢离开,只怕失去这个机会,她的兄长将会罢官免爵,她年家一门将会衰落!她不是无知妇人,深知年氏的荣宠不衰,才能让她屹立于众妃之上,站在胤禛身旁。

    思及此处,年氏下意识的不予理会胤禛话里的冷漠疏离,压下慧珠也未有傲人的家世,却仍能与她分庭抗礼共处胤禛左右的不甘,挣扎着奔向胤禛,口里一边哀婉道:“皇上,臣妾有事相求,臣妾不走,臣妾要一直站在您身边。”话中的情意,语里的执着,丝丝扣人心弦,慧珠、武氏二人听得当场愣住,任由年氏踉跄着身子趋近胤禛。

    胤禛看着形容憔悴的年氏,双目微澜,下一瞬却陡然冷厉,随即一个眼神示意,小然子会意,忙欲上前阻拦,就见年氏在离案桌三步之遥时,全身蓦地一僵,然后停下步子,柔弱滑到至地,却又借着丫环的搀扶勉强跪于地上,深深叩首道:“请皇上看在胞兄缕立战功,年家子弟为皇上尽忠,能网开一面。”

    胤禛眉角动了动,面无表情的盯着年氏,道:“年羹尧任职杭州,你年府也无祸事发生,这网开一面从何而来。”尾音转重,年氏双肩随之颤抖,胤禛复又道:“年妃,你身为贵妃,朕于你体面,此次不予追究,你回去吧。”

    年氏听得胤禛语气转缓,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希望。她知道,胤禛对她存有愧疚,自小格格病痛折磨至死后,便是如此,虽然她不明白为何,可现今之计,只有牢牢抓住胤禛的愧疚,仰或是对……她的感情……也许……

    年氏深吸口气,转头,刻意用着居高临下的神情淡淡的瞥了眼慧珠,又目光转着武氏身上,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宁嫔把惠哥儿带到本宫身边。”武氏不知年氏欲以何为,不掩怯意的回看了眼年氏,略显局促不安的抱起福惠待着年氏身侧。

    手触上福惠小手的刹那,年氏眼里溢出漠漠温情,想起近半年未见的儿子,她难掩激动,只想紧紧拥他入怀。但是一切都不急于此刻,年氏暂压心绪,牢牢的牵着福惠的手,目光坚定的望向胤禛,循着过往的记忆道:“皇上,臣妾一共为您生育了三子一女,他们却都早早夭折,尤其是两岁大的小格格,她受了整整两年的病痛折磨,至离开的时候,只会说一个字‘痛’!”

    说到这,年氏面露悲痛,情不自禁垂泪连连,半晌拭泪又道:“好在现在有了福惠,他延续了他哥哥姐姐的生命,继续陪着皇上和臣妾的身边。可是皇上,从二月开始,福惠的亲舅舅遭人陷害,至今已从堂堂抚远大将军被罢无官,并降至三等公;而他的母族至亲罢官的罢官,入狱的入狱,这让臣妾母子情何以堪!还请皇上怜惜臣妾母子。”

    动之以情,借以体弱的幼子求情,年氏这一招倒算击捏拿不错。胤禛宠爱福惠,这一点慧珠是知晓的,自武氏带了福惠来圆明园,胤禛隔个几日总要召了太医,或是武氏亲问福惠的情况。不过年氏却错估一点,胤禛为除年羹尧是下了狠功夫,岂会因年氏几句动情的话饶了年羹尧,饶了她年家,

    慧珠漠然旁观的想着,果不其然,胤禛一听年氏句句道得清明,又想年氏累日缠绵病榻,竟还能知之甚详,他年家一门还真难安分!如此想来,胤禛面色一沉,冷冷说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一后宫嫔妃,对朝堂之事倒是了如指掌。想必你也知道年羹尧结党营私,你年家子弟贪赃受贿。朕念得年羹尧平叛有功,特予从轻发落,你却在这不知好歹,还敢求情?”

    年氏急于辩解道:“皇上,您不是最为赏识臣妾兄长,您为何要听了小人谗言……”一语未了,胤禛挥手一扫,“哐啷”一声砚台碎地,见年氏闻声止话,发话道:“年妃病重失心,即刻送回翊坤宫,若没朕允许,不得放其出宫。”闻言,年氏如坠冰窟,失声叫道一声“皇上”,便觉胸口窒闷,强撑许久的体力终是不支,昏厥倒地。

    武氏紧站一旁,见年氏面色惨白的昏死过去,嘴角不易察觉的翘起一丝弧度。

    (熬夜3点30写完了,2700字,结果上传时,俺冒失了,前面的1000多字居然没复制上,直接上传了,然后杯具了,————现在这章的前面1000来字是回忆写的(十分的凌乱,和最开始写的不一样)。。。汗我真是郁闷,,睡觉去————“从思及此”前面的就是掉了重写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帝后

    那一日年氏携子跪地请命,不过是众人眼里的一出戏剧,她当日昏厥反送回宫,福惠仍然随武氏住于圆明园,年家一门受打压的情形依旧未有改变。如是,年氏私自出宫以求面圣,只是成了宫中、京畿圈内之人的座上谈资,亦成了年羹尧以至整个年家将要败落的舆论风向。

    官场,自古以来就不缺见风使舵、跟红顶白的人。一时风向所致,流言四起,随着直隶赈济流民、防治疫情的展开,年羹尧及其远在西北等地的亲信侵蚀钱粮,不顾京畿重地流民生死的言论纷纷传出。八月,中低官吏联名上奏,胤禛顾念往日交情,按压不发,只再贬年至阿达哈哈番,彻底远离朝政军党一事。

    新起的年家已是风雨飘渺,年氏变相禁足深宫,福惠身价大减,已再无资格一争皇位,于是慧珠成为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鉴于胤禛深恶拉帮结派、私交皇子,王公大臣不好出面,其身后女眷便受意于慧珠攀好关系,时时借的机会就前来拜见慧珠。

    慧珠不欲出了这风头,与各方势力的女眷来往,以免扰了胤禛不快,便有心躲避。好在直隶水患虽上了轨道,胤禛已不需她从旁出策,却也没让她不用继续待在内书房了。因此,七月中旬至八月上旬以来,慧珠一如前段时间,安静的待在一旁,或做针线、或看闲书、或练书房……与处理政事的胤禛,相安无事的各处个的。

    这样的日子散漫而慵懒,不觉又至一年中秋。因初十直隶等地灾后疫情全面遏制,流民安抚势态良好,臣工上奏贺表,胤禛龙心大悦,借十五中秋夜,大设宴席,以示灾情已过,国泰民安。

    是日晚,乾清宫设宴。殿内正中摆金云龙纹桌案,后置龙椅宝座。左右两面分别设有凤纹祥云桌案,唯一不同是右面宝座为九朝凤阙,左面宝座是金翟盘横。此刻,龙椅上座自是胤禛独坐,左右两旁,乌喇那拉氏坐于右面凤座,慧珠坐于左面金翟座。

    其下席次为左右两面南北朝向,各面皆设有紫檀木桌案,靠上座前为后妃席位,顺次为宗室皇亲席次,再顺下为臣工席次。

    一时,酒祀声起,丝竹管弦之声暂歇,众人齐齐举杯朝向胤禛,胤禛一派帝王气势,仰头一饮而尽,众人紧随其后,一仰饮尽。

    清香甘醇的凉酒入喉,手里的平口酒盅“笃”地一声轻响碰桌,众人又左顾右盼,说笑起来。慧珠却手未离了酒盅,一双细细描画的妙目似有出神的凝于其上,长翘的睫毛敛下一扇阴影,也掩去眼里的谨慎。

    年氏被禁翊坤宫,对外宣称染病不得出席,她作为四妃之一,位次安排于众妃之上,胤禛之旁自是应当。可设金翟宝座予她,又与乌喇那拉氏的凤座并排搭设,便是于理不合。犹记晚间,她甫一进殿,就隐隐察觉不对,除了众人似有似无的目光投来,乌喇那拉氏也有异常。

    今晚宴席,乌喇那拉氏身着皇后大妆,仪态端庄的的坐在胤禛身边,面上保持着一如既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不知为何,乌喇那拉氏温和的眉目里有浅淡的哀伤流露,或不经意间瞥向她的目光里蕴藏着一闪而逝的寒光,这让她心生警惕。

    乌雅氏一心想搬入圆明园以求接近圣驾,便对慧珠有心巴结,却不得其门而入。这会儿见慧珠似对酒盅颇有兴趣,遂逢迎拍马道:“熹妃娘娘您手里的酒盅,和臣妾们的一样都是白玉质地,可放在娘娘手中就不同了,这远远看上一眼,就像夜光杯般月华倾洒,倒和今夜月圆相得益彰。”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露出不屑的神情,只道乌雅氏是想讨了慧珠的好。不料,瞩目一看,慧珠手里的酒盅果真不同,不但气色纯净,还有流光拂过。

    这下,众人不由啧啧称奇,更有如乌雅氏一类存了心思的人,惊呼道:“明明是一样的物什,到了熹妃娘娘的手里,便成了上佳珍品,真真不可思议!”感叹之余,又少不得奉承一番。

    懋嫔宋氏轻笑不止,那人脸上一阵红白,因问道:“不知懋嫔娘娘笑什么,难道熹妃娘娘手里的酒盅,不是比众人的上好?”宋氏掩口笑道:“莫误会,熹妃娘娘案上的酒盅确实上佳。整个宫里只有两套,一套由的皇上用,一套便是熹妃娘娘手中的。”

    宋氏的话一出,众人渐是品出味儿,慧珠亦是明白,侧首若无其事的笑对宋氏道:“懋嫔此话何解?”宋氏似胸有成竹,娓娓而道:“此盅乃是酒泉夜光杯,酒一入内,仿佛有夜光明照,故取名夜光杯。而取材于祁连山下所产各色玉石,所制酒盅,各色不一,为白如羊脂,为黄象鹅绒,为绿似悲翠,为黑赛乌漆。”

    宋氏为人向来低调,此时居然一反常态侃侃而谈,必有所图。慧珠面似听得仔细,心里却想,与其担忧暗箭相袭,不如主动引出话题。计较一定,慧珠桃粉面上不掩吃惊,口里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语气道:“听懋嫔一说,这酒盅想来不是凡品,又产出稀少,怎么……”说着,频频朝乌喇那拉氏望去。

    话犹未完,自有人接了下去,只听乌喇那拉氏接口道:“熹妃妹妹不用惊慌,本宫见今日十五月满为华,用夜光杯饮酒最为适合,便让人予皇上和妹妹摆上。”

    位尊为后不用,她一个小小的熹妃又岂敢用!慧珠心里冷笑,面色却不变,忙从位上起身道:“酒泉夜光杯宫里只有一对,自是帝后当用,臣妾实为惶恐,当不得用。”武氏眼波微微一闪,状似无意道:“既然皇后娘娘特意准备了,熹妃娘娘领了心意就是。这酒杯您已用了,再说当不当的也没多大意思了。总不能让宫人撤了洗过,再予皇后娘娘,可是?”

    慧珠闻言脸色一变,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未有那个意思,怎会让您用臣妾所用之物。”乌喇那拉氏不在意的摆手笑道:“熹妃妹妹为人最是实诚,本宫知道,你快坐下好了。”慧珠不好驳了话,依言坐下。

    乌喇那拉氏面上浮起一丝可亲的笑容,眼光一一掠过众人,约片刻后,目光凝向胤禛,摇头轻笑道:“臣妾本就要将这酒泉夜光杯作为贺礼送与熹妃妹妹,只是见此佳节,提前罢了。”顿了顿,咽下口里的艰涩,喜道:“算了,还有一事,也提前说好了。”

    众人面露疑惑,乌喇那拉氏看在眼里却笑而不答,兀自从凤座上起身,朝胤禛行一大礼道:“熹妃妹妹养育弘历、宝莲有功,这两年来,她又一直为皇上打理圆明园,并照顾皇上的生活起居。而熹妃为人谦和恭逊,皇上与诸位都是清楚,就是先皇也常常夸赞。所以臣妾认为,是该与熹妃晋位,还请皇上恩准。”

    话落,喧嚣的殿内顿时寂静无声,众人皆是难掩诧异的望着乌喇那拉氏,极为不解。

    乌喇那拉氏身为皇后,却膝下无嫡子,最当讲的即是宫妃势力平横,她才能安坐后位。而如今李氏身处后宫,年氏无疑也是落败,唯有景仁宫的熹妃能一争高下;因此,现在她最该防备对付的就是熹妃,扶持生有弘昼的耿氏上位,为何会主动请命与熹妃晋位?不得不得让人诧异。

    熹妃是四妃之一,若再次晋位,只有为贵妃或是皇贵妃。清宫贵妃可有两名,如为贵妃,再加之康熙帝钦赐的封号“熹”,便等同皇贵妃,是为附后!如为皇贵妃,再加之康熙帝钦赐的封号“熹”,不就是平后?

    众人不由倒吸口气,齐唰唰的看向慧珠。

    慧珠也是诧异,不解乌喇那拉氏此举是何意?居然在众人面前,以皇后之尊为她请求晋位,难道乌喇那拉氏不知道,如此胤禛于情于理皆会答应。

    胤禛眼中极快的闪过一缕诧异,旋即鹰聿锐利的双眸微微半遮,打量的目光落于乌喇那拉氏身上,半晌,薄唇勾出淡笑,不置与否道:“后宫皆为皇后掌管,皇后认为熹妃不错,应当晋位,朕自是同意。”语毕,殿内诡异的沉默了须臾,又恢复了席间的热络,无论个人心思为何,都捧了话什恭贺慧珠。

    胤禛与乌喇那拉氏出其不意的举动,让慧珠愣怔当场,及至听见众多恭贺的话什,堪堪回过味来。如此,各种复杂的目光亦是察觉,就连下首坐着的耿氏平淡无波的眼里也划过微微的羡慕,她终是按耐不住,起身推拒道:“皇上……”

    胤禛一剂冷光扫去,见慧珠不再言语,方问道:“皇后贤惠,欲晋熹妃何位?”乌喇那拉氏口内苦若黄连,话里却是透着欢喜,商量道:“臣妾已不年轻,掌管后宫有些吃力了,想晋熹妃妹妹为皇贵妃,好与臣妾一起掌管后宫。皇上觉得可是妥当?”

    (上一章真的很乌龙,抱歉来了。。。。咕~~(╯﹏╰)b这章取名无能,想着胤禛与皇后对话,又有晋位啥子滴,就取帝后)

第二百八十章 晋位

    皇贵妃?此言一出,殿内出现了骚动,先从席次靠前的皇亲宗室,再及至殿内中后席次的大臣及其内眷。

    殿内众人的诧异,慧珠也是能理解,毕竟她也对乌喇那拉氏的提议吃惊不已,若她真为了皇贵妃,与乌喇那拉氏实属没有半点好处,那为何要还要这般做呢?

    慧珠微垂螓首,一副恭敬听候的模样,脑中却极快的转速着,稍微有了一丝的明白,自年前李氏母子一事后,乌喇那拉氏渐有隐退之势,即使现在风波早过,仍是低调行事,并交了大半的宫务于宋氏身上。

    而反观于她,相较于乌喇那拉氏的低调度日,她可谓是风头盛足,犹是前月年氏被禁足后,更是如此。既然是这样,不论私底下如何,明面上乌喇那拉氏都该与她交好,甚至是向世人展现二人关系亲密。

    就此看来,乌喇那拉氏此举有两处她能猜透,一是做了人情与她,毕竟到了四妃位上,想再晋位是难了。二是向胤禛、弘历以及众人显示她一些明面上的虚浮东西,搏个好名声罢了。至于其他,一时间也就难以看出了。

    想到这里,慧珠稍是放心,可一想起皇贵妃这个头衔,她又忍不住的皱眉。

    当下时节,她是闭风头都嫌不够,是万分不想再晋了分位。说句不当得的话,不算上年氏,整个后宫除了乌喇那拉氏皇后的身份摆在那,就属她分位最高。若这次真晋了分位,后宫的势力分布也不会改变,于她至多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这一想,慧珠顿觉了无,眼前一亮,忙是抬头朝胤禛看去。

    只见胤禛听得乌喇那拉氏所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面做沉思,隔了片刻,语气里流露出一丝迟疑道:“皇后想晋熹妃为皇贵妃,让她留在紫禁城与你一起打理宫务,也是理所应当,只是……”

    一听胤禛提及,慧珠立时想起前年中秋宴时,乌喇那拉氏就以协掌六宫为由,欲留她于紫禁城里。这下经了提点,前席宫妃随之转了心思,精致的妆容上也渐有笑容浮现。

    乌喇那拉氏神色一晃,摇头笑道:“皇上您误会了。”见胤禛及众人不解,略一笑道:“圆明园也是后宫一处,熹妃妹妹晋了皇贵妃,有了附后一名位,打理起圆明园也得心应手些。”转头满目笑意的看向慧珠,带了调笑意味问道:“不知熹妃妹妹可愿当了皇贵妃,与本宫一解难处?”

    她能如何回答?若不应承,只怕不过今晚子时,熹妃不识好歹的闲言就会传个遍。可顺着乌喇那拉氏的话走,她又心有不甘……慧珠心下拿不准,偷偷偏头瞅了胤禛一眼,心一横权当赌上一把。于是从位上起身,分别朝胤禛、乌喇那拉氏各行一礼,恭敬回道;“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妾全听皇上和娘娘做主。”

    如是,问题几转,又给转了回去,众人殷切切的目光望向上位,只等最后的决定。

    胤双眼危险地虚眯了眯,深沉的目光直接凝于慧珠,话却是对着乌喇那拉氏道:“皇后,你所言确有道理,朕极为赞成。不过熹妃如今的分位至皇贵妃却是跃级了,依朕看就封熹妃为熹贵妃好了。”微一顿,不容他人开口,径直下命道:“熹妃端赖淑惠,晋位号以分荣,册尔为熹贵妃。钦天监择吉日,以行贵妃大典。”

    金口御言!皇帝所言不可收回,大抵便是此意。众人尚未回神之际,胤禛已不由分说下了旨,自是不容他人置喙。慧珠亦然,顶着多束炙热目光,行至殿下,跪行叩首礼道:“臣妾谢皇上封赏,万岁万岁万万岁。”胤禛颔首道起。

    乌喇那拉氏抢先一步扶起慧珠,笑容可掬道:“熹妃妹妹,恭喜了。”说着,拉着慧珠的手,并排面向众人,笑容越发亲切道:“那套酒泉夜光杯,可是依了本宫的意思做了贺礼,众人妹妹可别眼馋啊。”众妃免强压下心中酸意,嬉笑开来。

    乌喇那拉氏与慧珠各自归坐后,又笑道:“熹妃妹妹晋升,应当把了酒宴,本宫可代诸位妹妹讨被酒吃了。”事成定居,多想无益,慧珠也不再思量乌喇那拉氏背后的深意,感激应道:“还要在宫里留上两日,明日臣妾定当下了帖子,宴请皇后娘娘和众位妹妹。”众妃强颜欢笑,连声附和。

    西面宗室女眷席上,兆佳氏听得宴请一事,想起允祥提过直隶水患的事,对慧珠不由高看一眼,现下见慧珠得以晋位,也只当是胤禛变相嘉奖,对此倒也不意外。遂加入说笑道:“娘娘,明日设宴只邀了宫里的贵人们,像臣妾想给您贺喜都难了,不知您可愿也下了帖子与臣妾?”慧珠难会不愿,也笑应了,并打算明日请了几位交好的夫人同来。

    晋贵妃已定,后宫暂且不提,朝廷却的重新洗牌。这般,殿内众人面色不变,依然谈笑风生,心里却多为复杂,后半段宴会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于是时至二更天,宴席也落下帷幕。

    于众人眼里,慧珠无疑是此次宫宴的主角,犹为席间后半段,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因此,席毕离开,胤禛携慧珠同行,也是于理得当的事。

    殿外,月圆皎洁,银白的光华凝于汉白玉石阶上,宛若一片粼粼的白霜薄薄地笼在台阶,一架前呼后拥的辇舆又负其上。

    辇舆四周施黄绫帷幔,胤禛坐于幔内,右手挑起一角黄绫,露出不耐的神情,道:“上来!”

    慧珠踌躇不前的站在辇舆前,听见胤禛明显不悦的声音,下意识的脖子一缩,复又不放心的抬头扫了眼四周,见十数名宫人皆低低垂头,却仍觉得面上有些难堪,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这一幕落在胤禛眼里,极为刺目,转瞬不豫的面色又黑沉了几分,薄唇一抿,微怒道:“不要让朕重复第三次!”

    闻言,慧珠暗暗踱脚,眼里微带焦急的瞟了眼不远处提着宫灯的一群人,借着明亮的月色,清晰可辨众人频频使来的打量,这让她恨恨的收回目光,转向辇道处的辇舆,仍是摇头拒绝。

    常言道事不过三,胤禛怒气无疑被点燃,只见他二话不说,一把撩起舆前的黄绫,探出半个身子,作势下舆的动作,威胁道:“看来得要朕亲自相迎!”

    如此一吓,慧珠确实不敢不从,心下正犹豫着上前,就被身后的小然子腰上一推,她一个反应不及,直直往前踉跄倒去,眼看就要绊倒,想也不想双手往前一个反推,力道刚好稳住身形,却不想将半倾上身的胤禛抽回舆内。

    一霎间,黄绫滑落,微微晃动。

    一时间,众人惶恐,屏气凝息。

    一丝清凉的夜风轻轻拂过,愣愣僵直站立的慧珠,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冷。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出黄绫,一把抓住呆愣住的慧珠用力一带。

    “啊——”一声低呼响起,慧珠跌跌撞撞的栽进明黄色的辇舆。

    (俺无言了,时间完,还字数少。。。。俺愧疚的闪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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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朝的生活介绍:
【起点女生网一组B班签约作品】
这是写一位对历史不了解,却成了清穿女的故事;
这是写一位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却嫁给雍正的故事;
……
既来之则安之,看不一样的钮祜禄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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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每天晚上更新,不改了,就晚上更新,o(n_n)o~在清朝的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在清朝的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在清朝的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