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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雨秋寒     盛世安稳txt下载     盛世安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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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粹宫偏厅的临窗大炕上,周昌帝与君南夕两人面对面地棋盘上对弈着,周昌帝旁边站了位三十出头的婉约美人,美人含笑地给他摇头扇子,慈爱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到对面君南夕的身上。

    周昌帝手执黑子,拍的一声落在了一个关键点上,手移开后眼一扫,发现整盘棋中,黑子占据地利的优势,对白子全面压制。他满意地笑笑,端起一杯放在手边的茶,惬意地喝了一口。

    “皇上又欺负五儿了。”戚贵妃掩嘴一笑,温婉柔和的声音让人听着就很舒服。

    “莲儿,朕是在和他切磋呢,怎么能说是欺负他呢。”

    戚贵妃轻哼一声,“皇上,这话我听着臊得慌呢。您的棋艺当初连太祖父都夸的,又在棋道上浸淫了几十年,五儿哪是您的对手哇。可是您每回都拉着他和您下棋就罢了,也不知道让让他。难道就不怕他被您打击傻了,以后躲着您走不和您下棋了,让您那些弄虚的人下去。”

    周昌帝拍拍戚贵妃的手,道,“放心吧,傻不了的,老五心性坚定,也不是那种过分注重得失之人。”

    说话间,两人又各落了几子。和贵妃说完话,周昌帝瞄到君南夕要落子了,忙看了过去,只见他落下一枚白子,棋局上原本呈弱势的白子顿时与黑子齐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周昌帝眼一喜,指着棋盘笑道,“哟,爱妃,你看,你儿子棋艺也不弱呢。朕没欺负他了吧?”可是欣喜的双眸中却划过一抹惋惜遗憾之色。

    都说棋如其人,这是他爱和几个儿子及大臣下棋的原因之一。可以说,他正是通过这些棋来查看他们的性子心性的。

    老五这个儿子心态很好,失大子时,能坚守住心神,努力地扭转局势;略占优势时,也没有轻敌,稳住局势,步步逼近,让胜利稳稳当当;而且还善于把握住机会,出手迅捷。正应了太祖当初告诉他的那句话,要和的棋尽量往赢里下,要输的棋尽量往和里下,不放弃任何一局。可惜——

    “哼,臣妾不管你们了。”

    戚贵妃转身去泡了一壶茶又拿了一些点心进来,进来后,父子俩人已经下完棋了,正好净了手。

    周昌帝一坐下,然后一招手,李德马上利落地递上一本花名册。

    “这个你们看看。”周昌帝把手上的花名册推了过去。

    戚贵妃也眼含希冀地看着儿子。

    君南夕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却什么都没说,把花名册接了过来翻开,从右到左,一列列看得仔细。

    秦家嫡次女秦桐香,谢家嫡长女谢意馨,蒋家嫡长女蒋初蓝,左家左霜,内阁大学士之女这些都是名副其实的贵女。

    见他看得认真,不似之前那么逃避这个话题,周昌帝心中一动,“你也老大不小了,看中哪个和朕说说,朕给你做主。”

    名册里的贵女全是他给几个儿子预备的,让老五先看先挑,算是对这个儿子的补偿吧。当年要不是他这个做皇帝的太过自负,这个儿子也不至于连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虽然这些年一直习武强身,但看着也比旁人单薄了一些。再者他每个月发病的几日特别痛苦,更别提这病对子嗣的妨碍。他这当父皇的如何能不愧疚?

    君南夕一一看下来,目光落在谢意馨的名字上时,忍不住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般一路看下来,目光最终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殷慈墨。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回他父皇是预备给他们三个成年皇子选正妃。这名册里的全是人选。

    殷家配皇子,而且还是正妃,勉强了些。加上殷慈墨庶女的出身,虽然记在嫡母名下了,但终究非正统。这样就更勉强了。

    他不明白为何他父皇要把她的名字加进花名册里。

    前面的都是二品女官温宁舒的笔迹,唯独殷慈墨,是他父皇的笔迹,而且看那字的运墨走势,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加上去的。

    周昌帝见他眼睛老盯着殷慈墨的名字看,以为他看上她了,眉头忍不住皱起,“怎么,看上殷家的这个了?”

    “皇上说的可是惠昭仪的侄女?”戚贵妃忙问。

    “正是她。”

    “这姑娘我见过几次,每次进宫都会跟着她姑姑来钟粹宫请安,是个孝顺知礼的,而且才学也好,和五儿倒能说到一块儿去。”戚贵妃对殷慈墨的印象挺好的,就是觉得她出身差了点。而且戚贵妃会这么说,也是因为难得看到儿子与一个姑娘稍微亲近一点。

    戚贵妃越说,周昌帝的眉却越来越拧,最后他拍了拍戚贵妃,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转过来对君南夕道,“老五,她不适合你,咱还是换一个吧。我瞧着秦家谢家蒋家的几个丫头都不错,挑哪个都比她强。嗯,谢家那个丫头还是太小了,恐怕还得再养两年,你挑别个吧。”太祖说了,女娃年纪太小生孩子,对母亲不好,生出的孩子资质也比不上十八以后生出的那些。五儿也不能再浪费两年了。

    君南夕自动略过他父皇后面那句,只问道,“父皇,既然对人家这么不满意,为何又把人家的名字写了进去?难道您就不怕三皇兄四皇兄他们挑中她啊?”

    “说到这个,父皇也不瞒你。殷家这个丫头不简单,而且,她要嫁人,只能嫁进皇家。”周昌帝沉声说道。

    虽然他让暗卫去查殷家了,结果还没出来。可是,他觉得殷慈墨手上应该还有些好东西的,像之前的救灾三策,后来交给温宁舒用的表格法等等。

    这些都是朝庭对社稷很好的东西,如果殷慈墨手上还真的有这类东西,日后定会拿出来的。要用,可以,但是只能用于皇家!他不允许她带着这类东西嫁进任何一个世家或家族,其中的变数太大。他习惯把一切变数尽量地控制在手中。

    因为这些东西,家族得之,兴,皇朝得之,盛。

    而且在周昌帝看来,殷家这个丫头,野心不小,不愿意老五和她搅和在一起。

    至于老三老四会不会挑中她?周昌帝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无关紧要!不管谁挑中了她,如果她安安分分的倒也罢了。如果事情真的按照他所想的发展,等榨干她之后,最她亦逃不过一死。就算他百年了,亦会留下一道遗旨。结局如何,端看殷慈墨的表现了。

    君南夕眼中划过一抹诧然,他知道殷慈墨不简单,却不料父皇对她如此忌惮。

    君南夕见周昌帝似不愿深谈,点了点头,合上花名册,没有多说。

    戚贵妃见他合上花名册,似没有选中之意,忙说,“刚才你父皇说的几个姑娘都不错,就算她们你不喜欢,还有别人呢。你看中哪个,让你父皇给你们指婚。”

    “母妃,我也没几年了,何苦去祸害别人呢?”君南夕苦笑。

    戚贵妃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胡说!你定会长命百岁的。而且慧融大师也说了,你命中的转折与机遇就在这一两年。幸运的话,一生平安顺遂也不是很难的事。五儿,你可不能轻言放弃啊。”

    周昌帝叹了口气道,“唉,你何苦说这话伤你母妃的心呢。”

    君南夕歉然地笑笑。

    戚贵妃心一酸,忍不住说道,“皇上,既然五儿与殷家的那个丫头合得来,何不?”

    戚贵妃是个幸运的女人,出嫁前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出嫁后,周昌帝喜爱她也帮她挡了无数的风雨;儿子稍大后,也护着她。所以尽管她三十多了,性子仍然挺简单的。所以她听不出周昌帝对殷慈墨的忌惮,刚才周昌帝说的殷慈墨不简单她是听见了,可戚贵妃觉得哪个女人又是简单的呢?儿子喜欢最重要。况且儿子那么聪明那么好,没哪个姑娘会不喜欢的。再者,殷慈墨就算有点小伎俩,在他面前应该也不够看吧。

    戚贵妃不知道的是,她以为殷慈墨只是一只爪子锋利的猫儿而已,却不料人家却是一条毒辣的美女蛇。

    “不行!这名册上哪个都可以,就她不行。”如果老五只有几年了,他可不能让殷家的那个丫头和老五配成一对,通常女人野心太大,对权势地位的在意远远比对感情更热衷。这样的女人对老五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母妃,你别乱点鸳鸯谱了。儿子不否认,殷大小姐在某些方面,确实称得上见识广博,先前儿子和她确实能聊上几句。可是,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

    戚贵妃见他们爷俩都反对,只得作罢。

    若是半年前,君南夕觉得娶谁的都无所谓。娶殷慈墨还能顺便能帮父皇解决一个顾虑,这样也不错。只是如今,却不行了,每回想起那天那道毫不迟疑地扑过来的身影以及那张明媚却稚嫩的小脸,他心里总是酸胀得不行。

    除了他母妃,应该没有人能为他不顾性命了吧?连他父皇,他都不敢肯定。

    那天从大公主府出来,小卓子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现身,而且挑的时间又是那么恰巧。

    君南夕没告诉小卓子的是,他会出手,无它,只是不愿看到她那么努力的挣脱困局,结果却失望而已。

    空闲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关于她的事,特别是城煌庙的行刺,她为什么会冲过来呢?他们交情不深,仅仅只是数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记得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下人说她之所以会扑过来挡刀,无非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而已。

    他当时听了,嗤之以鼻,他的身份从出生就摆在那了,遇见突发情况时怎么不见有几个人真正能豁出了性命地救他?

    荣华富贵是重要,但在大多数人眼中还是比不上他们自己的性命的。再者,谢家嫡长女已经够贵重了,她救他,还能图他什么?正妃之位?想到这,他忍不住摇头,别人或许不知道他的情况,但持礼公焉能不知?以持礼公对她的疼爱,必不愿委屈她。

    后来他便忍不住关注起她来,这几个月看下来,他发现,或许她没有别人以为的单纯,甚至在有些事上手段都是极狠辣的。可他看着,心里就是觉得莫名的心安与踏实。

    君南夕知道真正单纯的人是活不长的。最让君南夕高兴的是,她做事,虽然也算计,但并不泯灭人性,这样就很好。

    可是他们两人终究是不可能的,他不忍心。如果他们真在一起,他不忍心对她不好,却又害怕对她太好,让她背负着两人几年的记忆不肯离去,蹉跎一生。

    但是,明知无望他却又忍不住期许。所以他身边的位置,不会再许给别的女人了。

    特别是隐隐感觉到她与殷慈墨的对立之后,他更不愿意因为娶了殷慈墨反而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去。

    周昌帝看着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眼中冒出一缕精光。看着花名册,他突然想起那天大女儿赏花宴上的事。

    那天的事,涵双那丫头次日下午便进宫禀报于他了,对于驸马之死及大丫头的怀疑,他也仅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已。只是听到后面老五出手了,周昌帝才来了兴趣。

    对于老五会出手,很多人可能都以为老五是为了帮他大皇姐。可他习惯全局的考虑问题,任何的可能性都不放过。

    那样的情况下,老五出手,最受益的会是谁?除了他那大女儿,便是谢家的两个丫头了。而且看老五的表现,似乎是掐着时机出现的,对谢家那两丫头有意相帮的可能性更大。

    再者,谢家大丫头对老五还有过救命之恩。

    这一来二往的,两人有没有可能?

    看了一眼儿子,周昌帝突然觉得此事他还是悄悄进行的好,先探探谢家的口风再说。哎,谢家丫头的年纪小是小了点,但儿子乐意,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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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周昌帝正欲找谢老太傅来探探口风的时候,才记起来他老人家和他家三儿子回老家探亲去了,无奈,只得按下心思等他回来再说。

    其实谢意馨的婚事,找她老爹谈也是可以的。只是周昌帝向来尊敬谢老太傅这个恩师,而且他知道谢老太傅素来疼谢意馨这个孙女,这亲能不能成的关键还是在老太傅身上。

    再者,结亲,并不是结仇。若是老太傅不愿意,这个,就再说罢。

    京城,某处秘密的庄园

    “这就是接下来的计划?”君景颐问。

    “嗯。”殷慈墨点头。

    君景颐敲了敲桌面说道,“谢家,费了那么多功夫都未有寸功,是不是该放一放?”那天假山的事,他在后面也看到了,这事要放哪家女眷身上,定是成功了,偏谢家邪门。现在他都有点后悔对谢家动手了。

    “后悔了?”殷慈墨似笑非笑地问,“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先前对谢家做的事,你道谢家没有察觉?”

    说到这个,君景颐心中也没有把握。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谢家都不能为你所用。现在有机会,早点除去和晚点除去,又有什么区别?”殷慈墨怎么能告诉他,她直觉不除了谢家,她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君景颐闻言,心中沉郁,是啊,都是因为谢意馨,谢家才一步步脱离掌控的。若是她乖乖地嫁给朱聪毓,后面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事了。既然不能为他所用,唯有毁了,也不能为别人所用。

    “你说得对,那一切就按计划进行吧。”君景颐道。

    殷慈墨满意地笑了笑,“放心吧,计划已经布署妥当,所有铺垫已完成。而且这回咱们是顺势而为,对那样的结果,肯定是大多数人都乐于见到的。这回,再不济,也能让谢家为皇上所厌。”持礼公,你不是疼孙女么?那么整个家族与一个孙女之间,你又该如何选择?

    殷慈墨却不知,她的计划正中周昌帝下怀,更因此在暗处推了一把。不仅是皇帝,大多数世家都乐见其成。不少人还庆幸持礼公不在,等他回来,应该一切都无力挽回了。

    大公主的赏花宴后,就有人嘀咕谢家大小姐与五皇子是不是有私情的。毕竟公主府那么大,他们同时在假山处出现,也太巧了。

    倒没有人说谢蓉青,毕竟她才十二,还小呢。

    不过也只是有几个夫人私下时候嘀咕而已,毕竟贵妃和谢家都不是好惹的。

    这些谢意馨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估计也是一笑置之罢了。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公主的赏花宴后,殷慈墨的回文诗就如同一滴水落到油锅里一般,爆炸开来。

    引得无数的才子读书人争相传阅,伴随而来的却是对当日宴会的诸多打探。

    本来贵女们在闺阁中的才艺表演,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只要不是什么伤风碍俗的表演,也不是不能拿出来品评一番。

    只是这样的品评也只是发生在当日有幸得已一观的人之中,但更多的人是有默契地三缄其口,不往外传。毕竟这些贵女们的背景都不一般,再者,她们中的某个有可能会是自己的妻子。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

    但不知道是不是殷慈墨的回文诗太让人欲罢不能,竟然有许多人都打探那天宴会上的事,他们非常想知道殷女史究竟是在何种境况下创作出如此旷古绝今的诗句诗体的。

    没想到这回还真被他们打听出来了,连殷慈墨在宴会上说了一句话被谢意馨刁难的事也打听出来了。

    无数才子书生为殷慈墨打抱不平,觉得谢大小姐才情不及殷慈墨,还太过咄咄逼人。

    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殷慈墨没有插嘴,欲使谢意馨陷入两难之地,谢意馨又如何会反击?

    有少部分书生觉得谢大小姐说得有道理的,竟被旁的书生讽刺,说他们是趋炎附势之辈,是怕了谢府的权势才这么说的。无奈之下,这些少部分的书生只好闭嘴。对书生来说,清名是最重要的。有坚持已见的,也淹没在形势一边倒向殷慈墨的洪流中,作用有限。

    这也难怪,殷慈墨的四时山水回文诗确实出色,还自成一体,书生们正是对她崇拜的时候。再者,他们也没看见谢大小姐作的画作。然后他们觉得,再怎么好的画,都及不上这首自成一体的四时山水回文诗的。无形之中,谢意馨就不如殷慈墨多矣。听到有人刁难她,心中自然会对那人产生厌恶情绪。

    最后不知怎地,竟然连后面假山发生的事,都被人挖出来了。

    当下有人吁道,“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难怪能当众说出闺房情趣迎合未来的夫君这样的话来。”

    有看不过去的人反驳,“你这么说,对谢大小姐来说,是不是太过苛刻了?她的话虽然有一点不妥当,但也没到你说的那种程度。”

    “苛刻什么,她没做那些事,我们会说她吗?不过她真敢啊,连皇子都敢勾搭。”

    一时之间,不知为何,关于五殿下与谢大小姐有私情的流言疯涨,愈演愈烈。

    ******

    谢家厨房,还没到饭点,厨房里的人很少,只有两位妇人在忙和。

    陈老妈子一边洗菜,一边说,“哎,你知道不?”

    “知道什么?”在灶台和面的李嬷嬷头也没抬。

    “外面都在传咱们大小姐与五殿下有私情呢。”陈老妈子神秘地道。

    “不可能吧?”李嬷嬷用衣袖擦了擦汗,不信地道。

    陈妈子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道,“啥不可能啊,外面都传疯了。”接着便把赏花宴那天假山那处发生的事以及外面那些人的闲话挑着来说了,说完,她还来了一句,“外面那些人都说咱们大小姐行为不简点呢。”

    “浑说,大小姐不是那种人。”李嬷嬷反驳,“再说了,大公主赏花会那天,二小姐也在场呢。”

    “呵呵,有人说,或许谢二小姐只是个遮掩的晃子。”

    李嬷嬷一个劲地说大小姐不是那种人。

    陈老妈子嗤笑,“你又知道了?你不想想,那是五皇子啊,哪家小姐能不动心?啧啧,依我看大小姐这回若是能嫁了五皇子倒好。如果嫁不了,名声恐怕要毁了。”

    李嬷嬷默然,的确,这种事本来就有嘴难辩。先前就传出大小姐被金二轻薄的传言,虽然后面安国侯世子与五殿下介入,证明了清白。但这回再传出大小姐与五殿下的私情,不管再怎么折腾,名声怕是有损了。一次可以说是意外,再来一次,人们会想,只怕是姑娘本人不妥当吧,要不然,京城那么多贵女都不出事,偏她老出这种事呢?

    那陈老妈子还欲再说,却发现李老婆子猛地在给她使眼色,她回头一看,发现大小姐身边的春雪正满脸气愤地盯着自己。

    “春雪姐,你怎么来厨房了?需要什么叫个小丫头来就行,哪劳您大驾啊。”陈老妈子忙堆着笑讨好地说道,怎么就在这档口遇上这煞神了,这下完了完了。

    春雪冷嗤,“哼,我不来还不知道原来陈老妈子你们在厨房那么大胆呢,竟然连主子都敢编排了。”

    陈老妈哭丧着脸地求饶,“春雪姐,都是我嘴欠,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老婆子这回吧。”此时陈老妈子毁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嘴欠了。春雪是大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环,要是这事她和大小姐一提,她就得吃挂落了。虽说现在府里是大夫人在管,可是大夫人一向不会拂了大小姐的意的。

    “你不用求我,求我也没用,此事我会如实地禀报大小姐的,什么后果,你自己准备接着吧。”春雪冷声说完,便转头就走。

    回到春暖阁,春雪的情绪已平复许多,只是心中犹豫不决,究竟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自已小姐呢?

    春雪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她们当人家丫环的,有时不仅是服侍主子那么简单,更应该当起主子的耳朵和眼睛,把主子不知道的事告诉她,而不是擅自替主子做决定。

    这么一想,春雪撩开了帘子,走进了书房,“小姐,奴婢有事要禀。”

    “怎么了?”见她神情严肃,谢意馨正好也完成了一副字,顺势搁下了笔。

    “小姐,是这样的,我刚才不是去厨房了嘛,正好听到——”春雪把她在厨房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她还气愤地跺了跺脚,“气死我了!小姐,你说外面的人怎么那么坏?!”

    谢意馨没想到她在赏花宴上所说的话,竟然成为别人攻讦她的理由。

    她说的那些话,于闺阁女子来说是过了那么一点点,只是当时正在兴头上,说了便说了。即使现在,她也不后悔,如果说个话都畏畏缩缩,怕这怕那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别人要找事,总能找到理由。

    这流言已经牵扯到了皇子,若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早应该停止了。

    背后之人,她也隐约猜到一些。不过还得再查证后才能确定。毕竟不是谁都那么胆大包天,连皇子都敢算计的,这样的人还真没几个。而且那人要么与五皇子有仇,要么与谢家有仇。这么一想,要查的范围就缩小了。于是谢意馨把言叔叫了来,把此事交给他去查。

    言叔的本事还是不小的,才两天功夫,便把结果拿来给谢意馨。

    言叔这时说了一句,“流言一开始并不大,后面这些家族插手了,才愈演愈烈的。可我们去查的时候,已经没有线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抹平了还是这流言根本就是自发形成的。”

    谢意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她看到结果,真的有点出乎意料。蒋家、左家、黎家、祝家都出过手,似乎皇上也出过手,不过报告上说是不确定,不拔除这个可能。

    谢意馨心情沉重,政治斗争都是残酷的,能踩对方一脚的时候,他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只是皇上也出手了,可能吗?如果是真的,原因又是什么?难道他已经顾忌谢家了?

    这两天,谢家的气氛委实说不上好,她二叔更是闹腾得厉害。但一切都被她祖母压了下来,再过两三天,她祖父就回来了,看到这烂摊子,不知道会不会气上火?

    就在谢意馨沉思的当下,有小丫头来报,“小姐,金家的两位表少爷来访。”

    谢意馨意外地站起来,金家兄弟大半月前随舅舅舅妈去开封给他们外公祝寿,这么快就回来了?

    “表妹,看来外面的流言你也知道了?”金从卿一进屋,便留意着谢意馨脸上的表情,见她脸上虽然欣喜,却有一丝沉郁,便猜到了原因。

    谢意馨苦笑着点点头,然后取了茶水,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金从卿端起来喝了一口,笑言,“想不到我们该离开京城大半个月,一回来你又被流言缠身了。亏得这次是和五皇子传出的流言,比起金二来,算不算一个档次的提升呢。”

    “表哥,你快别取笑我了。”谢意馨看他的精神状态不错,心中一动,莫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不过此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他怎么了?”谢意馨指着进来后就一屁股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的小胖子问。

    金从卿叹气,“他啊,一回京就听到有几个在议论你,那些话听着刺耳。他气不过要揍那些人,被父亲制止后,就这个样子了。”

    “舅舅做得对,越是这样,咱们就越不能乱。”谢意馨点头。

    “哼!”闻言,小胖子哼了一声。

    谢意馨把茶杯推过去,然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胖呼呼的脸,“好了,别气了,你看我都不气。”果然,肉肉的脸,出乎意料地软。

    小胖子瞪大眼了,控诉似地说,“你捏我?!”

    “嗯。”谢意馨承认。

    小胖子没想到她那么爽快地承认了,一时语塞,愣愣的了。

    “挺好捏的。”谢意馨补充了一句。

    金从卿敲敲桌子道,“行了,别逗他了。咱们说说关于你和五皇子流言的事。”

    谢意馨也正色道,“这流言的目的是什么呢?单纯地想败坏我的名声,进而让谢家蒙羞?”

    这个是可能的,要知道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联姻也是一个增强实力的途径之一。如果他们不能破了这流言,那她的名声就会受损。哪个世家大族还敢娶她?她因为这个原因嫁得不好的话,后面的几个妹妹估计也难高嫁。如此便能达到一个间接削弱谢家实力的目的。可谢意馨又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或者想败坏五皇子名声?”谢意馨摇头,对一个皇子来说,在男女方面的名声实在太微不足道。

    “其实,我们可以反过来想。破这个流言,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要五皇子娶了表妹,一切流言计谋都不攻自破。”金从卿分析,“从这点看,背后那人似乎想把表妹与五皇子凑成一对。只是,皇上与五皇子会愿意么?”

    只是金从卿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对背后之人有什么好处呢?难道说背后之人是五皇子么?但这样败坏表妹的名声,又实在不像是要求娶的样子。还是说,五皇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么?

    谢意馨立即反应过来,这哪是想把他们凑成一对!分明是用心险恶!君南夕活不过二十五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她家老爷子恰好就是那么几个人之中的一个,他如何肯让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女嫁给五皇子?这不是逼着谢家逼着老爷子抗旨吗?

    可是,不抗旨,就得当寡妇而且皇家的寡妇可不好当,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改嫁。她记得,上一世她死的时候,是二十四,而那时君南夕已经重病在床,不久于人世了,仅比二十五岁多活了几年。

    真是个两难的选择。老爷子一定舍不得她去受那罪的。设这个局的人,真是了解老爷子的脾性。不止如此,那个人应该还算准了自己的性格。他不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能有那个勇气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一辈子。估计那个人也考虑到了老爷子抗旨会遭到谢家内部的反对,毕竟抗旨这么大的事,总得给个理由吧。到时五皇子活不过二十五的消息一披露,等待谢家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想到言叔查出的结果说皇上似乎也出手了,应该是真的了。而且从这点来看,皇帝是不允许谢家反抗的了。

    想通这些后,谢意馨刚好听到金从卿最后一句话,闷声道,“五皇子愿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皇上一定是愿意的。”不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皇帝一直都在担忧五皇子的婚事,此时有这么个好机会,他一定会抓住的。再者,自己确实也不差。

    金从卿一愣,“看来你是知道背后那人的目的了。怎么,能猜出来是谁吗?”他也不问她是怎么猜出来的,他这表妹既然不想说,必然有不能说的理由。

    “大概吧。”能这么费心地给谢家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局,并且把各种后路都堵上的,除了殷慈墨他们,不会再有别人了。

    “是谁?”金从卿问,这回连小胖子也看了过来。

    “那人是咱们的老对手了。”谢意馨有点懒懒地道。

    金从卿知道是谁了,“是他们?没猜错?”

    谢意馨挑眉,“就算猜错又有什么关系,谁让他们之前老算计我们,咱们偶尔也得还点颜色过去吧。”

    金从卿点点头,“我倒不怕报复错人,只是怕错过了漏网之鱼。”

    谢意馨说出她的猜测,“流言只是第一步,此事我估计后续幕后之人还会出手,到时看看就知道是不是另有其人了。”

    说这话时,谢意馨心中正在猜测殷慈墨他们接下来有可能的行动。能设计这个局,她有八成的可能是知道君南夕活不过二十五岁的。

    殷慈墨不会给他们留活路的,不管他们谢家怎么选择,后面一定有后续的招数等着他们。如果她是殷慈墨,会怎么做呢?如果谢家拒绝了这门亲事,那么就太好了,接下来如果把君南夕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消息散播出来,最好能栽脏到谢家头上,皇上一定会对谢家恨之入骨的。在这个时候,殷慈墨再提出愿嫁给五皇子,那就太完美了,一举就能赢得皇上与五皇子看重与爱重。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好处,暂时没想到。

    如果谢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可能性很低很低。如果真的发生了,也没事,君南夕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消息照样散播,到时‘谢大小姐不忍被皇家逼迫上吊/服毒自杀’,这样皇帝还能不恼了谢家?

    嗯,还有什么更毒辣的吗?暂时没想到。

    只是,事情真的会如殷慈墨所想的发展吗?做梦!

    “不过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表哥,这回你得帮我啊。”谢意馨双眼发亮地说道。

    “你说,怎么做。”

    “流言,堵不如疏。只是这样的流言,咱们也不能正经八百地去抓着人家解释。唯今之计,恐怕只有制造更大的流言来分散民众的注意力才算是比较好的办法了。”

    “确实。”

    “男女之间的那点子暧昧,哪敌得上兄弟姐妹相残震撼人呢,表哥,咱们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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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秦国公府秦夫人递牌子进宫看皇后。

    聊完家事,闲聊之时,秦夫人无意中提到了五皇子与谢大小姐的流言。

    秦夫人倒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谢大小姐也是个倒霉的。两次的事,谢老太傅不在,谢家如今也没有什么反应。娘娘,你知道的,咱们大昌国每到夏秋之季,宴会也是最多的,特别是赏菊宴。可是为了这事,大家都不太敢摆宴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请谢家的几位小姐。请吧,不大乐意,不请吧,得罪人。大家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只好不摆宴了。不过等谢老太傅回来后,应该就好了。”

    皇后闻言,倒是笑笑,给了秦夫人一句话,“娘不必叹气,我观谢家那大丫头,怕是要有大造化了。若是我们秦府摆宴,一定要给谢家一张帖子,别家给不给无所谓。”

    秦夫人不解地问,“娘娘,您的意思是?”

    皇后喝了口茶,道,“怕是听了她在大公主的赏花宴上的那番言论,谢家那丫头就入了皇上的眼了。”

    她当时就在想,皇帝会把谢意馨配给谁呢,是老五还是——未来的皇帝。后来知道皇帝打算将谢意馨配给老五时,皇后倒没有意外,这个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贵妃自己一定想不明白皇帝此举的用意吧。他是谋算着,把最好的儿媳送给老五啊。真是个幸运的女人,秦明湘感叹。不过也仅仅是感叹而已,心中没有任何的忌妒酸涩,对比男人的宠爱,她更愿意清楚明白地活着。

    “可是,那日谢意馨的表现不是很出格么?”秦夫人很吃惊。

    皇后好笑地问,“娘,连您也被这些流言蜚语影响了么?咱们扪心自问,她那一番话很过分么?”

    秦夫人想了想,说,“倒不过分。”

    “她那番话,听得进去的是聪明人,听不进去的庸人。”皇后点头,她当年在谢意馨这个年纪时,想得还没有她透呢。皇后哪里知道,这是谢意馨重活一世所得之感悟。谢意馨比起她来,差多了。

    “只是,我们学的这些闺阁才艺,不正是为了夫君才学的么。”秦夫人很困惑,那天谢意馨有几句话,真的和她历来所接受的以夫为天的观念冲突太大了。

    “娘,恰恰是这一句,让我最赞赏。我们心中应该有所坚持,这些坚持,与男人无关。像闺阁才艺这些,难道他们喜欢我们就得学,不喜欢我们就得放弃么?如果我也如娘这般想,一心围着男人转,在这深宫中,我早已抑郁而终了,哪会活得像现在这般?”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会得到夫君一世的真心爱护的,如果没有男人的宠爱,我们女子又应该如何度日?这话秦明湘并没有说出口。

    如果谢意馨在此,她一定会吃惊的,皇后竟然凭着一两句话就猜测她当日宴会上她的未尽之语。

    秦夫人看着四十多岁的女儿竟如同三十出头般,比之钟粹宫深得帝宠的那位竟然不差,不由得信了起来。不过听到她这话,仍忍不住心酸,“我儿,委屈你了。”

    “娘,女儿现在过得很好,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皇上虽然宠爱钟粹宫那位,却也不是那种宠妾灭妻之人。”家族平安兴盛,她也能吃能睡,没什么不顺心的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往往很容易忽略了自己手中有的东西而去羡慕别人有的自己没有的东西。身为一宫皇后,地位有了,权力有了,还奢望抢夺帝王的宠爱,那是找死。

    秦夫人不忍心再继续这个话题,忙道,“皇上就看上她这点了?”

    “娘可知,当好皇家媳妇的首要条件是什么?”皇后问了一句之后,直接回道,“是大气。”仪态各方面都可以学,唯独这个,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而恰恰,观其那日在赏花宴上的言行,的确是自有一番大家气度。

    这些年,她一直在想,太祖爷当初到底看中自己哪一点,才会钦点她为太子妃的?现在她明白了,大约是大气又有有自知之明吧。而谢意馨和当年的自己很像,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呢。

    她该感叹,君家的皇帝都很会挑儿媳妇吗?

    “可惜,皇上已经把她定给了五皇子,要不——”皇后还待感叹,却发现自己母亲的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我刚想起来,昨儿你侄儿竟然跑来和我说心悦谢家那大丫头,让我请官媒去求亲,真真是吓了我一跳。现在满城的流言诽语,他还要往下跳。而我竟不知他何时与谢家那丫头有了来往,以为定是谢家那丫头不妥当!可是又拗不过他,就想趁着进宫的时候问问娘娘这事。可刚刚娘娘的意思——”秦夫人为难地说道。

    难怪,她想不明白。皇帝在这件事里插过手,对他们秦家来说不是秘密,在屋里的时候,她家老爷就嘀咕过这件事。

    看似是皇帝不满谢家打压谢家,仔细一想,又不像,皇帝再不满,也不会拿一个闺房小姐来开刀。原来竟然是看中了么?可是看中了,指婚就行了,用得着整这么复杂?

    秦夫人不知道的是,周昌帝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的,后来流言蜚语起来的时候,他便顺势把两人绑在一块先了,等谢老太傅回来提起亲事也会容易得多。其实周昌帝也知道,就算他不动手,那些流言蜚语也不一定会停止。他插这一杠子,未必没有想借此看看哪个欲和他老五媳妇做对的意思。

    “快打住这想法吧,若是之前倒可以,现在不行了,咱们秦家难道还想和皇上抢儿媳妇不成?”

    “娘娘,听你这么一说,我庆幸啊。幸亏我们秦家没有出手,我可听你爹说了,黎家祝家那几家可是出手了的。”

    皇后不以为然地道,“那几家也是傻的,没弄明白皇上的意图就急哄哄地出手,以后有得苦头吃了。娘,你就等着看吧,若这桩亲事能成。现在谢家那丫头有多委屈,以后就会有多荣耀。”

    秦夫人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这几家算是被皇帝坑害惨了,他要是看上谢家那丫头,正正经经指婚就是了,整成这样。搞得大家都以为皇上对谢家不满呢,这才纷纷出手的。”猜来想去,哪知道皇上是看上人家姑娘,想抢过来做儿媳妇。

    皇后知道她娘并不晓得五皇子活不过二十五那事,却也不多说,后面估计还有波折呢。

    ******

    春雪匆匆回到春暖阁,进了门,立即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给谢意馨,“小姐,这是别人塞给我的,那人只道了一句给你家小姐。”刚才,她去后门办点事,不料回头的时候,有个人撞到她,然后塞了一团纸给她。

    谢意馨接过打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速与金家定亲。

    谢意馨苦笑,这个一开始她就想过了,却被她否定了。

    那天据她观察,她表哥的亲事应该有眉目了,看他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了,估计对议的那亲事应该还算满意。

    如果她提出结亲的想法,纵然他们为难,也会同意的。只是,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表哥。但是,如果是和小胖子订亲,她又觉得怪怪的,小胖子比她还小一岁呢。

    再者,也不像啊,说出去,人家都不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逃避,特别是皇帝知道后会如何?就算有君南夕帮挡着皇帝,现在关于她的流言蜚语闹得满城风雨,除了金家,又有哪家门当户对的愿意在这当口娶她呢?

    没错,这团字是君南夕写的。谢意馨认得出来,他的字迹,她不陌生。想必再过几年,大昌的民众,特别是京城里的人,对他的字迹都不会陌生。

    因为周昌帝重病的时候,君南夕也一直在帮着批阅奏折。后来皇帝逝世,他当了摄政王,君景颐为了显现皇帝的大度,也委派了一部分不重要的给他管。外面的人经常都能见到他的墨宝。

    现在,他的字迹风骨已显,只是犹稚嫩,不及几年后的劲骨丰肌刚柔相济。

    而且她也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对周昌帝这个掌握着他人生杀大权的人来说,任何意料之外的事都叫他难以忍受。

    信任只有一次,惹其厌弃容易,但想再次获得他的好感就难了,只怕要比之前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结果还不一定。

    而且,嫁五皇子,抗旨嫁他人、出家,三个选择在她看来,嫁给五皇子和嫁给其他人都差不多。嫁给五皇子是有极大的可能再过十年八年的就得做寡妇,但嫁给其他人,那人就一定能长命百岁了吗?

    或许,后者长命的概率要大一点。只是谢意馨一想到抗旨就如了背后之人的意,她心中就一阵不舒服。

    谢意馨不知道,她此时对嫁给君南夕并不是那么排斥的。

    ******

    “父皇,我不喜欢谢家那丫头,别再逼谢家了。谢老太傅回来你也别开口提亲事,这事就让它慢慢淡了吧。”君南夕一脸认真地道。

    书房内,就周昌帝与君南夕两人,连李德都躲到外面给他们守门去了。

    周昌帝坐在龙椅上,一脸不解,“老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君南夕道,“父皇,别装了,难道儿子在你眼里就那么傻?”

    周昌帝想了想,决定不拿儿子当傻子看了,就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好好准备迎娶新娘子吧。”

    君南夕强调,“我说了我不喜欢她,你别勉强我。”

    周昌帝好整以暇地反问,“你不喜欢她喜欢谁?”

    “殷慈墨。”

    “老五,轮到你把父皇我当傻子了啊。”周昌帝冷哼,不喜欢人家?不喜欢还急巴巴地送了纸条过去给谢家让那丫头速与金家订亲?

    如果谢意馨或者君景颐他们在,一定会很吃惊君南夕与周昌帝说话的随意。显见周昌帝是真正拿君南夕当儿子看的,如同民间的父子般。

    “不管如何,这桩亲事我不同意,我不愿意娶她。”君南夕面无表情地说道。天知道他说这话时,心有多苦涩。

    周昌帝哄道,“可是,谢家丫头现在名声这样了,朕指婚是最好的结果了,为了她,你委屈一下吧。”

    君南夕忙说,“她有别的选择,不必我委屈,金家必不介意这些流言的。”

    “前些日子他们回开封,金家老大都在议亲了。你还是委屈一下吧。”小样儿,和他斗,嫩着呢。

    “我不愿意委屈。”

    周昌帝赶苍蝇似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愿意了,朕会处理的。”

    到了这一步,周昌帝颇有一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还非得成就这桩姻缘不可了。

    看他父皇那样,君南夕就知道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心中悲喜混杂,当下也没再多说,默默告退。

    看着他的背影,周昌帝摇头,这孩子,原来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一遇上这事就转不过弯来了呢。自己喜欢的女人,当然得自己来疼才会幸福,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别人怀里推,指望别的男人,算什么呢。不过也难怪,还年轻嘛,遇生死挚爱,难免会方寸大乱,指婚了就会好了。可是周昌帝又怎知君南夕心中的挣扎痛苦?他不想那么自私,几年的甜蜜和幸福,却需要她用一生的时间来遗忘。她值得更好的,与喜欢的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甚至儿孙满堂,这些,都是他希望她能得到而他又给不了的。

    书房内,周昌帝又想着秘报上谢老太傅的归期,他算了算,最迟明儿,他应该能进京了。再想着谢府快马加鞭送出的信件,料想他已得知京中之事。周昌帝心中忍不住念叨,恩师啊恩师,这回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才好哇。

    出了御书房,君南夕看着满园的景色,深吸了口气,心中已没那么纠结。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事,他会尽力去做。如果最终的结果不能改变,他亦能坦然接受,希望她,亦能。

49更新更新

    伽蓝寺,君南夕与慧融大对弈完一盘,两人各据一方,捧起旁边的香茗品着,任由小沙尼收拾棋盘。

    君南夕琢磨了一下,开口道,“慧融大师,其实今日我来,有一事想求。”

    “阿弥陀佛,君施主有事请直言。”

    “我父皇欲给我择一妻子,我的情况,想必大师也知道。实在不想耽搁女方,奈何我父皇一意孤行,听不到任何劝言。”君南夕说着,递过去一张纸,

    “上面是女方的八字,我想请大师帮我劝劝他,就说我与女方八字十分不相配,若是结成夫妻必成怨偶。”

    慧融大师看着八字,笑了,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张八字了,于是他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八字与君施主十分相配,施主何不放下心结?或许会另有机缘也未可知。”

    谈何容易,君南夕苦笑,“大师——”

    “实不相瞒,日前坠下也曾拿着两张八字让贫僧演算,贫僧已如实将演算结果告知。”

    君南夕一呆,他父皇还真是——

    此计不成,君南夕只得无奈告辞。

    “爹,我们要不要放慢行程?”看着手上的信,谢忻峰问,“我们带着这么多人,回程慢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忻峰想叹气了,在燕子湖时,他陪着他爹游说本家的人搬迁至京城。这件事很顺利,并不是很难,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

    而且,要说老人的心愿,无非就是想看着子孙们有出息,一代更胜一代。再者,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谁都懂。搬来京城,可以让小辈们得到更好的教育享受更多的资源,出息的成算也大些。

    只要谢老爷子这一支不倒,以后孩子出息了,有人帮着铺路,总比自己一个人奋斗强。

    先前谢老爷子几十年不回本家,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厚着脸皮千里迢迢地来求。

    现在不一样了,是老爷子提议让族人搬来京城的。还说已在京城以东的郊区买下了一片地,他们到了那边也不用发愁住房和生计,只要有手有脚能种地就饿不死人。手头有钱的,可以在他们已经圈下的地里买上几亩,价钱也不贵,大约是十两银子一亩左右。没钱的也不打紧,可以租种田地,租子也只是每年收成的三成。

    其实这个价格是他们买进价格的八成,这也是谢老爷子与谢意馨商量好的,毕竟本家那边的人背井离乡的不容易,他们谢府既然有能力就帮衬一把。

    本家那边的人一听,就琢磨开了,这些田地的价钱倒不贵,就比他们老家这边略贵一点点,倒也不是不能承受。而且那租子确实也很少了,这年头,就算再仁慈的地主,每年的租子最少都要收上五成。

    这么一算,哪里不明白是谢老爷子有意帮衬他们,好让他们在京城扎根容易些。

    如此一来,意动的族人还真不少,只是全族搬迁毕竟是大事。而且族里一些田产财务的归置收拢,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办妥的。再加上有些老人确实是故土难离。便打算先派几个人跟着去京城,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他们回程中就多了五六个本家的人,有族长,庄稼汉子及读书人。

    可是,福无双至,这边本家的事挺顺利的,那边他大侄女就出事了。

    他也没想到,回程的路只走到一半,就收到谢府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信上告知了最近发生的事,末了,信中还提到了金家。这意思外人看着含糊,他们却一眼明白。

    听到谢忻峰的提议,谢老爷子眉头紧皱,“不必了。”皇上出手,把馨丫头的路给断了,就意味着他很难接受不如他意的结果。指不定他们的一举一动均在他的眼皮底下,在猜测到圣意的情况下阳奉阴违搞些小动作,那是在找死。

    谢忻峰不再多说,这事,还真的挺棘手,端看老爷子想怎么办了,还有大侄女,哎。

    ******

    “主子,持礼公的马车进城门了。”

    殷慈墨搁笔,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心中却叹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难怪能屹立朝堂几十年不倒,对圣心的把握真的很独到。

    “一切按计划进行吧。”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晚上,崇德园书房

    一开始,祖孙两人都相对无言。最终,老爷子打破了安静,“你老实说,你心中是怎么想的?”老爷子锐利的眼光落在谢意馨的脸上,似乎不容她说半点谎言。

    谢意馨苦笑,“祖父,现在的关键不是我们怎么想,而是皇上怎么想。”

    “这桩亲事你若不愿,祖父便是豁出老脸,也不让皇上开这个口。”这话,老爷子说得铿锵有力。如同一座大山挡在谢意馨的前面,欲为她挡住所有的压力。

    “祖父,我知道你疼我,但我们都知道如此做的后果,孙女实在不能承受祖父的这份疼爱。如果我们谢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为了孙女而遭罪,纵然以后孙女嫁人了,后半辈子也不会快活的,因为无法心安理得。”

    “唉,苦了你了。”

    老爷子说这话时,人瞬间老了几岁一般,看得谢意馨心酸,“祖父,孙女不苦。都道五皇子活不过二十五,只是我琢磨,这世间,最难言的莫过于生死了。五皇子的病在将来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再者,皇上没开口,或许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谢老爷子知道这不过是孙女的宽慰之言罢了,五皇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近二十年都没能治好,指望短短的五六年?

    “祖父,我觉得虽然我们已经决定按皇上的意思办,但是我们不能放过惹出这一摊子事的人。”既然那个人那么希望谢家为此违逆圣意,他们何不将计就计?

    闻言,谢老爷子的眼光变得锐利无比,“对,让他们尝尝算计谢家的代价!”

    此时,谢忻峰带了点心来书房。于是,谢家三代人就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起来。书房的灯亮到很晚才熄。

    不出意料,谢老爷子归家的第二天,皇上传来口谕,召谢老太傅入宫。

    果然,在聊了几句燕子湖那边的风土人情后,皇上开口提亲事了。

    谢老爷子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皇上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一瞬间,谢老爷子颇有一种心灰意懒的感觉。

    皇上见了,原本锐利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想到自己为了儿子,把恩师逼成这样,不由得愧疚几分。

    自己的恩师还是如此,不管自己的决定让他多为难,他都这么支持自己,要是别的人,恐怕早就暗中联合别人劝阻自己了。

    可一想到,慧融大师的话,不由得硬起了心肠。

    前几日,他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让慧融大师合过,大师看了,掐指一算,当场道了一声佛号,直道八字上的两人乃天作之合。

    周昌帝想着,日后两个孩子若是好好的,后面再好好补偿谢家,也算是没有辜负太傅一片忠君之情意了。

    谢老爷子突然一撩衣袍,跪下,“皇上,虽然我们两家孩子的亲事成了,但老臣实在咽不下这口被人算计的气,还请皇上帮臣一把,揪出这幕后之人。”

    一直站在周昌帝身后当壁画的李德机灵地上前把老爷子扶起来。

    “你是说关于那两孩子的流言蜚语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搅动?”周昌帝眼中划过一抹讶异,接着眉头拧了起来。一开始他也派人查过,但确实没查出什么可疑的人来,顶多也以为就算这流言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也是针对谢家去的呢。所以他才决定暗中往里推一把的。如今想来,难道幕后之人连朕也一起算计了?

    达成所想之后,周昌帝经提醒,自然想起来如果这出戏背后真的有人的话,恐怕目的不纯。最有可能的是想离间他们君臣,真真是其心可诛!如果没有达成所想,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谢老爷子沉声道。

    “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周昌帝眼中冷意盎然。

    此刻周昌帝有种被算计的愤怒,加上对恩师的愧疚,对他的这点要求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好,你待如何做?”

    “此人费尽心机设了这个局算计我谢家,应该还有后招。”

    究竟什么样的后招对刚抗旨惹得龙颜不虞的谢家来说才是最致命呢?

    昨晚,谢老爷子与儿子孙女商量后,觉得关键还在五皇子身上,而谢意馨的猜测是很靠普的。

    他们都是玩阴谋诡计的老手了,两人一对视,均猜到对方的想法。

    周昌帝则是又惊又怒的,他觉得背后之人简直在找死,竟敢把主意打到老五身上!而且心中也有怀疑,那人是真的知道那件事吗?

    “其实是不是如此,我们按着他的预想试他一试就知道了。”谢老爷子道。

    周昌帝点头,“说说你的打算。”

    “臣欲暂且隐瞒五皇子与馨丫头的婚事,等幕后之后揪出之后皇上再下旨赐婚。然后咱们这样”

    皇上一边听一边点头,计划可行,他本来就是打算在他的万寿宴上再宣布几桩婚事的,太傅的请求与他的想法并不冲突。

    就在他们定计不久,当天,便有流言传出,说皇上欲为五皇子聘持礼公之长孙女为妻,持礼公不满婚下赐婚,甩袖而出,气得皇上摔了最心爱的茶盏。

    一时之间,关于持礼公及谢家恃宠而骄自大轻狂不识抬举的流言沸沸扬扬起来。

    就在众人嘲笑讽刺谢家不识抬举之时,五皇子活不过二十五并且子嗣艰难的留言传了开来。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就是持礼公不满婚事的原因。知道的人越多,对谢家就越发同情起来。

    想想也是啊,毕竟谁不想自己家的姑娘年纪轻轻地便守了活寡,再者,五皇子这般,算是绝了继位的可能了。

    其实若谢意馨是庶女,谢家估计捏着鼻子也认了。只是五皇子是贵妃之子,尊贵无比。与之相配的当然得是顶级的世家贵女了,而且还得嫡女,非庶女可以唐塞。

    可是大世家培养一个嫡女可不容易。而且谢家如今长成的嫡女就谢意馨一人,也难怪持礼公不愿意了。好钢得用在刀口上嘛,当然不能浪费在五皇子这把没前途的刀上了。毕竟活着的人才能有前途,死人是没有希望的。

    皇上再疼爱五皇子又怎么样,难道能越过儿子把皇位传给孙子不成?就算如此,那也得五皇子生得出来才行啊。

    只是看这样子,皇上明显是赖上谢家了。

    而谢家的拒绝又能坚持多久呢?皇上是不会放任谢家的。因为谢家的拒绝真是个坏榜样,不仅扫了皇上的面子,而且还绝了五皇子娶个世家妻子的路。

    如果皇上这回放过谢家,那下次给五殿下指婚世家女的时候,那些世家就有话说了:哦,你恩师家的闺女你舍不得祸害,就来祸害我们家的,太不公平了吧。

    此时,知道这个消息的几个世家,如黎家蒋家等,都无比庆幸,出手出对了啊。他们几家,都有未嫁的嫡女,而且都很优秀,可不能浪费在五皇子身上。而且纷纷决定,次日一定要替五皇子美言,劝持礼公尽快低头。

    持礼公,对不住了,别怪我们推动促成这一结果啊,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既然皇上看上了你家的闺女,你就勉为其难吧。

    其实不低头更好,惹怒了皇上,谢家的人就等着被边缘化吧。那么空出来的肥缺,他们就能安排自己人了。

    众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50更新更新

    这天下午,老爷子派了小厮过来春暖阁传话,让谢意馨赶紧去书房一趟。

    谢意馨仅略作收拾,便往崇德园匆忙而去。

    在半道上遇到本家的几位长辈,忙顿下脚步,“十七叔公,锦扬叔,翔子哥,你们刚从外面回来?”

    谢意馨注意到他们脚下的鞋子沾着黄泥,便猜到他们定是去看那片地了。

    “是意馨丫头啊。”说话的是刚才谢意馨叫的十七叔公,只见他慈祥地注视着谢意馨,笑道,“刚才我们几个去了城郊转转。”

    意馨丫头这称呼是老爷子让这么叫的,原来本家那边的人都称呼谢家第三代为小姐少爷的。不料老爷子嫌弃叫得生分,非得改了。

    谢意馨也不在意,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十七叔公,近段时间府中是忙乱了些,有些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你们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尽管去找管事,管事解决不了的,就找三叔。别客气好吗?”

    闻言,十七叔公心中一片温暖。人老了,对人的情绪就格外敏感。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很容易就分辩得出来。谢意馨语言神态诚挚,再思及话中的意思,府中形势也确实不乐观,但是谢府在如此忙乱之下,仍能尽心地安排他们的衣行住行,丝毫不见丁点看不起乡下人的意思,可见他们是真心待他们这些族人的。

    十七叔公当下也笑道,“瞧你这丫头,你说的十七叔公都知道,如果有问题,我们一定不外道。”

    “这就对了。”谢意馨也笑了,本来还想多聊两句,不料春雪轻扯了她的衣袖一下,思及还要去崇德园一趟,当下也不敢耽搁,只歉意地说道,“十七叔公,锦杨叔,我这还点事,就先走一步了。改天得空了,再去桂院找你们说话,我可是很好奇老家那边的事的呢。”

    他们自然都看到了春雪的小运作,而且刚才遇到时,谢意馨也是一副匆忙的样子,想必是真的有事,当下都劝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要说话哪天都可以的。”

    谢意馨行了个晚辈礼,带着春雪匆匆离去。

    看着谢意馨这个小辈的背影,十七叔公与谢锦杨的心情只觉得沉重。

    这两天他们无意中打听到,京郊那片地,每亩的价钱是十三四两银子,并不是老爷子所说的十两。这一片地,少说都有□百亩,那么谢府至少得往里填补三四千两银子。他们一想,就觉得窝心无比。若是持礼公府红红火火倒也罢了,只是现在他们自己都麻烦缠身,仍愿意向族人伸出援手,这份情谊很重啊。果然是同根同源的才会帮助你么。

    “这么懂事的孩子,真配的话,可惜了。”谢锦扬摇头,这几天流言纷纷,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

    “造化如此,自有其用意。”十七叔公倒看得开。

    谢锦扬叹息,“哎,当初在燕子湖时,总想着七叔公定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咱们是来了才知道,原来七叔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这还不是外面那些人闹的,欺负咱老谢家没人。”十七叔公哼哼,人老了,就特别护短,当下扭过脸对一众小辈训道,“我可告诉你们这些小家伙,等大伙儿搬来了京城,你们不给叔公我好好念书,仔细你叔公我手上的鞭子不留情。”

    “谁不好好念书了?”有倔强的小子瓮声瓮气地反驳。

    谢锦扬摸了摸孩子的头,“听你十七叔公的话,咱努力念书,将来出人头地了,好好帮你三叔公他们。”

    “嗯。”另一个孩子重重点头,仰着脑袋道,“十七叔公,锦杨叔,你们就放心吧,我们一准努力念书,将来帮三叔公干活!”

    ******

    “祖父,您找我?”打开书房的门,谢意馨问。

    “嗯。”老爷子抬眼看了她一下。

    “大侄女,就看到你祖父,没看到你三叔我也在呢。”谢忻峰调笑。

    谢意馨哦了一声,“三叔,你也在啊。”

    老爷子指着桌面上的纸张,道,“散播五皇子谣言的人找到了,喏,就在上面写着。”

    “这么快就找到人了?”谢意馨挑眉。一

    谢忻峰笑道,“还好,我们也只比皇上的人慢了一点点。而且刚收到消息,皇上已经把人给捉起来了。”

    谢意馨拿起那张纸,会心地笑笑,这是当然的了,谁敢比皇上还快得到消息啊。

    “屈晋涵?”谢意馨皱眉。不是三皇子和殷慈墨的阴谋,难道从头到尾她都料错了不成?

    “是四皇子动的手。没想到吧,咱们家与四皇子素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他却要对我们下手。”谢忻峰叹了口气。

    屈晋涵,礼部郎中,二叔的同年,有个在后宫当良媛的女儿,可惜的是失宠已久,只在宫中靠着淑妃不咸不淡地熬着日子罢了。

    此人虽说是四皇子的人,但并不得重用,还有一点别人不知道的,就是,此人擅兵谋。

    信上说,五皇子活不过二十五及其子嗣艰难是他在与二叔喝酒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被店小二听去,成为流言的源头。

    谢意馨想,难道,一开始,查那流言的源头时,所有线索皆隐隐指向了谢家,原来她二叔被人利用了。

    她二叔,真是——谢意馨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亏得谢家已经向皇上表明了决心,皇上也相信此事必不是谢家做的,才抽丝剥茧地查下去。要不然,单是拒绝了皇上的指婚又散播五皇子活不过二十五及其子嗣艰难的事,就够谢家喝一壶的了。

    “大公主最近有没有动手?”突然,谢意馨福如心至,问了那么一句。

    谢忻峰回忆了一会,才道,“动了几个,工部侍郎张信洲,还有李勤督给事中,还有两个小官。”

    屈晋涵,张信洲,谢意馨咀嚼着两人的名字。上一世两人并不是无名之辈,两人的名声响亮得很。

    回想着这两人的境遇,她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这想法一冲入脑中的时候,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是她越想越有可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在书房内慢慢踱步思考,甚至在心中默默地列举着一些名字对比着。

    谢忻峰讶异地看了谢意馨一眼,她这是怀疑幕后主使不是四皇子不成?看向老爷子,却见他老神在在地喝着自己的茶,不见丝毫异色。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桌上的公务看了起来。

    大约过了两刻钟,谢意馨才呼出一口浊气,眼皮一掀,明媚的双眸中有一抹清亮之色闪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谢意馨忍不住为这次的连环计惊叹。如果没有上一世的经历,她也一定以为是自己多疑怀疑错了方向。

    上一世,好像是大公主赏花上驸马被撞破□之后,大公主发了一回疯,被波及的官员也有几个,是谁她不记得了。之所以记得屈晋涵张信洲两人,皆因这两人在几年后名气太大了。

    两人在流放马鬃山时遇上马贼,逃至北蛮。两人一个出身工部,一个擅长兵谋,在北蛮混得很好,用如鱼得水来形容都不为过。

    出身工部的张信洲帮北蛮建屋造舍发展农耕农具打造兵器。擅长兵谋的屈晋涵则帮着北蛮人出谋划策,四处征战,甚至在五十九年与大昌的战役上,大胜大昌,让大昌将士死伤无数。

    两人那么帮北蛮,大昌人对他们应该是恨之入骨才对。一开始也的确是的,大昌百姓都骂两人是卖国贼,大奸臣,对与他们有亲故关系的人更是从来都不假辞色。如果不是那两人的家人很聪明,在他们名声大噪之前已经秘密搬走,不知所踪。他们的到亲一定会被痛失亲人的百姓折磨至死的。可惜这两个人太聪明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两个奸臣会被载入史册遗臭万年的时候,情况大逆转了。

    那一年,是君景颐登基前的一年,周昌帝病重。北蛮再次来犯,大将军周以意外身亡,大军群龙无首节节败退之际,君景颐请命出征。

    不知君景颐使了什么计,竟然成功策反屈晋涵,让他做了内应,重创北蛮,使得北蛮元气大伤,十年内必不敢与大昌为敌。

    这一役,让屈晋涵华丽转身,由卖国贼成为大昌国的大功臣,也让君景颐立下了不世之功,顺利登基。

    之后,有人说君景颐能成功策反屈晋涵,是因为殷慈墨写给屈晋涵的一封信。

    那封信也流传出来了,引得无数人争相传阅。谢意馨也有幸读了一回,那劝文信,的确不错,引经据典,大气庞博,骈丽无双,据说当时直说得屈晋涵泪如雨下,行文间那种气度胸襟让屈晋涵折服不已,这才让屈晋涵决定弃暗投明。

    以前她不明所以,总觉得她虽然不喜殷慈墨,但她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的确堪称典范了。

    现在嘛,比起她的魅力,谢意馨宁愿相信他们早已勾结在一起!不,应该说,屈晋涵就是一枚棋子,一枚君景颐殷慈墨放在北蛮的棋子一个推手!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这一切。

    因为在屈晋涵投奔北蛮后,与大昌交战时,双方有败有胜。但是现在想来,这战局的胜败,似乎被人操控了一般。

    但大昌胜的时候,多半是君景颐的人得到好处,迅速升迁。

    而大昌败的时候,损失及被责罚的将领,或是与君景颐敌对,或是碍着他的路。

    想到上一世那些年轻少将,哪个不是君景颐的人?这些都是他登基后才看出来的。

    用北蛮的败来安插培植亲信,用北蛮的胜来排除异已。

    原来,君景颐与殷慈墨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法,在军队在朝庭排除异已,安插亲信的!

    这局布得真是深远庞大,而且环环相扣!如果这连环计不是用来算计他们的话,她一定会为它喝彩的。

    从大公主的赏花宴开始,算计谢家,之后的流言算计五皇子,再到后来安排屈张两人,算计四皇子,算计无数人。

    这个连环计最大得利者当属君景颐殷慈墨两人,被坑得最惨的是四皇子和谢家。谢家被坑这事就不多说了,说四皇子吧。屈晋涵的每一次胜仗与杀戮都会激起百姓们对屈晋涵旧主——四皇子的怨恨。

    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吗,四皇子的差事不管办得多么地用心,只要屈晋涵不死,就会不断地消耗着他努力积累的成果。让他渐渐地与皇位无缘。

    殷慈墨君景颐也真的是大手笔,可以说,君景颐的皇位,殷慈墨的名声,真的是用鲜血铸造,用白骨堆砌的。

    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人命,不管是百姓也好,将士也罢。在他们眼中,恐怕只是有用没用的区别吧。

    可惜,这两人还没法收拾。没关系,动不了他们,还动不了他们的手下吗?

    不管如何,屈晋涵这个人不能留!为了边关数万万的将士也好,为了削弱敌人的实力也好,怎么样都好,这个人就是不能留!

    屈晋涵身在北蛮,虽有消息传递,但还能配合着殷慈墨君景颐两人的计划,说明他本身的能力就不俗。只是谢意馨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有点犹豫,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人,杀了会不会太可惜了?

    而且从前世的行事来看,可见他是个在乎家人的人,要不要先把他的家人控制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人弄过来为他们所用?

    不,不好,如果弄不好会打草惊蛇的。要是能知道屈晋涵为什么替殷慈墨君景颐效力的原因就好了,可惜时间太紧,估计很难查得到。

    况且他刚揭了五皇子的短,周昌帝不会放过他的,大昌已没了他的立足之地。难道她要学殷慈墨一般来用他?一想到这个,谢意馨就一阵抗拒。太血腥了,她不想这样。

    谢意馨忍不住摇头。

    “怎么了?”谢忻峰问。

    “祖父,三叔,你们真觉得那幕后之人是四皇子?”谢意馨反问。怎么着也不能鹬蚌相争,让殷慈墨君景颐两个鱼翁得了利。

    闻言,谢忻峰也觉得似有不妥,他刚才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像么?那屈晋涵分明是四皇子的人啊。”

    谢老爷子则是含笑地看着两人的对话。

    “可三叔也说了,我们谢家与他四皇子素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怎会平白来算计我们谢家?若是到了那什么最关键的时候忌惮我们谢家进而算计,倒也说得通,只是现在这不还没到那个时候吗?”

    有些话不能说得那么白,所以皇位争取的关键时候,谢意馨只含糊过去了。平时小打小闹是有,又不是生死大仇,大家都有分寸的。没到那个关键的时候,谁也不想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毕竟都是世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馨丫头说得对。老三,有些事,咱们不该那么早下结论的。”谢老爷子慢悠悠地说道。

    “祖父,三叔,你说,如果我们谢家和皇上一起动手对付四皇子的话,目前看来,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是说,三皇子?”谢忻峰问,现在三皇子和四皇子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一方有损,另一方自然受益。

    谢意馨点头。

    谢忻峰又道,“可是反过来说,四皇子也有可能利用咱们这种心理来布局啊。”

    谢意馨摇头,“听着像是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不会,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一个搞不好,就弄假成真了。”

    谢忻峰想了想,说道,“关于五皇子活不过二十五的消息,知道的人不算多,屈晋涵又是从何得知呢?淑妃知道倒是有可能。如果屈晋涵是从淑妃或四皇子这里得知的,倒能印证了四皇子是幕后之人的说法。可是,有没有可能是之前屈良媛得宠时皇上说漏嘴让屈良媛得知了去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谢意馨肯定了这点。

    “那依你的意思,我们不出手了?”

    “不。”谢意馨接着说道,“不管如何,我还是相信咱们之前的判断。屈晋涵没那么无辜,就那么恰好地顺着我们推断的方向跳进来?幕后之人是谁不敢肯定,我觉得三皇子是幕后之人的机率占七成。但屈晋涵一定与幕后之人有关系,此人不能留。祖父,你觉得呢?”

    谢老爷子目露欣慰,点头赞同了她的做法。

    谢忻峰见老爷子都点头了,忙道,“好,我去安排。”他这大侄女,确实有点与众不同啊。

    *******

    对比谢家这边的轻松,皇宫那边的氛围就显得凝重多了。

    此时宣德宫一片忙碌,宫女内侍进进出出,手里或端或拿着东西。

    戚贵妃哭倒在周昌帝怀中,周昌帝看着端出来的一盆盆黑紫的血水,只觉得胸闷无比。

    虽然那天和持礼公商量时已经隐约猜到了背后之人会拿老五来作文章,可猜测毕竟只是猜测,没想到他们还真的敢揭老五的短!

    最让周昌帝受不了的是,老五就在今天上午病情发作,比上一次提前了十天!

    周昌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直替老五看病的御医张问宾曾说过,君南夕的病每季发作一次,每一季日子的提前都意味着病情的加重。

    如今周昌帝认定了这次君南夕的病会提前,完全是因为那流言的原因!他此时真恨不得将幕后之人碎尸万段!

    就在这当口,暗卫告诉他,查出散播谣言之人了,屈晋涵,礼部郎中,是老四的人。周昌帝立即让人把屈晋涵捉了下狱,然后把四皇子召过来臭骂了一顿,这样还没完。四皇子的母妃淑妃也被训斥了一顿,以教子不严的罪名从正一品降至从二品昭媛,以示警告。

    而一直等着消息的君景颐殷慈墨两人反应不尽相同。君景颐是高兴,预计的目的完成了一大半了。

    “皇上没派人去训斥谢家?”殷慈墨再三确认。

    “没。”来人答。

    “下去吧。”殷慈墨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谢家又躲过了一次,她现在也看明白了,前几天周昌帝与持礼公那出戏是演给她看的呢。可惜,就算他们怀疑,也没办法。

    谢家不上当,害她预计所得的利益少了一大半,真是可恶至极!五皇子病重,多好的机会呀。若是谢家真的抗旨,那么在皇帝派人去训斥谢家之后,她就该进宫看望姑母了。届时于五皇子病危之际,跪求皇上赐婚,为五皇子冲喜。

    与谢家两厢一对比,自己的深明大义有情有义,对比谢家的抗旨不尊蔑视皇室,定能为自己为殷家加不少分的,可惜啊可惜。

    ******

    宣德宫

    张问宾满头汗水地从室内走出,袍上还沾着不少的血迹,整个人看着触目惊心。

    “张御医,老五怎么样了?”周昌帝与贵妃忙追问。

    张问宾摇头,“情况不乐观,五皇子很消沉,求生意志并不强烈。”

    “什么?!”戚贵妃大惊之下竟然一把抓住张问宾的袖子,“你是说五儿竟想求死?不,不可能的!”

    周昌帝也是一脸阴沉地盯着张问宾,这位老御医心中也是一片无奈,人说求死救不活,五皇子不配合,就算他有神仙般的医术也救不过来啊。

    “张御医,你想想办法。”

    张问宾琢磨,若是五皇子这样子没了,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是不是该找个人来分担一下?

    “张御医,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就算你要的药材再珍贵,朕也给你弄来!”

    戚贵妃也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张问宾苦笑,这下不说出个办法来,还真不行了。当下便道,“也不用什么药材,只要找个人来,刺激五皇子,让他有求生意志便成。”

    “到底要找什么样的人?你说!”

    “最好是五皇子心底在意的,其实皇上和贵妃娘娘也可以进去试着和五皇子说说话,或许能唤醒他的求生意志也不一定。”

    周昌帝闭了闭眼,朝李德招了招手,李德跑过来后,才道,“李德,你去宣谢家大小姐进宫,亲自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天没更,这章很肥,算是稍作补偿吧。大姨夫第一二天,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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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谢家这边,在家人担忧的眼神中,谢意馨登上了宫里的马车。

    被匆忙叫进宫中,而且还是周昌帝身边的李德大总管亲自去请,谢意馨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的,摸不着头脑。

    进了宫,周昌帝也没跟她废话,直接和她说,“五皇子病了,求生意志非常薄弱。请你来,是因为在他心中,你是个特别的存在。朕希望你能刺激他的生存**,明白吗?如果五皇子好不了了,那么——”

    话说到这,根本不等谢意馨回答,便挥手让人把她带到了宣德宫五皇子的寝宫。

    看着谢意馨比同龄人都沉稳的身影,周昌帝不断摩挲着左手的指板,眼神晦暗不明。

    其实在李德去谢家的这段时间,他与贵妃都去和五皇子说过话,但效果不大。把谢意馨叫进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只希望一切都朝好的方面发展吧。

    宣德宫内,气氛凝重而哀伤。

    浓郁的药味冲鼻而来,谢意馨回过神,不由得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啊。

    谢意馨抬眼望去,挂着白色围帐的红木床上,躺着面容苍白的君南夕。

    一如他给她的感觉,温和沉稳而踏实。

    慢慢地打量了整个寝宫一眼,她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不知为何,谢意馨呆在这里不觉得压抑,只觉得心安。

    其实皇子们的寝殿都大同小异,她上一世有幸去过君景颐的寝殿,当然不是一个人去的。他的寝殿,却不像君南夕的宣德宫,无端地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大概只是心理作祟吧,谢意馨摇头。她提起裙摆,缓步走向君南夕,在离他还有一臂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谢意馨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的君南夕,

    其实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君南夕,她都没有恨过,即使他是殷慈墨的丈夫。她想,大概是上一世谢家倾颓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旗帜鲜明为谢家说过话奔走过的人吧,连自己的夫君朱聪毓都没有做到的事,他一个外人却去做了。

    她当时知道的时候,心中的滋味可谓五味杂陈,感慨良多。

    可是,他一个病重的摄政王,又如何斗得过权柄在握的新帝?只会加速新帝对他的猜忌及打压罢了。

    君南夕那么聪明睿智的一个人,在做之前便想到了会有那样的结果了罢,他当时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做那些事的呢?

    撇开前世之事不谈,她重生至今,君南夕亦帮她良多。不管是有意无意,命运竟把两人牵扯到了一起。这样的情况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刚才皇帝说,她在君南夕心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对此,她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做皇帝的,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目的性都很强,很难让她毫无保留地信任皇帝所说的话。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似是在催促她一般。

    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君南夕,谢意馨迟疑地开口,“你,赶紧好起来吧。”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轻易放弃生命的人。而且在我眼中的君南夕不是那么懦弱的人呢,快好起来吧。”

    “你去了,大约我也好不了吧。”想起刚才周昌帝的未尽之语,谢意馨自嘲地笑笑。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她看得很清楚。君南夕要是去了,即使周昌帝不追究,与皇家有过牵扯的她,京中的仕族大家又有哪家敢娶?

    那些大家长们都是人精,做一件事都是琢磨来琢磨去的,不把所有的风险都考虑过一遍,是不可能会下决定的。更何况是替小辈们娶妻这种大事。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恐怕最终她也只有嫁到小门小户去了。她并不是看不起小门小户,只是自古以来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嫁得太高太低,都难有美满。

    其实这样还算是好的结果了,谢意馨猜测,如果君南夕真的去了,她被要求守节终身不嫁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谢意馨说完这句话后,君南夕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睫毛轻闪。

    谢意馨意识到他要醒过来了,紧张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君南夕刚睁开眼,仅看了她一眼,又昏迷过去。

    而且皮肤竟然渗出丝丝黑血,沾染了雪白的里衣。

    这等现象吓了谢意馨一跳,忙冲着殿外喊了两声,“太医,太医——”

    张问宾一直就在寝殿外,听闻谢意馨的叫唤,立即冲了起来。当真是冲,一干宫女内侍都被他甩在身后。

    张问宾第一时间给君南夕把了脉,然后查看了他的身体,然后欣喜地道,“好好,五殿下终于肯积极配合了。快,去准备药浴,我先给五殿下施针!”

    张问宾一声令下,宣德殿内的宫女内侍便开始分工合作,忙碌起来。

    谢意馨神色沉重,眼睛片刻不离君南夕,汗湿的发,沾血的白色里衣。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拥有两世见闻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

    吩咐完之后,张问宾惊奇地看了仵在一旁的谢意馨一眼,想不到谢家大小姐来了一趟,竟然真的能唤起五皇子的求生意志。看来,谢大小姐对五皇子来说果然是个很重要的存在。想到最近纷纷扰扰的流言,张问宾恍然,原来如此啊。

    烤金针的间歇,张问宾不由得生出一股儿大不由娘的感慨。要知道,刚才皇上和贵妃都亲自来劝过五皇子的,可效果竟然比不上谢大小姐一人。

    没人告诉她接下来要怎么做,谢意馨尴尬地站在一旁,任由张御医打量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只作不知。

    就在这时,戚贵妃身边的流云姑姑进来,说皇上与贵妃娘娘在偏殿了,请她过去。

    谢意馨最后看了君南夕一眼,然后随着流云姑姑去了旁边的偏殿。

    偏殿内,周昌帝与戚贵妃端坐在主位上。贵妃眼中难掩欣喜,不复之前的哀伤。

    而周昌帝则面色淡淡,略减了几分先前的阴沉。

    把谢意馨叫进宫来,也不过是想多个人多份希望,想不到还真对了老五的心病,原来谢家这个丫头在老五心中竟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么?

    如果是这样,老五这次的消沉,很有可能也是因为她。为了她,老五竟然不惜以死解脱对这丫头的束缚!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周昌帝就气血上涌,这个不孝子!

    忽然,周昌帝猛地灌下一杯茶,他怕自己再不冷静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他这个举动,惹来两道疑惑的目光。一道是戚贵妃的,一道是谢意馨的。

    喝下茶之后,周昌帝阴沉地看向谢意馨。他很想把这个害了老五的罪魁祸首拖下去砍了,但终究是心疼儿子。其实他也怕,他怕砍了谢意馨,就把老五的那份牵挂给斩断了,便也活不长了。

    被周昌帝这般盯着,谢意馨只觉得呼吸困难,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可她动都不敢动。好一会,周昌帝才移开眼睛。谢意馨只觉得周身一松,忍不住小口小口地呼吸起来。

    良久,周昌帝才开口,“朕和老太傅已口头订下五皇子与你的亲事,对于此事,你怎么看?”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债啊。老五为了她,不惜把命都算计进去,就不知道这丫头当不当得起老五的这份深情?

    谢意馨睫毛一闪,迅速地看了周昌帝一眼,只见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指板,面无表情地。她小心翼翼地答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算她识时务,周昌帝心中哼一声,然后板着脸说道,“以后就和老五好好过吧,他好你才会好,他要是不好了,哼!”

    谢意馨有些哭笑不得地应下,“臣女谨遵皇上旨意。”她不由得想,不知道当年殷慈墨有没有同样享受过她今天的待遇?

    谢意馨不知道的是,上一世殷慈墨的确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后来婚礼的一切也只是比照着前面几位皇兄来办理,甚至在细节方面略有不如。

    至此,周昌帝勉强满意了,挥了挥手,“退下吧。”

    “臣女告退。”

    接着,谢意馨被领着去了旁边的花厅,宫女们给她上了茶后退到一旁。

    谢意馨看着杯中的茶叶暗忖,看来五皇子转危为安的消息不传来,在这之前,她便不能出宫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张御医才满脸疲惫地出来,告知他们五皇子已无碍次日便会醒来的消息。谢意馨跟在皇帝贵妃身后去看了五皇子一回,远远的她只觉得君南夕的脸色比她之前见的更苍白了,屋里也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随后,皇上贵妃赐下无数赏赐,谢意馨被允许出宫回家。

    谢府,自打谢意馨被李德不明缘由地带走,福祸不明,谢府众人的心便是提着的。连一直有午睡习惯的两老,都罕见的没去睡。

    直到谢意馨带着大批的赏赐归来,府中凝重的气氛才消散。

    二婶管氏眼红地看着这一堆赏赐,忍不住追问起谢意馨进宫的缘由来。

    而谢意馨又哪里敢说?

    老夫人见了,忙喝止了管氏。

    随后,谢意馨跟着老爷子去了书房,把入宫后的事巨无细漏地说了出来。末了,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祖父,五皇子究竟得的什么病,怎么那么奇怪?”

    老爷子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窗前,良久才答道,“五皇子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盅毒。”

    “盅毒?那不是苗疆的东西吗?五皇子没出过京吧?怎么会中这种盅毒?”谢意馨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说的没错,五皇子所中的春蚕盅的确是苗疆的东西。其实五皇子也是受害者,当初真正中了春蚕盅的是皇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

    “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皇上曾亲自领兵攻打过苗疆缅甸一带,因那里地势险恶,虫蚊良多,皇上不幸失踪过一段时间。后来才知道皇上被苗疆圣女所救,我们这边的人找到他时,圣女对他已是情根深种,得知皇上竟然是毁她家园灭她族人的罪魁祸首时,那圣女恨意绵绵之下,给皇上下了这春蚕盅。”

    “那圣女的目的在于让皇上断子绝孙,在中了春蚕盅之后,每个被孕育的孩子,都会带着这种盅虫。春蚕盅很霸道,以吸食人精血为生。大人还好,精血还能由外物得到补充,而孩子特别是胎儿就惨了,很多等不到出生就胎死腹中了。所以皇上从苗疆回来后,宫中那一年流了很多孩子。”

    “后来呢?”后面二三十年里,皇上的孩子还能陆续出生,并且都很健康,一定有什么原因的。

    “后来皇上察觉了,每次侍寝后都会给妃嫔用药,避免死胎的发生。太医院也在致力地研究克制春蚕盅以及清除春蚕盅的办法。那时候的贵妃还是普通的妃嫔,误食了太医院替皇上煎好的克制春蚕盅的汤药,后来意外地有了五皇子。后来太医院的太医们发现皇上莫名其妙地就好了,直到三皇子出生,张问宾张御医才发现,皇上身上的春蚕母盅不是消失了,而是不知道何时竟然跑到五皇子身上去了。”

    谢意馨暗忖,这会不会是皇上如此疼爱五皇子的原因之一呢?

    “根据我们苗疆得到的一些记载,中了春蚕盅的人一般活不过二十五年,并且越到接近二十五年子嗣越稀少,每一季还得承受一次切肤之痛。”

    看来,这个才是五皇子身体虚弱的真相。之前说五皇子是因为生产前贵妃不慎动了胎气的说法,只是蒙人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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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銮殿上,气氛肃穆庄严,等候皇帝上朝的众臣神色凝重,不复往日的轻松,似乎预示着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皇帝上朝,跪,拜!”

    随着哄亮尖锐的传唱声响起,皇王龙行虎步而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高坐,俯视着脚下的众臣子。殷慈墨跟着温宁舒一起站在周昌帝身后,秉住呼吸,眼中闪过一抹狂热。每次大朝,看着朝拜的众臣,她都有一种君临天下之感,那种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众臣朝拜之后,周昌帝身后的传唱公公扬起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要奏,臣参礼部郎中屈晋涵酒后失仪妄议皇室之罪。”

    不出意料,御使首先发难。而且众官员一看,哟,说话的是汤舒赫,皇帝手下的纯臣。

    不过,利益相争的时候,他们也只作不知。

    “汤御使,你不是一向自诩公正严明的吗?可不能区别对待啊。那晚屈郎中确实是酒后失言,才口出狂言,妄议皇室的。可是,他不是一个人喝的酒,而是与国子监祭酒谢渊保一起。大家都知道,话都是你一句我一句才接得下去的。如果屈郎中犯了妄议皇室之罪,谢祭酒也一定逃不了干系。所以,皇上,臣参谢渊保妄议皇室之罪!”

    众人抬眼一看,发现反驳汤舒赫的是一个新晋的御使。这位是想挑战汤舒赫御使的地位闯出个名堂呢?还是弄投名状,向新主子新势力靠拢?

    一听到自己被牵连,谢渊保一慌,同时不住地后悔,早知道那晚就不和屈晋涵出去喝闷酒了,现在惹得一身是非。谢渊保觉得自己很委屈,最近他发现老爷子经常与老三还有他那大侄女一起在书房商量事情,却独独把他拔除在外,这让他心里嫉妒又难过。所以屈晋涵这个同年邀请他出去喝点小酒的时候,他才去了,却不料摊上这一摊子祸事。

    虽然谢渊保的能力在大的方面不行,但基本的官场素养还是有的,当下心一定,出列,跪倒,大声道,“臣冤枉,求皇上明鉴!”

    “田御使,你胡说什么,凡事要讲究证据的,屈晋涵犯的妄议皇室之罪乃卖酒小二亲耳所听耳眼所见,干谢祭酒何事?”谢家一派的官员站出来辩驳。

    田御使义正辞严地道,“谢祭酒屈郎中同行饮酒,谢祭酒见他人妄议皇室而不阻止,是为不忠;见同年犯错而不劝阻,是为不仁;这等不忠不仁之辈,难道不该治个罪?”

    谢家嫡系的一位老头子被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你这是诡辩,歪理!屈郎中今年四十有一,入朝为官也有近二十载,难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知道吗?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别人在一旁告诉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田御使也这么想的话,这个御使也别做了,赶紧退位让贤吧!自己都管不住自己,还要别人监督的人,皇上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田御使梗着脖子强辨,“好,就算他谢祭酒没有妄议皇室!但却有故意纵容失察之嫌吧?”

    “依田御使的说法,你自个儿很能明察秋毫咯?那六日前在石榴巷柳记茶楼发生的一起持刀杀人案,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田御使当时也是在场的吧,是不是也该治个纵容失察之罪?”汤舒赫阴测测地反问。

    一涉及自身,田御使语塞,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众臣一看,谢家的嫡系官员与汤舒赫一齐发力,竟轰得那田御使哑口无言。有屁股不干净的,身体竟然忍不住抖了抖。

    等他们明显分出了个胜负了,周昌帝才开口,“好了,都给朕闭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有你们,像个泼妇似的,哪里还有一点官员的样子?”

    “臣惶恐——”众臣躬身。

    “老大,你怎么看这件事的?”周昌帝问大皇子。

    众臣明白,这是周昌帝开始考较众皇子了。

    大皇子出列,大声道,“儿臣以为,屈郎中妄议皇室之罪一定得治!但说谢祭酒有失察之罪,未免太过牵强,儿臣觉得应该不予理会!”

    这两日发生的事,也足够让一些精明的人看明白了皇帝与谢家恐怕早已达成协议。如果真如流言所说的,谢家拒了他父皇给老五指的亲事,恐怕流言一开始,父皇第一个就该治谢家的罪。可是,并没有这样,而是屈晋涵落网了。由此可见,这明显就是一个套子,一个父皇与谢家一起做好的套子。

    而且昨天老五病重,父皇让人秘密接谢家大小姐入宫的事,他已收到风声。这就很好地印证了他的猜测。所以他不介意在这个时候给谢家卖个好。

    周昌帝点点头,又问三皇子,“老三,你觉得呢?”

    君景颐出列,用沉稳的声音说道,“儿臣以为,屈大人虽然妄议皇室,但罪不至死。屈大人在朝为官二十载,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牢,如果我们仅仅因为他几句非议了皇室的话便赐死他,未免会让众臣让百姓看了寒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顿了顿,众臣听了,推已及人,果然有不少人忍不住点头。

    君景颐接着说道,“再者,再过三日便是父皇的万寿了,而且还是整寿,太平年间,大赦天下,也是可以的。还有,即使父皇不打算大赦天下,在父皇寿诞前后,实在不宜见血,还请父皇三思。”

    周昌帝再问,“老四,你怎么看?”

    君沂钰此时真恨不得将屈晋涵挫骨扬灰!这个人说是他的人,但才干平庸,平时也帮不了自己什么,却在他父皇欲分封王侯的关头给他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害得他被父皇训斥一顿不说,还连累他母妃连降一级半,从淑妃变成昭媛!一想到这个,他气便不打一处来。

    所以当周昌帝问及他的看法时,君沂钰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三皇兄此言差矣!再过几日,确是父皇寿诞,屈晋涵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抱着侥幸的心理才有恃无恐!儿臣以为,正该重罚屈晋涵,才能以儆效尤!预防那些抱着同样想法的人借此机会为非作歹!”

    “秦爱卿,你觉得如何?”周昌帝沉吟半晌,问计秦丞相。

    秦明忠出列,说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两位皇子所言都有道理,臣觉得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其发配三千里流放!”

    “臣附议!”

    “臣附议——”

    半数大臣出列,都觉得这是个顶好的折中办法。余下的都是支持三皇子或四皇子的。

    周昌帝闻言,脸色淡淡的,不置可否地让秦相退下。其实他比较倾向于给屈晋涵定个死罪的,只是朝中大半的臣子都附言秦相所言,如果他一意孤行,那么早朝之后,皇帝专横□的暴行就要传遍天下了。所以做皇帝,有些时候也不能随心所欲的。

    一切都在朝她预计的方向发展,站在周昌帝身后殷慈墨闪过笑意。

    “那么——”就在周昌帝考虑妥当,叹息着开口的瞬间。

    此时金銮殿门外一阵骚动,众臣一愣。

    李德公公机灵,立即大喝一声,“外面怎么回事?!”

    负责金銮殿外围安全的统领走了进来,“回禀皇上,屈晋涵逃狱了。不过幸亏遇上巡逻队,又把他劫了回来。”

    “什么?反了他!”周昌帝怒拍龙案,眼中却冷冷一笑,屈晋涵在这个点上逃狱,死刑,不用考虑不必为难了。

    大殿上的官员们表现也不一而足,幸灾乐祸者有之,惋惜者有之,愁眉不展者有之。

    殷慈墨脸色一变,右手紧紧一握,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把怒气压了下来。

    屈晋涵这个该死的,亏她以为他是个聪明的,哪知道却蠢笨如猪!这个关键的时刻,竟然敢逃狱,难道他不知道这一逃,是往死路上撞吗?

    君景颐也是脸色一沉,眼中的笑意一凝,被冰冷所取代,当下朝一个人隐晦地使了一个眼色。

    翰林院掌院学士邹鹏站了起来,“皇上,作为臣子,大家都是熟读律法的人,屈郎中这么做,或许另有隐情也未可知。望皇上明鉴,别冤枉了忠臣。”

    众所周知,邹鹏是皇上的人,在周昌帝面前也是极有份量的,众臣见他开口了,都有点讶异。

    汤舒赫沉声道,“依邹掌院所言,那他是明知故犯,无视皇上,不是更该罪加一等吗?”

    邹鹏淡淡地道,“汤御使何必激动,老夫也只是担心皇上受人蒙蔽,尽个做臣子的本分提醒一二罢了。”

    “不管什么样的隐情,屈郎中被陛下下令收监,如今逃狱了是事实,此乃抗旨不遵,理应罪上加罪!”

    “好了,事情都已经明朗了,朕已经有了定夺。你们不必再争论,也不必求情!”周昌帝沉声道,脸色不耐。他明白邹鹏的意思,只是赐死屈晋涵更合他的心意!再者,就算屈晋涵逃狱的背后真的有人搞鬼,他也能大概猜到是谁。殊途同归,又不用他这做皇帝的为难,他何乐而不为?

    ******

    屈晋涵秋后处斩的消息传来,谢意馨淡淡一笑,君景颐殷慈墨,并不是每一件事都会朝你们预期的方向发展的。

    想到昨晚她从宫里回来后,三叔恶狠狠地说,必不让那些人好过!

    想来,她先前从夏桃那得到的那份名单派上用场了吧?

    是人就有弱点,屈晋涵唯一的弱点便是他的独子。他是聪明,早早把儿子藏在乡下,可还是被他们的人找到了。

    夏桃给的那份名单,他们已经把殷慈墨的人甄选出来了,从中挑了一个在京衙门任职的,用了些手段让他帮着传信给屈晋涵。

    屈晋涵不放心儿子的安危,再加上有‘自己人’帮忙,心急火燎的屈晋涵很快便心动了,决定偷偷出去一趟。于是便有了这逃狱一事。

    屈晋涵再聪明再智计超群又怎么样?被人捏住了弱点,再被人里应外合算计,不过也是任人宰割的份。

    其实说起来容易,若没有前面一系列的事情做铺垫,要引屈晋涵上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呢。他们胜在敌人对已方的实力不够了解,防备不够深。那份名单上的人已经开始暴露了,以后可不能过分倚赖它了。

    ******

    宣德宫内,君南夕悠悠醒来,他摊开紧握的左手,果然看到上面缠着一根水蓝色的彩带。

    君南夕眸光一闪,似有一股波光滟潋的风情闪逝,原来她真的有来过,并不是他以为的梦境。

    他记得她穿的是一件窄袖的襦裙,袖口到肘间系满了彩带。他睁开眼的时候她离自己很近,当时不知怎的就扯下了她的一根彩带握在手中。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彩带,君南夕只觉得一阵阵暖意涌上心头,嘴角忍不住沁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当时他虽然昏迷着,但还是有意识的。他听到了她的话,她说她不喜欢轻易放弃生命的人,还说在她眼中的君南夕不是那么懦弱的人,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他听着这些话,欣喜又焦急,他很想告诉她,其实他不是那种人,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让她不必难过。

    可是最震撼他的却是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她说,如果他去了,大约她也好不了了。

    他当时听着,心都揪起来了。那时他就在想,是啊,如果他去了,又有谁能能确保她一生安乐?

    尽管他做了安排,但之后没有他看着了,中间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么一想,他对之前做好的万全的安排竟然变得不确定起来。所以他想赶紧好起来,这才唤起了他逄勃的求生欲/望。

    想到这里,君南夕叹息一声,手一伸,从床头拿出一封他之前已经写好的信,这是他去了之后替她安排的后路。他打开,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然后撑起身子下了地,把信凑近烛台,让它点燃。

    当信的最后一角化成灰烬,君南夕微微一笑,眼中尽是释然与坚定:既然不放心别人,那就自己来守护她吧,努力活着就是。

    下了朝,殷慈墨神色平淡地回到殷家,外人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正压抑着胸口的怒气。

    直至入了大门,她的脸才沉下来,暴怒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跟在她身后的丫环更是大气不敢出。

    直至入了书房,把摆放在多宝阁上的一排花瓶全砸了,她才喘着气坐到椅子上,“告诉我,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慈墨的声音一落,一个暗卫出现了,操着没起伏的嗓音把调查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问了一句,“主子,还需要把屈中郎救出来吗?”

    “这等蠢物死了活该,不必管他。"殷慈墨冷冷一笑。

    暗卫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我们发现这件事中隐约有谢家的首尾。”

    “好,谢家当真是好样的!”殷慈墨咬牙切齿,“咱们走着瞧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犹豫的脚步声。

    殷慈墨示意暗卫开门,暗卫开了门后便消失了。殷慈墨发现来找她的是她放在嫡母院子里的一个二等丫环,当下一个冷眼过去:“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那丫环缩头缩脑吞吞吐吐的。

    砰!一只茶杯朝着那奴婢的门面扔了过来,随即殷慈墨暴躁的声音响起,“没什么大事还不给我滚!你们是猪吗?一点小事都要跑来问我,你们那份月例是不是也一并给我算了!”

    “奴婢该死,奴婢没事了,奴婢告退。”那丫环说完,落荒而逃。

    殷慈墨看着那狼狈的身影,冷冷一笑。

    只是殷慈墨没想到,不久之后,她会无比后悔没有问清楚事情便把那丫环打发走,只是那时情况已经变得很棘手了。

53更新更新

    谢渊保逃过一劫,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回到家中,连喝了半壶茶,直呼侥幸。

    可还没待他屁股坐热,老爷子就派了贴身小厮来请。

    想到朝堂上被参一事,谢渊保没由来的一个哆嗦。

    也难怪他心里发虚,因为早在进入官场前,老爷子告诉过他,谢家的嫡系资源和人脉要用在刀口上,如果他不行就不要逞能,让家族费力地替他擦屁股。可这回,因为自己的大意,让那些人费尽了口舌来保他。老爷子一定会骂他的。

    其实一开始老爷子并不是很赞成自己进入官场,只是他一意孤行,去考了个二甲的进士,才在老爷子的沉默中走入了官场。

    这些年的官场生涯,在谢渊保看来,大的功绩没有,却也没有犯大错,稳步升至四品官员,这些都让他很是自得。

    当然,那些小打小闹的错误谢渊保并不在看在眼中,官场中谁的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而且,他今年才四十几,还年富力强呢,到五十左右再升一两级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他志得意满地回京述职后,他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看他就越发地不顺眼了。

    动则冷脸,甚则训斥。想来这回也是,在这当口叫他过去,多半也没好事。

    而对大哥那丫头却是好得太过了,竟然允许她随意出入书房重地!这是他这个当老爷子儿子的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呢,那丫头何德何能?谢渊保忿忿地想。被拔除在家族核心之外,这让他很不好受。

    谢渊保来到书房,发现就他与老爷子两人在,没由来的,他吁了一口气,还好,就算真挨骂,也没在小辈面前丢脸。

    谢渊保不知道,他三弟与侄女正在隔壁的厅喝茶。

    “说说吧,这事之后你的想法。”谢老爷子坐在书桌前,平淡地问道。

    “我不该大意地和别人外出喝酒。”谢渊保道。

    “是的,这是我要批评你的其中一点。还有另外一点,也是最让我失望的一点!先前咱们家遭遇着流言蜚语,多少人横着眼等着我们露出小辫子,我们正是该安静蛰伏的时候,你却跑出去与人喝酒!你真是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没有大局观,而且还不懂自律,任意妄为!”老爷子鹰一般的眸子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被批评得这么狠,谢渊保浑身一颤,当下梗着脖子不管不顾地说道,“这事分明是侄女惹出来的,您不去怪她,反过来怪儿子我。难道我连与人喝酒的权力都没有了?屈晋涵和我那么多年的同年,我哪里知道他喝了几杯马尿就口无遮拦了?”

    “你真这么认为?”老爷子反问。

    谢渊保心一虚,不由得移开了眼。五皇子与大侄女之间是怎么回事的,在他听到流言要老夫人严惩她之时,大女儿青蓉强拉着他和他解释过了,只是他觉得没法接受自己判断错误。

    “老二,你这回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人可以没能力,却不可以连一点承担的勇气都没有。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犯错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不从自身找原因。”

    谢渊保沉默不语,眼中划过一丝难堪,这么大的人了,还被老父亲训孩子似的训。

    “还有,你现在还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局?!”老爷子的声音里不由得流露出一股失望。

    “想到了。”谢渊保闷闷地应了一声,反问,“只是,我们不是神,不可能一眼就看穿一个人。就是爹您,能保证每一个相交的人都是好的吗,没有包藏祸心?”

    “是的,我不能,但我可以三思而后行。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叫你出去喝酒,你不会用脑子想想为什么吗?”老爷子继续问他,“难道你心里就没觉得有半点不妥当的地方?或许你察觉了,还是一样要去,这是不是一种任性不成熟的表现?”

    谢渊保默默地听着,不再顶嘴。

    “你能力不行,还识人不清,再不安分守已,官场这路你只会越走越窄,不用别人来害你,你自己就能把自己害死。”最后,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回去吧,今天的话,我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谢渊保挺直了背脊,行了个晚辈的告退礼,慢慢地拉开门。

    “还有,以后别再针对你大侄女了。人能力差点没事,但得有点大局观,有点容人的雅量。想想吧,难道你侄女是你的死对头吗?就这么让你觉得芒刺在背?”

    从崇德园出来,一路上,谢渊保走得很慢,遇上下人问好,他也不答理。

    隔壁的厅里,谢意馨叔倒俩看着二叔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谢忻峰叹息般地开口,“你二叔这个人其实还不错的,就是钻了牛角尖。”

    谢意馨点了点头,她二叔,其实就是想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而已,只是能力不行,常常会被政敌利用。但他的确没想过争这家主之位什么的,在大家族来说,算是比较好的吧?

    还有三日便是万寿节了,京城各部、寺、监官衙同样建经棚、设彩坊。整个京城都洋溢着一股喜悦的气氛,比之过年毫不逊色。

    京城内外,金碧相辉,锦绮相错,华灯宝烛,霏雾氤氲,弥漫周匝;紫禁城及御苑,绣幙相连,笙歌互起,金石千声,云霞万色,文人墨客莫能描画尽致。

    更有几个周边的附属国来贺,人员已抵达京城,由礼部接待着。

    三天前,谢府就拿到进宫献礼的名单。谢家没出意外的一般都在受邀请之列。

    毕竟十大世家的面子,周昌帝还是要给的。

    周昌帝的万寿之后第二日,便是持礼公的寿诞。因为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而谢持礼公本人又比较低调,这些年一般都不大办。但一家子一起团圆一下是必要的。所以作为持礼公的长子,谢昌延早已将直沽的一应事物打理好,该交待的都交给了心腹,便打马回京。

    谢昌延回来的那晚,一家子人低调地吃了个团圆饭。

    谢昌延回来,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弟弟,心里很是高兴。又见谢渊保比之以往沉默了许多,有心开解他,便拉着他们多喝了两杯。那一晚,兄弟仨人喝得酩酊大醉。

    谢家进宫献礼的人选已经出来了,和往常参加皇宫大庆时的一样,没什么变动。由持礼公两老打头,大房一家子,二房一家子,三房就谢忻峰一个。她三叔虽然没有官身,但好歹当年也是个状元出身,进宫参礼还是可以的。

    还有,谢臻双作为二房的庶子,也一起带上了。第三代中,仅谢雨芙一人留下了。

    不是谢家不想带,而是嫡庶有别,庶子可以带进去,庶女却不行。因为庶子还是有机会为朝庭效力的,周昌帝也不反对庶子进宫参礼,但庶女嘛,就不行了。

    今儿能进宫的女的,不是朝庭命妇就是贵门嫡女,这些命妇的丈夫都是正四品以上的。而且这是贵门嫡女,以后也是嫁进高门当正妻的多,庶女多为继室或妾或侧室。如果把庶女带进去,那就是乱了套了。

    二婶管氏看着哭丧着脸的谢雨芙和在她眼中故作镇静的林姨娘,得意地笑了,就连刚才得知庶子要跟着他们一道进宫的不悦也顷刻消散。

    庶子能不能进宫献礼,其实也就是家主一句话的事。有些家族庶子多的,也并不是每个庶子都有机会的。

    这事要搁在上一世,谢意馨定是不管的。

    只是经过流言这一事之后,她想了很多,特别是关于她二叔的对待问题。她祖父的训戒打骂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多了,反而可能会激起二叔的逆反心理,这样就不美了。

    唯有一物降一物,能够降住她二叔的人选嘛,不是与二叔针尖对麦芒的管氏,而是林姨娘。

    呆在二叔身边长达十三年,生育了两个孩子,至今还让二叔疼爱无比的林姨娘岂是简单的?

    上一世,林姨娘的一双子女受到二婶管氏的全面压制。在儿子女儿身上看不到出息的希望,反而让她把一切的希望都压到丈夫身上,觉得唯有丈夫出息,才能封妻荫子。说到封妻荫子,管氏已经有了诰命在身,如果丈夫做好了,受益的也该轮到她这个替谢家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姨娘了吧,还有她儿子。在这种信念驱使下,即使林姨娘很明白丈夫有几斤几两,还是不管不顾地劝他放开手脚去干。

    这样做,未尝没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反正她觉得出了什么事谢家也会替他兜着的。

    这一世,她便让林姨娘看到母以子贵的希望!若她真如自己所想一般,是个聪明的,定会看住她二叔,不使她犯错连累儿子连累谢家。女人最是在乎孩子不过的了,孩子好了,她们就好,谁让他们孩子不好过,她们就是拼了命也要对方不好过。

    这些都是谢意馨的预想,就算不能达到这个目的,也无所谓。

    因为不管谢臻双的生母是谁,但他总是谢家的血脉,是她祖父持礼公的孙子。而且谢家庶子如今就一个,又不是多得出产了。

    再者,谢家也是用人之际,把谢臻双教好了,对谢家,对瀚哥儿也是一种助力不是?再怎么样他们身上流着的都是同宗同源的血脉。

    外面那么多资源,为什么不能去外面争去外面抢,非得窝里斗?

    看着一大家子登车而去,谢雨芙靠在她娘的怀里哭得伤心,“娘,凭什么啊,大家都是谢家的女儿,凭什么大姐二姐她们都能进宫,就独独我得留在家中?”

    林姨娘叹息着拍拍女儿的背以示安慰,若搁以前,她心里一定是怒火中烧的。

    只是,现在不同了,谢家明显是想抬举儿子,儿子就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女儿哪有儿子重要?她是不会弄出什么状况让谢家的长辈们对儿子反感,给儿子拖后腿的。

    “乖了,忍忍吧,谁让你命苦托生到娘的肚子里,只是个庶女呢。唯有以后等你哥出息了,娘才能给你寻门好亲事了。”

    闻言,谢雨芙的哭声一顿,然后便扑进她娘怀里哭得更大声,心里却不住地想,她娘态度变了。她本就聪明,略一想,便明白了她娘的想法,心中忍不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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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殷慈墨问。

    “是的。”殷慈墨身后的管事毕恭毕敬地回答。

    就在这时,殷慈墨的嫡母蔡氏领着仆人迎面而来。殷慈墨行过礼后,蔡氏仅是冷淡地嗯了一声,便擦身而过。

    看着嫡母的背影,殷慈墨面无表情地站着,但眼中却划过一抹疑惑,那些药,没用么?要不然,嫡母看到她怎么会那么平静?

    因为自从她的一双嫡姐嫡兄死后,嫡母就不怎么搭理她了。有时看到她,眼中总会闪过愤恨。殷慈墨觉得,留着这么一号对自己有敌意的长辈,总是个隐患,所以让人在她的饮食中动了点手脚,不会要了她的命,但是嘛——

    只是今天殷慈墨看到嫡母,没由来的,她觉得浑身不得劲,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她一向都相信自己的直觉,当下二话不说,直奔她祖父的院子。

    “你说你觉得你母亲不对劲?”殷宪珂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锐利的眼睛不离她的脸,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似乎在评估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殷慈墨肯定地点点头,看着她祖父莫名的神色,她的心一跳,祖父似是对她有所不满了?

    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隐约明白了什么,当下一脸沉痛地说道,“祖父,我知道上回的事,是我做得过分了。只是再后悔也发生了,当务之急,得杜绝此事带来的不良影响。”

    最后,她轻声提醒,“而且今天可是陛下的寿诞——”

    殷宪珂沉吟良久,才叹息,“那回的事,你的确是做得绝了。既然你不放心你母亲,今天就别让她进宫了,让她在家养身子吧。”再怎么样,也得替她捂着这事。失去的已经失去,眼前的才是要紧的。

    而且慈墨这个孙女确实有几分本事,她的布局行程他都看了,那些计划都不错,若真能实施的话,将会有一个长足丰厚的回报。只是,他们运气似乎差了点,时运不济啊。

    “祖父英明。”殷慈墨笑了。

    “只是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和我商量一下,不许再自作主张!”殷宪珂沉声警告。

    “放心吧,孙女以后一切都听祖父安排。”

    ******

    当蔡氏得知祖孙俩书房的谈话,特别是那句‘上回的事,是我做得过分了’时,整个人懵了。

    她知道这些话都是真的,她心腹从她家老爷子的书房偷听到的话,假不了。

    蔡氏不傻,联系他们所说的话,自然明白他们所说的上回的事指的是什么。当下,蔡氏脸上似悲似喜,承认了,他们终是承认了。

    仅仅一瞬间,蔡氏便泪流满面。

    “夫人,你可得撑住啊。”蔡氏的心腹杨嬷嬷心酸地劝着,唉,这都是什么事啊,殷家从夫人认了殷慈墨做嫡女开始就变了,这女人真是个扫把星啊。

    蔡氏歇斯底里地哭道,“杨嬷嬷,你说这是为什么啊,韬儿雨熹是他的嫡孙子嫡孙女啊。竟然任由那贱女人杀害,这个家究竟还要不要纲常伦理了?”

    杨嬷嬷在一旁陪着抹泪,心道,恐怕在殷老爷子眼里,嫡不嫡庶不庶的都是他的孙,根本就没区别。如果要区别,恐怕就是能干的被重视一些,平庸的就得给能干的让路吧。

    蔡氏咬牙切齿地道,“还有那个贱人,韬儿雨熹会和她不对付,还不是因为她一个庶女捞过了界!没有一点规矩。她占了多少好东西,韬儿雨熹说几句又不会掉一块肉,她竟然就对他们下杀手了,呜呜。”蔡氏说到最后,竟然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哭了好一场,杨嬷嬷才擦着眼角,劝道,“夫人,别哭了,你要是哭坏了眼睛,小少爷和小小姐地下有知,一定会难过的。”

    发泄了一场,蔡氏的情绪总算有所平复,只是一想到惨死的儿女,眼泪又忍不住地往外流。

    好一会,蔡氏才缓过劲来,哑着声音问道,“嬷嬷,他们出发了?”

    “回夫人,是的,他们是辰时二刻出的门,奴婢估摸着现在应该快到紫禁城门了。”

    好,好,竟然你们不让我活,就别怪我拉着你们上死路!蔡氏眼中有一抹狠戾划过,面无表情地问,“我之前交待你做的那些事,都布置好了吗?”

    “夫人,这样会不会做得太狠了,后果可能会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啊。”杨嬷嬷一脸犹疑。

    看着自己的心腹到了这个时候还迟疑不决,蔡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以为我是意气用事破罐子破摔?别忘了先前小莲的话,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置我于死地的!争一争,或许还有一份活头。不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蔡氏的声音不泛凄苦。

    许是想起小莲的话,杨嬷嬷抱着蔡氏大哭,“缓娘啊,你咋那么命苦啊。”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让那些人好过!他们既然弄死了她的一双子女,让她没了念想,那就别怪她心狠,毁掉他们的希望。蔡氏诡异地笑笑,“别哭了,快去准备吧。”

    ******

    不管殷家各人的心思,谢家这厢已经出了门,三辆华盖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京城主道上。主道两旁,彩坊接连不断,连缀着彩墙、彩廊、演剧采台、歌台、灯坊、灯楼、灯廊、龙棚、灯棚无数,路径的寺观,大设庆祝经坛。

    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瀚哥儿从上了车,就没消停过,就差没整个人挂在马车窗口上了,一路上时时听到他小小的惊呼声,时不时还比划着什么,那副可爱的样子惹得众人发笑。

    今天是皇帝的万寿,紫禁城开门的时间是经过钦天监演算的,谢家一家子到达紫禁城的城门时,吉时未到,所以城门尚未打开。

    紫禁城门前及两侧宽阔的地坪已被清空,用以容纳等候进宫的朝臣世家们,两道上还站着卫兵。

    谢意馨一家子下了马车,一道惊喜的声音朝他们唤道,“瀚哥儿!”

    瀚哥儿倒醒目,一扭头,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胖表哥!”

    久不见面的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一块。

    想不到在城门口遇上外祖金家,和舅舅舅母表哥打过招呼后,谢意馨就好笑地瞅着那两只去了,两人抱在一起,就像胖土豆抱着胖萝卜。

    两人的丫环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着。

    谢意馨温声笑道,“瀚哥儿,快下来吧,没看到你胖表哥憋得脸都红了?”

    瀚哥儿一听,咕辘一声挣扎地滑下了地,“胖表哥,你没事吧?瀚哥儿又重了。”说到后面,小家伙竟然不好意思地对着手指,不敢看向小胖子。

    呼呼,小胖子喘了两下,一把抹掉额头前的细汗,豪气地挥手,“不重,一点都不重!谁说瀚哥儿重来着?”

    瀚哥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跑向文氏,不知问她要了什么,然后朝小胖子招手,“胖表哥,来,来,瀚哥儿有好东西哦。”

    小胖子看了一眼与自家大哥站在一处的表姐,眼中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那边,瀚哥儿再三催促,小胖子扬起一抹笑,吭哧吭哧地跑过去,“来了。”

    谢金两家人分成了三处,男人们站着的地方最靠近主道,年轻一辈站在下首,妇人们站在接近紫禁城的上首,三处人却又离不得远,形成三个角,将两个孩子围在中间。

    不断有人上来打着招呼,都由最外围的男人们应付着。再不济,还有漏网之鱼的,则由年轻一辈的男人应付着,反倒是妇人们最是清闲。

    “亲家,从卿兄弟俩最近老往谢府跑,真是麻烦你们了。”舅母沈氏对着文氏点了点头,然后便拉着老夫人亲热地说着话。

    “哪里哪里,他们是兄妹,正该亲香亲香。”老夫人脸上也是一脸笑意。

    谢意馨与金从卿离老夫人几个近,听了两句家常后,寻了个机会,谢意馨小声地问着,“事情怎么样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等着看好戏就是。”金从卿摇着扇子,直视前方。

    金从卿话尾刚落,后头就传来了一阵骚动,惹得不少人都往后头张望。

    “殷老头,你什么意思,欺负我蔡家无人了是不是?”一个长相粗犷的老头气势汹汹地质问殷宪珂。

    殷宪珂瞥了跟在后头的蔡氏一眼,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当下说道,“蔡老头,有事回去再说,别在这闹,难看!”

    “哦,你们做的事不难看,我说你们两句就难看?”蔡志新冷哼。

    “别怪我不提醒你,今天是坠下的寿诞,你还想闹的话就继续闹吧!”

    蔡志新一噎,蔡氏及时地扯了扯她爹的袖子,然后冲他摇了摇头。她预期的目的已达到,现在殷蔡两家闹起来,也不好看,暂且这样先吧。

    蔡志新一甩袖,冷哼一声,转而盯着殷崇亦说了一个词,“窝囊废!”

    殷崇亦眉头一皱,瞪了妻子蔡氏一眼。

    蔡氏委屈地红了眼,然后低下头,倔强地站着。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蔡氏冷冷一笑,窝囊废,可不是么?

    殷宪珂一直都在留意着自己的大儿媳,似要从她眼中看出她的想法来。

    而蔡氏的表现反让殷宪珂缓缓地放下了心,如果蔡氏一脸平静或者神色疯狂,殷宪珂无论如何都不敢让她一起进宫的。平静?谁知道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现在正好,会委屈,则代表着对他儿子还有感情还有眷恋,这样就会有所顾忌。

    “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别惹事,知道吗?”殷宪珂淡淡地说道。

    “是。”蔡氏低眉顺目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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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金从卿的小厮不知从哪钻了回来,谢意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表小姐,奴才打听到了,是殷家的事。刚才殷家的亲家蔡家带着女儿出现的,好像对殷家老头不满的样子,说话含含糊糊的,众人也闹不明白到底蔡家不满殷家什么。”那小厮口齿伶俐,噼里啪啦地就把事情说明白了,“要我说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偏你聪明!”金从卿敲了他一记。

    “不是啊,大少爷,你不知道,殷家的人早就到了。而且谁家不是一家子出动的,偏他家就落下了蔡氏这个作为主母的长媳。其中要是没什么蹊跷,谁信啊。”小厮接着说道,“就算刚才殷家的人说了,蔡氏比他们晚出门是为了等她娘家的父兄。奴才仍觉得怪怪的。”

    “好了,别嘀咕了,下去吧。”金从卿摇了摇头,便让那小厮下去了。

    “蔡氏也不是个简单的。”谢意馨道。

    “这样才有好戏看不是么?”金从卿微笑言道。

    “是啊。”谢意馨颔首,可惜终究不是殷慈墨的对手。不过她也没指望蔡氏能一下子就铲除了殷慈墨就是了。

    他们刚聊完,就听到有内侍高喊,“吉时到!”

    顿时,朱红色的城门洞开,从城门到大殿,一路上红毯铺地。紫禁城被太阳金色的光辉笼罩,显得庄严无比。

    所有参宴的人都迷瞪了一下,然后在内侍的帮助下,分成两排,依序进入。

    靠左道上走的是文武百官,右边走的是宗亲世家。不知怎地,谢意馨与殷慈墨竟然并排着走。

    本来能来参宴的贵女受到的关注就多,毕竟大昌朝里所有适婚年龄的女子中顶级条件的都在这里了。

    而且贵女中,又以作为京城四大美女之二的谢意馨与殷慈墨颜色最好,有意无意地,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就多。

    只见谢意馨一席朱红色锦锻长袍,裙摆曳地,质感十足,腰上披着一条素色帔帛。长袍用的是锁绣针法,针法细腻,图案用的是暗纹,低调而奢华。缓步走在朱红色的地毯上,大气又华丽。

    而殷慈墨则是身着丹碧纱纹双裙,腰执四合如意式大云肩,素云高髻上插眘精美繁复的步摇,步履优雅,给人一种美人如花隔云端之感。

    看到这个场景的众人都有一瞬间的恍然,以为排在最末的谢意馨之所以能上榜,谢家在其中占了一部分原因。

    哪里知道,才小半年,谢意馨竟然长开了不少。姿容气质看起来丝毫不比成名已久的殷慈墨逊色。

    谢意馨的美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美丽,如牡丹如芍药,不施脂粉,不染铅华,淡到了骨子里,也艳到了骨子里。只一眼,便夺人眼球,惊艳入人心。

    而殷慈墨的美,如朝花雨露,如雨如露,淡雅清新,与谢意馨截然相反。

    姿色上,两人各有千秋。只是谢意馨也明白,其实若将两人放在一起,因为殷慈墨的美看着没有攻击性,反而更招人喜欢。

    而谢意馨本人,容易让同为女性者升起防备之心。即使是那些女性的长辈们挑儿媳妇,也愿意挑殷慈墨这样的,颜色好,一看就是良家的。谢意馨美则美矣,一颦一笑,或喜或怒,容易将表情表达到极致。给人一种祸水红颜迟早会惹上麻烦的感觉。小小年纪都如此了,长开了,还了得?

    走动间,殷慈墨注意到一直与她并驾齐驱并不见半点怯场的谢意馨,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淡了几分。

    后面的贵女也惊异地看着两人,对不受殷慈墨丝毫影响的谢意馨越发地佩服。

    毕竟殷慈墨比较年长,又跟在周昌帝身边历练跟着一些官员打交道,身上难免沾上一些不怒而威的贵气,寻常贵女站在她身边,不自然的就矮上半截,风采不期然地就被其掩盖,浑身都不自在。

    可她们看到谢意馨却不会如此,该如何还如何,一举一动,张弛有度,尽显大世家贵女的风范。与殷慈墨站在一处,不但没被她的气势所压制,反而形成了齐鼓相当的局面,一个淡然飘逸,一个大气从容。更难得的是,她还如此年轻,比殷慈墨还小了近两岁。

    如果谢意馨知道她们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好笑的。毕竟她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而是掌了十年侯府大宅的主母,这样还压不住处殷慈墨的气势,太说不过去了。

    这一幕正好落在不远处某高楼的几人眼中,周昌帝站在上首,看着缓缓走来的两人,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与满意。

    小莲这步棋在猜测到殷慈墨可能是城煌庙里刺杀几位皇子的幕后之人时已经布置下去。

    殷慈墨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她总习惯在危机刚显现出苗头的时候将危机掐灭。

    寿宴设在南边的大殿,众人按照安排依次入座之后,便交谈起来。

    没一会,宴会便开始了。首先入场的是周昌帝的妃嫔,看着她们一个个仪态万千地出场,谢意馨随着人群向她们行礼。

    接着便是皇子们出场了,大皇子打头,领着后面一串儿的皇子出场。个个华服锦袍,龙章凤姿,尊贵之气尽显。

    谢意馨听着唱名,宦官念到五皇子君南夕之名的时候,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前几天奄奄一息的样子历历在目,谢意馨下意识地就想看看他好了没有。

    君南夕的目光一出场便隐晦地琐定在谢意馨的周遭。他仔细地观察了她的神色,发现她神态自然,丝毫没有半点颓废消极精神不济。他可不可以想象成,她这样,是不是并不抵触两人的亲事?君南夕贪婪地想。

    对上她的目光,君南夕双眼不由得更加柔和。

    撞上君南夕的目光,看到了他眼中明显的情谊,谢意馨有些不自在地捌过脸不再看他,盯着对面的柱子,极力地忽视发热的脸颊。

    见此,君南夕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两分。

    最后出场的是周昌帝,只听得净鞭三下响,然后宦官尖锐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百官跪迎!”

    殿内所有人都跪地高呼,“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昌帝坐上宝座后宣布平身,众人谢了礼才站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周昌帝坐在最高处,看着下首的众人,热闹喜庆的气氛让他很是满意。

    他甚至还从大臣带来的家眷中看到了几个半大的孩子清澈的双眼中对自己的孺慕之情。唔,那个好像是谢家的嫡子?不错。

    “朕少时登基,今日乃朕登基以来的第三十个生辰。这三十年来,朕不敢说为了这江山就勤劳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却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半分,未敢忘却先皇之遗志。”

    “皇上英明!”众人再拜。

    周昌帝拍了拍龙椅的扶手,继续说道,“大昌能有今日之国运昌隆,凝聚的不仅仅是朕一个人的功劳,亦有你们克勤克俭的辅助。在场的每一位,无论是在朝为官的男人,还是在内宅安治后方的命妇,皆是对社稷有功之臣,朕在此,欲与尔等共饮此杯!”

    说着,周昌帝竟然站了起来。一时之间,所有的人皆被其突如其来不同以往的言行所感动。

    周昌帝环视全场,不难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感动的样子,不由得满意一笑。

    这份开场演讲稿可是她的主意,殷慈墨的眼中划过一抹亮光,带着隐隐的得意,一闪而逝。当周昌帝的目光落在她这边的时候,她仍然是那副温良恭谨的样子。

    “臣等不敢!”众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大昌能有今日的国富民强,全赖皇上一代明主,文治武功——”

    “尔等不必谦虚。”周昌帝挥挥手,“这些年来,尔等的作为朕都看在眼中,做得好的,朕自然不吝赏赐,做得不好的,朕的惩罚亦不会手软。如今,朕的儿子们都大了,能为朕分担这江山的担子了。朕欲分封各王,为其择一良媛为妃。李德,宣旨!”

    语闭,李德手持圣旨,往前一步,高声念道,“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少时登机,至今已过数十春秋,可感上苍。朕之儿子皆已长成,大儿君临江聪慧敏捷厚德仁爱,特封安王。三子君景颐爽朗稳重德才兼备,特封景王。四子君沂钰机敏好学品性高洁,特封宁王。五子君南夕俊秀笃学雍和粹纯,特封晋王。六子君舒博封静王钦此!”

    “儿臣领旨,叩谢父皇。”众皇子跪谢。

    虽然众臣得到风声说万寿之际会分封各皇子,但仍被皇上的大手笔所震撼。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周昌帝一挥手,又拿出了几道赐婚的圣旨。

    众人忙正襟危坐,封王和他们有关系,却又不如赐婚一样息息相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阁学士蒋桐义之女蒋初蓝,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宜配景王为景王妃,钦此,谢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山东巡抚谢昌延之女谢意馨,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宜配晋王为晋王妃,钦此!”

    左霜配给了宁王,汤静尘配给静王,温家长子温凤和尚了君清溪,

    一连五道赐婚圣旨,砸得众臣头晕眼花,敢情今儿皇帝皇子妃位大放送不成?大臣们现在还不知道,皇帝的御桌上还有几道封侧妃的旨意,没有在寿宴上宣读,就等宴散了后才会下旨。

    谢家还好,早知道了会配五皇子,仪态要淡定从容一些。不,五皇子现在是晋王了。

    不像别家,被这窘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搅得心神失守,惊愕狂喜,神态不一而足。

    待众人把这消息回味一遍,反应过来后,看向谢家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晋王的情况,在朝中没有哪家是不知道的了。在他们看来,跛脚的静王都比短寿且注定无子的晋王强,至少汤家配了他,虽然没有上位的可能,但一世安稳富贵还是有保障的。不像晋王,哪天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些人的表情都被周昌帝与君南夕看在眼中,而谢家的淡定宠辱不惊,更让周昌帝满意不已,连君南夕见了,都觉得心头发暖。

    更有不少人在琢磨着周昌帝这几道赐婚圣旨的用意,包括谢意馨。

    从今天的举动上看,周昌帝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年迈,也看到了储位之争越演越烈。

    汤家乃直臣,配给静王,算是一种保全以及警告。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谢家配给晋王,又何尝不是一种保全呢?至少周昌帝在的时候,新帝未登基前,谢家都稳如磐石。至于之后,谁也说不准不是?

    分封皇子以及几道赐婚圣旨之后,宴会的气氛达到最高点,随后便是宴饮及歌舞的开始。

    首先是帝后对饮了一杯,这是周昌帝开宴后的第二杯酒,第一杯是刚才与众人同饮的,这第二杯与皇后同饮,份量不轻啊。

    秦家在这一轮赐婚中没有攀上任何一位皇子,让那些在心中嘀咕秦家是不是失宠了的人消散了不少异样的眼光。看来皇帝对秦家还是很满意的,皇后的位置不可动摇啊。也让不少人对秦家心生佩服,一个无子的皇后,能在后位上稳稳当当地坐了几十年,不简单。

    第三杯酒,周昌帝首先各敬了十大世家中硕果仅存的三位老家主,持礼公、秦国公、汤老尚书。

    十大世家之中,除此三家之外的其他几家家主心中都颇不是滋味,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若是他们的老爷子还在,自家的恩宠一定会更盛几分的。不说别的,至少在皇帝面前也能多得几分薄面。可惜啊可惜

    周昌帝敬了几位老爷子之后,便是与几位皇子对饮。

    随后,周昌帝时不时会与亲近的大臣举杯,顺便点评一下对方的能力品格什么的,以示荣宠。

    得到好评价的大臣们都脸上有光,直到宴散回去,走路都是飘的,不过这是后话了。

    而谢意馨的老爹是继几位皇子之后第三个与周昌帝举杯的臣子,期间被赞了一句品性纯诚。

    其他人羡慕嫉妒地看着,其中犹以殷家为甚。

    殷宪珂虽然表面上一片淡然,但心中确实是很不舒服的,眼神更是一片森然。他与谢持礼是一辈的人,比不上谢持礼他认了,可连他儿子都排在自己前面,真是岂有此理。

    谢昌延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个荣幸与周昌帝对饮,一脸的受宠若惊。

    谢昌延本人是有自知之名的,虽然他如今也官至二品,但他的能力在二品的官员内并不算突出,能走到现在,其中谢家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这回能排在前面与周昌帝对饮,并且得了个这么高的评价,极有可能是沾了女儿的光了。想到这点,谢昌延这个当爹的总觉得惭愧。

    谢昌延不知道,他身上有一种品格。他总觉得,人在其位,能力不行的时候,就多用品德去弥补,别总想着一些歪门邪道,这样无疑于自掘死路。

    正是这样的想法,让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所以在四十来岁的年纪能升至二品,他本身也是占了一大部分原因的。

    饮完酒后,周昌帝最后还说了一句,“朕知道明天便是持礼公的大笀,尔作为长子,可得好好操办一番。唔,还可在京中多呆两日,陪陪他老人家。”

    众人只觉得头脑翁的一声,惊呆了,这得多大的脸面啊,皇帝哪里会提前记得哪个臣子的寿辰?都是到了日子由贴身侍从提起了,才从府房里挑一两件礼派人送到府上聊表爱臣之心罢了。

    而且谢家有了皇帝的背书,明日持礼公府再热闹,也是名正言顺不过分的,到时嫡系也能聚一聚。

    若是刚才大臣们只是嫉妒谢家的话,现在却是赤、裸裸的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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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昌帝陆续敬了一些重要的大臣之后,然后微微转过头,朝李德轻声吩咐了什么。只见李德恭敬地听完,佛尘一扫,高声道,“请众位皇子亲贵及大臣献礼!”

    大殿内安静下来,歌舞都退了下去。众臣顿时来了精神,重头戏来了。

    殷慈墨也叹了口气,终于来了。其实按照流程,献礼是摆在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分封各皇子。献礼这一环节,不少臣子可谓挖空了心思准备的。就为了能在这环节里一鸣惊人,最好能让皇帝有个好印象,最好是能记住自己,就完满了。

    只是周昌帝大手一挥,很任性地改变了次序。真是计划搞不上变化,殷慈墨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头个献礼的是安王君临江,他献的是一把绝世长弓。长弓一拿上来,谢意馨看了一眼,虽然她也不咋懂这玩意儿,可却能感觉到这长弓很古朴大气,真的有些历史了。周昌帝是个文武双全的皇帝,据说年轻那时,他使长弓的技艺一绝。

    安王这份礼还真用了心了,谢意馨刚思忖完,便见周昌帝高兴地夸了安王一句,“好,安王不愧为朕之长子,挑的这礼物费心了,朕很喜欢,赏!”显然对这把长弓还是很满意的。

    接下来便轮到景王君景颐,他献上来的是一尊青花万寿纹尊。当这青花万寿纹尊被内侍小心翼翼抬上来的时候,惹来众人惊叹的目光。

    一米多高的青花瓷瓶,瓶口和瓶底的一圈都各写着四十八个寿字,瓶身共七十行,一百三十排寿字,总共约一万个“寿”字,因此称为万寿瓶。而且每个寿字都不相同,分别有着独特的含义,十分精巧。这么多的寿字,寓意“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祝福。

    “好好好!”周昌帝连连地大声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红光满面,兴奋之情一览无遗,显见这尊青花万寿纹尊也是极合周昌帝的心意的。

    周昌帝再问,“景王,这座青花万寿纹尊朕很满意。听说这一万个不同的寿字是你亲自写好了才让人烧制上去的?花了多长时间?”

    “回父皇,去年父皇万寿的时候儿臣就有这个想法了,那时就想着人赶制了出来送给父皇的。只是儿臣觉得这样做不够诚心,这青花万寿纹尊如何烧制的,是匠人的手艺,儿臣不懂,但写这些寿字,却是儿子能做的,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了。”说到最后,君景颐颇有点为难地说,“只是儿子驽钝,这些寿字竟然写了将近一年。”

    把玩了那青花万寿纹尊一把,周昌帝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难为你有这个孝心了。朕看了,上面的寿字,不止有古钵寿,还有天麟寿,这些都是极难找寻的字体。最难得的是你竟然找着了失传已久的成鼎寿,不容易啊,花了大力气了吧?”

    得了周昌帝的赞赏,君景颐神情更淡然了,不见丝毫骄矜之象,“回父皇,这些寿字是儿臣闲暇之余翻阅典藉写下来的,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反而让儿臣从中学了不少东西呢。”

    “好,谦逊不居功,你这样,朕很满意,赏!”

    谢意馨是个闲暇时会写上两帖的人,在书法这一块上比别人多了两分兴趣和兴趣。从那尊青花万寿纹尊被人抬上大殿后,她就一直仔细地盯着,越看越发地觉得它赏心悦目。

    君景颐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事,总能把它做得漂漂亮亮的,这回也不例外。只是他的老对手宁王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让他专美于前。再加上前几天因为屈晋涵一事被牵连,宁王会送什么来超越君景颐挽回周昌帝的印象呢?还有君南夕,会送些什么呢?

    谢意馨装作不经意地扫向两人,周昌帝赞扬君景颐,君沂钰神色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成竹在胸?而君南夕,谢意馨不敢细看,仅匆匆扫了一眼,只记得他脸上没有异样,不由得松了口气。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为君南夕担忧时,不由得失笑,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把他划入到自己的阵营来了么?

    罢了,都指了婚了,他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担心了就是担心了,没什么好矫情的。这么一想,谢意馨的神色更坦然了。

    接下来,轮到宁王献礼时,内侍高唱,“宁王,献上佛经一本!”

    宁王出列,“父皇,这是儿子亲手书写,又请高僧诵读百遍的经书,儿臣希望父皇以后都能龙体康泰,寿比南山。”

    周昌帝从内侍手中接过佛经,甫一打开,一股血腥味冲面而来,当下他的神色便凝住了,虎目看着宁王,眸色极深,“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看,不对啊,出什么状况了?谢意馨也从周昌帝眼中看到一丝震惊,一个大胆的猜测划过她的脑海,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儿子知道最近儿子惹父皇动怒了,您还差点气病了,儿子听闻后是又愧又悔啊。这本佛经,是儿子用了三天的时间写的,只愿父皇以后都能和顺安泰。”君沂钰跪在大殿中间,神色难掩愧疚。

    周昌帝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儿子,手上不厚的佛经仿佛重逾千斤,最终他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朕已经查清楚了,屈晋涵所做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过于自责。这本刺血为墨的血书佛经,朕收下了。不过以后你要好好爱惜自己,万万不能这么做了。唔,你母妃也恢复淑妃之位吧。”

    什么?血书佛经!众人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为宁王的大手笔所撼动。难怪宁王的脸色比之前苍白,十只指头还缠上了白纱布,他们先前还以为是前几日宁王受皇上训斥他母妃又被贬吃睡不好所致,现在看来,完全是失血过多啊,这孝心可感天地!

    宁王这一局打得漂亮啊,不但让他反败为胜,收买了不少人心,还得了圣心,谢意馨想。

    宁王送了这么一本血书佛经,刚才竟然只字不提,如果不是周昌帝说出来,他们恐怕都不知道。这样看着傻,却让周昌帝看到了他的诚心,而不是想以此邀宠。不说比说效果好太多了。

    而且看看他先前的几句话,完全将屈晋涵犯的错扛了下来,好一个勇于担当的宁王!这一回,定能让原本跟着他的人更死心踏地为他做事,而且也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人留下了一个明主的好印象。

    几句话,一本血佛经,就换来如此多的东西,好划算!谢意馨感叹,不过这些都是他该得的,一个肯对自己狠的人,任何回报都是可能的。

    “谢父皇!”君沂钰又实实在在地磕了几个头,才归队。对于落在身上的视线,像是无所觉般。

    骚动过后,内侍又高声道,“晋王献上佛珠一串!”

    “呈上来。”周昌帝道。

    内侍捧着托盘上前,一入手,周昌帝就感觉一股清凉之气沁入脑中,让人不由得一震,精神舒爽。只一点,便看出这一串佛珠绝非凡品。再定睛一看,这一串佛珠晶莹剔透,圆润饱满,纹理细密,古朴清幽的香气若隐若现。

    周昌帝毕竟见多识广,一下子便认出了这是绝品的南海神木做成的佛珠,当下神色更温和了,“老五,你送的佛珠朕很喜欢。”

    这明显赞扬的话,让众人一愣,摸不着头脑。

    这佛珠看着就很普通啊,甚至比上大皇子送的青花万寿纹尊,更别提三皇子献上的血书佛经了。难道这佛珠有他们看不出的特别的地方?

    众人巴巴地看着,等着周昌帝解惑,经过刚才血书佛经的事,大家都不敢小看这些平常的一两件事物了。

    “父皇喜欢就好。”君南夕道。

    赶紧给解释一下啊,众人们瞅着父子两人,急得不行。

    周昌帝看了一眼众人明显猫抓似的猴急样,好笑地解释道,“这串佛珠的材质是南海神木。”

    轰,南海神木?那串看着不起眼的佛珠,竟然是百年难得一见、千金难求、据说能醒神安神改善体质的的南海神木?

    众人见周昌帝顺手就把那串佛珠带到手上,又给了晋王例行的赏,赏赐并不出众,都有点摸不清头脑。都在心中猜测,皇帝这是对哪份礼物比较满意呢?

    倒是谢意馨对君南夕送的礼很满意,不高调,至少没有君沂钰高调。南海神木佛珠虽然珍贵,但比起君沂钰的血书佛经引起的轰动,又略低了一筹。但比君景颐君临江的礼又重上几分,这就行了。

    周昌帝坐在高台上,看着神色各异的皇子与大臣,暗自摇头,这几个儿子啊,做的都是表面功夫,哪有老五来得贴心啊。知道他有头痛症精力不济的人不少,可真正关心他龙体的人又有几个?

    在众人的心思各异中,后面的皇子已献完了礼。但有了前几位皇子送出的这么几件别致贵重且意义重大的礼物,后面几位皇子的风采完全被掩盖了。

    不过也没人在意就是了。毕竟周昌帝也老了,前面几个长成的皇子能力心性都不错,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根本就没后面几个皇子什么事,因为不用等他们长成,资源已被几个皇兄瓜分殆尽,小皇子们安份还好,不安份,估计下场不会太好。

    皇子献礼之后,便是轮到大臣们了。

    大臣们献礼可不是一个一个来的,这样的话就太耽搁时间了,大臣们按照品级划分,每一级都会一起献礼。

    只是低品级的官员太多,并不是每个人送的礼都有资格出现在今天的大殿之上的。九品至五品,每一级只有十件会呈于御前,这十件则由相关负责的官员甄选献上。

    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在这大殿之上送上自己精挑细选的一份礼物。

    这些官员们送的礼物五花八门,有自己得意之作,或者一些古玩玉器等。包括谢意馨的父亲,送的礼都是中规中矩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谢意馨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

    直至四品官员献礼的时候,谢意馨才打起精神。只见殷慈墨跟在温宁舒旁边与其他人一道站在大殿中间。

    内侍高声念道,“四品女官殷慈墨献上万年青一桶!”

    皇帝及众人都愣了,万寿宴上献植物盆景的,还真稀少。而且什么万年青?没听说过!

    “你说什么,四品女官殷慈墨献上的是什么?”周昌帝皱着眉道。他虽然不期待众臣的礼物,但也不能给他捣乱啊,周昌帝不愉地想。

    内侍硬着头皮说道,“的确是万年青一桶。”

    周昌帝威严地看向殷慈墨,淡淡地问道,“殷爱卿,这其中有什么说道吗?”

    温宁舒眼睛一闪,淡淡地看了殷慈墨一眼,然后微微侧身,让殷慈墨上前一步。

    这件事是她自作主张,并没有和自己提过,只说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温宁舒并不知道这礼物竟然会如此‘特别’。

    看来她这个小徒弟,很有自己的一套啊。

    殷慈墨面带笑容,淡淡地开口,“禀皇上,臣女送给皇上的正是一桶万年青,请皇上御览。”

    众人一听这名目,已大致猜到一些了。

    周昌帝点了点头,内侍忙将那桶万年青呈了上去。

    周昌帝细看,才发现万年青的叶子是玉制的,光这一点,就堪称巧夺天工。

    “这桶有字?”周昌帝问。

    “回皇上,是的,桶的底下绘的是大昌国的地图,上面标注着每一个行省。桶的侧面则刻着三品以上大臣的名讳,桶里面的是玉石珠子,每一颗珠子上都刻着一个君家子孙的名讳。”

    周昌帝更在那万年青的顶端上看到了自己的名讳。

    “这盆万年青,意寓一统万年!”殷慈墨铿锵有力地结尾。

    “好一个一统万年!”周昌帝拍掌叫好。

    一个皇帝,一个年老的皇帝,最忧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子孙能不能坐得稳这江山,能不能把这江山长长久久地统治下去。殷慈墨送的这礼,真的太吉祥了。

    “殷爱卿,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周昌帝和颜悦色地问。

    看着君臣两人的一问一答,最终周昌帝封了殷慈墨为三品女官。

    一份礼物,就能从四品晋级为三品,惹得其中一些臣子眼红极了。甚至连一些官至高位的大臣也有所波动,只有少数人一如继往的淡定。

    谢意馨淡淡一笑,现在殷慈墨如此高调,不同于前一世的高调,真的是被带无奈了吧?这一世,所有的计划由于谢家的介入均被搁浅,所有的计划与既得利益都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效果,也难怪他们会急了。

    现在皇帝正在兴头上,等他冷静下来,回过味来,就会想,你一介女官,满嘴的江山统治,是想做什么

    看着不卑不亢的孙女,殷宪珂满意了。他们殷家的子孙比谢家的出息多了。

    蔡氏看着站在宫殿中间与皇帝对答如流似无畏似淡然的殷慈墨,冷冷地笑了,笑吧得意吧,没多少时间了,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谢意馨视线落在君南夕的方向,她可没忘记上一世,他们俩可是夫妻,面对殷慈墨,她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让谢意馨意外的是,君南夕似乎对散发着光芒的殷慈墨毫不关心,只专心致志地和身后的皇弟说话?

    这出乎意料的情形让谢意馨一愣,呆呆地想,他对殷慈墨是真不在意还是装的?

    “五皇兄,不远处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姐在看你。”八岁的君熹仪提醒。

    什么念头一闪而逝,君南夕下意识地回头,见到他的姑娘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一笑,目光柔和地看回去。

    谢意馨与他对视了一会,他的目光仍然不躲不闪,丝毫不见尴尬。又过了一会,谢意馨败下阵来,默默地转过头,咱是姑娘家,脸皮没他厚是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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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不看他了?君南夕顺着谢意馨的侧脸看过去,发现她的视线正落在殷慈墨身上,一副很兴味很专注的样子。

    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君南夕皱着眉想,舍不得责备她,只好淡淡地扫了殷慈墨一眼。眼中带着了然,此人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淡然不为外物所动,由今日的表现可观其内里,确是个张扬狂妄的女子。

    比较一番,还是他的姑娘好,表里如一,活得真实。

    就在君南夕走神的时候,殿内已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内侍高声念着世家所献的寿礼,一波接一波。

    “殷家献上——”内侍高亢的声音像被捏住了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

    内侍的表情太过吃惊,以致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原本轻声交谈的人都停止了交谈,想看看出了什么事。

    “说清楚,殷家到底献上什么了!”周昌帝威严地说道。

    殷家众人心中都有种不好的预感,很想抢过内侍手中的礼单,看看到底出什么纰漏了。

    “殷家献上——”内侍结巴了一会,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快速地说出了答案,“献上鸣冤玉牌一枚!”

    静,整个大殿静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闻。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蔡氏身后一个叫小莲的婢女在一个隐晦的角度推了她一下。蔡氏醒悟,忙从座位上站起来,闪过了殷慈墨反应过来想拉着她的手,快步来到殿间,一跪,“皇上,臣妇有冤,请皇上做主!”

    殷崇亦的心一跳,当下面色一冷,斥道,“蔡氏,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昌帝皱眉,对搅和了自己万寿的人有着深深的不喜。

    这时众人反应过来了,不少人嘲讽地看了殷家人所在处一眼,见他们均是铁青着脸,不由得快慰一笑,叫你狠狠踩着我们高调!然后俱目光灼热地看着蔡氏,想知道到底有多么大的冤屈,能使她冒着搅和万寿节的罪名都要诉说。

    殷慈墨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大殿中间的嫡母,指甲狠狠地掐在手心上,她就知道这个死女人会给她出状况!果然不出所料。

    而此时,谢意馨与金从卿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不料这一幕被一直关注谢意馨的君南夕看在眼中,眉头微微皱起,没多久,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笑意中有释然。这是他参与晚了的属于她的生命历程,他虽遗憾亦要接受。看以后罢,她以后的每个春夏秋冬都将由他陪着。这么一想,君南夕还有什么不满呢?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说我胡说八道了?”蔡氏跪在那,冷冷地道。

    殷崇亦顾不得什么,当下几步到了殿中间,跪下道,“皇上有所不知,臣之贱内自从一双嫡子嫡女去了之后,精神就不太正常了,今日估计又是发病了,臣这就领她下去。失仪之处,还望皇上怒罪。”

    “我精神没有问题,脑子也很清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蔡氏口齿清晰地反驳,“皇上,我要告殷慈墨杀害嫡兄嫡姐之罪。”

    殷崇亦脑门青筋一跳,“蔡氏,我看你真的是脑子不清楚了,大家都知道韬儿雨熹是那天出了意外去的,谁也不想这样!我也知道你这当娘的难过,我是他们的爹,我也一样难过。但你得接受现实,总不能因为三个孩子一起出去,韬儿雨熹意外去了,就怪到幸存下来的墨丫头头上!”

    而此时殷慈墨亦眼眶微红,慢步走至蔡氏身边,然后跪了下来,“母亲,别闹了,乖啊。我知道韬弟和雨熹妹妹去了你很伤心难过,以至于精神恍惚失常。母亲,求你别这样了,你这样,我难受。就算韬弟和雨熹妹妹地下有知,也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思念成疾的。”

    “母亲,你别这样,好吗?沈大夫说了,只要你静下心来养病,能治好的。真的。你放心吧,我记在你名下就是你的女儿,我一定会孝顺你的,连带着韬弟和雨熹妹妹那份。”

    说到最后,殷慈墨竟然情不自禁地抱着蔡氏,泪如雨下。

    不少命妇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红了眼眶,情感上已经偏向了殷慈墨。而且殷慈墨刚才也提到了沈大夫,证明她所言非虚。

    殷家大家长殷宪珂从意外发生至今一直是沉着脸看着这一出闹剧,没有出声。此时孙女的表现,让他严肃的表情松了松。

    当事人中,唯独蔡氏不为所动,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卖力表演的殷慈墨,“我没病,我清醒得很,而且这世上的道理不是由你们殷家说了算的,我有病没病也不是你们一张嘴就能下定论的。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请太医来给我把脉。”

    蔡氏的声音很淡,给人一种无所畏惧的感觉,而且逻辑清晰,神态自然。众人见她的神态也不似殷崇亦两人所说的精神失常,看着正常得很。

    闻言,殷慈墨的心一沉。

    “还有,请不要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种心狠手辣丧心病狂的女儿。我真后悔当初没在你出生的时候一把掐死你,那样我的一双儿女就不会死在你手上了。”

    殷崇亦见她字字句句针对他的女儿,不由得跳脚,“蔡氏,我说了,韬儿雨熹是死于意外,而不是你臆测的那样,所以别怪到墨丫头头上!”

    殷崇亦换了口气,又说道,“我知道你一向对墨丫头不满,但这不是你栽脏陷害的理由。还有,家丑不外扬,你有什么不满的,大可回家说去,用不着在此摊开来让别人看咱们殷蔡两家的笑话。”

    这是拿蔡家来威胁她了?蔡氏瞟了他一眼,然后歉意地看向她爹位置所在,却见她爹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一脸的担忧。

    爹,对不起,蔡氏难受地捌过脸,仅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收敛了外泄的情绪,“你不必拿我娘家来威胁我,从我的一双儿女死了之后,我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今天,我是一定要为我的儿女讨一个公道的!”

    “而且,回去说?真回去了,我还能有命在吗?”蔡氏面色凄凉地说了一句。

    殷崇亦气急败坏地道,“蔡氏,你胡说八道什么,把殷家当成了龙潭虎穴不成?”

    “可不就是龙潭虎穴么?”蔡氏擦干了眼角的泪,淡淡地反问。

    “如果真是龙潭虎穴,你嫁进殷家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年怎么能一直安然活到今日?”殷崇亦这话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蔡氏笑了笑,“殷崇亦,我是不是胡说,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说完,她似是像是想起什么,恍然道,“或许你也不清楚,但管着内外大小事的公爹大人一定清楚。”

    最后一句让殷崇亦大惊,立即转过头看向他爹,只见殷宪珂老脸紫红,似是被气得不轻。

    众人哗然,看向殷宪珂的目光中透着好奇与鄙夷。管着内外大小事?殷老爷子?一个大男人?真是匪夷所思,他们还真没见过如此与内宅媳妇争权的公爹呢。莫不是想权力想疯了?唯独几位老爷子,淡然处之,似乎这事对他们来说并不新鲜一般。

    反倒是殷慈墨见了蔡氏这种态度,若有所思。蔡氏这是豁出去了,这样的话一出,谁还敢把女儿嫁进殷家?当家主母,连个掌管内宅的权力都没有,太,太扯了。殷慈墨看着她祖父,不由得叹气,先前她就提点过,有些地方该放手的就得放手,只是他听不进去,唉。

    仅一会,殷宪珂便恢复过来,只见他目光森然地喝道,“胡说八道!不断地揭夫家的短泼夫家脏水,你们蔡家的女儿,果然好教养!”

    蔡氏厉声说道,“我蔡家的教养,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你们殷家以庶代嫡,扰乱纲常!不仅如此,你们还纵容那贱人残害手足。就这两点,我真怀疑,有机会你们殷家是不是想取君家而代之?!”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狠,够狠,蔡氏这一番话一下子就将家事上升到谋朝篡位的高度。而且这还不是信口开河的话,如果蔡氏所言不假的话,从殷家目无纲常连子孙手足性命都可不顾这两点来说,还真有可能发生。蔡氏这招够狠啊,真怀疑她是殷家的媳妇吗?说是殷家的仇敌都不为过吧?

    蔡氏语闭,连周昌帝的眼神都变得锐利了,如刀锋一般扫过殷家众人,似乎要看看他们是否真有二心,若有便毫不留情地屠杀之。

    殷宪珂气得说不出话来。

    殷崇亦气急败坏地道,“蔡氏,你给我闭嘴!”

    蔡氏看到众人这种反应,心中痛快无比,垂下的眼睛眸光一闪,这些话都是她与小莲商量后的说辞,果然让殷家方寸大乱了。好,好哇!

    其实小莲有问题,蔡氏不是不清楚,但她不在乎!她能隐约猜测到小莲背后那人的目票也是殷家,背后那人在利用自己打击殷家,自己又何尝不是借她的力来达到这目的呢?殊途同归而已,不存在谁利用谁的问题。

    谢意馨看着殷家众人如乌云密布的表情,特别是殷慈墨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暗自猜测:走到这一步,殷慈墨是否有后悔过自己之前因太过谨慎,以致弄巧成拙把小事搅和成了大事?

    小莲是她安排在蔡氏身边的一枚棋子。殷家有今日之祸,有一半原因是拜小莲所赐。

    小莲这步棋在猜测到殷慈墨可能是城煌庙里刺杀几位皇子的幕后之人时已经布置下去。因为谢意馨知道殷慈墨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她总习惯在危机刚显现出苗头的时候将危机掐灭。

    这么做好处是防患于未然,以极小的代价处理了隐患。但也有个坏处,就是极有可能把本来只是极小的麻烦整成大问题,就如同现在一般。

    本来嘛,嫡兄嫡姐不听话,扯后腿,打压一二便是。自己手段多,总有把他们打疼的时候,只要疼了,就知道收敛了。自己连致他们于死地的手段都有,打压的手段就更不用提了。

    而殷慈墨一上来就用了釜底抽薪这一招,根本就不顾念手足感情。这样做,绝了后患之余,未免让人感到她太过狠辣绝情。

    要知道,大家族里,谁家没有几个不争气的东西?

    如谢意馨她二叔,上一世闯出了多大的祸,今生也有犯错的苗头,但谢意馨却没有致他于死地的念头,想方设法来限制约束他。虽然他犯浑的时候,谢意馨真的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只是这也是想想而已,如果他真的犯了错,只要不是致命性错误,不到非舍弃不可的地步,谢家都会捞他一把。最多是事情结束之后断了他的前程,绝了他闯祸的可能。这就是大家族的做法。

    所以谢意馨猜测她一定会对她嫡母动手的,或许不是要蔡氏的命,但至少会绝了后患。小莲就是那时候去到蔡氏身边的,小莲有一手好医术,进去后果然发现了她的饮食有不妥的地方。里面放了一些东西,容易让人神智混乱,一受刺激便容易发疯。

    进去前,谢意馨就和她说过,让她进去后一心为蔡氏考虑,偶尔呢,在蔡氏面前提提殷慈墨是如何幸福如何意气风发的便行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母亲失去孩子后的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了,还有那亲者痛仇着快的不甘。小莲进去之后,谢意馨便不让人联系她了。直到行动前,才又联系上的。

    殷宪珂深呼吸了几次,才把胸口的怒气压了下去,一脸从容镇定地朝周昌帝看去,拱手弯腰,“皇上,还请不要相信蔡氏的一派胡言!我殷家对皇上,忠心可表,日月可鉴,若有二心,必让我殷宪珂死无葬身之地。”

    “殷爱卿的忠心,朕自然是相信的。”周昌帝沉着脸,让人看不出情绪,是真信还是假信,有待商榷。

    “老臣谢过皇上的信任。”殷宪珂行了个大礼,“只是这蔡氏今日扰乱皇宫,请皇上允许我将其带回殷家另作处置。”

    闻言,谢意馨挑眉,这殷老头打得好算盘,只是事情会如他的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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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宪珂话一出,便有人嗤笑,这殷老头是被打击傻了还是怎地,蔡氏都拿出鸣冤玉牌了,再怎么样皇帝都得听听她的冤情的。他以为他那张老脸能比太祖的鸣冤玉牌值钱?

    闹到这一步,君景颐微皱,有点怀疑暗地里与殷家的合作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了。本来殷家很适合作一颗关键却又不惹人注目的棋子,之前也表现得极好。只是在他确定与殷家合作之后,所有在他看来都是可行的,而且应该能获得丰厚回报的计划。实施起来,却犹如被老天诅咒了一般,显得困难重重,特别是这小半年,犹为明显。

    眼前这一出,不管结果如何,殷家的声誉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一个世家,最重要的,莫过于声誉了。它是凝聚人才的向心力,如果声誉被毁,吸引不了人才,那么这个家族也差不多要走下坡路了。一想到此,君景颐都有点想放弃殷家了。可是一想到要舍弃智计百出的殷慈墨,他还是觉得不舍。

    “本来这是你们的家事,朕也不想管太多,但她既然拿得到了太祖的鸣冤玉牌,那朕就姑且听上一听。”周昌帝转过头来对蔡氏说道,“蔡氏,你说殷慈墨谋害你一双儿女,可有证据?”

    “如果没有,便速速退下,否则,休怪朕赐你一个诬陷之罪。”

    周昌帝刚说完,便有人小声地劝蔡氏,“妹妹,你三思而后行啊。须知如今的殷慈墨已经算是朝庭命官了,而不是记在你名下由你打骂的庶女了,你现在的做法相当于控告朝庭命官,弄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的啊。”

    这时,殷慈墨也附和地拉着蔡氏的手往座位上走,“母亲,皇上的意思是答应了不追究这事了,你就别闹了,女儿没做过的事,你如何找得到证据?若是你怕祖父怪罪,回去女儿和你一起求情就是了。”

    蔡氏甩开殷慈墨的手。

    “母亲?!”殷慈墨叫道,神色仿佛对她的执迷不悟失望了一般,不住地摇头。

    “禀皇上,臣妇不是那等信口开河之辈,证据,臣妇自然是有的。”蔡氏恭谨地说道。

    闻言,殷慈墨莫名的心一紧,随即一松,她刚才已经把蔡氏有可能找得到的蛛丝马迹都抹掉了,她不信蔡氏手中能握有什么重要的证据。

    “哦,什么样的证据?”周昌帝沉声问。他此时也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千月楼的猜猜猜,如果蔡氏能证明她的一双儿女确实为殷慈墨所害,那么这是否间接证明了殷慈墨与那些个黑衣人有某种关系?

    一想到那群身份未明却武力高强的黑衣人,周昌帝便神色凝重。

    “皇上可还记得那次几位皇子在城煌庙附近遇上的黑衣人?”蔡氏问。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他的几个儿子差点就交待在那了,他忘了什么都不可能忘了这一茬!

    蔡氏此言一出,大半的人神情都专注起来。

    毕竟好些家族的子孙们在那次或多或少都有些死伤,这些子孙都是家族最有前途的苗苗,折损一个都叫他们心痛不已。现在想来,他们对那些黑衣人仍然恨入骨髓。此时听蔡氏的意思,似乎那些黑衣人的幕后主子正是殷慈墨?

    周昌帝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臣妇的两个孩子正是死于这些黑衣人之手,臣妇对他们是恨之入骨,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追查他们的下落,幸得老天开眼,臣妇手下不负所望,捉到了一个。”

    众人对她的话并不十分信。以她的能力,要捉到黑衣人,并不容易,要知道先前皇上下令,都捉不到他们。而蔡氏又何德何能,如果不是她手上有一支让人不可小窥的力量便是有人在帮她。

    只是此时此刻,大家都选择性地忽略这个问题。他们此时只是想知道,蔡氏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殷慈墨听到蔡氏说的是人证,而不是物证,殷慈墨心中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谢意馨秀眉微皱,看着殷慈墨若有所思。”怎么了?“旁边的汤静尘问她。

    谢意馨摇头,并不答。从刚才谢意馨就一直在观察殷慈墨的神色,按理说,听到有人证,她应该更加紧张才对。可是情况却恰恰相反,她能感觉到殷慈墨突然地,全身的压力莫名一松,究竟为什么呢?

    “你确定你捉到的那个与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要知道那些黑衣人一旦被捉,全部都自尽了,你捉到的这个凭什么是例外?”殷崇亦步步紧逼地反问蔡氏,“莫不是你为了诬陷墨丫头诬陷殷家,随便找了一个人就说是黑衣人吧?”

    殷家的人不傻,不管这事与殷慈墨有没有关系,此事都要否认到底。

    要不然想到那些死在黑衣人手下的仕族子弟,再想到他们背后的势力,一旦报复起来殷崇亦一想到那情形,便不寒而栗。

    “你放心,我既然说得出,就能拿得了证据来证明他与黑衣人确实是一伙的。”蔡氏一字一顿地说道,“皇上,请允许臣妇让人把他带上来再说。”

    “准!”

    那黑衣犯人是由四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押上来的,整个人昏迷着。

    蔡氏解释道,“为了预防这个人自杀,我们的人一抓到这人就卸了他的下巴,取出了藏在牙齿的毒药。并且每日都给他定量喂食一碗草药,确保他只有说话的力气,才没让他自杀的。皇上若要审讯他,只需泼他一盆清水,他自然就会醒来。”

    周昌帝点点头。

    “现在我们来证明这黑衣犯人和先前的黑衣人是不是一伙的。大家都知道,先前被捉的那些黑衣人肩胛骨处刻有兰花印记吧?”

    不少人点头,有兰花印记的事他们隐约知道,只是长什么样的,他们就没几个人见过了。更何况事隔那么久,就算见了也忘得差不多了,光凭这个,恐怕难以说服众人啊。

    “大家看,这个黑衣人的肩胛骨处,也刻了一朵兰花。”蔡氏示意一下,便有侍卫动手。

    只见嘶的一声,黑衣犯人的上衣被撕开了一些,露出的肩胛骨处确实有一朵繁复的兰花。

    就知道他们最有可能因为这个而暴露,殷慈墨叹气。

    接下来,蔡氏没有说话,把这一切都交给了周昌帝。

    周昌帝凝视着那枚兰花印记,唤了一声,“刑部侍郎,你看看。”

    刑部侍郎孔佩金出列,手拿着几张图纸。孔佩金的手脚还是挺利索的,从一听到那兰花印记时,他便让人回刑部将先前从黑衣人身上拓下来的图纸拿来。

    只见孔佩金前后左右对比一番后,朝皇上肯定地点点头。

    殷崇亦的心一紧,道,“皇上,这样子做不得准吧?万一之前有人照着这个印记刻在身上,咱也不能因为一个印记,就把他当成了那伙黑衣人吧?如果他胡说八道,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殷崇亦,你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们刑部泄露么?我告诉你,自从这兰花印记拓下来,就好好保存在我们的刑部了,看守也是最严格的,绝无外泄的可能!”刑部侍郎生气地说道,“你别因为自己心虚就想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这样做只会显得你更心虚!”

    他最恨别人质疑他的能力以及刑部的能力了,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而且你自己不会看啊,新刻上去的和以前刻的能一样么?这兰花印记刻在这皮肤上以我的眼力来看,至少有五个年头!这个人与前面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九!不信的话大可叫太医来鉴定一下。”

    殷崇亦语塞。

    周昌帝果然召了一个擅长外伤的太医上来,那太医一看那刻在肩上的印记,便断定至少是五年前刻上去的。

    此人的身份已被证实,确实与那些黑衣人有关系无疑。

    “来人,把他泼醒!”周昌帝吩咐。

    那黑衣犯人被泼醒后,看到大殿那么多人,有一瞬间的迷茫,只是很快便清醒过来。他浑身无力,为了让他能好好说话,李德很有眼色地着人搬来了一张椅子让他瘫在上头。

    “朕问你,五月份城煌庙那次刺杀,你可有参与?告诉朕,幕后主使是谁?你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那黑衣犯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先前押他上来的人踢了他一脚,“没听到皇上问你话呢!我劝你还是老实配合得好,先前你不也是硬骨头嘛,最后还不是招了。现在只是让你复述一遍先前承认的事情而已,难道你还想再吃一回苦头?”

    黑衣犯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谢意馨有点紧张了,毕竟他们这边牌都打出去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就在此时,殷慈墨问,“皇上,此事事关臣女,臣女能否和他说两句话?”

    这个请求并没有不合理,遂周昌帝一挥手,准了,“准!”

    “你看着我——”

    那黑人原本低着头的,此时却听话地抬起头,注视着她。

    殷慈墨目不转睛地看着黑衣犯人,缓缓地说道,“照实回答皇上的问题,不得有一丝隐瞒包庇知道吗?你放心,这是皇宫大殿,最是公正严明不过的了,没有人敢屈打成招的。”

    那黑衣犯人听到最后,竟然呆呆地看着殷慈墨。

    “皇上,臣女的话说完了,您可以继续审问了。”殷慈墨说完,退到一旁。

    “朕问你,五月份城煌庙那次刺杀,你可有参与?告诉朕,幕后主使是谁?你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周昌帝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啊啊啊,我的头好痛啊!是他,是他,指使我的人是他!”黑衣犯人通红着眼指着一个人大叫着。

    “我?!”被指着的那人大吃一惊,瞬间被吓得屁股尿流,跪在地上,“皇上冤枉啊,臣没有,臣真的没有哇。”

    “你确定是他?”周昌帝问。

    “不是他,不是他,是谁——”犯人抱着他的头,眼神疯狂,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然后又指了一个人叫道,“是他,就是他!”

    可一会,他又大叫道,“不,不是,不是他,是谁?!”

    看着那个疯狂找寻什么的犯人,殷慈墨眼中划过一抹遗憾。可惜了,当着众人的面,她不敢有太大的运作,如今只是诱导出了先前给他下的一些暗示而已。要不然,她就能将计就计,除掉一两个劲敌也好哇。

    此时众人也看出那犯人不对劲了。

    他这是疯了?谢意馨的心一沉,她料到了所有的情况,独独没有料到会是如此这般。谢意馨把前前后后的过程想了一遍,若说有什么不妥之处便是殷慈墨与他说话了,可谢意馨回想她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难道殷慈墨还会某种秘术不成?

    “疯子,这是疯子!”有人叫道,“赶紧把他捉起来!”

    “太医,看看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周昌帝道。

    那个犯人很快便被制住了,几名太医轮番上阵,一致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犯人心智混乱,疯了。

    犯人疯了,此事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什么啊,竟然找了一个疯子来做证人。”有人抱怨。

    随后,那黑衣犯人自然被押了下去。

    “不,他不是疯子,他怎么可能是疯子?进宫前他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疯?!”蔡氏失落地跌坐在地喃喃自语,满眼的绝望,可当她目光触及殷慈墨的时候,她突然跳了起来,指着殷慈墨骂道,“是你,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你怕我揭穿你,对,一定是这样!”

    殷慈墨无奈地说道,“母亲,别这样好吗?你不能老是因为一些风吹草动就怪到我身上来,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经过刚才的事以及宴会以来殷慈墨一如既往的态度,众人心中其实已经偏向殷慈墨这边了的。再加上蔡氏再怎么说也是殷家的媳妇,她这样闹,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都很难被人打从心底里接受。

    “苍天不公啊,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骗人的!骗人的!”蔡氏哈哈大笑,没一会,却笑出泪来,“既然老天爷你不开眼,那你就把我这条命也收去吧!”说完,蔡氏迅速地冲向了旁边最近的石柱。

    “不好!”

    “不要!”

    人群惊叫,反应快的人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袖,可惜蔡氏一心求死,拉她的人只撕下了她袖子的一块布料。

    只听见砰的一声,蔡氏倒地不起,血流如柱。

    旁边的一男子迅速地走到她旁边,伸出手,“还有气,太医,快来!”

    蔡氏艰难地转过头,“我以,我的性命,诅咒,殷慈墨所出的孩,孩子,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说完这句,蔡氏眼睛定定地看着殷慈墨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殷慈墨不舒服地后退了一步,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凉意。

    谢意馨叹息地看着这一幕,进宫之前,蔡氏便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可惜,她没能亲眼看到殷慈墨以后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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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名太医迅速上前,可是每一个人都摇头,还没等最后一个太医把上脉,蔡氏便去了。

    大殿一片寂静,更有不少贵女脸色发白,神色惊惧,甚至有人在小声地哭泣。

    大昌国笃信道教,许多人对诅咒誓言这一类的还是很信的。

    只是她们不明白,这对母女究竟有多大的仇怨,竟然走到这不死不休的一步。

    殷慈墨对她嫡母有没有恨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态度一直都是恭谨有加的。看着似乎是蔡氏误会了殷慈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她对挂在她名下的这个庶女可谓恨之入骨,竟然不惜一命,只为咒其一生,太可怕了!

    而一些臣妇更是若有所思,她们不像男人,做什么事都要讲求证据,她们的判断更为感性一些。她们相信,但凡有一线希望活着,没有人愿意去死,除非那个人真的看不到半点活路。

    蔡氏的举动更贴近符合她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一些,孤注一掷之后,回不了头,回头也是死路一条。

    当然,纵观整个事件,不排除蔡氏被人耍了的可能,有人给她提供了一个疯了的证人!但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如果一个人只有唯一的一次机会,她不会那么草率,一定是慎之有慎的,绝不可能出现如此明显的漏洞。

    而且无风不起浪,殷慈墨绝非她表现得那么无辜。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佐证了他们的猜测。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空档,一名婢女来到蔡氏尸首旁,似是失神般地呢喃,“夫人,你走了也好,也好,总比回去后被那些人害得体面不存再死去得好。至少现在清清白白,他们不敢把那些脏的臭的往你身上泼。”

    殷崇亦浓眉冷抽,大喝道,“贱婢,你胡说什么?!”

    “老爷,你知道夫人的饮食被人动了手脚么?你知道那药夫人吃多了会发疯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奴婢我胡说?我倒希望我是胡说的,那么夫人便不用绝望而死了。”

    “不,也许这些你都知道,甚至连这一切是大小姐做的都知道,所以你不必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老爷,你如此回护大小姐,置发妻与儿女死于非命而不顾,难道午夜梦回时,你都不曾有半点不安么?大小姐是你的女儿不假,可夫人是你的发妻啊,还有韬少爷和雨熹小姐,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儿女吗?为了大小姐一人,你便要不顾妻儿的性命了么?”小莲一脸悲愤地反问。

    谢意馨讶异地看着这一幕,小莲的身份,似乎不止是一个下人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一个下人,到了蔡氏自戕那一幕,就该止了。

    “贱婢,你再胡说,我就打死你!”殷崇亦青筋暴怒。

    “爹,别为了一个贱婢动怒。”殷慈墨拍拍殷崇亦的背,劝了一句,然后转过头对着小莲,冷若冰霜地说道,“小莲,你太放肆了,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下人敢如此质问主子的。你连一个下人最基本的素质都没有,难怪说出一套一套全是污蔑主子的话来!”

    小莲道,“大小姐,你不必急于从根本上攻击我进而推翻我刚才的话。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我只希望大小姐日后不要恶鬼缠身得好。”

    殷慈墨心中冷哼,那些人活着的时候她尚且不怕,更何况死了?

    “老爷,你不必喊打喊杀的。这话说了出口,我便没想过要继续苟活下去。但夫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吐不快。如今也算是报了恩了,夫人,小莲这就来陪你了!”说完,小莲一提裙摆,准备效仿蔡氏朝最近的柱子撞去。

    “不好!”有人惊呼。

    有了蔡氏的前车之鉴,小莲的自戕没有得逞,她被离得最近的侍卫一把制住,被救下后的小莲跌坐在地上不住地抹泪。

    人群中有不少人称其为忠仆的。

    看着这一幕,周昌帝震怒。宫中自戕本来就是大罪,况且还是在他的万寿节上死人,这是多么晦气的一件事,等于触他的霉头一般。这样的事还差点就发生两出,他如何能不怒?

    “混账,你们把皇宫当成了什么地方?化人厂吗?”周昌帝实在是太愤怒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殷宪珂跪在地上,“皇上熄怒,都是臣治家不严管教无方,才致今日有污圣听。”今日之事,对殷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殷家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元气了,殷宪珂苦涩地想。

    “对,就是你无能!才会让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搅和朕的万寿宴!”周昌帝真是太愤怒了,当场砸了一只杯子,然后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丝毫不顾殷宪珂一个开国老臣的身份。

    殷宪珂跪在那里,死死地咬着牙根,低下的头,双眼目露凶光。

    他心中恨死蔡氏了,恨不得当场将其鞭尸!就是因为她,才害得他今日在皇帝和一干老家伙死对头面前丢尽了老脸。还有殷慈墨,办事也太不牢靠了,竟然会出现这种漏洞!殷宪珂愠怒地想,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免怪罪一向倚重的大孙女。

    “你们殷家至今日起为官的全部降一级,然后罚奉三年,殷家的媳妇日后都不得在宫中宴席出现!没事最好也不要随便进宫请安了。”

    殷家众人心中突突地听着皇帝对殷家一项又一项似没完没了的惩罚,个个面如死灰。

    整个家族在朝为官的全部降一级啊,这得耗费多少资源以及整个家族努力多久才能弥补回来啊。还有,殷家的媳妇日后都不得在宫中宴席出现,仅这一条,圈子里谁家还敢把女儿嫁进这注定没有出头之日的殷家来?

    不能随便进宫请安的话,宫中昭仪那边估计也使不上力了。要知道后宫与前朝一向都有紧密的关系,殷家前朝有损,估计后宫中昭仪的地位也难稳,日子要不好过了。

    今日殷家真是损失惨重,不少人幸灾乐祸地看着。

    殷慈墨握紧了拳头,低垂着眼眸暗暗发誓,等着吧,今日你们加诸在吾身上的一切,他日我殷慈墨定当加倍回报!

    “臣,领旨,谢恩!”遭此重创,殷宪珂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谢意馨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看向蔡氏停尸所在处,她这样,以自己身死换来了皇帝对殷家的惩罚,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蔡老爷胆战心惊地听着皇帝一项项宣布的对殷家的惩罚,良久,才发现蔡家没有被波及,不由得在心中大呼庆幸。

    “父皇,您别生气了,为这种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高位上,君南夕劝道。这种时候,也只有君南夕敢开口与周昌帝说话了。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难掩担忧,总算是勉强地压住了心中的怒意。

    其他皇子见状,也纷纷劝慰,景王更是直接说道,“要是父皇看他们不顺意,把他们打发下去便是了,用不着动怒。”

    这话惹来不少人侧目,看来景王也不喜殷家啊。

    殷家众人一听这话,心都是一紧。

    唯有谢意馨知道这是景王以退为进的做法。如果真心不想见这一家子,一会宴会继续的时候,命人悄悄地把人带下去就好了,而不是在大厅广众之下说出来。皇帝都好面子,景王这么说,周昌帝更不可能让他们下去了,至少明面上不会这么做。

    周昌帝挥了挥手,“不必了,把大殿处理一下,继续吧。”

    万寿节的仪式还是要进行下去的,大昌国一向讲究有始有终,如果皇帝愤怒离场,才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呢。

    大殿中,内侍手脚麻利地处理着殿务。

    而殷家则派了两个男子装俭蔡氏的尸首。谢意馨有些失神地看着,当殷家的两个年青人欲将蔡氏的尸抬至一旁时,思来想去,谢意馨最终还是出声了。不为什么,就为了蔡氏与她前一世相似的遭遇,她便不忍心。

    “且慢!”

    谢意馨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于是整个大殿又再度安静下来。

    注意到下面的动静,高台上的皇室成员们都看了过来。君南夕也停下了喝茶的运作,默默地看着。

    殷慈墨看了过来,淡淡地说道,“谢大小姐,你有什么事且等我们把我母亲的尸首装俭好了再说好吗?”

    殷慈墨的话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谢意馨太没眼色太不会挑时间了,有什么事,能急得过人家收尸?

    殷慈墨的话一落,果然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看向谢意馨的目光中隐隐带上了不赞同的情绪。

    不愧是殷慈墨,随时随地都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谢意馨好笑地想着,嘴上却说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个事情。”

    “我觉得蔡伯母的尸首应当由蔡家来收俭为好。”

    “谢意馨,你什么意思?”殷慈墨还没说话,她旁边一个少年便忍不住开腔了。

    谢意馨认出这个人是受殷家器重的一个庶子,叫殷半翔的,不过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认真地说道,“我的意思就是,蔡伯母的后事,并不适合交给你们殷家来办。”

    殷半翔却和她呛上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殷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喂,你懂不懂礼貌,我姐根本就不是和你说话,你插什么嘴啊?”小胖子金萧柯看不下去了,先前他就想出声了,只是被表哥拉着才没出声而已。

    谢意馨拍了拍小胖子的背示意他不要说话了。

    这回,谢意馨根本就不看他,而是看向殷慈墨,“确实,本来这事是你们殷家的事,不该由我一个外人多嘴的。只是我不忍你嫡母死不瞑目,才决定说两句。我觉得死者为大,我们应该尊重死者的意愿。毕竟生前你母亲那么恨你及殷家,我不知道你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给她装俭的。但若是蔡伯母知道她由你们给她装俭,恐怕她会死不瞑目吧。我说完了,听不听由你们。”她也是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才帮着说两句话的,尽力了就行,结果,她不强求。

    殷慈墨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她生是我殷家的人,死是我殷家的鬼。即使她再不乐意,进的也只会是我们殷家的墓地。”不乐意?最好。

    蔡老头缓过一点情绪后就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女儿的尸首,一直没动,只是受制于规矩的约束。再加上他没忘记他脚下踩的是皇宫大殿,不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他原本就打算等女儿的尸首出了皇宫就打上殷家要回来的,现在谢家女娃帮他说话,正中他下怀。

    蔡老头忙说,“谢大小姐也只是说句公道话罢了。亲家,都说人死如灯灭,她都死了,这些恩怨便一笔勾消了吧?何苦再彼此折磨?她便由我带回老家安葬罢。”

    她把我们殷家害得那么惨,死了就想一笔勾消?休想。这几乎是在场的所有殷家人的想法。

    殷崇亦等人绷着个脸,隐隐带着不善地看着蔡老头,殷宪珂也是面无表情。这是赤,裸裸的打脸的行为,若是他们殷家连尸首都没法运回去,别人会怎么看他们?

    气氛一时之间僵持不下,高座上,周昌帝却乐了,正巧,他气还没消呢,再补上这一巴掌就差不多了。再者,这事既然是他五儿媳提出来的,而且也是她的意愿,再怎么样,他也要给她这个脸面不是?

    于是周昌帝沉声道,“好了,都别吵了,蔡氏的尸首便由蔡爱卿带回去吧。”

    “臣尊旨。”

    周昌帝发话,殷家众人顿时没了脾气,怏怏的。

    万寿宴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家的兴致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接下来都是走程序地似地完成了这些仪式,不到未时,就结束了。

    走出宫门,相熟的人家打了招呼陆续离去,金家与谢家走在一处,不紧不慢地准备离宫。

    “失望吗?”金从卿轻声地问。

    “还好。”谢意馨笑笑说。

    “表妹,你真是太容易满足了。刚才你没见,殷家那帮子人脸色有多难看。哼,刚才那可是灭九族的祸事,都被他们躲过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谢意馨微笑着摇头,若说没有一丁点的失望那是假的,毕竟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冲着掰倒殷慈墨与殷家去的。可是说实话,能有这个结果,她内心的失望也不是很多,因为她知道如果殷慈墨那么好对付就不是殷慈墨了。

    不过他们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打下了殷家不断进步往上爬的步伐了,而且还断了他们的某条路,成果不错。

    谢意馨是这般想的,捡了一二说与金从卿听。

    “表妹果然好心性,先前我们如此周密的安排,如此出乎意料的行动,一切的意外我们都想到了,最后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饶是表哥我,刚才都忍不住失望了呢。”

    谢意馨笑了笑,这样的事经历得多了,心绪起伏便不会太大了。

    “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从来不会去想胜利之后。因为我知道任何的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们在做一件事的时候,要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如此,才能收获一个又一个成功的惊喜。即使不幸失败了,心里落差也不会太大,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心理的冲击,不至于因此一蹶不振。”因为金从卿是她的亲人,她愿意与他分享她的经验与心得,希望他以后能少走些弯路。况且他的身体不好,这些事就更该注意。

    金从卿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受教了。”

    “这次我们会失败,输在对殷慈墨的了解还不够深,她的底牌,我们还没有完全地掌握。”想到那个黑衣犯人与殷慈墨说过话后的异样,谢意馨凝重地说道。

    “你这样,会不会太谨慎了?”

    “事前谨慎,总好过之后花大力气去不断地补救来得好。”再说,对上殷慈墨,再谨慎也不过分。这句话谢意馨没有说出来。

    想了一会,仍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谢意馨只能说,“多加一些人力盯着殷慈墨那边吧,不要松懈。”

60更新更新

    金家的马车早就在等着了,谢意馨陪着金家兄弟来到他们的马车停靠处。

    >

    >舅母沈氏拉着她的手,低声地叹道,“凡事想开些,没有过不去的坎,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事,尽管要找你舅舅和表哥帮忙。”

    >

    >谢意馨一愣,转而明白舅母说的是她被指婚给晋王的事。

    >

    >“听你舅妈的。”舅舅金源苏也在一旁附和。

    >

    >谢意馨点了点头,浅笑道,“这些我都省得,舅母放心吧。”

    >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搀扶下进了马车,没再多说。

    >

    >舅舅与金家兄弟一一和她道了别。送走了舅舅一家,谢意馨便往回走,不料一转身便遇上了朱聪毓夫妇。

    >

    >谢意馨不欲搭理他们,抬脚便往回走。

    >

    >她这样,在蒋沁夏看来,就是看不起自己,当下怒火更甚。本来谢意馨被指婚给晋王一事就够让她不舒服的了。尽管一直告诉自己谢意馨就几年的好光景了,等过几年晋王去了,无子无嗣的谢意馨就是一守活寡的命!

    >

    >但两家擦肩而过的时候,蒋沁夏还是深深的嫉妒了,她谢意馨何德何能,竟然能嫁入皇家,拥有晋王这样的丈夫?就算只是几年的荣华富贵,谢意馨她也不配!

    >

    >“有些人以为自己是凤凰啊,其实不过是一只锦鸡罢了,得意不了多久便会被打回原型的,不,比打回原型还惨。”

    >

    >这话谢意馨完全当作没听见,径自走着,蒋沁夏这种人疯起来就像一条疯狗,你越理她她就疯得越厉害,况且她实在不想在这宫门口地闹将起来。

    >

    >再说了,被人酸两句,又不会少块肉,用不着像个炮杖似的,一碰就着。

    >

    >“好了,别惹事生非了,走吧。”朱聪毓不耐烦的说道。

    >

    >好歹有个带脑子出门了,听到朱聪毓的话,谢意馨暗忖道。

    >

    >见蒋沁夏不动,朱聪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是没带脑子出门吗?这话传出去,又是一门子官司,如今皇帝对谢家如何的看重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在这当口找谢家的茬,那就是打皇帝的脸。

    >

    >况且他们三皇子一派已经够难的了,实在不宜雪上加霜,去得罪晋王这个不可能登位却深得圣心的皇子。

    >

    >想起那个人刚才的脸色,朱聪毓的心和肝都疼了起来,恨不得挡在她面前替她挡去了这些纷扰是非。

    >

    >想到回到府中,还有一堆的鸡飞狗跳等着他。蒋氏的无知与浅薄,让他在府中越发地艰难。此刻他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是她答应嫁给自己,如今的光景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

    >擦肩而过之时,朱聪毓忍不住深深地凝视了谢意馨一眼。人啊,什么时候最怕的就是比较。越看谢意馨,朱聪毓的眼越发地幽暗难懂,心越发疼得厉害。

    >

    >其实到了这一步,他也很想问一下谢意馨是否后悔过,当初没有答应嫁给自己为平妻。但他也知道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就会惹来皇帝与晋王的不满。问再多也只是徒劳而已,何苦徒增烦恼?

    >

    >御书房

    >

    >周昌帝拿着一份文书,不断地翻看琢磨,脑中更是反复地回放着大殿内的一幕幕,盯着殿内角落燃起的火炉,神色晦暗不明。

    >

    >李德眼一瞟,就知道皇帝正在翻阅的就是册封殷慈墨为景王侧妃的御诏。

    >

    >“这事你怎么看?这旨,是毁还是留?”

    >

    >御书房就他一个奴才在侍候,感受到皇帝阴沉的威压,李德把头压得更低一些,“奴才驽钝。”

    >

    >“老东西,怎么每次让你开口说点意见就像拿刀子割你的肉一样?让你说你就说,赶紧的。”周昌帝不耐烦地说道。

    >

    >这比刀子割肉还严惩好吧?这皇家的事哪是他一个阉人能参和的,况且还是殷慈墨那珠毒草?李德暗忖。

    >

    >李德在心里嘀咕完,一抬眼,发现皇帝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看来,不拿出点干货来是不行的了。于是他想了想说道,“皇上,大道理奴才也不懂说。只是奴才跟了您也有四十几年了,每逢遇事不决犹豫之际,您经过冷静的思考之后,总会得出完美的解决之道。奴才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

    >李德的话让周昌帝渐渐陷入思考,以前他也碰到过这种遇事不决的状态,当时他是怎么做的呢。是了,已下的决定因为某些突发的原因而犹豫不决时,那就说明犹豫不决的那个原因还不足以振动先前的决定,一动不如一静,维持原样最好。

    >

    >这样的想法让他获益良多,特别是在大事上帮了他很多。这次的事,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小事,但他想随便处理的时候,内心深处总觉得不妥,这也是他犹豫不决的原因。

    >

    >看着周昌帝在思考,李德悄悄拿起一帝的茶壶,出去添水了。

    >

    >顺着李德的话深思后,让周昌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既然犹豫,那就维持原样吧,殷慈墨照样封为景王侧妃!

    >

    >被一个奴才给提醒了,周昌帝摇了摇头。

    >

    >次日,谢府持礼公大寿,天尚未黑,谢府里里外外便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欢乐的景象。

    >

    >由于昨日在万寿宴上皇帝金口玉言让操办得热闹喜庆,一时之间,谢府宾客云集,无数马车轿子接踵而至。

    >

    >喜宴事物多,文氏一个人忙不过来,又知道谢意馨在管理内宅这一块很有一套,就叫来谢意馨搭把手。

    >

    >也难怪文氏会抓谢意馨壮丁了,本来文氏就是一个细致的人,平日里看谢意馨把院子的一应事物撸得清清爽爽的就知道她有管家这方面的天赋了,再加上平时也是她的春暖阁事情最少,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

    >对此,谢意馨也不拒绝,还就此向她祖母及母亲提议,让她底下的几个妹妹借着这个机会也练练手,帮一下忙。

    >

    >本来老夫人及文氏都有点犹豫的,这事有点冒险,做得好了,谢家姑娘的名声就更进一层;可是宴席又是最容易出意外的,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

    >最后在谢意馨答应了会帮忙盯着的,保证不会出事的劝说下,两人终是答应了。

    >

    >谢蓉青谢微澜等人都知道谢意馨有意抬举她们,对她都很是感谢。对于分管的那些庶物,有不懂的都会去请教长辈或请教谢意馨这个长姐,争取那天不出差错。

    >

    >而寿辰当日,有了谢意馨几个人的帮忙,谢家宴席里外都井井有条,热闹喜庆而不忙乱。

    >

    >参宴的宗妇命妇亲身感受到了这种有条不紊的气氛,私下一打听,便知道里面有谢家的几个姑娘的一份功劳。随后都不住地点头,并暗中打听几个姑娘的品行,预备回去和自家老爷说说,自家儿子该讨媳妇了。

    >

    >谢老爷子在不远处的偏厅招待一些重要的人物。而谢意馨的父亲和两个叔叔领着她的几个兄弟在大厅里招待客人,本家那边也挑了几个身上有功名的族兄帮忙接待客人,顺便露露脸。

    >

    >这些族兄本来都有功名在身,今后进入官场,结交底层,历练一二,或外放或在京中干事,都会形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那么这些就是谢家的资源与财富。

    >

    >相当于今日谢家播下一粒种子,他日这粒种子就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或者发展成一片森林。

    >

    >众人看着谢家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有大智者,都目光一闪,看来谢家是意识到自己在人才方面的短板了,开始有意识地培养族人了。

    >

    >谢意馨神色放松地陪着她祖母及母亲交际,招待着上门贺寿的贵女。

    >

    >对比前一世,现在谢家的处境真是好太多了。家族的事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所以谢意馨的心情很好。

    >

    >毕竟自己一个姑娘家,能做得有限,再说又被赐了婚,以她对周昌帝的了解,她与君南夕的婚期必定不会拖太久。她已经不太适合插手谢家的事物了。

    >

    >幸亏,如今谢家有她爹的沉稳稳扎稳打,辅以三叔的圆滑,已无需她太过担心。

    >

    >俗话说,一人计短,三人计长。等谢家在各行各业都有了自己的人才,别人想算计谢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

    >而且殷家经过这回,算是元气大伤了吧,应该会消停蛰伏一阵子了。可惜她手上没有更多殷家犯罪的证据,要不然,趁它病要它命多好。

    >

    >没那个条件,可惜也没用。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以静制动为好。因为不光殷家需要时间恢复元气,谢家同样也需要时间来发展自己。

    >

    >不过谢家比殷家好的一点是,他们谢家身为京城十大世家之一,还是排名靠前的四位之一,已经占据了重要的政治版图及资源。他们谢家只要把底下的人才发展起来,就能捍卫自己的既得利益。

    >

    >不像殷家,恢复了元气之后,还得去争去抢,要从别人口中夺得他们需要的资源。同时,还得防备别人把他们的盘子吞下。总之是比谢家辛苦多了。

    >

    >即将开宴时,谢家突然来了几位贵客。

    >

    >“晋王、七公主、八皇子到!”迎宾的侍人高声唱道,“拜上的寿礼有八宝琉璃盏一台,极品红丝石砚一方。”

    >

    >谢老爷子亲自出来,把几位贵客迎到了偏厅。

    >

    >众人只能羡慕地看着,谁让自己分量不够,又不是谢家重要的嫡系呢,自然进不了小偏厅,当然就失去了在晋王八皇子等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

    >众人知道,晋王这是给未来的岳家祝寿来的。而带来的寿礼,有细心者一看就知道其中有两件明显是给小姑娘把玩的,尤其是最后那两件。看出来的人莫不感叹晋王对谢大小姐的用心。

    >

    >这厢,谢意馨正陪着命妇宗妇聊着京城时兴的胭脂水粉,就有丫环来报,“老夫人,夫人,晋王带着七公主八皇子来祝寿了。”

    >

    >“果真?”老夫人惊喜的追问,脸上更是一片喜色。晋王今晚能亲自上门,就说明了他对自家姑娘的看重。知道这一点,老夫人忍不住双十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

    >“是的,人都被老爷子领到旁边的偏厅去了。”

    >

    >“其实我很好奇,晋王都送了哪些礼?”人群中有人如是说。

    >

    >老夫人与文氏看向那丫环,那丫环记忆力很好,几乎张嘴就说出了晋王等人带来的礼物,“八宝琉璃盏一台,极品红丝石砚一方。”

    >

    >“好,萱草,帮我赏她。”老夫人喜道,她对这个给她挣了脸面的机灵丫头很满意。

    >

    >“谢姐姐果然很得晋王看重,谢姐姐真是幸福。妹妹在这就先祝姐姐与晋王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了。”祝莲似笑非笑地说道。

    >

    >谢家人一听,气结,却又不能指责她说得不对。晋王的情况在场的没有不知道的,白头偕老,也要能活到白头才行啊。

    >

    >祝莲还没蠢到说早生贵子,这样的针对性就太明显了。

    >

    >“谢谢。”谢意馨淡淡地说道。

    >

    >“确实,晋王那样隽永清雅的人,就算拥有一天,也是幸福。”人群中,有个姑娘如是说道。

    >

    >众人一看,发现说话的蒋初篮。她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闻言,一个个都心有心有戚戚焉,扪心自问,不由得发现蒋初篮说的确实是事实。

    >

    >对上谢意馨看过来的目光,蒋初篮抿嘴一笑。

    >

    >谢意馨心想,蒋初篮这样,算是示好吧?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果然不愧是上一世的皇后娘娘。

    >

    >如果说她对殷慈墨的态度是如临大敌的话,对蒋初篮则是五味杂陈了。上一世,蒋初篮这个皇后一直都是一个淡然而又坚定的存在,她一直牢牢地把持着后位,不管殷慈墨如何的折腾,都没挪过地方。谢意馨知道蒋初篮不无辜,但前一世对她就是恨不起来。今生,会改变吗?

    >

    >*******

    >

    >“圣旨到!”开宴前一刻,李德带着圣旨领着几个小太监来到谢府,身后还抬着一框周昌帝赐给持礼公的寿礼。

    >

    >谢意馨扶着她祖母从后院匆匆而来,然后跟着众人跪在后面。

    >

    >李德洋洋洒洒地念着文诌诌的圣旨,大意是,今日是太傅持礼公的寿辰,皇上特赐礼品若干,聊表圣意。

    >

    >众人羡慕地看着,大臣寿诞,能让皇帝亲自派了李德来送贺礼的没几个了。

    >

    >李德接着说道,“洒家还带来了皇上的口喻,皇上先前已吩咐钦天监测算日子。今儿钦天监的监正来报,从现在一直到过年,有两个极好的日子,不过都被用来操办景王和宁王的亲事了,毕竟景王和宁王是兄长嘛,谢大人能理解的吧?”

    >

    >昨儿刚赐婚拿了女方的生辰八字,今儿就测算出成亲的好日子,这速度还真够快的。

    >

    >“应该的,应该的。”谢昌延答道。

    >

    >“谢大人能明白最好,不过皇上说了,出了年的二月初二是个好日子,贵府千金与晋王的亲事就安排在那天,谢大人意下如何?”

    >

    >谢昌延苦笑,他能反驳嘛?“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

    >对谢昌延的识相让他的差事完满办好,李德满意地点点头。婉拒了进屋喝茶的请求,李德带着满满的红包回宫去了,身后的小太监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显然对这一趟的收获还是非常满意的。

    >

    >******

    >

    >稍晚,谢老夫人说凉,打发谢意馨回去崇德园帮她拿条薄披风。

    >

    >谢意馨去了,不料在途中的园子里遇上一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

    >见到是她,君南夕笑了,目光柔和,似乎天地之间他只看到了她的存在。

    >

    >“要嫁给我了,你讨厌吗?”君南夕轻轻地问。

    >

    >讨厌如何,不讨厌又如何,皇命会更改吗?这是谢意馨下意识地反应。只是当她触及君南夕认真而执着的双眼时,谢意馨也变得认真起来。

    >

    >因为当一个男人愿意问你的心情的时候,就表明了他正在顾及你的感受,请以同样认真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因为你满不在乎的敷衍态度及一些不经大脑的语言都会伤到他。

    >

    >再有一点就是,既然他们已经注定了要成为夫妻,那么谢意馨也希望她和他有一个好的开始,所以她开始认真地审视自己的心理,好一会,才说道,“不讨厌。”

    >

    >是真的不讨厌,除了他寿命可能会比较短及子嗣艰难之外,他比朱聪毓好太多了。

    >

    >他的一切,她远远地看着,都是那么美好。这样的他,因为残缺而真实。

    >

    >否则,那么美好的他,恐怕会让京中所有的贵女都趋之若鹜吧?她谢意馨何德何能,得已名正言顺地与他携手相伴身侧?这不是她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很好,可世上总有比自己更出色更完美的人存在。

    >

    >她的回答让君南夕的眼睛更加黑亮了,唇畔的笑容也愈加的浓烈,“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你放心,今生我必不负你。除了生命,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与你共享。”

    >

    >谢意馨挑眉,一切都可与她共享了,为何独独连生命不可以?

    >

    >君南夕看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心脏鼓鼓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

    >我的傻丫头,只要我在,我就一定不会允许你比我早走的。因为如果我比你早走,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凌怎么办?所以,真到了那一天,咱们就一起,生同衾,死同椁。

    >

    >此时的君南夕已经决定了要做那个治疗了,虽然治疗后,最好的结果会是那样。

    >

    >“谢谢。”谢意馨发自肺腑地说道。

    >

    >谢意馨知道,要得到一个人留不保留的信任有多难,即使是上一世,她与朱聪毓最甜蜜的时候,他对她仍然是有所保留的,

    >

    >而要对一个人付出毫无保留的信任就更难了,至少她现在,还做不到。

    >

    >她没有拒绝,君南夕浅浅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替她拂去沾在发上的不知名的花瓣,“不必谢,对你好,我甘之如饴。”

    >

    >许是月色太美好,许是月光下的景致太迷人,谢意馨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

    >

    >在周围栽满丁香花的菩提树下,他看着她,诚挚地道,“你放心,无论多苦多难,我许你一个盛世安稳。”看了她那么久,他知道,她的亲人她的家族,都是她的牵挂。这些都源于一点,她渴望有一个避风港。而她,一直都在用尽全力地维护着这个避风港。

    >

    >谢意馨讶异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她的担忧她的所求?凝神着他那双诚挚的眼睛,谢意馨一瞬间,突然觉得很感动。他的话触及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脆弱的部分,即使她平日表现得再淡定无畏,其实作为一个女人,她的内心深处都渴望一生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去惊慌彷徨,免去四下流离,免去无枝可依。

    >

    >******

    >

    >与谢家的热闹相反的是,这两日,殷家大门紧闭,所有人都闭门不出。

    >

    >直到几日后,一个太监头子领着两个小太监来到殷家,才打破了一片死气。

    >

    >接过太监手中的侧封钦封圣旨,相比殷家众人的喜形于色,殷慈墨倒显得平静很多。

    >

    >景王侧妃,对于这个结果,殷慈墨不算满意也不算失望。

    >

    >若是先前的计策奏效,那么万寿节当日受封晋王妃的便是她了,并且还能一举获得未来夫君与皇帝公公的好感,打开一个好局面。

    >

    >可惜假设终究只是假设。好在现在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差,如果被指给宁王,那才叫两头不靠呢。若是这样,他们殷家先前的功夫就是白费了。

    >

    >如果没有自己,殷家能出一个皇子侧妃,而且还是有前途的皇子的侧妃,已经是顶了天了。如今这样只能当作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而已,并没有什么损失。

    >

    >京中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皇帝这是闹得哪一出啊?前面明显是不喜殷家打压殷家来着,怎么还没几日,殷家又出了个侧妃,这不明显是抬举殷家嘛。

    >

    >难道殷家做了什么手脚,在几天内迅速地挽回了圣心?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

    >在众多纷乱的猜测中,京城迎来了热闹喜庆的下半年,景王与宁王相继娶亲,正妃侧妃位置都趋于饱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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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安稳介绍:
前世,是她谢意馨瞎了眼。不顾劝阻嫁了侯府世子朱聪毓,本以为是个面冷心热不擅表达的有情郎,却不知人家早已心有所属。任她为他们侯府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辛劳十年,却抵不过那人的一句笑言。更可笑的是那人的一句不喜,却能让朱聪毓恨屋及乌,从此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甚至撤回了保护儿女的护卫,让他们死于死敌之手。当真冷血至斯。 她恨朱聪毓,恨他为了他所谓的爱罔顾伦常,不顾儿女的死活。 她也恨那个人,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不能对别人宽和一点?明知朱聪毓的性子,明知他对她情根深种,还要让他知道她对他一双儿女的不喜... 这一世,她活得太糊涂,家族灭亡,儿女离世...林林总总,她有太多的恨与不甘—— 如今她重活一世,家族危机已现,她只求自己与家人能够平安顺遂,一世安然。 某年某月,枫树下,他看着她,诚挚地道,“无论多苦多难,我许你一个盛世安稳。”盛世安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安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安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