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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安稳全文阅读

作者:落雨秋寒     盛世安稳txt下载     盛世安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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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宜嫁宜娶的好日子。这日,春光明媚,一扫连日来春雨绵绵的天气。金粉半销丝渐长,半姿濯濯比王郎,间紫参红春意闹,午风常带百花香。就是在如此的春光明媚中,谢意馨穿上凤冠霞帔,嫁与君南夕为妻。京中的百姓永远都忘不了晋王成亲时的盛况。成亲前日,谢家将嫁妆送到了晋王府。丰厚的嫁妆,从第一抬嫁妆前脚抬出门,第二抬后便紧随而上,直至最后一抬出门,花了足足有一刻钟。长长的嫁妆队伍,绵延不绝,称十里红妆都不为过。当这支队伍在城里游一圈的时候,那满登登的一抬抬嫁妆直晃花了人眼,惹来阵阵惊叹,都对谢家的大手笔咂舌不已。那些小姐听了下人的描述,个个都羡慕不已,后来想到君南夕的情况,心里才略平衡了些。倒是那些得知她们想法的夫人们苦笑不已,年岁在此,她们看得更长远一些。其实女人婚后活得最好的几年便是刚成新那几年,大多数人后面的日子,丈夫在与不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现在看来,就算晋王去了,他也会留下足够多的保障的,用以保证晋王妃下半辈子的无忧。只是如果晋王没有留下孩子,晋王妃的日子会难熬一些罢了,不过也省心,不是吗?春雪将嫁妆的情况说与自家小姐听的时候,谢意馨不由得轻轻一笑,心中泛起丝丝甜意,不多,微薰。其实她娘留给她的嫁妆不少,却也还没有昨日送出去的那么多。会有如此的盛况,皆因当日君南夕下聘时的大手笔。当日,不仅他亲自来了,还带着大笔的聘礼。犹记得当日,连一向处变不惊的老爷子都轻抽了一口气,更别提他人吃惊的样子了。就因为这样,后来老爷子决定拿出谢家一成的家底给谢意馨做嫁妆的时候,旁的人才没有意见的,连一向爱挑理的二婶都没话说。俗话说,有对比才有幸福感。前世婚礼时,也是她深陷情海之际,偶见朱聪毓烦闷皱眉,问他他又总塘塞她,不说原因。后来,从他的贴身仆人那里得知他竟然在为聘礼发愁,心疼不已。也是从那时起,她隐隐知道了一些侯府的境况。当时她知道这个情况后怎么做的呢?好像是从她的嫁妆里私下拿了一笔银钱给他置办聘礼?好像后来还为照顾他的面子,删减了不少的嫁妆?那次的婚礼精简得不似是世家嫡女出嫁,堪堪与小世家女出嫁比肩,自然比不上殷慈墨了。现在想想,当时自己还真是傻得可以。不过幸亏今生的她不是如此。往事已休,来者可期,好好儿过吧,谢意馨舒服地叹自着。正日,朱红的地毯从谢府一路铺至晋王府,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晋王穿着特制的朱红色皇室新郎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迎,后头跟着一顶华丽的轿子。有人认出那顶银顶黄盖红帏轿子是晋王封王后所乘的最尊贵的轿子,人群中顿时炸了锅般,议论纷纷。晋王此举再次刷新了他对未来晋王妃的重视程度,几乎是他能给的一切尊荣,他都给了。而且是真真把谢意馨放到了与他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他的附属品。出来送嫁的谢昌延见此都愣了好大一会神,随后,谢意馨被送上轿子。十二人抬的银顶黄盖红帏轿子前面,由内侍提着十六盏宫灯举着二十把火炬打头;女宫随侍在轿子左右;谢觅瀚领着一干谢氏子弟,分为两部分,在新娘轿子前后护卫着;礼部的人紧随其后。身着清一色族服的谢氏子弟吸引了两旁百姓的注意力,毕竟他们还真少见过这样的,而且这些少年们除了谢觅瀚稍矮,几乎个个高矮一致,面目清秀俊雅,风姿非同一般。仪式摆开,原本神色郑重的君南夕不由得更严肃几分。围观的众人中有积古的老人见此,俱吃了一惊,惊呼,“族送,快看,竟然是难得一见的族送!”随即有人感叹,“谢家真是大手笔啊。”旁边一些年轻人好奇地问,“老人家,什么是族送啊?”那老人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激动地解释着,“族送就是”所谓族送,即是举族送嫁的意思,代表了族中对所嫁之女的不舍与珍爱之意,同时也是对女子的一种祝福及对女子夫家的告戒。意寓:我家的姑娘多美好,求娶的姑爷啊,你需要好好待她,要不然,便是举全族之力,我们也定要将她迎回来,决不任由他人践踏!族送代表着一个家族愿意无条件地信任自家的姑娘并愿意成为她的后盾,不管这个姑娘在何时何地做了何事,都会得到一个家族的力挺。得到族送的女孩子无疑是幸运的,这代表了一个家族对放女一种最高规格的礼遇。但并不是每一个姑娘都有机会得到族送的祝福的,她必须为整个家族做出过杰出的奉献,折服了整个族的族人。越是位高权重的家族,越是不轻易举行这个仪式。这么些年来,这个仪式已经极少见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周昌帝娶皇后秦明湘的时候发生的。其实谢氏一族预备给谢意馨准备族送仪式时,是有一些争议的,毕竟谢意馨做的一些事,并不能全部都拿出来对族人讲。但这些小小的争议最终还是淹没在大流的同意声中。直至七月份,燕子湖所属之地发生地动时,那些有异议的才恍然并真心认可谢意馨真心当得起谢家族送这一仪式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时不表。迎亲队伍经过之处,惹来阵阵好奇之声,“那些都是什么人?怎么穿着统一的服饰啊?”清一色的族服,让谢家的子弟在送嫁队伍中显眼极了。“你懂啥啊,这叫族送,那一队人全是晋王妃的族兄族弟。”“这样啊,可是上回景王和宁王成亲,都没见这么大的阵仗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几个皇子的规格都是一样的,只是谢家多了族送的仪式,显得隆重气派罢了。”随着队伍的推进,随处可见这样的议论。迎亲队伍一路热闹喜庆地回到了晋王府外,奏乐的狮队及礼部的仪仗才撤去,女官及谢意馨的一干族兄族弟随着轿子进了晋王府。一路上,谢意馨感动又欣慰,感动于族人为她做的,又欣慰谢氏一族在他们的努力下,终于慢慢凝成一块。当她下了轿子,手中立即被塞了一根喜带,谢意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过来。想起喜带的另一头是君南夕,谢意馨不由得心中一紧,有点害怕此刻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她真的重生了改变了命运?和她成亲的是君南夕而非朱聪毓么?当她瞄到君南夕八宝平水的下摆时,总算安心下来了,这样的礼服可不是朱聪毓能穿的。女官扶着谢意馨在君南夕身边站定,君南夕含笑地看着到他肩头的新娘子,想象着红盖头下的娇颜,眼神不由得一暗。因为谢意馨嫁的是皇子,公公是皇帝,是不可能出现在婚礼现场接受他们的敬酒的。成亲的仪式就与普通人有了差别。接着,君南夕与谢意馨在宾客的见证下行了跪拜礼,再一起喝了交杯酒,再行了一次礼后,主婚人高呼礼成。随后,谢意馨在女官的引导下,跟在君南夕的身后,来到了他们的新房。整个婚礼,她身姿窈窕,仪态优雅,步履从容不迫。很得作为主婚人睿亲王的赞赏,众人都觉得新晋王妃很大气尊贵,不愧为谢家的贵女。他们不知道的是,谢意馨毕竟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她是一点都不紧张。再加上有盖头盖着,她也见不着人,自然就不会紧张,也就不会出错了。来到喜房,坐在干净整洁的婚床上。因为晋王的病,所以他们的婚床上就没出现意寓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在众人的起哄中,君南夕从容不迫地拿起称杆挑起了谢意馨的盖头。当谢意馨那张颜色极盛的娇容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众人只觉得呼吸一滞。饶是有心理准备的君南夕眼中也难掩惊艳,他一直知道谢意馨是极美丽的,但今日她的颜色比往日还盛上三分。不少人偷偷在心中暗忖,也只有身在皇家的晋王有福分消受这等绝色了。再看晋王,不由得暗赞了一句,夫妻两人果然都是人中龙凤。见到了新娘子,众人见席宴也快开了,陆续地相约去了前厅。君南夕是最后走的,临走前,他对谢意馨轻声说道,“一会各王子妃就会到,你愿意搭理就搭理,不愿意便罢,谁要敢给你气受,你也别忍着。或者我回来再告诉我也行。”谢意馨嗔了他一眼,他这话,敢情是把她当女暴龙随时随地喷火不成?然后笑着说道,“知道了,你赶紧去前厅吧,少喝点啊。”被嗔了一眼,君南夕轻飘飘地出了房门,走了好久才回过神,不由得暗骂自己不争气。一直侍候着君南夕的小卓子见了主子与平日的老成持重不同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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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君南夕没出去多久,众王妃领着各府的侧妃都来了。

    谢意馨微笑着坐在婚床上,任由春雪给她们上茶倒水招待着。

    殷慈墨默默地打量着尊贵大气又不失温馨的婚房,心中倒没有过多的想法。即使昨晚她从下人们口中得知谢意馨的嫁妆丰厚得耀花了人眼,也只不过换来她淡淡一笑。

    倒不是她不注重享受,只是比起享受,权利带来的滋味更令她着迷罢了。

    在她看来,这些都没有谢家给予谢意馨族送的仪式来得让她难受!她为殷家做了那么多,都没有得到这么一个仪式,她谢意馨何德何能啊?

    安王妃轻啜了一口茶,首先笑眯眯地说道,“看来还是五弟有福分啊,娶到五弟妹这样的绝色佳人。”

    不管安王妃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赞美也好,虚情假意的恭维也罢,众人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谢意馨颜色的确是胜人一筹。

    “那可不是么,三皇嫂,你不知道,上回我见到穿青色嫁衣的殷侧妃的时候,惊为天人啊,以为不会再有比她更美的新娘子了。这回见了五弟妹,我可算是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什么意思了。”宁王妃左霜看着站在蒋初篮身后作低眉顺目状的殷慈墨,恶意地笑道。

    谢意馨道,“大皇嫂过奖了,弟媳我纵然长得周正些,也不能代表什么。皇家媳妇,从来都不是靠颜色就能做好的,再说,咱们这些贵女,颜色又能差到哪去呢?”

    众人见谢意馨神色淡然,丝毫不见被夸后的傲慢与得意。没有故作姿态,这让众皇子妃心中好受了一些。而她的这番话更是说得众王妃忍不住点头,确实,光靠美貌是坐不稳王妃宝座的。

    殷慈墨似是浑不在意地说道,“晋王妃不用谦虚,宁王妃说得对,妾哪比得上晋王妃啊,要知道晋王妃可是皇家媳妇中除了皇后娘娘外唯一得到过族送祝福的人呢。”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略不自在地冷了脸色,其实众位王妃听到谢家举行族送的仪式送谢意馨出嫁时,心中都颇不是滋味。大家都是顶级世家的贵女,凭什么你谢意馨就与众不同压人一头?

    进来后她们也一直规避着这个话题,不料,殷慈墨非把话题往这方向引,说出的话更是直接得如同一根刺,刺得她们生疼生疼的。

    所有人脸色都不好,安王妃作为长媳,勉强地笑笑,“是啊,五弟妹,持礼公还真疼你啊。”

    谢意馨淡淡地瞥了殷慈墨一眼,并不接她的话。从她们各自嫁入皇家,一人为正妃一人为侧妃之后,她们的地位便不是对等的了。她永远比殷慈墨高一个头,因为殷慈墨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为正妃的,即使是蒋初篮去世。

    谢意馨的这一眼让殷慈墨舒服极了。

    不理会殷慈墨之后,谢意馨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蒋初篮,而是看向安王妃,笑了笑说道,“还好,我年纪丧母,祖父祖母的确是比较疼我一些,也一直担心日后他们不在了,我没有太多至亲可依。”

    她当然也看到她们不自然的脸色,不用想都明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因为心里不平衡罢了。但谢意馨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因此而焦急地去解释什么。有些事情还是得她们自己想通才行,上赶着解释反而落了下乘,再说,如果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这些妯娌就这样,日后矛盾只会更多。

    闻言,众人一愣,是啊,人们总是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往往忽略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她们光想着她得到了什么,怎么不想想人家年幼丧母过得不如意的时候?

    蒋初篮被她看得脸上一热,随即蹙眉看向殷慈墨,淡淡地开口,“殷侧妃,你快退下吧,此时此地不是你能随意插嘴的。”

    闻言,殷慈墨眼神一暗,微笑着顺从地说道,“是,王妃,妾无状了。”

    随后众妃开起了别的话题,谁也没有再提先前这一茬不愉快的事。今天再怎么说也是晋王与晋王妃大婚之日,现在又没什么利益冲突,没必要弄得太僵。

    又略坐了一会,安王妃看时辰不早了,便提议告辞了。众人知道今晚是晋王夫妇的洞房花烛夜,都体贴地站起来,从善如流地走了。

    这时,谢意馨的陪嫁嬷嬷周嬷嬷走进来,“王妃,时辰已经不早了,是否该沐浴做准备了?”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谢意馨脸一热,颔首,“一切随嬷嬷安排罢。”

    周嬷嬷见此,体贴地说道,“姑娘先取头饰钗环,老奴去吩咐他们把水抬进来。”

    看着周嬷嬷利索的身影,谢意馨满意地点点头。之前趁着成亲之际,她将奶嬷及其儿子林同一家子留在了谢家,换上了她一直看好的周嬷嬷一家。果然,才到了晋王府,周嬷嬷就显示出了她极强的打交道的能力。

    她这样做,对她对奶嬷一家,都是一个好结果。

    虽然谢意馨也知道这一世,奶嬷和林同并没有犯错,但她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

    有时候信任只有一次,用掉了,就没法再信了。

    不过她也给奶嬷一家子指了个好去处,她已和继母文氏打好招呼,再过几日,便将奶嬷一家子派去一个出产丰富的庄子去做管事,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谢家便可保他们衣食无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大厅,人声鼎沸,一片觥筹交错。

    终于娶到了他想要的人,君南夕今天是真的开心。所以在招待宾客的时候,他多多少少都应付地喝了一点。能陪着喝一点,已是难得。要知道,平日里他甚少饮酒,即使是宫中宴饮,他也甚少沾嘴,今儿他是真高兴,破例了。

    淡黄色透明的酒液,在碗中流转,晶莹剔透,飘着香味儿,入口甘甜,味道醇厚清冽。

    一圈下来,不知不觉得中,君南夕竟然饮了七八碗,微薰的醉意上涌。

    宾客们见君南夕面颊微红,眼神迷离,便明白他已醉了,俱善意地散了开去,放过了今晚的新郎官。

    交待了管家好好送走这些客人后,君南夕便由小卓子搀扶着回了新房。

    洗过澡出来,正在梳妆台前疏发的谢意馨回过头来,见着的就是这副景象。

    清秀俊雅的男子的男子双颊泛红,斜靠在门边微喘着气,眼神迷离地看着她,整个人流露出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清隽的风情。

    见她回过头,竟然还露出一抹傻笑。

    谢意馨无奈地站了起来,朝他走去,她怀疑这个人真的是她认识的君南夕吗?上一世那个运筹帷幄的摄政王?

    小卓子在谢意馨看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极有眼色地溜了,君南夕没了倚仗,歪歪斜斜地靠着门边。

    谢意馨走过去,扶住他,“怎么喝了那么多酒?”靠近了,谢意馨便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味,不难闻。

    君南夕已经醉得迷瞪了,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话。

    只是,当身边传来淡淡地略带熟悉的香味时,君南夕疑惑地低下头,看向旁边,当看到似梦中之人那娇颜时,君南夕猛地一把抱住了她,紧紧的。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他的记忆里很好,半年前在谢家后院的那晚,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至此就记住了,终不能忘。午夜梦回时,常常萦绕心间。

    “馨儿——”声音里充满了令人迷醉的低沉磁性。

    谢意馨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挣扎起来,“放开我。”

    “不放。”带着醉意的嗓音直接拒绝,然后他傻呵呵地说道,“你是我的姑娘,不放。”

    和一个醉鬼讲道理是不行的,谢意馨无奈了,只得轻抚着他的背,哄道,“乖啊,先放开我,我扶你进去好不好?”压低的嗓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糯,不由得让人沉醉其中。

    “好吧——”一把捉住她肉呼呼软绵绵的手,君南夕浅笑,心软得一踏糊涂,眼中的情意似有薄雾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将君南夕扶进屋,谢意馨便吩咐春雪叫人打来温水。

    君南夕乖巧地坐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谢意馨。

    谢意馨拧了一条帕子,给君南夕细细擦了脸、脖子和手,又喂他喝了醒酒汤,最后脸色发烫地给他换上了轻便的衣服。

    君南夕没有说话,乖乖地由着她摆布。

    他的酒品很好,谢意馨让他躺下后,没多久便呼呼睡了过去。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谢意馨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安,双眼染上浅浅的笑意。打发了春雪下去之后,听着外面守夜丫环放轻了手脚的声音,谢意馨闭上眼拥着蓬松的被子躺在外侧,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

    今天折腾了一天,她也着实累了,乐得不用应付接下来的差事。临睡前,谢意馨暗忖。

    可惜,当谢意馨半夜被折腾着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不过当时她已经休息了三个多时辰,已恢复了足够的体力来应付君南夕的折腾。

    “醒了?”明明灭灭的烛光中,君南夕神采奕奕地问,声音因为情/欲而沙哑。

    谢意馨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火热的身躯在春寒料峭的夜里是如此吸引人,满含情/欲的声音勾起她丝丝情潮,让她忍不住红了脸蛋,然后伸手环上男人的劲腰。

    贴得近了,谢意馨才清晰地感觉到他粗长的灼热抵着她的腰间,她心中闪过一抹异样,似乎,他□很有分量?当她意识到这个大胆的念头闪过时,不禁羞红了双眼。

    许是痒许是没料到她会如此主动,君南夕有一瞬间的僵硬。当眼睛触及她羞红的脸蛋时,忍不住俯□,含住她红润水嫩的双唇,辗转吮吸,

    在他灼热的气息地笼罩下,谢意馨忍不住吟哦出声。君南夕柔软中带着硬度的舌头趁势钻了进来,卷起她的舌尖,吮吸缠绕,迫之与其共舞,不容逃避。

    良久,直至谢意馨感觉到呼吸不畅,君南夕才稍稍撤开,可那双充满情/欲气息的双眸紧紧地锁住谢意馨,火热的双手不住地在她细致的娇躯上游走。

    喘息间,谢意馨发现她雪白如白藕般的手臂正挂在他肩上,似乎是刚才情动时忍不住环绕上去的?而睡前穿的宽松外袍早已不知裉到何处,浑身上下只剩下肚兜和亵裤。

    粟色的头发散开,大红肚兜衬着雪肌玉肤,让她越发的显得妖艳动人。

    没一会,两人便如同新生儿一般,衣裳都被扔到了地下。

    君南夕浅伏在她身上,浑身燥热不堪,一双手不由得缓缓而下,抚摸着她肉呼呼丰满紧实挺俏的臀部,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灼热的硬硕不断地摩擦着花溪,为着一会儿**蚀骨的缠绵卖力地做准备。温热的嘴唇啜着她胸前的白兔,啧啧的吸啜声在深夜里显得很让人难为情,酥酥麻麻的快感让她全身发软。

    “嗯——”谢意馨双手抓着身下的被子,情难自禁地躬起上半身。

    当她幽谷里流出甜腻的花露,散发着阵阵馨香时,君南夕便知时机已到。

    当他褪下唯一的亵裤,谢意馨无意中瞥见□,不好意思地扭开头,惹来君南夕的轻笑。

    此时的君南夕并不知道她们此刻忍不住地心跳如鼓,眼前似乎还有□的虚影,怎么会那么大那么长?上一世,她以为朱聪毓那东西已是极品,毕竟那时朱聪毓对他那玩意儿可是满意得很的。

    如今和她身上的男人一比,简直渣到泥里去了。难道皇室成员都是如此天赋异禀么?不过这个问题,她是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随着君南夕一冲而入,疼痛也拉回了她乱飞的思绪。

    君南夕心疼地按捺住冲刺的冲动,手嘴并用地在她身上抚摸亲吻着,嘴里更是宝贝儿肉儿地叫着,只为缓解她一丝丝的疼痛。

    被珍惜的感觉让谢意馨心中暖暖的,她知道一个男人要在此刻停下来是多么的艰难,抬眼看着他额前被憋出的细汗,谢意馨情不自禁地张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身。

    “宝贝儿?”君南夕忍耐而疑惑地叫了一声。

    “嗯。”谢意馨微微动了一下。

    身下那紧致的**滋味让君南夕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问,“可以了吗?”

    谢意馨没答,默默地掐了他的腰一把。喜得他立即咧开了嘴,然后腰部开始上下耸动着。

    随着两人的摩擦,温热的液体从两人的交接处流出,谢意馨也觉得身上的温度越来越灼热。君南夕起伏中,力道越来越重,谢意馨被弄得只剩下娇喘的份儿。随着两人的投入,整个帐中只剩下男人的粗喘及女人低低的娇吟,暧昧得让人脸红心跳。

    守夜的两侍女听着屋内若有似无的动静,脸红心跳不已,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盘算着明日的热水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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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情过后,君南夕宝贝兮兮地抱着不想动弹的谢意馨,不断怜惜地亲吻她的发际她的耳垂,“馨儿,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活了近二十年,他是头一次尝到做男人的滋味儿,他先前竟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等美妙的事情。

    他从小就独立,对情/欲一事并不执着好奇,日子一直过得清静甚至有些寡淡。

    十四五的时候,教导人事的太监执事追在他身后苦口婆心地说这事儿的妙处,他丝毫不为所动。这事还一度惊动了他父皇与母妃,最后皆因他的态度而不了了之。至今他府中唯一一位教导他人事的宫女至今仍然是完璧之身。

    谢意馨感觉到他的珍惜,心中一暖,忍不住侧身环住他的腰,枕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我也是,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初夜,谢意馨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上一世,朱聪毓不顾她的不适强拉着她做了三回,做完后自顾自收拾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当时她还以为世间男子皆如此,直至今日,才发现不是的,不是男人天生不会怜惜,而是看他心中有没有你。

    气氛温存甜腻,谢意馨舍不得打破这温存的氛围,可是浑身的粘腻让素来喜洁的她难受,于是她动了动。

    “我来。”似是心意相通般,君南夕按住欲起身的谢意馨,起身随意披了了一件长袍,拧了一条帕子帮她清理干净后,瞄了瞄她红肿的某处,道,“我帮你擦个药膏吧,这个药膏是从我父皇的内库里拿的,上了药,你明天就不会难受了。”

    “我自己来。”想到让他帮自己给那处上药,谢意馨略不自在地说。

    君南夕轻笑,傻姑娘,刚才该看的他都看了,这时候还和他害羞啊。不过他还是体贴地把药膏递了过去。这药膏是碧绿色的,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药草的香味儿,谢意馨挖了一坨,细细地抹在了撕裂处。药膏果然是极好的,才抹上,她便感觉到一股舒服的清凉沁了开来。

    然后谢意馨左看看右看看,君南夕见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体贴地将一旁干净的亵裤与兜衣递了过去。

    谢意馨一顿,默默地接过,微微侧过身,穿了起来。她是真不习惯裸/露着身体睡觉,总觉得不安全。

    看着烛光下她美好的倩影还有那片雪白的肌肤,他身下的兄弟蠢蠢欲动,有抬头的趋势。

    君南夕不由得微微一哂,刚尝过情/欲滋味的他,竟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想起她刚才连动一动都秀眉微蹙的样子,就知道她此刻定是不舒服的。再折腾,她明天要不舒服了。

    他娶她回来,并不是只为了这事的。况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必急于一时的欢愉,他还是忍忍吧。

    见她已收拾妥当了,君南夕才来到水盆处,就着她刚才的那条帕子,给自己清理起来。

    谢意馨已经躲进了被窝了,却忍不住偷眼瞄向了赤/裸的君南夕。

    颀长的身躯,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臀部,修长结实的双腿,微侧的身子露出半醒着不肯休息的那啥。想到刚才缠绵时候的触感,谢意馨感觉脸蛋发烫,她真没想到一直接受治疗的君南夕会有这么吸引人的身材。

    谢意馨不知道的是,君南夕从小就有锻炼,不过强度不高,但他一直都坚持着。每季一次的治疗是极耗体力的,如果不是他一直坚持着锻炼,恐怕早就熬不过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背对着她的君南夕微微一笑,运作越发的优雅及慢条斯理。

    听到帕子投入水盆的声音,谢意馨晓得他已清理结束,忙转过头闭上眼装睡。

    君南夕好笑地摇摇头,上了床,钻进被子里,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清淡的发香,轻轻抚摸着她细致的后背,感受她光滑细嫩的皮肤,君南夕满足地叹息,察觉到怀中娇躯的僵硬,他想了想,开了个话题,“你和金家兄弟感情很好?”

    君南夕的话刺到她敏感的神经,只见谢意馨睁开有些困顿的双眼,看了他一眼,认真地道,“他们是除了瀚哥儿外和我最亲的兄弟了,所以我们感情还不错。”

    君南夕哦了一声。

    想起婚宴上,那个小胖子拉着她继弟弟来找他敬酒而金从卿在一旁看戏的场景。君南夕眼睛微眯,难怪两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护犊子的神色,原来是对他不满呢。要知道那两小家伙仗着年纪小,可是灌了他好几杯酒呢。可以说,他喝下肚的七八杯酒中,他们敬的就占了一小半。

    “怎么,他们找你麻烦了?”谢意馨问。

    “这倒没有。”君南夕笑笑说,不欲她多想。

    “那就好。”谢意馨直觉信他,很放心地闭上眼。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进宫给父皇母妃请安呢。”君南夕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谢意馨的背,哄她入睡。

    “嗯。”

    次日清晨,谢意馨醒来之时,天已蒙蒙亮。

    本来以为会如上一世似的浑身酸痛的,却不料身体不但没有丝毫不适,整个人反而精神得很。

    想起昨晚的火热,她下意识地看向里侧,正巧对上君南夕刚刚睁开的双眸。看他从睡醒惺忪到疑惑到欣喜,就如同花开的过程,每一瞬间都让人心情愉悦。

    “醒了?”君南夕笑问。

    “嗯。”谢意馨应了一声。

    “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你呢?”

    “一样。”

    说话间,谢意馨下了床,将里衣穿上,然后伺候着君南夕也穿上里衣。

    等候在新房门前的下人听到动静,小卓子凑上前,声音略大地问道,“主子,热水备好了,可要端进去?”

    “进来吧!”君南夕道。

    小卓子并春雪领着下人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谢意馨任人摆弄的时候,注意到君南夕的衣裳是由小卓子伺候穿上的,并不用婢女,不由得暗暗记下,预备接手这项工作。毕竟在自己的屋里,她素来不喜太多人走动。她在娘家的时候,穿衣这一项多数由自己动手,极少用到丫环的。而且看着已经收住了笑容的君南夕,似乎也是不喜太多人在自己屋里走动的?

    就在谢意馨胡思乱想之际,便有下人来报说宫中的嬷嬷来收元帕。忽视掉那嬷嬷收了元帕后那别有深意的笑容,应承了她几句吉祥话,谢意馨便让周嬷嬷赏了她一个大红封,然后送了她出去。

    洗漱完毕,两人相携来到厅里。见到两位主子来了,内院的管事一挥手,没一会,吃食便摆好了。

    谢意馨扫了一眼,发现其中有好几样是自己爱吃的,她讶异地看了君南夕一眼,这些都是比较生僻的吃食呢。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偿偿,如果做得不好,我再另外寻厨子。”坐下后,君南夕笑着给她挟了一只生煎包。

    “嗯。”谢意馨咬了一口,觉得眼睛涩涩的,此刻她有一种被用心呵斥的感觉,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愁善感的。上一世,只有她记得朱聪毓爱吃的每一道菜,而他却从来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在谢意馨没注意的时候,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浅浅,微薰。

    “很好吃。”尝了一口,谢意馨笑着说。

    “好吃就多吃点。”见她吃上后,君南夕才叫人给他盛上米粥。

    谢意馨一边吃,一边暗暗地记下他的喜好。

    虽然成亲只有短短一天,但她确实能感受到,这桩婚姻里,他是真的用了心在里面。

    她了解那种付出得不到回报的无奈。她被辜负过,如果可以,她不想辜负别人,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她的夫君,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会是共度一生的伴侣。

    况且,他心中没有别人,也愿意对她好,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不是吗?

    感觉到她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君南夕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馨儿,别怪我,我已入局,断断没有任由你逍遥在外的可能。

    君南夕一直都知道,他的姑娘看似外表强硬,一派云淡风轻,似是什么都不在意,可他知道其实她内里很柔软。特别是对那些真心为她好的人,心软得不可思议,从她一再地包容金家小胖之前的挑衅讽刺就能看出来。

    正因为了解这一点,他才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自己对她的好,况且他也是真心心悦于她,为何不能表现出来呢?再说,看着她在他张开的羽翼里快乐安然,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很久以后,君南夕才知道,他小小的算计,其实早已被谢意馨看在眼里,只是他虽然有着小小的算计,但他却是将自己的真心捧到了她的跟前来对她好,不留一丝防备,这样的他,她如何舍得伤害?

    *******

    君南夕夫妇还没进宫,周昌帝就已在乾清宫等候他们了。

    李德将昨日晋王大婚的盛况告知周昌帝,其实他昨天就已从别的宫里知道这个消息了。

    “族送?太傅他老人家真是大手笔。”周昌帝笑呵呵地说道,“朕最好的儿子,配得上他最得意的孙女,太傅他老人家以后就会知道,他不亏。”

    君南夕带着谢意馨进了宫后,直奔乾清宫。没有等太久,周昌帝便召见他们了。

    看着相携而来的一双璧人,周昌帝暗暗点头。

    两人行了大礼之后,便立即被叫起。

    周昌帝坐在龙椅上,表情和蔼地道,“你们既已拜了天地成了亲,从今天尔后,你们夫妻俩人就当相互扶持,不离不弃,知道吗?”

    君南夕笑着应了

    见君南夕应了,谢意馨赶忙说道,“儿媳谨遵父皇教诲。”

    “还有老五媳妇,你既然嫁入了皇家,就是皇家的媳妇。朕把老五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周昌帝锐利的眼神直盯着谢意馨看,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作为一个父亲,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儿女吃亏,即使他是皇帝,也不例外。

    今儿君南夕虽然有所掩饰,但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是很容易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很愉悦。前所未有的满足让他带着一股慵懒的劲儿,没瞧见他周身的气氛都和煦极了。

    他的儿子他是知道的,都快二十了,女人都没碰过一个。不像其他儿子,早早地便有了好些侍妾。所以周昌帝总是担心他对谢意馨的感情过于投入,如若得不到同等的回报,会伤心什么的。

    看着周昌帝尊尊告诫不放心的样子,谢意馨讶异极了。她知道君南夕得宠,却不知道如此得宠,看他们父子俩的相处,完全就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父子嘛。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看来君南夕中了这么厉害的盅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一边想着,谢意馨一边麻利地应下周昌帝的话。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啊。谢意馨有种男女角色对调的怪异感,眼前的周昌帝不像她的公公,反倒像担忧女儿被姑爷欺负的岳父。

    其他几个皇嫂是不是也被如此叮咛过她不知道,但她记得,皇帝起居注中,太祖爷对他的几个儿媳妇都不是这么说的,反倒以敲打为主,

    而且她进宫前已经做好了被敲打的准备,可是情况却和她设想的不一样,顿时让谢意馨有点小纠结。

    谢意馨不知道她的一应表情皆被君家的两位男人收入眼中,那困惑纠结的小样子让君家的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尽管她自以为掩饰得好,可周昌帝与君南夕是什么人啊,官场上那些老油条老狐狸在他们面前都得小心翼翼得来,更何况她了。

    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她才十五,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好了,你们一会还要去各宫请安,朕就不留你们了,一会到了你们母妃宫里,好好陪她说说话知道吗?”

    “儿臣/儿媳省得。”两人同时答道。

    随后,周昌帝就摆手让他们出去了。

    李德亲自送了他们出来,临分别时,从一旁的内侍手中取了一长形的木盒子,笑道,“奴才恭喜晋王晋王妃新婚大喜。这只盒子的东西是皇上送给两位的赏赐,两位拿着罢。”

    君南夕看了谢意馨一眼,她上前接过盒子,笑道,“谢谢李公公了。”

    接着又从春雪手中拿过两只荷包,递了过去,“李公公,昨儿我们大婚,未能请你们喝杯水酒。这两只荷包你拿去吧,顺便请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喝喝茶。”

    李德目测那鼓鼓的荷包里装的不是银票,就算是金锞子也不多,于是心安地收下,笑道,“那敢情好,奴才就跟着沾沾喜气,还有,奴才替那帮子小家伙们谢过晋王晋王妃了。”

    从乾清宫出来,他们就遇上了君景颐。

    看着他们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样子,君景颐眼睛一闪。

    “三皇兄。”君南夕道。

    谢意馨福了福身,然后站在君南夕身后一步之遥。

    君景颐拍了拍君南夕的肩,笑道,“五弟,成亲了,就是大人了,以后咱们兄弟俩要好好为父皇分忧才是。”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了君南夕身后作低眉状的谢意馨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惊艳,晋王妃长开了,果然容貌极盛,可惜子恒没有福气。擦身而过的时候,君景颐如是想。

    “三皇兄说得是。”

    略聊了两句,三人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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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意馨主动落后君南夕半步,君南夕淡淡一眼,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规矩,不得违逆。虽然他并不介意一起并排着走,但有时候,太过特殊不是福,而是祸,尤其在皇家。所以,对此,他并不阻止。而是领着她,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朝太后的慈宁宫走去。

    侍候的宫人都远远地跟着,温馨淡雅的气氛萦绕着两人,让人看了无端地觉得心暖。

    二月还是春呢,一大早的,花草的香味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随着清冷的风似有似无地迎面而来,没由来的让夫妻两人的心情更好了。

    一路上,君南夕挑了一些宫中的景致,轻声为她讲解,遇到某些宫殿的时候,也会将这些宫殿的主子需要提防需要关注的择其一二,给谢意馨说道说道。当然,不重要的人,基本都略过不提。

    君南夕觉得,日后她就要融入这宫中生活了,有些东西,不可避免的,还是早知道早好。

    谢意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两句。其实宫中各妃嫔的关系谱及喜好,谢家也有给她准备。而且她上一世可没少和这些人打交道,对这些并不陌生。

    但由君南夕讲来,又有所不同。让谢意馨惊异的是,对这些人,君南夕的观点与她惊人的相似。

    谢意馨忍不住抬眼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她的经验缘于她上一世与这些人打了近十年交道的积累,而君南夕阳难道从十岁起就一直在关注后宫不成?

    虽然谢意馨落后君南夕半步,其实,半步,并不远。

    这不,君南夕一顿脚,好笑地问道,“想什么呢?”

    她那怪异的表情,再思及他们刚才所言的话题,不难猜出她的想法,“我和你说的这些,大多数都是由下面的人收集的,有一小部分是我自己的想法。别忘了,我在这宫中也生活了近二十年,再怎么不去关注,有些事还是会在自己的周遭发生。”说到最后,君南夕的神色极淡。

    她的情绪有这么明显吗?谢意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蛋,在他面前,她总不由自主地放松犯傻,太松懈了,谢意馨暗暗地敲了自己一记。

    还没等谢意馨有反应,一道突兀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五弟真是好性子,陪着媳妇儿逛园子呢。”

    两人循声望去,却见岔路上宁王宁王妃正站在那。

    谢意馨不由得在心里叹道,皇宫这地方真小,走到哪都会遇上一些人。

    两方人互相见了礼,君南夕微笑着道,“四皇兄说笑了,我们正准备去给皇祖母请安呢。”

    “正巧,我们也准备去给皇祖母请安呢。不过刚才我似乎隐约听到你们提起顾昭华?”宁王似笑非笑地说道。

    谢意馨一愣,才意识到,他们这样议论父皇的妃嫔终归不妥,特别是君南夕。

    “你听错了。”君南夕面不改色地道。

    “那穆婕妤呢?唔,似乎顾归华和穆婕妤就住这附近?想不到五弟还有这等兴致啊。”宁王再问,被否认了一次,可以说是他听错,但第二次,总不会再听错了吧?

    这都听到,也不知宁王夫妇究竟听了多久的壁角了,谢意馨腹诽。

    “四皇兄,你真的听错了。”这回轮到谢意馨开口了。他会和她说这些,恐怕还是担心她刚嫁入皇宫,两眼一抹黑,怕她不小心得罪了人遭了算计。如若不然,一个大男子,如何肯像个妇人一般和她说这些在别人看来就是闲话的东西?这是他的一份心意,她自然是要维护的。

    见到谢意馨一本正经地否认,就为了维护他,君南夕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儿,君沂钰一愣,哈哈笑道,“夫妻共同进退,好,好。”

    “五弟妹,别听你四哥胡乱打趣,他惯是口无遮拦的,你们也别在意。”宁王妃左霜出来打圆场了。左霜知道之前屈晋涵那事,自己夫君那口气还没咽下去呢。可她不想把气氛弄僵了,有些事刺一刺可以,但不可太过。

    毕竟他们打头站去的是乾清宫,有了皇上的态度垫底,其他人就算有什么也不敢太过分。况且晋王一个注定没法继位的皇子,不拉拢他,与他针锋相对才是傻的。如果真有什么看不过眼的,敬而远之就是了。

    是打趣是刺探,端看各人想法了,谢意馨笑意融融,顺着宁王妃给的台阶说笑了几句,于是两波人合在一处,朝着慈宁宫走去。

    谢意馨与左霜走在后面,左霜拉着她说了一些太后的喜好。这是示好了?为刚才的事道歉?谢意馨默默地听着,思绪却有点飘远。

    她重生时,太后一直都在五台山理佛,后来君南夕几个皇孙在皇帝万寿节上统一指了婚,而且他们成婚的日子更是安排在半年内。如此一来,太后这个皇祖母,哪里还坐得住,自然是日夜兼程地赶回宫中坐镇的。其实就算没有几个皇子指婚这些事,等过年时,太后一样是要回宫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到了慈宁宫,慈宁宫的宫人远远见了他们就进去禀报过了。所以他们根本无需多等,就能进去了。

    进去后,谢意馨迅速地扫了一眼,对今日在场的人有了大概的了解。

    今日是谢意馨新妇见礼日,除了皇后贵妃及几个高位的妃子,其余人一律被免了请安。君南夕的兄弟姐妹也都来了。在场的,都是皇宫内的重量级人物。

    然后听着太监的唱名,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君南夕一道,行着标准的跪拜之礼。

    在场的,除了太后,就还有皇后与戚贵妃当得了他们的全礼。

    行过礼之后,她规矩地随着君南夕站在一侧。

    “老五媳妇,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沉稳肃穆的声音响起。

    谢意馨微微抬头,目不斜视。

    随着她的运作,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良久,太后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嗯,果然是个颜色极好的,整个人瞧着也够稳当,不是那等烟视媚行之辈。哀家瞧着就欢喜,老五有福气了。贵妃你也可放心了。”

    戚贵妃温婉的笑道,“老祖宗的话自是不错的,本宫呀,就等着儿子媳妇的孝敬了。”落在君南夕夫妇身上的目光极柔和。

    “这么想就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整日的担心他们了。”太后亲热地拍拍戚贵妃的手,然后对一旁的老嬷嬷说道,“玉嬷嬷,赶紧把我给老五媳妇准备的手镯拿上来。”

    皇后笑着看了谢意馨一眼,说道,“戚妹妹,母后她老人家说得对,有这么一对孝顺的孩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众人讶异地看向皇后,这些年皇后已经极少如此赞美一个人了,虽然这好话说得不明显。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才是真正用了心的。

    连谢意馨都难掩惊异,皇后什么性子,她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的,怎么今天——

    皇后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谢意馨这个女娃投了她的眼缘,她不介意帮这孩子说两句好话。即使自己不说,相信凭这孩子的心性,一样会过得很好。

    戚贵妃很快回过神,笑道,“那臣妾在此就承蒙皇后姐姐的吉言了。”

    “你们两个快别在那夸来夸去了。”

    皇后戚贵妃两位在宫中的份位最高,旁的人不是想插嘴就能插嘴的,即使是君南夕与谢意馨这对当事人。此时还能打趣的,除了太后,不作他想。只见太后接着说道,“皇后,你是老五的嫡母,贵妃的福气难道就不是你的福气?难道老五夫妇以后只孝顺母妃不孝顺嫡母?”

    “儿臣/儿媳不敢。”君南夕谢意馨同时说。

    闻言,皇后乐道,“对,母后说对了,我也是个有福气的。”

    没一会,宫女便捧着一只盒子上来了。示意谢意馨伸出手,她照做了,由着宫女们给她戴上了那对手镯。

    翠绿灵动的手镯衬得谢意馨一双素手越加的白如锆雪,仿若晶莹剔透到了骨肉里,别具一番美感。

    不少在场的女人看得眼神一热,她们还真不知道不及白玉的翡翠戴起来那么好看,都寻思着呆会散了便回宫找找,看有没有翡翠做成的手串。

    见到谢意馨戴得那么合适,太后满意地点头,“嗯,哀家的眼光不错,这手镯果然很衬老五媳妇。”

    “谢太后赏赐。”谢意馨福了福身。

    “太后的眼光自然都是好的。”众人奉承道。

    此时翡翠的价值远远不及白玉,太后扫视了一遍,见众人虽然嘴上恭维,但难免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不显明,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于是她微微一笑,对君南夕谢意馨两人说道,“这对翡翠手镯虽然不及白玉贵重,却是当年太祖爷送给哀家的。今日赏给你们,是希望你们婚后事事顺遂,平安和乐。”

    两人又谢了一次礼。刚才镯子一入手,谢意馨便能感觉那股属于上品翡翠的清凉脂腻之感。如今的翡翠饰品价格都不高,直至殷慈墨当上了摄政王妃后,由于她对翡翠的热爱与推崇,才让翡翠的价格一番再番,渐与白玉的价值持平。他们如今要不要先囤积一批翡翠呢?谢意馨摸着手镯,想得出神。

    太后给出了赏赐之后,其他人也陆续出了一回血。

    太后满意地看着老五夫妇收得满满档档的礼,摸了摸微凉的茶杯,顿了顿,并不饮,而此时,一杯热茶递到了她跟前,把先前凉的那杯换了下去。

    太后笑着接过,喝了一口。而此时,谢意馨他们的礼也收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叹道,“还是明妃你伶俐,伺候哀家也够用心。哀家啊,离了你,那是吃不好睡不好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站在太后身旁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明妃。

    明妃羞涩地道,“太后,臣妾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啊。臣妾只是做些端茶倒水的差事,当不得太后如此夸赞。再说了,臣妾可是冲着慈宁宫小厨房的美味点心来的。您不让臣妾做些事,臣妾吃着点心也不安啊,就怕哪天您不给臣妾吃了。”

    “呵呵,原来咱们明妃还是一只小馋猫呢。”太后打趣。

    谢意馨眯着眼,光明正大地打量起明妃来。只见她三十出头,气质婉约,和戚贵妃的气质有点类似,但不及戚贵妃,无论品貌。其实谢意馨一进殿内,就认出明妃来了,这是景王的母妃呢,她如何能忽略?

    谢意馨一边打量,脑中却不断地回忆起她的生平。

    明妃大名苏丽雯,入宫时乃五品鸿胪寺少卿之女,在这些背景显赫的宫妃中,家世并不显。

    她温婉动人似小家碧玉的气质也让她得宠过一段时间,后来戚贵妃进宫,周昌帝就渐渐地少去她那了。她失宠后,凭着她雷打不动的耐心与诚心,得已时常伺候在太后跟前,又能因为她的厨艺及女红极为出色,而且为人也细心,太后渐渐地离不得她了。

    在前后的二十几年里,也一直是她在太后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太后对她也不错,据说连明这个称号还是太后开口向皇上求的。

    明,日月也,美好也。

    上一世,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的确是当得起这个封号的。

    可谢意馨知道,没有一个人是天生愿意当奴婢侍候人的,除非她为了生存逼不得已。没有生存问题而姿态放得越低,所图就越大。这样的人,得势后,反弹也就越大。

    想想上一世,明妃升太后之后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印证了这一点。

    君景颐登基后,尊明妃为太后,尊原太后为太皇太后。

    在外人看来,难得的是,熬出头的明妃,对太后一如继往的恭敬。

    可惜太后福薄,在周昌帝大行后,心情一度抑郁,身体也不好,最终于一年后薨了。期间,一直是明妃这个太后在跟前伺候着汤汤水水。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不赞明妃太后仁孝的。以致于后来太后越过皇后蒋初篮独揽宫权时,满朝文武及世家是分成两个派系的,一个是支持皇后的,一个是支持太后的。后来皇后示弱,退居二线,由着当时的摄政王妃殷慈墨对上太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如果明妃真那么仁孝,后来的一切,确是她该得的。

    但谢意馨知道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这缘于她无意中从太皇太后的贴身宫女得到的一纸手书。

    看了手书,她才恍然大悟,是了,太后薨的时机太凑巧了,完全成就了明妃一世的美名啊。

    看完手扎的时候她就在想,明妃对太后一定是极恨的吧。不光是太后作为长辈,只要她活着,就会一直压在她头上。更因为太后见证了她太过卑微的前半生,明妃又如何肯留着她来不断地提醒刺疼自己呢?

    其实这深宫中,谢意馨看来,最明白的不过是现皇后秦明湘了。

    她在君景颐登基受封圣母皇太后之后,就以给大行皇帝祈福的名义去了五台山清修,避开了这一切,可是因为有秦家,谁也不敢小觑了这位。皇后算是宫中最有福气的人了。

    就在谢意馨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慈宁宫的气氛越发地和乐融融。而明妃一直周到细致地服侍着太后,空档时,总会不自觉地打量着众人。

    无意中与谢意馨对上时,还对她和蔼地笑笑。

    谢意馨的嘴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角度,也难怪明妃后期会得意忘形,一个人忍受着一件事忍了二三十年,已经够难得的了,能够忍一辈子的人确实不多。明妃,算是比较成功的了吧。

    明妃收回目光,跟在太后身后温婉地笑着,并不再与谢意馨对视。因为谢意馨的目光,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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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宫中回来,走动了一上午的谢意馨也略感疲惫。回到府中,与君南夕一道换上常服,相对着坐在窗炕上,喝了一口春雪用以前的雪水现泡的茶,谢意馨放松地暗暗吁了口气。

    亏得晋王府里也没有什么侧妃侍妾的,要不然一会还得应付这些人,谢意馨暗自庆幸,抬头看了对面的君南夕一眼,暗忖,这也算是嫁给君南夕的一个好处么?

    君南夕的视线落在床榻上的大红喜被上,神情若有所思,丝毫不觉谢意馨正看着他。

    “那床喜被,用的是什么被芯?”君南夕状似无意地问。

    这床被子的不同,他昨晚就感觉到了。这是谢意馨的陪嫁,被芯用的是什么她应该清楚才是。

    他感觉到了?谢意馨略带惊讶看着君南夕,才一晚,他就察觉了,观察力挺敏锐的。

    “你这被子用的不是木棉。”君南夕带着笑意,肯定地说道。

    “是的,你说对了,这床喜被里面的被芯我用的是棉花,不是木棉。”

    棉花?君南夕疑惑了,大昌国有这种东西吗?

    谢意馨点头,“嗯,棉花和木棉一样是一种植物,它们的果实也有点类似。只不过棉花比木棉轻,用来做棉衣做被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而且保暖。”

    这些棉花是她去年从断指山找到的那十几株,经过精心侍弄,产了十几斤棉花。去了棉籽,也就剩下□斤的皮棉了,后来又拿出了一些给家里的两个老人和翰哥儿每人做一身棉衣,剩下的就全做了被芯。

    犹记得把衣服给两老送去的时候,老爷子当时如聿的目光,以老爷子多年来的政治眼光,自然能看出这新种棉花的重要性。这东西,操作得当,可是能改变民生的。

    所以,翰哥儿那件被老爷子给扣下了。因为翰哥儿还是个小孩子,他担心小孩子没轻没重的乱折腾,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把被子打开,让我看看。”君南夕眼睛一亮,略带急切的道。

    见他似是明白过来了,谢意馨眼带笑意,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而是自己拿着一把剪子小心地剪开一角的线头。没一会,便露出里面白软蓬松的棉花芯。

    君南夕抓揉了一把那棉被,确实能感受到这玩意儿比木棉轻暖,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大昌国注重历法,国家百姓许多事情都是依着历法行事的。所以每一年历法的推演的制定,都是慎之又慎的,而这个时候也是钦天监最忙碌的时候。今年的历法就在前不久才推演完毕,尚未晓喻民众。

    钦天监的监正告诉他父皇,今年大昌国的气候很不好,夏天会很热,冬天会很冷,超乎寻常的极端。通常夏天很热的话,冬天就会格外的冷,这预测是不是正确的,就看今年夏天就能略知一二了。

    周昌帝一想到每年冬天都要死人,而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时,心里就很烦很担忧。

    这些事情君南夕都知道,也一直在寻思着解决之道,只是一直也没有什么眉目。夏天还好办一些,热死人的案例毕竟少。但冬天就难办了,御寒之物就那些,难有大的改善。

    而且他们父子俩担忧的还不止这些,还得担心北方的那些部落会不会趁机南下?毕竟天气太冷的话,牛羊也会冻死,那些人没了粮食,不得挥兵南下抢啊。

    此刻听谢意馨说起棉花,君南夕不由得神色郑重了起来。如果真如他所猜想的那般,这东西能救活多少百姓啊?而且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么一想,君南夕看向谢意馨的目光带着一丝丝惊喜,“馨儿,你真是我大昌的福星。”

    他说她是大昌的福星,而不是说,是我的福星。这说明了君南夕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这个事情来替他自己增加政治筹码。

    一字之差,意义完全不同。

    此时的君南夕决计想不到谢意馨是早有准备的,他把这一切归功于巧合归功于她的幸运。要知道钦天监的演算结果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他的姑娘难道能未仆先知?

    “馨儿,你们家还有多少的棉花种子?”

    “大概有几斤吧。”

    那十几株棉花能有那么高的产量,全归功于上一世殷慈墨为了增加已方的政治筹码,教给了朝庭一套高产的种植方法。因为朝庭的大力推广,谢意馨对此也知之甚祥。谢意馨正是用了那套方法让这十几株的棉花高产的。

    听到这个数目,君南夕眉头微皱,有些不满意。却也无法了,有几斤总比啥都没有强。

    “今天你也累了,一会用了膳后,你歇歇,我有点事,需要进宫一趟。”君南夕体贴地说道。

    谢意馨哦了一声,知道他这是打算进宫找周昌帝商量去了,“事情不急的话,用了膳再去吧。”

    “不了,我进宫后去母妃那里用也行。”君南夕摇头,转眼见谢意馨略带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安慰道,“你乖乖在家,晚上我尽快赶回来陪你用晚膳,好吗?”

    谢意馨不甚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这棉被借我一用。”说完这些,君南夕匆匆进宫去了。

    目送君南夕离开后,谢意馨心情很好地让下人摆膳。

    春雪有些莫名,王爷都进宫去了,留下主子一个人用膳,主子怎么还那么高兴啊?

    春雪不知道她的主子正为了计谋得逞而高兴呢。

    谢意馨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抢占先机,让君景颐殷慈墨等人的算计落空!

    如果她所料没错的话,只怕这段时间,君景颐与殷慈墨两人正在琢磨着如何利用这棉花为他们谋取最大的利益及政治资本呢。

    棉花迟早是要被皇室重视进而推广起来的,谢意馨所做的,不过是让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

    她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以牺牲她的或谢家的利益为前提的。相反,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决定。

    就算周昌帝重视了,棉花种子还是掌握在他们谢家的手中呢,朝庭能做的便是收购谢家今后产出的棉花。

    由周昌帝与君南夕主持的朝庭,作风还算清廉正派,不会强取豪夺别人的东西,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即使是拿了某个百姓的东西,也会给予相应的补偿。这回谢家献出来的棉花亦然,当然,这个补偿可能相对于不公开棉花这一作物所产生的利益来说略低,但谢意馨愿意。而谢老爷子在得知殷慈墨三皇子一派也在种植棉花后,也果断同意了把棉花这一作物上报朝庭的决定。

    还有一点就是,谢意馨不想让那么多的将士和百姓死于严寒。若是以前没办法就算了,现在有了,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她愿意帮这些人一把,决不让君景颐与殷慈墨计谋得逞。

    对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谢意馨自认没有那么硬的心肠,如同殷慈墨他们那般,手中握着那么多的棉衣棉裤,竟然无视数万万将士的死活,只为了扩大自己的功劳!因为结果越惨烈,就越能突显他们的功劳和重要性。

    不过这一世,他们的算盘要落空了。

    这么一想,谢意馨的心情更愉快了,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春雪见了,高兴极了,暗赞,宫中的御厨就是不一样,烧出的菜就是好吃,没见一向只吃一小碗饭的主子今儿都多吃了半碗了么?

    “主子,这饭菜还合口味吧?”春雪笑问。

    谢意馨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晋王府中掌勺的厨子是宫中的御厨,没了送菜途中又包又裹的一道道程序,新鲜滚烫的菜肴入口还是很美味的。

    美美地吃了一顿,接着谢意馨在春雪的陪同下在园子里走了小半个时辰消食,才回屋歇午觉。

    而当天下午,一直关注皇宫的各方势力都得到一个消息,新婚的晋王在早上带着晋王妃进宫请安后,下午又进了宫,随行的宫人还抬着一个大木箱,里面装的什么,目前尚不可知。

    接着,周昌帝与晋王关在御书房中商谈了将近一个下午,谈了什么却不得而知。这些都惹得各方势力抓地挠墙似的焦躁不已。

    晚上,君南夕心情很好地从宫中赶了回来,陪着谢意馨一起用了晚膳。

    入夜后又是一番抵死缠绵,直至二更天,两人才累极地相拥入眠。

    次日,君南夕召集了晋王府名下的管事,让他们见一见谢意馨这个新任的晋王妃。

    一开头,君南夕着重给她介绍了晋王府的内外大管事——秦青与贺冬,接着,无非是说一些训示的话,帮着谢意馨做脸面。

    待底下人表了忠心后,谢意馨让春雪轮番赏了他们一个红封,算是她这个新王妃的见面礼,其他的下人则是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消息传出,府中下人都欢腾了。

    扫了一眼他们看似恭谨的表情实则平静的双眼,谢意馨不在意地笑笑。也懒得计较他们是不是仅是面上恭敬心中却不服,想着,等日后遇事了,他们自会知她的手段。现在说得再多,敲打得再厉害,也只是让他们嘴上惶恐而已。

    谢意馨却没料到,这样的机会在不久便会来到,快得让她始料不及。

    下午,谢意馨领着周嬷嬷在后院的库房里收拾明天回门的东西。

    等收拾妥当,回到正院的时候,有下人来禀报,“王妃,王爷在客厅接待七公主,让您得空了就过去一下见见七公主。”

    君清溪来了?谢意馨有点意外,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然后脚步不慢地朝着大厅走去。

    大厅内,君清溪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没多大变化的大厅,“五皇兄,你新婚还好吧?”

    君南夕挑眉,轻笑,“你看我像是不好的样子吗?”

    君清溪看了一眼他,觉得不是很好,摇了摇头,道,“我看着不像很好。”

    君南夕淡笑着扫了她一眼,并不和她争辩。

    君清溪自顾自地说道,”当初你要是娶了殷姐姐就好了,父皇和贵妃那么疼你,只要你开口,他们一定会答应你的。”

    “这话你就别说了,不说我现在已经娶了你五皇嫂,就算没娶,我是不可能会娶殷慈墨的。”

    “为什么,殷姐姐那么能干,娶了她,你就不用那么累了,也不会给你惹麻烦。”君清溪焦急地追问。

    “不为什么,只因为她就是她,你五哥我想要娶的人,即使她不像殷慈墨那么厉害也没关系。”想起谢意馨,君南夕温柔地笑笑。

    还有一句他没说的是,她只需要有一点能力,能支持到我来找到她就行了。况且谢意馨并不像清溪以为的那么弱。

    君清溪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谢意馨,“可她不厉害,会给你拖后腿啊。”

    “你觉得殷慈墨不会给你三皇兄惹麻烦吗?”君南夕反问。

    君清溪不敢肯定了。

    君南夕劝了一句,“清溪,你呀,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别胡思乱想那么多了。而且你也快要嫁人了,以后还是少和你殷姐姐接触为好。”他挺担心这个至今还在状况外的妹妹的。

    谢意馨走到大厅时,正好听到这么一席对话,脚步不由地顿了顿,然后才走向正厅。

    “五皇嫂。”君清溪有点不情不愿地叫道。

    反正她就是不喜欢谢意馨,在她看来,上一个年头,谢意馨就是麻烦不断,缠绕她的话题纷纷扰扰的。虽然查清楚后很多事都不是她主动招惹的,却也是一个麻烦事故体,由此可见她的运气之差。

    她五皇兄的身体这样,她不希望有过多的烦恼事让他操劳,如果娶的人是殷慈墨,她五哥一定能轻松很多。

    “七公主。”谢意馨点了点头。君清溪的冷淡,她看出来了,倒不以为意。人和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一见如故的毕竟少。况且被保护得太好的人,通常都会有些自以为是的毛病。现在的表现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有什么好与之计较的?

    君清溪在晋王府呆了半个时辰便回宫了,谢意馨出现后,场面一度不算热络,主要还是君清溪对她爱搭不理的。谢意馨后面也不怎么开话题了,只是温言浅笑地坐在一旁,看着君清溪拉着君南夕一个劲地聊着他们皇宫里的事。

    送走了君清溪,君南夕对谢意馨解释了一句,“清溪还小,她的态度你不必在意,日后嫁人了懂事了就好了。”

    谢意馨应了一声好。即使他不说,她亦不会在意的。有些东西强求不得,越是强求,苦恼的是自个儿。

    君南夕看着这样的谢意馨,简直喜欢到了骨子里。他就喜欢她这样,大气,豁达,不会过分地执着于一些小事。

    计较太多的人不容易快乐,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成日地为一些小事苦恼,而且这些小事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这样活着太累。

    君南夕希望即使在他照看不到的地方,她也能活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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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朝回门,晋王府的马车还有两条街到谢府的时候,谢府便收到了消息,老爷子领着一干人在门外等着。

    如此,马车一到谢府大门,就看到了他们。

    君南夕与谢意馨两人都没有耽搁,略作收拾,便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子。

    谢意馨刚下马车,便冲过来一抹小身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腿就已经被一只圆润的豆丁抱住了,还贪婪地蹭了蹭,“姐姐,你回来了!”

    君南夕淡淡地扫了一眼到仅到他大腿的孩子。

    众人行礼道,“见过晋王,晋王妃。”

    “不必多礼。”君南夕谢意馨两人忙上前几步,一人一个将两老扶了起来。

    谢家众人细细地打量谢意馨的神色,见她脸色轻松,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文氏笑着提议,“咱们先进去吧。”

    君南夕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谢意馨被瀚哥儿抱住了腿,她示意君南夕和几个长辈先走。

    谢意馨与文氏等人落在后面,文氏就对腻在谢意馨身上的瀚哥儿说道,“瀚哥儿,放开你姐,来,娘牵着你。”

    瀚哥儿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虽然依言放开了谢意馨,却把肉肉的爪子塞到她手心里让她牵。

    “母亲,我牵着他吧。”

    “这孩子一向粘你。”见此,文氏摇着头,对谢意馨说道,“你不知道,这几天看着是懂事了,没有吵着要去找你。可每次一得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下意识地冲向春暖阁,跑了一段路之后,才想起他姐姐已经不住那了,神色顿时蔫巴巴的,我瞧着都心疼。”文氏的神情颇为无奈。

    “一开始是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过些日子,族学那边的房子修整完毕,把瀚哥儿也送去吧。他在那交到了玩伴儿,就不会老想着找我了,搞不好过段时间还会忘了我这个姐姐呢。”最后一句,谢意馨玩笑似的说出来。

    闻言,一直安静的瀚哥儿停住脚步,生气地说了一句,“胡说,瀚哥儿才不会忘了姐姐!”

    谢意馨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安抚,“好好,是姐姐说错话了,瀚哥儿才不会忘了姐姐呢。”

    瀚哥儿没继续生气,却也没作声,心底打定了主意,一定不会忘了姐姐的,他们说的都不算。

    想到谢意馨刚才的话,文氏有点犹豫,“其实这事你父亲也和我提过,你祖父也是赞成的。只是我觉得一个夫子教着一大群孩子,能照顾得过来吗?不若瀚哥儿在家请的先生,一对一地教吧?”多请夫子而已,他们谢家又不是请不起,有必要让儿子去和本家的那些孩子挤吗?倒不是她瞧不起本家的那些孩子,而是瀚哥儿是她膝下唯一的一点血脉,她总希望能给他最好的东西。

    “母亲好糊涂,你要是这样做,才是耽误了瀚哥儿。你想想,能被咱们谢家请来的夫子,能是庸才吗?就算父亲肯,祖父也不答应。再说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诗书礼义春秋,懂就好了。不必像寒门子弟一样钻得太精,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上头,不值得。”

    “要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家族的繁荣昌盛,绝不是仅仅只靠一个人的力量。瀚哥儿书读得再好,也只是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撑起一个家族,即使撑起来了,也会很累。所以他需要帮手,在家呆着是不会有帮手的。”

    “而人脉的建立就得打小抓起,老一辈的人脉毕竟是老一辈的,能传到儿子孙子手上的毕竟少。让瀚哥儿先上两三年族学,然后再去官学。孩子小的时候相对单纯一些,不比长大后防心重,这个时候建立起交情也容易一些。小时候建立起来的情份,比大了刻意去结交的,要来得深厚。”

    她把族人迁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这些族人对他们谢家这一枝产生一种归属感。在这个讲究家族力量的时代,没有家族庇护的人是最没有根的。他们这一支给所有谢家的族人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他们必定心生感激。

    什么样的人才对家族来说最可靠,除了自家人之外,就是从小被家族培养起来的,接受家族恩惠长大的人,才是最可靠最忠心的。他们这一枝系的子孙去了族学,不只要是那种高傲蛮横的人,相对来说都能比较容易的获得他们的认可及友情,在那里摔打摔打正好。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谢意馨看着仰着头懵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加了一句,“这些话我和母亲你说说就行,你就不必刻意去教瀚哥儿了,把他送去这些地方,让他自己折腾就好。”

    前面文氏只是心疼孩子,现在谢意馨把其中的道道掰碎了和她说,她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害了孩子。

    谢意馨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前面的人听清楚她的话。

    谢家众人是与有荣焉,难掩骄傲。

    而君南夕先是讶异,他还真不知道他的馨儿能想得那么深远,几乎可以说是给谢家的子孙指出了一条繁荣之路。送孩子去族学官学这些事,许多家族也在做,但总是懵懵懂懂,不知其所以然,多数也只是为了给孩子找个伴。

    随即,他心中升起一股火热,如果他们有孩子,在他们的教导下,该会多么出色啊。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随即是一片黯然。

    所以的人都静下来,细想着谢意馨刚才那番话。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

    “姐姐,他们说,你以后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是吗?”

    此话一出,全场俱静,前面的人都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后面。

    君南夕心中一痛,一向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听瀚哥儿提起孩子,谢意馨失神了,她想起上一世的一双儿女。

    文氏更是大惊失色,“瀚哥儿,谁教你说这些话的?!”这孩子,这种话怎么能在大厅广众之下问出来,这不是给他姐姐难堪吗?

    其他人欲上前,被老爷子拦住了。有些伤,迟早都需要面对的。

    瀚哥儿没理会旁人,专注而执拗地仰着头看着她。

    怪异压抑的气氛让谢意馨很快地回过神,她垂下头,与瀚哥儿对视了一会,谢意馨才道,“是的,姐姐以后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听到他姐姐肯定的回答,瀚哥儿的小脸一黯。

    谢意馨有些好笑,才七八岁的孩子,能知道她说的意思吗?

    可眨眼瀚哥儿的神情复又明亮坚定起来,仰着小脸认真地对谢意馨说道,“姐,你不用伤心,你没有儿子没有关系,瀚哥儿会有啊,以后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

    “如果他们敢不孝顺姐姐,我就打断他们的腿!”最后一句时,瀚哥儿是虎着脸说的。而且这话明显是学他爹的训话。

    众人听着前面那句,都觉得很感动,姐弟情深啊。可后面那句,加上小孩的表情,所有人就喷笑了。

    瀚哥儿那话一出,君南夕的眼神又恢复了柔和,看向这个孩子的目光还带上了淡淡的赞赏。

    听着他的童言稚语,谢意馨的心情蓦然就好了,这个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矫情伤感什么呀。于是她看着瀚哥儿至今五短的身材,捏着他肉呼呼的小脸,笑言,“好啊,那姐姐就等着瀚哥儿生了儿子孝顺姐姐了。瀚哥儿知道生儿子之前要做什么吗?”

    瀚哥儿的小脸有点纠结,他还真不知道,“那姐姐,生儿子之前要做什么?”

    “生儿子之前啊,瀚哥儿要先长大啊,长大后还要娶媳妇,娶了媳妇就能生儿子了。”

    “不能立即生吗?”他好想立即生一个给姐姐啊。

    “不能。”

    瀚哥儿一脸勉强地点头,“那好吧,那瀚哥儿就先长大再说。”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不急着生儿子,姐姐也不急啊。等瀚哥儿长大,一定会生个儿子给你的。”

    “好,咱们都不急。”谢意馨笑着点头。

    “瀚哥儿怎么想到问这个的?”谢意馨装作不经意地问。

    其他人也竖着耳朵听着,其中文氏最上心,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她儿子面前嘀咕这个,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就被算到她这个当娘的头上了。

    瀚哥儿略带厌恶的表情说道,“我是无意中听到两个丫环在说闲话知道的。姐姐,放心吧,那两个丫环讨不了好,我已经命人打了她们二十个板子了。”

    文氏这才想起来昨天瀚哥儿昨天似乎有惩罚了两个下人,这两天她真的是太忙了,也没细问,只含糊记得好像是那两个奴婢冒犯了瀚哥儿。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等晋王晋王妃回去后,她再找她们来问问。

    谢蓉青羡慕地看着谢意馨这对姐弟,然后忍不住回头看向亲兄长谢名远。正巧谢名远也看了过来,难得地对她笑了一笑。

    而谢雨芙则是面无表情,不知道想什么。谢臻双看了看她,眉头微皱。

    全程瞧着这个嫡孙的表现,谢老爷子满意极了,摸着胡子,笑道,“虽然现在瀚哥儿还小,但看着以后会比你这个老子有出息。”

    从老爷子不断地摸胡子的动作可以看出老人家的心里极不平静,显然是高兴坏了。

    被老子说自己不如儿子,谢昌延面上无可奈何,实则心里也难掩骄傲。

    一时之间,一家子的人心情都颇愉悦。

    众人进了大厅,喝了杯热茶。看着这一屋子的人,谢昌延提议去书房。

    老爷子看向君南夕。

    君南夕想了想,有些事确实需要和他们商量一下,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于是,以君南夕老爷子为首的一群男人移步去了书房。

    男人们走后,客厅顿时空了起来,众女眷也簇拥着老夫人与谢意馨这个新任晋王妃回了崇德园。

    毕竟客厅是待客的地方,气派归气派,终归没有崇德园让人感觉舒服。

    到了崇德园,丫环们给上了热茶和点心。

    众人吃着点心,不由地问起谢意馨在晋王府的生活。

    谢意馨挑了一些合适的说给众人听,老夫人等人也听得仔细,见一切都好,才点头。

    话题不知不觉地转开了,说到了她大伯公那边的事上去了。

    “你嫁了后,你大伯公家的澜丫头也快议亲了。上门求亲的人还真不少,经过仔细筛选,你大伯婆看中了安家和朱家,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昨天才过来想问问我们的意见。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谢老夫人问道。谢意馨现在是晋王妃,谢家结交的人也不能那么随意了,有时必须要兼顾到晋王。所以这件事,老夫人才会拿出来问问她的意见。

    安家?谢意馨面色一冷,眼中寒意森然,上辈子谢微澜嫁的正是这安家,可惜安家人除了安大人,几个孩子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倒不是说他们才能不够,而是太会钻营了。

    上一世,谢家倒台的时候,不少人受到了影响,其中包括了与他们嫡系有亲的人家。唯独安家是个例外,安家在谢家的倒台中起了什么作用谢意馨不得而知,但是能在谢家倒台后不受丝毫影响反而还高升的,不明所以的人一定会觉得们手段高明。只是谢意馨知道,安家与殷家早就媾和在一起了,安静羞怯的谢微澜也在谢家倒台前夕溘然长逝。这样的亲家,谢家如何能结呢。

    谢意馨道,“安家就算了,通政使司朱家不错。”朱家的几个儿子虽然才能不出众,但品性还行,守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朱家求娶的是次子。”文氏迟疑地说道。

    接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意见。

    “其实次子也好,没有当家做主的压力,不必这整个朱家操心操劳,就算以后分出去过也不错,适合澜丫头的性子。”

    最后老夫人拍板,“大媳妇,你就这么回大伯婆那边吧,听不听随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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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文氏带着管氏又挑了一些出去应酬时的趣事拿出来说,老夫人时不时地附和点评两句。

    谢意馨明白她们这是提前给她普及夫人外交的知识了。她知道过了新婚期,估计那些邀约请帖就会纷涌而至了。所以她听得仔细,这一世改变颇多,很多事都不同以前了,老仗着以前的记忆,出错怎么办呢。

    政治不仅是男人的战场,也是女人们的阵地。所谓男主外,女主内。

    男主外,指的是丈夫在前面冲锋陷阵;而女主内,不仅是指夫人们需要管理好内宅,照顾好老小,甚至连后勤外交都包括在内。

    女人们的交际,多数通过品茗宴赏花会等等来体现,所以这些宴会可不是单纯的喝茶赏花闲聊打发时间而已。

    她们会时不时地交流传递一些男人们不方便在明面上传递的信息,有时则是联络加深一下家族之间的感情来往什么的。有时一些官场上的情报以及一些看似不显眼却很重要的信息,都是通过这样的渠道来交换来获得的。

    这些看似不是特别必要,但缺少了,很多事情就会变得被动起来。

    毕竟有些事,男人们不方便做,或者做起来太显眼了,女人做起来就方便自然多了。

    历经一事,谢意馨自然也知道夫人外交的重要性,对此,也不是很排斥。对文氏与管氏的好意,更是欣然接受。

    管氏现在对谢意馨的态度还是可以的,关心中带了些讨好巴结。

    只要她不闹腾,谢意馨都乐意,所以她们之间的对话也挺愉快,不冷场。

    谢意馨不知道其实管氏见了她的态度,心里是偷偷松了口气的。

    管氏挺怕已嫁入皇家后的谢意馨因为之前的事对她心存怨恨的,在迎接谢意馨回门的这一段时间里心情一直都很忐忑,此时才算是放下了吊着的心。随后却是在心中越发地佩服这个侄女的胸襟,如果是她自己,得势后不说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什么的,至少做不到她侄女这般的宠辱不惊。

    果然,得老爷子看中并且得到全族拥戴的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此时的管氏对谢意馨那是一点眼气嫉妒都没有的,满心眼剩下的只是服气。因为谢意馨已经嫁出去了,不会跟女儿争资源,而且她晋王妃的位置坐得越稳,对整个谢家来说,有益无害。

    她虽然目光短浅,但毕竟也是小世家教育出来的,这点子眼光还是有的。

    谢意馨嫁得好,她的儿子与女儿以后的婚事可能还需要仰仗她这个晋王妃呢。虽然他们谢府的门第已经够高了,但锦上添花的事谁不想?

    这厢,女眷们的气氛愉快轻松,而书房那厢,气氛就略显凝重了。

    和谢家交涉棉花的事很顺利,毕竟这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谢家没道理不答应。

    君不见,千百代的君主都在致力于让他治下的百姓吃饱穿暖。而他们大昌朝,有了这棉花,便有可能做到了其中之一,这样的彪炳功绩,将永垂史册。谢家能沾上一两分光,已属幸运。这样的幸运这样的好事,如何能不让这些谢家的男子抵掌称幸?

    只是,这棉花种子的基数太小了,要发展成大规模的种植,需要最少几年的时间。

    他们对形势错估了还好,如果事情真按他们预测的方向发展,就算谢家将全部的棉花种子种下去,产出的棉花对将士们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综合他们在北蛮收集到的情报,君南夕担忧的事情极有可能发生。

    北蛮平静了几年,去年他们都有些蠢蠢欲动,只是碍于他们老首领刚死,整个部落陷入内战,才分/身乏术,没精力再向大昌发动战争。

    而老首领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首领之位,展开了残酷血腥的厮杀。

    他们的内战于上个月刚刚结束,新首领于新最终脱颖而出坐上了首领之位,其他的兄弟非死即伤,由此可见,于新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而心狠手辣之人,通常都伴随着狼子野心。

    从大昌国收集到的消息来看,这个于新的确是个极有野心和手段的首领。

    大昌与北蛮有一战,毋庸置疑,迟早而已。

    所以在这样的氛围里,真正心思凝重的只有君南夕一人,谢老爷子倒能猜出两三分君南夕神色不轻快的原因。

    这已经很难得了,毕竟朝庭在北蛮收集到的情报都是绝密的,而老爷子凭着君南夕的神色能猜到几分,已经是极具大智慧的表现。

    没见其他人都是一副神色轻松愉快的模样?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午膳准备好了,请诸位主子移步餐厅。

    临出书房前,老爷子对君南夕说了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担心也没用的话,倒不如放开,或许会有另外的转机也不一定。”

    君南夕本来就是聪明至极的人,刚才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了而已。此时被老爷子点了一句话,顿时豁然开朗,是啊,能发现棉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再奢求,未免太过贪心。

    吃了饭,谢意馨就该回去了,尽管不舍,却还是得走了。好在晋王府与谢府并不远,真有什么事,见面也容易。

    临走前,谢意馨他们还带走了一株桃树。这株桃树,就是谢意馨父亲在她出生时亲手栽下的那株,寓意了对谢意馨的期望,也算是她的一个象徵。

    君南夕一直知道谢家有这个传统的,所以昨晚他与她商议,想将这株桃树移植到晋王府中,谢意馨想了想,就同意了。

    嫁鸡随鸡,此举也隐含着一种追随的意义。

    回到府中,两人一同把那桃树栽在院子里。

    这日,两人一同用了午膳,君南夕去了书房,而谢意馨有些困了,拿了本书躺在榻上随意地读着。

    其实她看得也不是很专心,脑中想的尽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不由自主地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做得不足。

    最终,谢意馨想到了,叹了口气,其实在棉花一事上,她有些操之过急了。

    如果等到开战前,再将做好的棉服献上,更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让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索对策。

    献与不献,就两个结果。如果献出去的话,还不能迟疑,他们的每一次迟疑,都难免让人怀疑其居心。可惜现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也从不怀疑景王一系的情报能力,恐怕不用多久,他们便会得到消息了。

    看来最近事事顺遂,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啊,忍不住敲了自己一记。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君南夕告诉她,她帮了他大忙了。这样就好,他就不必时刻忧虑了。而且他们谢家也是沾了光的,这样就好,毕竟世上的好处哪能事事占全呢。

    这么一想,谢意馨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是犯了贪心的毛病,如同殷慈墨他们一般。

    如果他们不是想着占尽所有的好处,也就不会被她摘了桃子。毕竟就在去年,殷慈墨已经用上棉布了。

    谢意馨所料没错,经过一段时间综合各方面信息抽丝剥茧的调查,君景颐终是确定了那日君南夕与周昌帝在御书房谈的是何事。

    棉花,竟然是棉花!

    君景颐一得了消息,就脸色难看地去了殷慈墨的院子。

    惊闻这一消息,殷慈墨眼中闪过一抹狂怒。

    棉花一事,她准备了两三年了,就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它上报周昌帝,为他们这一系换取最大的利益。而那个时机,业已到来,是从钦天监那得知的,就在今年年底,正好是今年这一批棉花收成之后。

    只是这桃子眼看着就要成熟了,却被谢家摘了去,殷慈墨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脸色变得比君景颐还难看,就差没有吐血了。

    谢家,该死的谢家!殷切慈墨眼中满满都是对谢家对谢意馨的厌恶。她发现,什么事只要和谢意馨扯上关系就没好结果。

    这女人就像专门克她的一般,真是碍事至极!

    直至肚子传来一阵刺疼,殷慈墨才勉强压下心中暴怒的情绪。

    君景颐阴沉着脸坐在那,见殷慈墨那么快就平复了情绪,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同时心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似堤防似忌惮,一个女人于情绪的控制力竟然不亚于他,而且还是他的枕边人

    不过这些情绪也仅仅只是一闪而逝,现在还不到考虑这些的时候,“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君景颐敲敲桌子,说道。

    一时之间,殷慈墨也是心乱如麻,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只能沉重地摇摇头。

    “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知道我们手上有一批棉花及棉花种子?”君景颐突然问道。

    殷慈墨心一跳,“不可能吧?知道这事的,都是我们的心腹中的心腹。”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们能通过一些渠道知道老五与父皇密谈棉花之事,焉知他们不能知道我们手上有棉花一事?”君景颐淡淡地说,“把这个考虑上。”

    思考良久,对谢家的意图,他们隐约有些明了。此刻他们只剩下一个念头,决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而且就算他们此时跟着晋王一道献上手上的棉花以及种子,也捞不到太大的好处了。倒不如隐忍不发,另寻时机。只要他父皇一日不公布棉花的消息,他们就可以一直装傻。只是这样,未免太过被动,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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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十八,太后寿诞,周昌帝是个孝子,欲大肆操办太后的千秋。

    不过被太后劝阻了,太后的意思是,又不是整寿,别整那么铺张,自家人一起吃个饭,心意到了就是了。只要让她看到君家子子孙孙安好,比举全国之力给她操办还要让她开心。

    周昌帝无法,只得反复交待礼部,太后的千秋精简可以,但一定要隆重。并且得空的时候总会召开礼部的负责人,询问一二。

    又要精简又要隆重,可把礼部的那帮人折腾得够呛。没办法,精简意味着要花的银子尽量的少,可没了这许多银子,又要隆重,这不是折腾人吗?

    二月二十八,寿宴安排在晚上,一过午,谢意馨便打扮齐整,收拾妥当,与君南夕一起进宫了。

    刚进皇宫,君南夕便被周昌帝召了去。

    谢意馨只得一个人前去慈宁宫,她想着时辰尚早,走得也不快。

    走到千波湖的时候,谢意馨被湖景所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千波湖离慈宁宫不远了,所以春雪等人也不催促,由着她赏完景再说。

    谢意馨无意中抬眼,正巧看到殷慈墨带着人朝他们走来。

    谢意馨一行人走在内侧,殷慈墨等人自然就走外侧了。

    两波人一见面,殷慈墨作为侧妃自然得给谢意馨行礼。这大节日的,而且还是在这皇宫内院,谢意馨也不想为难她。再者前些日子她得到消息说殷慈墨怀有身孕的,谢意馨是一点也不愿意和她打照面,更不愿意与她独处一处。所以她行了礼,谢意馨便叫了起。

    这是两人自谢意馨大婚后的第一次见面,殷慈墨的情绪很平静,整个人面对她的时候还笑盈盈的,丝毫不见被摘了桃子的愤怒,这样的表现直让谢意馨颈后的汗毛直立,心中暗暗敲起了警钟,太违和了。

    只是有些事防不胜防,就在她们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谢意馨左脚脚下的宫鞋被一股推力推着往前一滑,她不由得身子往外侧一歪。

    殷慈墨一惊,下意识地要远离她。

    “主子!”殷慈墨的贴身侍女银杏惊呼,下意识地上前,不料脚尖似乎收势不及般踢了殷慈墨一脚。

    火光电转之间,原本殷慈墨已经抓住了栏杆一端的手蓦然一松,整个人向湖中倒去。

    千月湖的栏杆是隔段有的,殷慈墨倒霉,才有此一劫。

    “不好啦,殷侧妃掉水里了。”银杏大呼。

    谢意馨一呆,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又来这招,这招在长公主府的假山附近已经用过了,不过那时打的是腿,这次打的是她的宫鞋。

    其实谢意馨不知道招式是不是用过的没有关系,只要有效就行。

    而此时,在谢意馨看不到的地方,两道人影正在飞速狂奔,一个在逃一个在追。

    随着银杏的叫喊,一时之间,动静闹得很大。赶来的太监会水的如同饺子下水一般,扑通扑通地往下跳。

    唯独谢意馨这边的人一个也没动,主要是谢意馨这个主子没动,下人自然不敢妄动了。

    谢意馨想起刚才她左脚的宫鞋似乎被什么击中一般,不由得四处搜寻着。突然,她眼睛一亮,迅速上前几步,在栏杆处捡起一枚不起眼的珠子。她身后的人不明所以地跟着。

    此时,几个太监七手八脚把殷慈墨弄上了岸。

    而银杏看到谢意馨这个罪魁祸首要走,大急,“晋王妃,你等一下。”

    被一个丫环叫住,还没等谢意馨有什么反应,一道冷凝的声音响起,瞬间让整个场面静了下来,“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侍候主子的?”

    银杏等人眼中闪过喜色。

    谢意馨转身一看,果然是君景颐来了。看他那样子,显然是刚接到消息急忙赶来的。

    见着了一身湿的殷慈墨,君景颐更是满脸铁青,“你们这帮奴才知不知道你们主子是有了双身子的人,而且怀的还是龙凤胎?竟敢让你们主子落水,回去后,去总管那各领三十大板!”

    龙凤胎?上天果然很厚爱殷慈墨,这个念头在谢意馨脑中一闪而逝,随后脑子高速地运转着,别人的局已设好,她该如何破局呢?

    而逃出生天的银杏诸人狠狠松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他们只是挨三十个板子,算是主子格外开恩了。

    整个场面静了下来,直至一道威严冷肃的声音传来,才打破了平静,“老三,你说什么?”原来是太后听到动静坐不住,出来看看,正巧就听到了君景颐的话。

    君景颐答道,“太后,早上的时候,殷侧妃觉得不舒服,孙儿请了太医进府,一把脉才发现殷侧妃怀的是龙凤双胎。想起今日是您的寿辰,孙儿就想带她进宫给您老报喜的,不料遇上了这种事。”

    在太后寿辰的日子里诊出龙凤双胎,意义可是大不一样的。

    太后一听,紧张了,龙凤双胎,大昌建国至今皇室没有见过的,祥瑞啊,“太医,快,快看看殷侧妃,千万要给哀家保住她肚子里的皇嗣。”

    好一会,太后追问太医,“现在殷侧妃怎么样了?”

    “幸亏救上来及时,殷侧妃没事,只是受了惊,肚子里的胎儿因为落水一事,恐怕危险啊。晚点臣再开点安胎药,调养一段时间再看看吧。”

    听到龙凤胎不好,太后心一沉,点了点头,对太医说道,“那你先去开药吧,煎一碗来再说。“

    然后她环视众人,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是晋王妃。”银杏结结巴巴地道。

    “你胡说,我们王妃根本就没有撞到她!”春雪大声道。

    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件事,牵扯到了两个孙子。若搁平时,她定然要偏袒一下老五媳妇的,毕竟老五媳妇代表的是老五的脸面,轻易打不得,而殷慈墨不过是一个侧妃而已。

    但此时情况有所不同,殷慈墨肚子里怀着的是代表着祥瑞的龙凤胎。而且因为明妃的关系,太后对君景颐这个孙子还是很喜爱的。这下可麻烦了。

    而君景颐的利眼也朝谢意馨看了过来,眼中满是浓浓的不喜,淡淡地说了一句,“五弟妹,殷侧妃她毕竟怀着双身子,如果她以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望你海涵,不要与她计较。”

    这是直接给她定罪了?

    “我没有撞到她。”谢意馨认真的强调,她记得很清楚,她与殷慈墨根本没有肢体接触。如果说殷慈墨是被她吓到了,一时失足掉进湖里,这个说法倒有可能。

    “晋王妃,明明是你往左边一撞才把殷侧妃撞到湖里去的,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丫环眼中带着不赞同与指责,义愤填膺地道,“你为什么敢做不敢承认?”

    “你在质问本王的王妃?”

    一道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在场诸人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晋王。

    只见晋王步履悠闲,嘴角还一如继往地挂着温和的笑意,可熟悉的人却能隐约感觉到他生气了,而且是程度很严重的那种。

    “就凭你一介奴婢的身份,嗯?”君南夕似笑非笑地问。

    无尽的威压朝她涌来,银杏只觉得一时之间呼吸困难,她只能哆嗦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说道,“晋王妃恕罪,奴婢也只是一时情急。”

    君景颐不语。

    太后眉头微皱,确实,一个堂堂的王妃可不是一个下贱的奴婢可以质问的,即使她可能有错。

    “五弟,五弟妹,这个奴婢也是护主心切。再者事情发生的时候,只有你们两波人在,我们也不了解情况,她只是将她看到的说出来而已,只是口气可能有些急切,你们别和她计较。”此时蒋初篮站了出来,和声和气地说道。

    君南夕正欲说什么,却被谢意馨拉住手摇了摇,于是闭口不语,但整个人却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她身后。

    谢意馨知道,这是属于她的战场,这场仗她要自己来打!于是她说道,“我倒想不和她计较,可她的意思是我把殷侧妃推下去水的,我可不能蒙受这不白之冤啊。”

    银杏气愤极了,再次忍不住出声,“如果不是你推我们侧妃,难道是她自己跳进湖里的不成?”

    “可不是你们侧妃自己跳进湖里的么。”谢意馨笑得意味深长。

    “你胡说!我们殷侧妃明知自己有身孕,怎么可能会自己跳进湖里?”银杏显然是豁出去了。

    子嗣比一切都大,没有人会傻得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的。

    众人怀疑地看向谢意馨。

    “依你的意思,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傻吗?会在大厅广众之下对殷侧妃的肚子动手?”谢意馨有些奇怪,殷慈墨已经堕落到耍这种小手段的地步去了吗?再看周围人的神色,她心中暗自摇头,自己的道行果然还是太浅啊,小手段大手段有什么区别呢,关键是有用就好了嘛。

    “晋王妃从来都是聪明的,或许你就是利用了这一盲点对我家主子动手的。可惜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你抵赖。”

    “呵呵,你这是歪理。”

    “歪理也是带着理的。”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对殷侧妃的肚子动手?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利益冲突。”谢意馨这时已经明白,眼前的银杏正是逼她入局的关键人物。虽然她身份只是个奴婢,但若是自己不重视,恐怕不行。

    “因为您和我主子不对付。”银杏笃定地说道。

    “何以见得?”

    “以前的奴婢就不说了,说说最近的几次吧。从城煌庙那次晋王妃不服我家主子的分组,到笔志阁时因为司状元与我家主子针锋相对,再到长公主府中分庭抗礼,这一件件一庄庄,这些还不够么?殷侧妃怀有身孕的事,早已人尽皆知,而注定无子的晋王妃晓得后,怒极攻心,恶从胆边生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

    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奴婢,谢意馨心中却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如果她真的那么忠心护主,那么她此刻应该围着殷慈墨打转才是,毕竟主子安然不明嘛。此刻如此异常的表现,除了她是殷慈墨的绝对心腹,和她主子一起合演了这出戏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奴婢根本就不管殷慈墨的死活,也就是说她不是殷慈墨的人。一直紧咬着自己不放,目的自然就是栽赃嫁祸了。

    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能被殷慈墨带在身边的,必定是她极信任的人,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她的第一个猜测。

    而且,除了在笔志阁那次,她几乎不曾与殷慈墨正面对上过吧?殷慈墨能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敌意,谢意馨不奇怪,可眼前这侍女,殷慈墨会和一个奴婢交待这些事吗?而且还交待得如此清楚

    如果银杏不是殷慈墨的人啊?会是谁,有那么厉害的洞察力?而且还算计到了她的头上,想借她的手除掉殷慈墨肚子里的种。想到这里,谢意馨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殷侧妃果然会调/教人,一个奴婢都被调/教得口才如此了得。”谢意馨状似无意地说。

    银杏的心一紧,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刚才一时兴奋,表现过了头,于是她微微欠身,“殷侧妃对我恩重如山,能跟在她身边是我的福气。奴婢万死不能报答一二,所以晋王妃,就算丢了这条命,我也要揭发你。”

    “呵呵,好一个忠仆!只是你说这话真是好笑。是,她是与我不睦。但她既不是晋王的侧妃,也不是晋王的小妾,她生多少个孩子,都和我晋王府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我犯得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设计她一个小小的侧妃?说句不客气的话,那是拿上好的瓷器去与她一个瓦罐相撞,你觉得我很傻吗?”谢意馨嗤笑,眼里含着一股浓浓的嘲讽。

    “我告诉你们一件事吧,我身体之所以会歪了一下,就是因为这颗钢珠。”谢意馨把刚才一直握在手心的钢珠拿了出来,然后对银杏说道,“其实按你的想法,就算我见不得殷侧妃的孩子出生,还有人比我还着急呢。那个最着急的人也决计不会是本王妃。”

    在场的某个人闻言,心一紧。

    在场的诸人都被谢意馨手中的钢珠吸引住了视线,其中以太后和君景颐最为关切。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我们主子确实是被你撞下水的,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是任何理由都战胜不了的事实。”银呆嘴硬地说道。

    “我能证明,晋王妃所说的话是真的。”

    秦熙从提着一个浑身狼狈的太监出现了,然后手一甩,那太监匍匐在众人脚下,随着他的摔倒,摔出了一把弹弓,期间还有几粒和谢意馨手上那颗钢珠一模一样的珠子。

    情势完全逆转了过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谢意馨又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殷侧妃,你其实一直是醒着的吧?何不睁开眼和大家说说,究竟是不是我把你推下水的呢?”

    “殷侧妃,别再装了,就我所知,你会泅水的吧?”

    装昏迷的殷慈墨闻言,心一沉,她的底细,谢意馨究竟知道多少?

    谢意馨笑问蒋初篮,“三皇嫂,这下你知道我为何一直肯定没有把殷侧妃撞进水里了吧?会泅水的殷侧妃落了水,顶多就是着个凉,你说我犯得着吗?”

    蒋初篮呆呆地点头,的确,犯不着。

    谢意馨的潜在意思很容易理解,如果她真想害殷慈墨,把她撞倒在地方都比撞入水中来得有效。她不可能明知殷慈墨会泅水还这么做的,因为这样,除了惹得一身腥之外,对她没什么好处。

    君景颐微微一变,殷慈墨这个蠢货!随即他隐隐地动了动手中的指板。

    原本在一旁站着装木头的太医沉吟一声,待众人都看过去之后,才缓缓说道,“俗话说,善水者溺善马者坠,即使殷侧妃会水,一下子掉进水中反应不过来被水呛住了昏迷也是有可能的。不久便会醒过来了。”说完,然后往殷慈墨背部的几个穴道一拍。

    似是印证了太医的话似的,本来昏迷的殷慈墨咳了几声,缓缓地张开双眼,“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在这呢?”殷慈墨一脸迷糊不解。

    没办法,蒋初篮只好把事情解释一遍。

    “晋王妃,真对不住,我一时不察失足落湖,害你受累了。”殷慈墨歉意地说道。

    “无妨,你没事就好了。”谢意馨大度地说道,“只是,殷侧妃会水还遭那么大的罪,以后还是多在家里呆着吧,要知道,人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的。”

    谢意馨再次点出她会泅水的事,殷慈墨默默地认了。

    “不好意思,五弟妹,刚才是本王误会你了,在这给你道个歉。”君景颐能屈能伸,道歉也爽快,“只是这个人,还请秦公子交给我审理,毕竟他欲害的是我景王的侧妃。”

    秦熙从看了谢意馨一眼,见她没有什么表示,知道她是默许了,才道,“景王请便。”

    “三皇兄,这个奴婢——”君南夕指着银杏道。

    “五皇弟,皇兄知道她冒犯了五弟妹,明日我让人绑了她送去你们晋王府。”

    说到这份上了,君南夕点点头。

    随后,太后特意就近空出了一间屋子给殷慈墨休养。

    众人离去后,屋子里只剩下殷慈墨与银杏时,殷慈墨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说,究竟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害我?!”

    谢意馨能想到的事,生性多疑的她自然也想到了,而且想得更深更远。

    “主子,没有,银杏没有!”银杏立即跪下,哭求。

    “真的没有?”殷慈墨狐疑。

    “是真的没有?如果奴婢背叛了主子,就让奴婢不得好死!”银杏连忙发誓。

    “那姑且信你一次。”殷慈墨嘴上说着,眼中却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她正欲深想,可肚子里传来一阵不舒服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停止。

    看着银杏脸上肿了起来的巴掌印,殷慈墨有一瞬间的懊恼。这里是皇宫大院,她不该忍不住的,就算要打,也不该打在脸部这么显眼的地方。只是她实在是气急了,她当时就不该将计就计,自己游上来还好,至少还能得一个不计较大度的美名。而不是现在这般,被人拆穿,难堪至极,还背上了栽赃陷害的嫌疑。只是当时时间很紧,也容不得她细想,才会一步错,步步输。

    最让她忧心的是,谢意馨似乎对她了解甚深,自己的底细,她究竟知道多少呢?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说想早更的,今天是七夕,出去吃了晚饭,又是写这么一大章,有点晚了,请亲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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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你就别出去了,让孤雪进来伺候。”看着银杏已经红肿起来的脸,谢意馨说,“还有,脸上要上药,这不用本侧妃教你吧?”

    “奴婢省得,谢主子关心。”银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她完全不敢用手去摸,至少在殷慈墨面前不敢。

    “至于晋王的要求。”殷慈墨沉吟了半晌,期间银杏是大气不敢出,才道,“你去找流雨,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银杏大喜,忍不住跪在地上,一脸的感激涕零,“谢主子救命之恩!奴婢万死不辞。”

    殷慈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需你万死,只要你忠心为我办事,本侧妃决不亏待你。若背叛,下场,你知道的。”

    银杏心一紧,接着又表了一番忠心,才退了出去。

    殷慈墨面无表情地看着,眼中神色晦涩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银杏此人,是她手中比较得用的人了,决不能交给晋王的。背叛不背叛还不确定,如果真的背叛了,她教出的人,难免会留有一手。如果她这个主子逼急了,难免会狗急跳墙。如果不是,就更不能交出去了。所以,先保下来再说。

    谢意馨才是那个让她寝食不安如芒刺在背的人,不除不快!而且她刚才之所以那么爽快地承认,也是怕被谢意馨当场揭露她更多的秘密。而且就算她推脱不承认,恐怕太后皇上等也会用别的手段来测验她到底会不会水。届时,她恐怕会更加难堪。

    不过,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了,殷慈墨恶意地笑了。

    ******

    “小卓子,派两个人监视景王侧妃,那个叫银杏的丫环,我不希望明天景王交给本王的是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明白吗?”君南夕淡淡地吩咐着,并不避讳谢意馨。

    “多派几个人,最好是功夫好点儿的。”谢意馨插了一句。银杏此人的身份不简单,她估计他们此行不会太顺利,多些人多份保障吧。

    小卓子下意识地看向君南夕。

    “听你们王妃的。”君南夕道。

    “是!”小卓子应下后,小心地觑了一眼站在一起的晋王和晋王妃一眼,

    晋王妃真的很得主子的心啊,连暗处人员的调动都不避讳晋王妃。小卓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暗忖,看来他以后遇上晋王妃的事时得多上心几分才行了,这位可是不能慢待的主啊。

    宫中宴饮,其实无趣得紧,无非是吃吃喝喝,欣赏欣赏歌舞之类的。

    应太后与皇帝的要求,这回的千秋要办得简约而隆重。

    所以这回太后的寿宴上,能出席的人不多,但每一位放出去都是分量十足的人。

    千月湖那事被太后封锁了消息,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这不管是误会也好事实也罢,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太后会这么做很正常。

    遂众人的神色都很正常,似乎真的不知道先前千月湖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但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说了。

    周昌帝看着简约而隆重的宴会场面,满意地点点头,礼部那些老家伙的办事能力还是挺可以的嘛,看来平时朕让他们太松散了,以后该时不时紧一紧他们才行。

    周昌帝端坐有高位,视野开阔,众人的神色很容易便收入眼底。

    此时此刻的宴会很热闹,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坐在最高处的周昌帝难免感觉到一丝的孤独,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关注起下面的人来。到了他这个年纪,放在女人上的目光已经渐渐少了,更多的是关注于儿孙方面了。于是他把目光投到了几个儿子那边。

    当周昌帝的眼光触及君景颐那桌时,想到刚儿接到的奏报,原先还算愉悦的神色淡了两分。周昌帝眯着眼睛想,看来老三对老五媳妇的成见很深嘛,要不怎么会一开始就不分清红皂白地给老五媳妇定罪呢?

    再者可能就是殷侧妃的枕头风太厉害了,听说,老三一个月有小半个月是歇在殷侧妃院子里的,这都快赶上老三媳妇的频率了。就算哪天晚上不去殷侧妃那,白日里也会转悠过去看看。想到这,周昌帝不由得摇头,还年轻啊,做事太由着性子来了。而且遇事也不够冷静,容易被感情冲昏了头,还得再磨炼磨炼。

    当周昌帝的视线无意中落到殷慈墨穿着宽袖华服的尚未隆起的肚子,眼中意味不明,龙凤双胞胎,祥瑞么?

    再看老五夫妇,夫唱妇随,老五正带着她四处和那些宗亲打招呼呢。看着落落得体的两人,周昌帝再次郁闷了,老五的身体,就算他能力排众议忽视掉,但子嗣艰难这一条,也是无法忽视的硬伤啊。

    还有老四这一对,表面看着还好,但听说也是有点闹腾的,主要还是左霜的性子,好强了些。

    再往后看,特别是瘸了的老六及几个小萝卜头,周昌帝叹气了,都还小啊,这江山的担子,谁能挑得起来?

    君南夕领着谢意馨在宗亲中转了一圈,谢意馨的得体应对让她赢得不少赞赏,特别是睿亲王一家,对她赞不绝口。睿亲王王妃还拉着她的说她与君南夕很配,看起来就像天作之合。

    这些谥美之言听起来还是比较真诚的,谢意馨也能看得出来。她略想一下,便明白了。

    她的丈夫晋王是一个受宠继位可能性又小的王,大家乐意亲近的原因她也清楚。

    受宠,代表身上的皇恩隆厚;继位可能性小,代表没有站队风险。

    这样的皇子对他们来说是安全的。安全是他们目前主要考虑的因素,所以他们希望能和晋王抱成一团,站中间,不参与夺嫡之中。

    其实将来哪个皇子继承皇位,对他们来说都没多大区别。因为不管谁当了皇,他们的日子差不了。但是他们怕被波及,所以他们轻易不敢与皇子走得太近,尤其是年长的几位,就怕被人误会成站队。

    对他们这些宗亲来说,凡事莫过于稳,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地享受君氏打下的江山以及属于君氏的荣华富贵。所以他们还是很希望周昌帝能尽快地选定继承人的,只是此时皇帝明显就是在考验众皇子,宗亲们也不敢有异议。

    或许一些局外人会说,这样的想法太保守了。没听过富贵险中求啊,冒点险,更进一层不好吗?

    但是,大多数人包括朝中的大臣和宗亲,对目前的富贵生活还是很满意的,除非十拿九稳之事,要不然,大多数人还是不大愿意冒险的。

    敢冒险与愿意冒险的都是那些对如今的地位不满意或者野心勃勃之人,这些人往往都有一种投机心理,就想通过站队获得从龙这功从而平步青云。

    而上一世,他们谢家早早入局,未尝不是被殷家暗中打击得太狠损失巨大的缘故。

    人一受穷,就容易想些歪门邪道。这道理是通用的,于政治上,亦然。损失大了,就容易失去理智。赌性心理就更强了,想一把将失去的博回来。

    一圈下来,谢意馨有点微微发热。

    “累吗?”君南夕低声问。

    “还好。”谢意馨看着前面,目不斜视。

    见她耳根子似乎因为被关心而有点红了,君南夕轻笑,“天色已经不早了,估计再过不久,宴席就要散了。”

    君南夕所料不错,就在他说了这句话后不到两刻钟,宴席就散了,众人鱼贯而出。

    君南夕细心地护着她往外走,临出大殿时,遇上了景王一行人及朱聪毓蒋沁夏夫妇。

    众人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三皇兄。”

    “五皇弟。”

    “怎么不见那个叫银杏的奴婢?”

    “刚才那贱婢不是冲撞了五弟妹么,殷侧妃罚她跪了,哪知她体力不知晕倒了,此刻正躺在下人的马车上呢。”

    “那正巧,三皇兄让弟弟我把那奴婢带回去吧,省得明天还要麻烦三皇兄。”

    “五皇弟何必那么心急,连一天都等不了了?三哥我说了,明天给你送过去就会给你送过去,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君南夕只能作罢,“那明日一早,我就在晋王府恭候三皇兄了。”

    “行,那三哥我先走了。”

    “三皇兄慢走。”

    两人在寒暄的时候,谢意馨不着痕迹地将君景颐和朱聪毓殷慈墨各自打量了一眼,目光很玩味。

    景王还真是个心胸宽广大度的男人,自己的女人一直被自己的兄弟手下觊觎,尽管没有越雷池一步,可也是事实,却不见丝毫的不满及不悦,这忍功得多高才干得出来啊。

    两波人擦肩而过时,走神的谢意馨无意中与朱聪毓对视了一眼,发现他眼神似冰椎如针芒,仅一眼,谢意馨便觉得冰寒彻骨。

    感觉到谢意馨有点不对劲,似乎在发抖一般,君南夕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然后淡淡地扫了朱聪毓一眼,“安国侯世子。”声音中带着某种警告。

    朱聪毓面无表情的移开眼,千月湖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在他看来,就是谢意馨单方面地折磨他心中的女神!

    再加上谢意馨前面的不识抬举,这些都让他的恨意达到了最高点。刚才与谢意馨对视的那一眼,带着连他都没察觉的某种恶毒,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去死吧。

    景王一行人离去后,谢意馨陷入了沉思,朱聪毓的神情里带着一股似曾相识的狠毒冷绝。这样的神情,只有在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之时,才会出现在他眼中。而这个时候,他欲消灭的敌人是谁?

    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她,君南夕无奈地笑了笑,小心地护着她避免她被来来往往的人撞到,心中却叹了口气,真是个令他伤脑筋的人儿。

    刚才两人之间的互动,无意中勾起关于她与朱聪毓之间的一些传言,再思及今日见到的秦熙从,君南夕摇摇头,他的姑娘还真是多人惦记。

    君南夕知道秦熙从从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今天见到他主动地帮忙解围,说实话,他都很讶异呢。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这个男人对他家馨儿有不一样的情愫。

    君南夕却不知道,他无奈的眼光中带着丝丝宠溺丝丝情意,如冰蚕丝般,柔和坚韧,却纠缠不休。

    就在两人各自的思量中,一行人来到了晋王府马车停靠的地方。

    “王爷,王妃,请上马车。”晋王府的一个下人立即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恭敬地说道。

    君南夕率先踏了上去,然后伸出手,欲拉她上来。

    “慢着。”谢意馨回过神了。

    君南夕询问地看着她,而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

    “你们先把马车检查一遍。”谢意馨直觉这辆马车有问题,“还有马。”小心驶得万年船。

    众人不明所以,但见君南夕点头了,便照着做了。

    只是结果,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谢意馨有些失望,觉得自己想多了,多疑了,随即又有一丝庆幸。

    好在晋王府的人都训练有素,即使没检查出来什么,也不会表现出一些情绪让主子难堪,算是比较难得的了。

    “没事,小心谨慎总是好的。”君南夕将她一把拉入怀中之后,安慰道,然后拥着她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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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的夜色中,晋王府的马车飞速地奔驰着。

    马车内,谢意馨放软了身体,半倚在君南夕怀中,闻着他清爽的味道,昏昏欲睡。平时中午的时候她都习惯歇个觉的,今天没有,还一直忙到现在,精神高度紧绷,一下子放松后,困倦感就袭上来了。

    君南夕也揽着她,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声长啸啸破长空,谢意馨也被惊醒过来。

    “主子,外面好多黑衣人朝我们追来!”春雪惊呼。

    就在这时,他们乘坐的马车突然翻了。谢意馨他们因为惯性被甩出马车,君南夕一直护着她,最后着地的时候,她竟然没怎么受伤。

    晋王府的侍卫还是很训练有素的,他们很快地挡在君南夕谢意馨前面,和黑衣人正面迎上。

    情况很不妙,晋王府的侍卫们每个至少都有两三个黑衣人缠着。

    君南夕更是趁着空档朝空中放出一枚袖箭,袖箭在空中爆出一个炫丽的烟花。他放出的袖箭爆炸之后,空中接着又爆出一朵烟花,君南夕一愣,低头一看,原来是谢意馨放出的。

    黑衣人知道他们在召唤同伴,有些慌乱,下手更是不留情,招招狠辣。

    因为黑衣人人数众多,又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之间,侍卫这边落了下风。

    君南夕护着他,左突右击,躲避着那些黑衣人的攻势。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衣人越发地不耐烦,竟然只攻不守,不要命起来。

    晋王府的侍卫们应付不及,有三个黑衣人朝谢意馨他们逼来。

    看着君南夕应对得很吃力,身上已经挨了几刀了,谢意馨忍不住埋怨救兵怎么那么慢!

    突然,谢意馨被脚下的石头一拌,摔离了君南夕几米远。等她一回神,竟然看到一柄在黑夜中亮铮铮散发着寒气的剑冲着她的眉心而来。

    “馨儿!”紧急关头,君南夕冲了过来,挡在她前面,挥刀迎上劈下的剑。

    可正因为如此,先前和君南夕对打的两个黑衣扑了过来,两道刀光朝他们侧面劈下。

    “不要!”谢意馨惊呼,手往地上一抓,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就挥舞着迎了上去。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让那两把刀劈下来!

    可惜她再咬牙硬撑,也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如此敌得过两个习武的大男人?

    不过一两个呼吸之间,刀离鼻子不过一指宽了。

    就在谢意馨要绝望的时候,那两个黑衣人竟然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倒下了。

    “援兵到了。”

    君南夕看了一眼涌来的二三十名正和黑衣人拼杀的青衣人,拧眉,“这不是我的人,是你的?”

    “嗯。”谢意馨点点头。

    有了这二三十人加入战局,谢意馨他们总算没有那么被动了,情势渐渐变得旗鼓相当起来,而不久后,远处还隐隐传来马蹄声。

    黑衣人见势不妙,长啸一声,袖子一挥,一阵白色的粉末随着夜风朝谢意馨他们迎面吹来。

    这些粉尘让他们不自觉地闭眼了一下,等睁开眼时,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此时,贺冬才领着一阵人马姗姗来迟。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贺冬一撩衣袍就跪下。

    谢意馨看了一眼,他们衣裳凌乱,有些人脸上还挂了彩,显然也是经过一番恶战才赶过来的。

    “起来——”君南夕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倒下了,脸上迅速地潮红一片。

    小卓子一看这情况,脸色大变,“糟糕!”

    谢意馨心一紧,整个人蹲跪在他身旁,握着君南夕的手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她意识到情况很不妙,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受控制地发生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君南夕艰难地挣开眼,勉强地笑笑,“马车内有药,小卓子去拿给我。”

    不行,不能这样,她不能慌。这个时候他为救她倒下了,如果她不坚强地扛起一切,岂不是让他病了都在担心?

    这么一想,谢意馨突然整个人就冷静下来了,“你别说话了,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放心吧。”

    “我相信你。”说完,君南夕困倦地闭上眼。

    压抑着心中汹涌翻腾的感情,谢意馨镇定地问小卓子,“他这是发病了?”知道君南夕中的是盅毒的人并不多,所以谢意馨也没有点破。

    “嗯。”

    “赶紧去找药。”

    小卓子进了马车,在一处有节奏地拍了三下,两重一轻,立即出来一个暗格,小卓子手一伸,拿出一只乌木盒子,一打开,里面有颗黑不溜秋的药丸。

    喂了他吃药后,回到晋王府,张问宾也被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李德公公。

    李德公公给她带来了一句话,说本来皇上和贵妃欲摆驾晋王府的,但被太后和皇后劝下了,明天一早才会过来,让她今晚好好照顾晋王。

    对此,谢意馨仅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已,然后她亲自将君南夕送进了一间专门收拾出来的给他诊治的房间里。

    待门关上后,谢意馨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听见里面偶尔响起的闷哼声,脸色无比平静,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只有眼眸深沉得如翻腾汹涌的黑海,幽深噬人。

    每个人都有想活着想活得更好的权力,他们敌对,不过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只要他们不来招惹她,她并不会主动去取谁的性命。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这次他们既然敢动了她最在意的人,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是的,君南夕最在意的人。

    试想,除了父母至亲,谁会愿意为你豁出性命?就算是他们,临到头时,指不定仍会有所迟疑。

    能在死亡面前,毫不犹豫地就挡在你的面前,有些人一生都可能遇不到一个,可她遇到了。

    当君南夕毫不犹豫地挡在她前面,用他的性命替她挡下所有的危险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等到了那个人。至此,一颗心完全落到了他身上。

    她既然遇到了这样的人,自然就会珍惜,永不放手。以后不管他们会遇到多少的困难,她都将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他活,她生,他死,她亦不独活。

    谁敢动他,杀,无赦!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们王妃似乎很平静,既不歇斯底里也不着急,觉得好困惑。

    只有春雪才知道,她家主子发怒了,比之前瀚少爷被人打晕了沉湖那次还要愤怒。想起夏桃的惨状,春雪生生抖了一下,这回不知道是谁要倒霉了,估计下场比夏桃还要更惨。

    “秦总管,你把晋王府中能召集到的所有人都召集到此,本王妃有话说。”谢意馨说完,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包括护卫队,不到的,后果自负。”

    看着谢意馨平静无波的脸,秦青无端地打了寒战。想他秦青之前是宣德宫的大管事,后来一直管理着晋王府,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了。管着晋王府,送往迎来的,他秦青什么达官贵人没有见过?甚至连皇帝他都见过不下数十回。可这些人中,还真没那个人像新王妃一般光一两句话就能让他打心底里升起一阵寒意呢。

    新王妃似乎不如表面看起来的温和善良啊,秦青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王妃召集那些人来想干什么,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自求多福吧。

    ******

    “你们这帮废物!连去杀两个人都办不好!”黑暗中,某个人在愤怒地嘶吼。

    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属下心中忍不住委屈,你以为晋王和晋王妃好杀啊,又不是大白菜!一刀一个就完了。

    “给我滚出去!娘的,冒着暴露的的危险,给你们创造了机会,你们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滚!”

    ******

    谢意馨一直坐在君南夕诊治的房间门前,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王妃,人来齐了。”秦青轻声提醒。

    秦青的提醒打断了她,谢意馨回过神,复问春雪,“时间过去多久了?”

    “回王妃,时间过去快两刻钟了。”春雪答道。

    “这就是我们晋王府的效率?”谢意馨似笑非笑地看向秦青。

    秦青一瞬间有点难堪,确实,这速度够拖拉的。会这样,还是因为新王妃进来后,没有新官上任烧三把火,这些人以为王妃性子绵软,自然就怠慢了。

    “算了,既然人齐了,那就开始吧。”

    贺冬则有些不耐烦,晋王受伤,各部一团忙乱,他也正忙着审讯犯人。都这种时候了,新王妃还召集大家到此,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真是不知所谓。

    “王妃,有什么事赶紧吩咐吧,吾等还有要事在身呢。”实在没空陪你在这废话。

    谢意馨侧过头,“贺冬是吧?江都茂新人,追随晋王九年,掌管晋王府对外的力量。”

    “正是属下。”

    “你不必这种表情,王爷在里面生死不明,你们难过焦急,我都能理解。只是你们别忘了,里面躺的人也是我的丈夫,说起难过与焦急,我不会比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个少。”谢意馨淡淡地陈述。

    贺青等人突然觉得有点愧疚,自己做人属下的,对新王妃太不恭敬了。

    如此,贺冬等人的表情总算和缓了一些。

    “我们此次遇刺,你作为晋王府外事大总管以及护卫队的队长,你怎么看?”

    “王妃以为呢?”贺冬这回摆低了姿态。

    “此次行刺,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我们的防备处处落空,而且后援还姗姗来迟,显然对方对我们的实力与布署都非常了解。是什么原因,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原因那就是我们晋王府的亲卫队里有内奸。”谢意馨毫不客气地指出这点。

    几句话,说得贺冬脸上火辣辣的。虽然他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王妃所说的是事实。

    护卫队,是用于保护皇子安全的队伍,人数不得超过五十人,通常这些人也是他们的嫡系,各王子府明面存在的力量。至于暗地里的那些,没被皇帝发现最好,被发现的话,后果自己想。

    这五十个人便负责起整个王府的安全,特别是出行时皇子的安全。

    护卫队都是从小就培养的,随着人员的损耗,随时补充。通常他们的身家性命也与皇子休戚相关,一般都不会背叛,也不会出现奸细的情况,可是任何事都有万一。

    内奸这个问题他当时就想到了,有这个猜测的时候,他简直要气疯了。因为负责护卫王爷王妃安全的,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非常得他信任的属下,这些属下可以说是兄弟都不为过。这些人之中,竟然有内奸的存在,而且还因此让王爷遭遇大难,他真是万死不辞。

    “王妃有何高见?”

    “没什么高见,既然有内奸,那就应该拔除。”谢意馨杀伐果断地道。

    众人只觉得一股杀气迎面而来,心无端地一凛。

    只是拔除?谈何容易,

    现在他们连内奸大概有多少都不知道,而且这些人还埋藏得这么深,一不小心就伤及伤及自身根本。

    春雪极有眼色地捧上一叠宗卷,这些宗卷有晋王府内留底的人员资料,还有一些是她吩咐春景查的。

    其实这些资料她之前就已经拿到一部分了,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处理,其中一个原因是,她刚嫁过来,如果立即处理这些有问题的人,难免会有让别人产生一种她刚嫁进来就急不可耐地想掌权,连护卫队都敢伸手的感觉,事情恐怕也会适得其反。

    另一个原因就是,她想等证据充分一点,再来个杀鸡儆猴的,好叫他们心服口服。

    现在,不了,只要怀疑,就可处理。

    “现在,我点到名的,请站出来。”谢意馨拿起第一份宗卷,“陆广清——”

    听到点名,陆广清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是被第一个点名的。

    贺冬见谢意馨似乎有意拿陆广清第一个开刀,当下焦躁地欲上前,陆广清是晋王府内得用的幕僚,许多事情他都习惯找他商量,也是他贺冬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怎么可能会是奸细?

    这个新任晋王妃究竟想干什么!

    正因为陆广清是幕僚,所以谢意馨才第一个叫他,完全不给他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及反应。

    “回王妃,在下正是陆广清。”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文质彬彬地站了出来,清爽干净的他看起来颇有一股幕僚气质。

    “陆广清,祖藉南临,十五岁时进京赶考,临近京城时不幸遇上山匪,废一腿。艰难进京,遇七公主,得幸为她所救,辗转投到当时还是五皇子的门下,做起了幕僚,至今六年。”

    陆广清慢慢点头,“承蒙七公主与晋王收留,在下铭感——”

    谢意馨抬手,打断他,“到了现在,那些虚言假语不必多说,如果你真的懂得感恩,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

    这话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脸色一变,他们都明白,谢意馨这番话的意思。

    “王妃,在下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我的清白,不是你嘴皮子一掀就能污辱的。”陆广清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变得一脸严肃。

    接着,他似缓缓劝解,“我不知道王妃是受了谁的盅惑,竟然要挑在晋王危难之时挑起事端,这不是让人浑水摸鱼吗?如果王妃不知道做些什么对局势有利,那就安静地呆在一旁,好好陪着晋王,我们作为晋王的亲信,自然会尽力把一切处理好。”

    “陆先生果然好口才,几句话说下来,就差没给本王妃贯上无理取闹的罪名了。”谢意馨仍然慢条斯理的,不见丝毫着急,“不过本王妃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自然就拿得出证据。大家都知道陆先生才思敏捷智谋百出,却不知道陆先生还有一手好医术吧?特别是你那手推针刺穴的本领,可是大昌国内的独手绝活啊。”

    此话一出,陆广清心中一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此事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三人,她是如何得知的?

    “晋王妃这话真是太好笑了,推针刺穴,乃是百年医家——临安郑氏的看家本领,素来不外传,陆某虽有些小聪明,却还不到无师自通的境界。”

    “这就要问你这个郑学峰的第五代玄孙郑广清了。”无意中,谢意馨又丢出一枚重磅炸弹。

    这么深藏的消息都被挖出来,陆广清一下子有点懵了。

    “怎么,陆先生还不愿意承认吗?”谢意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后,又说道,“其实陆先生的腿早好了吧?本王妃真的挺想想见见腿脚健康身姿挺拔的陆幕僚的,不知先生可否满足我这一小小请求?”

    说到这,贺冬脸色大变。陆广清隐瞒了这么多事,若说没有问题,在场哪一个都不相信。陆广清是奸细的可能性很大。

    “其实,我还真不想逼迫先生的。如果先生不愿意承认,那就只好委屈一下了。我身后这两位太医医术可能不及你,但检查一下腿部的经脉是否完好无损,这点小事还是能胜任的。”

    在两位太医朝他走过去时,陆广清蓦然一笑,“就算我隐瞒了这些,王妃你也不能说在下就是奸细吧,谁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哦,那之前与你一起出任务,因外伤死在你眼前的兄弟又怎么说?”

    这么高明的医术,却见死不救,即使不是奸细,也是敌人。

    “不愧是晋王妃,在下很好奇这些那么隐秘的消息你从何得知的?”

    “这些恕我不能告知了。”谢意馨冷冷一喝,“来人,把他拿下!”

    她能告诉他,这些事全赖她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由于是殷慈墨嫁给了君南夕,所以陆广清并没有发生任何叛变。跟随君南夕六七年,终于在时机成熟时医治好了腿。然后在君南夕的举荐下做了官,从小小的大理寺评事做起,最终掌管刑部,号称陆青天。

    期间,由于他的一手推针刺穴的本领,犯人在他手中没有不肯招供的。因此他整治了无数的贪官污吏。所有百姓都说他是青天大老爷,是好官。

    其实谢意馨一直也觉得他是一位好官,如果被他斩下马的那些官员他们谢氏一系不占那么多的话。

    其实当官的,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犯的事有大有小而已。一开始,她也以为是巧合,只能说他们谢氏一系的官员运道太不好了。后来才知道,所有的巧合都是人为的。陆青天一名,其实是用谢氏一派官员的血液凝聚而成。

    而陆广清,不过是殷慈墨手中的一柄刀而已,一柄用正义包裹的,内里实则同样不堪的刀,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上一世,连君南夕都没怎么察觉到这个问题,毕竟从一开始到他踏上官途,虽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钉子,但陆广清由于殷慈墨的嫁入,一生没有背叛过君南夕。而且殷慈墨正是借了君南夕的手,给陆广清安排了一条康庄大道。可能君南夕在后期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一点吧,只是当时陆青天的势已成,已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贺冬早已气得面色胀红,整个人愤怒得欲生啖其肉,“混账东西!你跟着主子也有六年了,主子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背叛他?”

    陆广清点头,“晋王是不错,对在下也不薄。奈何晋王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比起那个人来,还差一点。”

    提起那个人,陆广清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色彩,“而那个人,能带领着大昌走向繁荣强大。”

    “谁,那个人是谁?老子要灭他全家!”贺冬嘶吼。

    陆广清轻蔑地看了贺冬一眼,“你连我都斗不过,更不可能是那个人的对手。”

    一直沉默着的谢意馨开口了,“即使你对那个人再推崇,你也看不到她以后会有什么结果了。”

    “是啊。”陆广清微笑着说道,“晋王,确实娶到了一个好王妃。晋王妃的手段和魄力,都和她不相上下,嗯,各有千秋吧。通过今天的事,其实我很想看着你们斗到最后谁赢谁输,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完,陆广清的口中溢出黑色的血。

    “糟糕,他咬破了毒囊。快快,把他的嘴撬开!”贺冬大吼一声,可惜来不及了,陆广清已经眼睛含笑地倒地了。

    谢意馨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不必可惜,这样的人,就算你往死里折磨他他也不会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的。”他本身就是刑罚的一好手,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东西下屈服?而且此人明显是中殷慈墨一系的毒太深,深到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这样的心性,威逼利诱对他是完全没用的。

71更新更新

    景王府主院,一位嬷嬷匆匆而来,“王妃,流云阁那边的嬷嬷刚才派人来说,银杏没了。”

    正在自娱自乐一个人下棋的蒋初篮手一顿,“怎么没的?”

    “据说是因为今天被晋王妃训斥,觉得自己连累了殷侧妃,一时想不开,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下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而且整个人被烧得面目全非。”

    蒋初篮放下棋子,叹道,“真是个可怜见的。晚点送二十两银子过去,交待下面的人,让他们务必把她的后事办得体面一些。”

    “奴才知道了。”那嬷嬷应了一声。

    “银杏是个忠心又得用的,只是现在人去了,殷侧妃如今怀着龙凤双胎,她身前身后万万缺不得人手,你明天再挑两个伶俐的丫头给殷侧妃送过去罢。”

    “是。”嬷嬷见蒋初篮神色平静地把玩着棋子,想了想,轻声说道,“主子,今天的事可惜了。如果不是殷侧妃会水的事咱们完全不知道,也不会让晋王妃抓到那么明显的把柄。”

    “是啊,就是这么个把柄,被她以点带面,弄出这么多的破绽。”蒋初篮怅然一叹。

    她设的这个局,目的自然是不沾手地去了殷慈墨肚子里的那两块肉,谢意馨这么一个有份量又现成的挡剪牌为什么不用?这局虽然粗糙了一些,并不是那么完美,但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

    这世上不泛聪明的人,但陷阱就是陷阱,就算做得十全十美,仍然有人能看穿。所以,这一局,只求有五六成的人信了,足以。稍后再运作一番,事情自然就会朝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只是因为他们手上掌握的消息不全,现在所有的算计都流产了。

    “只能说晋王妃运气太好了些。”嬷嬷也是心有余悸,今天在千月湖晋王妃后来的那些话,真真是意有所指啊,当时她都以为晋王妃再说下去,她们都要暴露了。

    “运气么?”蒋初篮自问,然后自顾自地点头,“是啊,我发现晋王妃真的是个运气极好的人呢,很多事情都能逢凶化吉。既然她有这运气,那便罢了,以后事情尽量绕开她吧。”

    嘴上说着不介意,但蒋初篮的心思不由得想到谢意馨身上去了。他们蒋家都没查到殷慈墨是会水的,而谢意馨竟然知道,晋王府和谢家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了么?

    而殷慈墨肚子里的龙凤胎也确实让她有点束手无策进退两难,今日之事,可一不可再。因为经过此事,景王已经有所察觉。

    再加上今日之后,龙凤双胎祥瑞的传言,都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是那等短视的内宅妇人,如果殷侧妃的胎没了,保不住祥瑞的景王,会遭受多少异样的目光?可是,若让殷慈墨顺利地生下这双胞胎,她又有点不甘。

    为什么怀着龙凤胎的不是自己呢,蒋初篮摸着肚皮,暗自惋惜。

    ********

    那厢,晋王府依然灯火通明。

    看着已死的陆广清,憋着一股气的贺冬愤怒地说道,“去,查查陆广清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咱们顺藤摸瓜,搞不好就能找到他口中的那个人。”

    “随便你。”谢意馨冷笑,“不过我提醒一句,刚才他的言语间不难发现他对他主子的维护与推崇,这样的人会让我们找到并伤害他主子吗?别不要调查来调查去,被他生前的一些布置误导,反被他利用一把,使我们晋王府又对上一个强大的敌人!“

    贺冬一惊,这完全是有可能的,平日里陆广清就是出谋划策之人,他心思缜密,自己想一步,他已想到三步开外了。

    而且他又是极了解自己的,刚才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未尝没有激怒自己的意思。如果王妃没有阻止他,后果——一想到后果,贺冬就冷汗直冒,这陆广清真够狠的,就算死了,也要算计他贺冬一个活人帮他做事!真是可恶至极。

    “难道,咱们什么都不做吗?”贺冬不甘地问。

    怎么可能?“明天,本王妃自会请旨,虽然陆广清已死,但临安郑氏当抄家,陆广清直系血亲,当斩首!”谋杀皇子,只一人身死怎么能够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她就是要那些人知道,犯罪不遂,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敢动他们晋王府的人,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皇家的怒火。

    这也是谢意馨仔细考虑过之后才下的决定,按她的意思,临安郑氏这一族都该灭了的,只不过考虑到郑氏一族世代行医,受其恩惠的百姓不少,诛九族的话,太过血腥残暴了,她不想君南夕背负这些。

    谢意馨的话让在场的人一默,晋王府果然迎来了一位杀伐果断的主母,陆广清的直系最少也有十几二十口人吧,说斩首就斩首了。

    不过众人也仅仅只是讶异他们王妃的果敢而已。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如果晋王不幸,他们这些人,搞不好就要陪葬,如果周昌帝昏馈的话,诛九族也不无可能。所以他们一点都不同情陆广清,既然选择了做奸细,就要想到暴露后的后果!

    众人静默的时候,事情还没完,谢意馨连续翻阅了几份宗卷,然后拿起其中一份,“余沛,是哪一位?”

    贺冬讶异地看了谢意馨一眼,“王妃,你弄错了吧,余沛怎么可能会是奸细?”

    谢意馨淡淡扫了他一眼,秦青拉了他一下,许是想起刚才的陆广清,贺冬一脸难看地退下了,虎目瞪着余沛。如果说刚才死去的陆广清最得他倚重,那眼前这位就是最得他信任的属下了。最看重的两人接连出问题,他老脸胀得通红。

    谢意馨没理会他,直接问道,“余沛,你是自己交待,还是等本王妃揭穿你?”

    余沛一脸受辱,大声道,“我对晋王晋王府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晋王妃可别冤枉我。”

    “是啊,王妃,这其中是不是您误会了什么?”

    “余沛不可能是奸细吧?”

    那些被余沛交好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你加入护卫队以来,三年里有五次重大消息泄露,泄露的地点分别在尹总门,樊家园,沙牌坊,梅家巷,毛牌楼,其中,你的嫌疑最大。”

    余沛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隐藏住了,神情悲愤地道,“王妃,你冤枉我,如果我是奸细,我根本就不用那么尽心尽力地为晋王府卖命。说句不客气的话,连贺冬统领的命都是我救的,如果我是奸细,任由他们死了不是更合理?”

    “好,我们就先来说说你救人的事。”谢意馨知道这个问题不可含糊过去,“那次你们一行七人遭遇刺杀,五人皆亡,独独你和贺冬活了下来。回来后,贺冬就提拔你为小队队长。由此可以看出,你救贺冬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获取贺冬的信任,得到更多更重要的消息。”

    “那五个死去的人,功夫不比你差,却毫无例外的全部死了,唯独你,非但你捡回了一条命,还机缘巧合地救了贺冬,随后缓兵就到了。难道你运气就这么好?”

    “不行吗?”余沛嘴硬。

    “不行,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两次三次,你自己都不信吧。”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呵呵,就算只是猜测又怎么样,你怎么不见我去怀疑张东李四,偏偏就盯着你?这就说明你有让人怀疑的地方!而我们此刻,正在清洗奸细,只要我怀疑了,就能拿下!”

    此时,突然站出来一个大汉插嘴,“真是愚蠢的妇人,晋王府被你这么一搞,迟早叫我们这些属下寒心。”

    “那么,今天这种迟迟不能增援的护卫队,不要也罢。”谢意馨毫不退让,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

    此话一出,今天增援来迟的那部分护卫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王妃说得对。”一道温和又带点虚弱的声音从谢意馨背后淡淡响起,话里尽是对她的维护。

    谢意馨猛地转过身,看到大门徜开,君南夕从门内走了出来,脸上一点血色也无,苍白得不像话。

    张问宾在他身后,板着的脸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

    她记得君南夕上回春蚕盅发作,治了好久才能下床,这回——谢意馨的心蓦然一紧,事情反常即为妖,君南夕他——

    君南夕由小卓子扶着在谢意馨身边坐下后,朝她笑了笑,“继续吧,我就在旁边看着,给你压阵角。”

    谢意馨点了点头,咽下了到嘴的话。

    “王爷,您出来得正好,晋王妃竟然因为她自己的猜测,就要拿属下下狱,实在是太冤枉在下了。求王爷做主啊。”余沛跪在君南夕面前喊冤。

    君南夕嘴角一勾,笑了,眼中却是冰寒一片,“怎么,在你眼中,我就是可以让你随意糊弄的人,比王妃还不如?”

    “余沛,别狡辩了。想想吧,如果王妃把你们退回去给皇上,会有什么下场。现在只是剔除奸细,心中没鬼的那些,有什么可怕的?你们都是很不错的护卫手下,如果不是奸细,我们晋王府不会放着好好的人才不用。”秦青跳出来唱白脸。

    护卫队大部分人都若有所思,余沛却不表态。

    “把他拿下!”谢意馨已经不耐烦这种口水仗了,这些人,就算证据摆在他们面前,都还想抵赖的,没必要再说。“是不是奸细,审过便知。”

    余沛似乎终于意识到情况的严峻,当即大吼一声,冲着谢意馨而去,“你这个贱人,竟敢冤枉我,我要杀了你!”

    谢意馨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一点也不惊慌。果然,在第一时间她的周边突然冲出四个人,直面余沛,晚一两息的时间,又冲出一道身影加入了战局。

    谢意馨与君南夕的眼睛同时眯起。

    战况自然是毫不例外地一边倒,只是很突然的,余沛挟持到一人,“放我离开,否则,我的刀剑可不留情。”说着,一个用力,一道血痕从刀身滑向刀尖。

    那人正是刚才站出来指责谢意馨的那个大汉,此刻他正破口大骂,“余沛你这个王八蛋死奸细,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想挟持老子离开?休想!”

    贺冬有些为难,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余沛。

    唯独君南夕谢意馨两人很镇定,谢意馨冷冷地说道,“宁愿破罐子破摔,夺命杀人,也不愿意接受审讯,不是奸细又是什么?”

    “我这样还不是被你这臭娘们逼的,别废话,放我离开!”余沛恶狠狠地说。

    “你是走不了的,束手就擒吧。来人,给我上,不必顾忌!”

    “你不要他的命了?”余沛吃了一惊。

    谢意馨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是你的同伙,你杀就杀呗。”

    “王爷王妃,凭什么不救我?就为我说了一句公道话?就算你们不救我,也别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来污辱我!”那大汉一脸悲愤,“为晋王府卖命这么久,就这个被舍弃的下场?哈哈哈,我算是见识到王家的薄情寡义了!”

    “别再演戏了,刚才已经有四个人上去围攻余沛了,你为何还要凑过去?没看到其他人都没动么?不要告诉我是立功心切或者什么原因,这些都是借口,因为方才你冲出去时,慢了两个拍子,显然是衡量过后的结果。你找的那些借口都是不需要衡量的,需要衡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助他离开,或者一起逃离!”

    “为什么其他四个人没有被挟持,就偏偏是你?要知道,你的功夫可不比他弱啊。”君南夕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一沉,看向两人的目光透着不善。

    贺冬更是率先冲了上去,其他的人亦是闻风而动,很快,两人便落入下风,就在他们对视一眼想自尽的时候,被贺冬及另一个人一拳打破了下巴。

    将两人五花大绑放倒在地上,贺冬已经羞愧得说不出话来了。

    谢意馨也没理会他,继续翻阅宗卷,君南夕端了杯热茶,微笑着陪在一旁,老神在在。

    众人终于意识到晋王晋王妃这是预备大刀阔斧地整治晋王府了。

    接着,谢意馨又用了一些时间将护卫队里有蛛丝马迹的人剔除了出来,最终查出来,护卫队五十人,竟然清理出了七个奸细。

    看着地上的一串,贺冬深深自责,同时又羞愧无比。这么多内奸,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动,而且还深得他的倚重与信任,以前的那些损失就不说了,今晚竟然差点把晋王陷入死地。随即浑身一颤,如果不是晋王妃把他们一个个都揪了出来,后果,他真的不敢想。

    此时,贺冬秦青等人对谢意馨的态度完全变了。

    其实打一知道自己主子被新任晋王妃连累到盅毒提前发作的时候,他对谢意馨是有迁怒和不喜的。现在才发现,他们王妃完全不逊色于主子。虽然对方是个女人,但光这一份看人的能力,细致敏锐的观察力,就在他们之上。

    自此后,谢意馨多了一批死忠的拥护者,这些人都是被她用自己的智慧与手段深深折服的。

    “整治完了护卫队,轮到内院了。那些收了别人的好处的,都站出来吧,主动交待的话,只没收银钱,要是让我一个个点名,丢的就是性命了,而且还有可能累及亲人。当然,如果有人主动检举,有赏!”

    “不出来?那我就点名了。”谢意馨环视一圈,心中有鬼的人被她眼睛一扫,都觉得她在看自己。

    经过谢意馨刚才的雷霆一击,心中有鬼的人都不敢抱着侥幸心理,没见晋王妃把人家祖宗八代的资料都翻出来了吗?于是,一个,两个,三个,都低着头陆续站出来了。

    看着这些有外心的奸细,各人心思皆不同。

    内外大管事心中满是羞愧,这些人都是他们仔细甄别后才放入王府中的,不料有问题的人竟然还这么多。

    而一直跟在君南夕身后的张问宾见识到谢意馨的手段之后,惊异的目光频频投向她。

    所有人之中,唯有谢意馨与君南夕是比较平静的了,特别是谢意馨,对这个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去年,几个皇子相继开府,需要大量的人手。那种时候,正是外人安插钉子的好时机,不过这些都是浅层次的,深层次的,之前都被安插好了。

    才揪出这么一些,晋王府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了。别的府可能更多。

    而谢意馨今晚最大的战果莫过于把陆广清给拔除了。在这件事上,她不仅占了先知先觉的便宜了。还有一点,就是陆广清现在还年轻,而自己又是突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是几年后的他,就算她手上有证据在手,恐怕也难逼得他那么快招认。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中,还有多少是殷慈墨的人。

    她出嫁之时,将属于谢家的力量全部归还,只带了一小部分人出来。而春景正是其中之一,他已成长为她手下的得力干将,全权负责一应事宜。这回的资料,也是他收集的。

    想必殷慈墨也一样,此次损失的人手,足够她肉痛好久的了。

    可惜谢意馨的好心情在见到君南夕无意中咳出血丝时,便消逝无终了。

    她当机立断扶起君南夕,嘴上却对两位大总管吩咐,“先把这些人关押起来,晚点我再做处理。”

72更新更新

    “半年前,晋王和老夫说,想彻底除掉这金蚕盅。这金蚕盅去起来是所有盅毒中最难的,因为它只寄居在人体的心脏中,从不轻易移窝。从那时起,老夫就在收集材料了,此后半年多晋王一直在吃老夫调配的药。”

    “按照预计,五月份,晋王的身体会调整到最佳,而这个时候又是春蚕盅最虚弱的时候,那时正好可以前去祈山治疗。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治疗?”

    “引春蚕盅出来,需要刚采下来的新鲜的人参液,年份还不能低了。而去祈山,不仅因为祈山是产参胜地,还因为那里有一株人参即将五百年,由我师弟看守着的。咱们四月中旬出发赶过去,然后稍微休息一下,时间上刚刚好。”

    “这些我们都计划得好好的,只是今晚你们遇袭,敌人撒了一种药粉,那药粉刺激了春蚕盅。晋王的身体没有调整到最佳的状态,但是盅毒已经到了非除不可的地步了。”

    说这些话时,张问宾雪白的眉毛拧得死紧,“而且春蚕盅性烈,发作时需要天山雪莲安抚。因为晋王的病,皇宫内库里的天山雪莲都是存不住的。现在皇宫的库房空空如也,距离下一次补充,还要半个月的时间,现在我们该如何拿到雪莲来镇住这春蚕盅才是紧要的。”

    谢意馨有点发愣,天山雪莲,这样的药中极品——

    两百年份的人参,谢家倒是珍藏有两株,年份再往上的,没有了。而天山雪莲因为君南夕的关系,从来都是进入宫中的,没有流露出来过任何一株。十大世家中,估计存货不会超过三株。这还是她的猜测,也有可能一株都无。

    现在张问宾要天山雪莲,还真是让人为难了。

    谢意馨想了想,问,“天山雪莲没有,宝华玉兰可以替代吗?”

    “晋王妃你有宝华玉兰?”张问宾呼吸急促地问。

    见他这个垂诞三尺的表情,谢意馨心一松,“这宝华玉兰有用?”

    “有用有用。”张问宾的头猛点。

    “比天山雪莲还有用?”

    “对对。”张问宾希冀地看着她,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快拿出来吧,快拿出来吧。

    “没有。”谢意馨见他一脸失望透了的萎靡样,补充了一句,“现在没有。”

    “王妃还是尽力去找天山雪莲吧,老夫会用别的药抑制一下,但也拖不了多久了。”

    张问宾出去后,谢意馨原本还略显轻快的神色收了起来,秀眉微蹙,一脸凝重。

    宝华玉兰她手上没有,但她知道有一个人手上有,那个人就是殷慈墨的祖父殷宪珂。

    若想那个人拿出比天山雪莲还珍贵的宝华玉兰,筹码低了是不行的。而外面的那些人,分量显然还不够。

    “春雪,去把那只乌木盒子拿出来给我。”谢意馨道,她这回要下血本了。

    春雪一愣,她知道主子很宝贝那只乌木盒子,应该说宝贝里面的东西,不管是在谢家还是在如今的晋王府,这只盒子都被妥善地保管着。除了偶尔会打开,往里面添一些东西外,几乎都不曾示之于人。

    春雪依言而去,没一会便捧着一只长形的泛着乌光的盒子出来。

    谢意馨用秘制的钥匙打开,目光平静看着里面的东西。这些都是殷家人作奸犯科的证据。她原先是预备用三五年的时间悄悄地收集殷家的这些黑资料,然后找适当的时机,一举将他们掰倒斩草除根的。

    现在,她预备用这些和外面那些人,去换那株宝华玉兰。她手中的这些资料其实分量已经挺足的了,操作得当的话,虽不至于让他们大伤元气,但至少也能让他们伤筋动骨了。谢意馨不怕他们不从。

    谢意馨也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拿出来,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日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掰倒他们很难了。

    但如果能换来宝华玉兰救君南夕一命,她觉得值得!

    掰倒他们的机会可以再找,但君南夕只有一个,没了就是没了。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意馨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周昌帝来拿这宝华玉兰,但是这样做,难免会给周昌帝留下不好的名声,而且以后也不好再对付殷家了。

    毕竟你拿了人家的东西来救命了,还把人家往死里整,说不过去,天大的理由都显得不够厚道忘恩负义。后续不良的影响太大,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春雪,去给我研墨,我要给咱们的殷主大人写一封信。”

    “是!”

    斟酌一二,谢意馨拿起朱笔,蘸了墨,开始笔走龙蛇起来。

    反正殷慈墨迟早也会知道自己把她安放在晋王府中的钉子拔除的事。一想到至今昏迷不醒的君南夕,谢意馨就止不住的怒火翻腾。所以这封信被她写得慷慨激昂,猖狂无比,几乎哪里是殷慈墨的痛处,她就往哪里踩。

    这封信最好能把殷慈墨气疯,气得她早产最好,谢意馨恶意地想。

    春雪就站在旁边,只觉得谢意馨散发出来的气势惊人,胸中似有片片怒意四散开来,忍不住挪动脚步,站得离她更远一些。

    谢意馨写完,把信装好之时,又从乌木盒中拿出一本账册,撕了前三页放进信中,以示她信中所言不虚。

    就在她准备去找那些奸细,挑个人去送信之时,小卓子领了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人还扛着一只麻袋。

    谢意馨立即反应过来,“里面装的是可是银杏?”

    “正是。”

    “好,随我来,我亲自审她!”因为愤怒,谢意馨觉得浑身似乎有什么需要发泄一般,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揽下了这差事。至于那封信,等会再说,或许从银杏身上还会有更大的发现也不一定。

    银杏是被水泼醒的,难受地咳了几声,把脸上的水珠抹去,才看清坐在她前面的是谢意馨。

    “银杏,没想到吧,会在这种时候见到我?其实我也很意外呢,没想到咱们今晚这么快又见面了,我以为最少要等到明天呢。”谢意馨慢慢地说道。

    就在银杏戒备地看着她,寻思着她知道多少,而自己又该如何开口之时。

    谢意馨接着说道,“废话我也懒得多说,本王妃需要你家殷主的信息,越多越好。只要你给出的消息有足够的价值,我不介意饶你一命。否则——”

    殷主,从谢意馨吐出这个词的时候,银杏就老实多了。

    “晋王妃既然知道我们的组织,那你就该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硬骨头,绝不会背叛的。”

    “呵呵,硬骨头,你?能够被收买一次的人,就能够妥协第二次。”谢意馨嘲讽地笑笑,“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多拿一些筹码罢了。只是,我不吃这一套。你可能不知道,夏桃,不,应该称为十三号,你不陌生吧?多么硬骨头的一个人啊,最后还不是什么都交待了?你觉得,你的骨头比她还硬吗?”

    谢意馨平静地陈述事实。

    正是因为她这份平静,才让银杏心里越发地没底。

    后来的话更是让银杏心一沉,十三号是什么样性子的人,同属最早进入组织的人,她还是了解的。他们这些人都是伴随着刀伤鞭伤等各种各样的刑罚长大的,身上的伤好了又添好了又添,只不过是伤后用的药好,才没留下痕迹。

    她那样的人都挺不到最后,可见她遭遇的手段是非同寻常的。

    谢意馨说的话,她信,因为正是十三号死了之后,组织陆续出现问题的。只是她不敢相信,一向那么忠于组织,连亲人都可以不顾的十三号会背叛。

    不过银杏随即想到自己,自己不也背叛了么?人总是有弱点的,被人拿捏了七寸,少有人不服帖的。

    这时,银杏的心已经动摇了,“我不相信你!我说了,你真会放过我?”

    “我劝你最好信一下,因为本王妃不接受任何条件,说不说在你。说了,在我手中还有可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不说的话,只有死路一条。至于这活命机会的大小,端看你能给本王妃什么了。”

    “好,我说!”

    约一刻钟之后,谢意馨面无表情地问,“就这些了?”

    银杏眼中划过一抹犹豫。

    “怎么,你自己的一条命,还不足以让你为之拼命?”谢意馨似笑非笑地问。

    银杏咬了咬牙,说了,“还有一件事”

    拿到了银杏透露的信息,谢意馨抬脚欲走。

    “该说的我都说了,晋王妃,请你实现你的诺言,放我走!”银杏说。

    “会放的,不过不是现在。”

    “你说话不算话!”

    “我刚才的意思是在我手中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也就是保证你在我手中不死而已,至于别人会不会放过你,就不在我可以答应的范围了。”银杏还有点利用价值,谢意馨预备把她和那些奸细放在一起,加重一下手上的筹码。

    “你这个”

    谢意馨抬脚去了另一个牢房,并不理会身后的叫嚣。果然,银杏没卖两句,就被人堵住了嘴。

    谢意馨吩咐了几句话,没多久,贺冬便提了一个人出来。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回去给你们主子传话,说她有一串粽子在我们这,只要出的价码合适,她想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这封信也是给她的,拿着吧。”谢意馨对那个叫马友绿的人说道,“你们最好祈祷自己在你们主子的心中分量够重,要不然,晋王府也不会浪费粮食养没用的废物。”

    把信塞到马友绿怀中,便有人上前押了他出去。

    “王妃,要不要派个人跟上去?”贺冬问。他真想找出那些人的窝点,一锅端了。

    “随便你。”

    *****

    京城某处偏僻的宅子,逃出来的马友绿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才上前拍拍拍地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谁啊,敲那么急,赶着投胎啊。”

    “大爷,开开门,小的是卖木梳的,路经贵宝地,想讨碗水喝。”

    “卖木梳的啊,有桃木的吗?”

    “有!”

    门一开,马友绿顿时闪了进去,“快,带我去见头儿。”

    这座小院的头儿一接到那封殷主殷慈墨亲启亲启的信时,顿时有点头晕目眩,暴露了?这指名道信的,完全没有一丝侥幸。

    那个头儿横了一眼马友绿,马友绿立即解释,“头,我们谁都没有背叛组织,只是不知道晋王他们从何得知的。”

    那个头儿当下不敢怠慢,着人安顿好了马友绿,便进了一条隐秘的秘道。

    信辗转送到了殷慈墨手中,她阴沉着脸看着信上的内容,越看,牙根就咬得越紧,最后,她忍不住把信往桌上一拍,气得忍不住站了起来,“混账!欺人太甚!”肚子隐隐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不得不坐回椅子上喘着粗气平复情绪。

    “侧妃,王爷来了。”门外,一奴婢轻声提醒。

    刚说完,君景颐已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进来了。

    “妾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

    君景颐扶着她坐下,然后随意地坐在一旁,“刚才在做什么?”

    “没——”

    “这是什么?”看着桌面上的信,君景颐随手拿了过来。

    君景颐来得太快,她根本就没来得及藏信,再者,此事事关重大,君景颐知道也好。

    在殷家,她说的话不如以前管用了。此次她惹出的麻烦不小,如果君景颐不出面,恐怕很难说服她祖父。

    殷慈墨一直都很明白,她会被家族看重,自由地取用资源,无非是她用的同时能给家族带来丰厚的利益。哪天她给殷家带来的麻烦大过她所带来的利益时,就是她被舍弃之时。

    可是越看,君景颐的脸色越凝重,不复刚进来时的轻松。看完之后,他把信扔到一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捏着她的下巴,双眼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着她,“爷刚才还在想是哪个人那么好,去伏击老五夫妇,替爷出了一口气呢,不料是我的殷侧妃啊。你说,爷该夸你知情识趣好呢,还是骂你猪一般的脑子尽给爷惹事?”

    殷慈墨任由他捏着,并不吭声,只是手时不时地摸着肚子。

    看到她的动作,君景颐忍着暴打她一顿的怒气,咬牙道,“这么大的事你商量都不和我商量就擅自行动,翅膀硬了胆子肥了是不是?现在惹出这一堆麻烦,还得爷给你兜着,殷慈墨,你好,你好哇。你知道安排一颗钉子进晋王府有多么不易吗?就因为你轻举妄动,他们未建一功,就被一个不留地拔除了。”他一想到他先前好不容易安排进去的两颗将来有大作用的钉子就这么没了,就恨不得甩眼前这个女人两巴掌。

    君景颐深吸了两口气才压抑住体内的邪火,看着沉默不作争辩的殷慈墨,冷冷地说道,“你最近给我老实点,还有,滚回殷家,好好劝你家老爷子把宝华玉兰拿出来,否则事情闹大了,影响了爷,爷不介意死一个侧妃。”

    看着怒气冲冲走了的君景颐,殷慈墨缓缓吐了一口气,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厉芒,转而变得幽深无比。

    即使有了宝华玉兰又如何?只能压制盅毒一时,不能压制一世,此番折腾,君南夕的身体底子算是毁了,二十五岁?她让他活不到!

    此次之后,也是她该彻底潜伏起来之时了,殷慈墨摸着自己的肚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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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殷慈墨连夜回殷家说服殷家众人的艰辛以家殷家众人的剧烈反应。只说次日一大早,殷家不出意料地将宝华玉兰送到了晋王府。

    谢意馨着人把乌木盒子的东西交给对方,双方确认无误,交换了东西。随后殷家这边的代表连茶也没喝,便走了。

    君南夕服下了宝华玉兰,盅毒总算被压制了下来。

    张问宾却告知谢意馨,他们需要立刻启程前往祈山,希望她尽快做好准备。

    将行李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有下人来告知君南夕醒了,谢意馨转身去了内院。

    两人闲话家常了一番,便说到去祈山的事上。

    “我此去祈山,府中之事,我全权交给你了。秦青贺冬,我已经交待过他们,对你唯命是从。你昨晚的一番手段已经折服了他们,你的命令,他们是不敢再怠慢了。”其实君南夕一直在等谢意馨出手烧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因为他知道,他说得再多,也没有她亲自动手立威来得有效来得让人敬畏。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在她动手的时候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便能帮着她在府中立足。

    而她这三把火烧得漂亮,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闻言,谢意馨一怔,他的意思是,他去祈山,她留下?

    似是看明白了她的疑惑,君南夕解释,“此去路途遥远,况且这治疗也不知道要费时多久,王府中不可一日无主,你留在京中,我放心些。”

    这个道理谢意馨也明白,京中是他们的大后方,虽然他们无意于皇位,但有时候置身事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晋王府府中确实需要他们两人中的一个留在京中做好各项调度,避免被人钻了空子。其实撇开各项事物不说,至少要做好接应工作,确保他安全归来。

    “好,我留下来,不过你答应我,要平安归来,可以吗?”

    “这春蚕盅不是那么好解的,可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君南夕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意馨。

    什么代价?谢意馨忍住了到舌头的问话,“人在就好,什么代价都不怕。”她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比起性命来,就算断胳膊断腿,都只是小事,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馨儿,谢谢你,相信我,我们一定能白头到老的。”君南夕握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

    “嗯。”谢意馨回握,紧紧的。

    随后,在拜别周昌帝与戚贵妃之后,君南夕轻车简从,悄悄地出了京。

    而谢意馨送走了他,然后直接睡了一整个下午,然后吃了些东西,就去了书房。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在等着她。这回她用了计,让殷家不战而屈,献上了镇族之宝一般存在的宝华玉兰。

    他们这回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必有反击。在她用殷家那些作奸犯科的资料换回宝华玉兰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殷家必会以为她手上已经没有了拿捏得住他们的把柄。虽然她手上确实没有了他们的把柄,但也不是不可以运作了。

    其实昨晚,君南夕情况稳定之后,不止是殷慈墨连夜回了殷家,谢意馨也回去了一趟。

    她从来都不认为谢家就是铁板一块了,谢家一系的官员就让人抓不到丁点毛病。

    正如谢家一直暗中收集殷家的黑材料一样,殷家同样收集有谢家一系的黑材料。更何况,殷家对谢家早有图谋。其实各个世家都一样,别人的把柄,不抓着一些好像就不能安心一般。

    要揪别人的小辫子,首先就要把自己的小辫子藏好,没法藏好不让别人揪住的,就割掉,因为自己动手总比被别人动手好。自己动手,能控制影响范围,或许只是面上不好看;别人动手,搞不好拔扯就被扯掉一块血肉。

    早在出嫁之前,谢意馨就有意地提醒过她祖父关于谢氏一族麾下官员的问题。她想,这回殷家就算使尽全力,所获也不会多。同时,他们还需要防备其他世家。毕竟殷家一嘴咬上来,谢家要是见血了的话,这些世家大概会闻风而动吧。所以防范工作一定要做好。

    这场恶战对谢家来说,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转机。谢家应对得好了,能把一些不知所谓的人从已略有些繁杂臃肿的谢氏一系中剔除出去,整个派系的人员变得精简。

    初步预计要达到这个目的,可谢家也不能一声不吭,任由别人喷粪逮着人就咬。有些人该保的还是得尽力地去保下来。否则,谢家的不作为,未免叫人寒心。

    而且那朵宝华玉兰的来历,今早谢意馨也和周昌帝略提了一下,目的自然是希望他在接下来的纷争之中,在心里上能略偏向谢家。

    一切准备就绪,气氛紧崩得一触即发。

    事情由一件小事,谢家的家将曹寒一的儿子曹天浩强抢民女,逼死该女的父母,拉开了帷幕。接着,某地百姓一张状告某地知府贪墨巨额银两的状纸投到了当时在某地视察的钦差大人手中,随后此知府被押解上京。不仅如此,接下来,总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因为一些问题而官司缠身。

    今天这个官员因为儿子强抢民女教子不严被贬官,明天那个官员因为贪污受贿被摘了顶戴花翎等等,如此这般,看得京城的百姓们眼花缭乱,京城的百姓住皇城根下,嗅觉非一般的灵敏,他们都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酒楼茶馆,空前的热闹。

    人间四月芳菲尽,今年的四月,却是个残酷而血腥的四月,不说京城官场的动荡,各地均受到一些波及。

    博弈到激烈处,殷家与祝家似有隐隐联合之意,而其他世家有几家也都出过手了。谢氏一系落马的人挺多,可在前期,谢家稳如磐石,并不多作挣扎,给人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直至那些人打下谢系的一位元老级人物——广陵的父母官罗鸿孺,罪名是贪污。

    谢家的反击才开始,谢老爷子亲自操刀写了一个帖子,策论点为‘一个有能力的贪官与一个无能的清官,哪一个对国家对百姓,更好一些’。为此还附上了各省各地各县的调查资料,数据之丰富及论据,让后来那些翻阅后欲辩驳的殷家一派的人哑口无言。

    折子初上之时,轰得人眼冒金星,众人没有想到,为救罗鸿孺,谢持礼竟然亲自下水了?为此,朝庭上甚至分为了三派,围绕着这一议题进行了激烈的立论辩驳。

    而殷祝一派兴奋了,自古以来,但凡当官的沾上贪字,都难有好下场,谢持礼竟然敢冒这一大不讳,估计也要深陷泥沼了。

    唯独殷慈墨,一听这议题,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先前一大批谢系官员落马,在他们的舆论造势下,谢家不作为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谢家一系的官员心底多少都有点疑惑和动摇了。

    如果这一回他们赢了,谁还敢说他们不作为?估计许多人都会想,罗鸿孺犯了这样的事,谢家都敢捞敢保,前面的人之所以不保,是因为性质不一样,谢家没出手的理由。

    事情过去了之后,许多世家当家和朝中老谋深算的人才反应过来,他们都被谢家利用了。他们一开始就上了谢家的大当了,谢家借着他们的手来剔除派系里的某些蛀虫,而且还让谢家避免了被这些人怨恨的弊端。真是气死他们了。

    不过那也是后面的事了,现在,来看持礼公的折子。

    而持礼公折子的内容如下;各朝各代,贪官都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杀不尽的,皇帝在京中,不可能时时都能监督到各个地方。

    杀了这个贪,下一任,就能保证不是贪官了吗?或许下一任比前一任更贪也不一定。因为前一任贪,但他可能已经吃饱了,而下一任,还饥肠辘辘呢。谁的胃口会更大一些,说不准。

    有人言,千里当官只为财,虽然俗,却也反应了大多数官员的内心深处的想法。

    清官和贪官,哪一个对百姓对国家更好?理论上的事,臣就说了,臣举个例子。

    魏敏清,是个清官吧?他清廉的名声,在我们大昌都是响当当的。他也为官二十几载,上任过的地方并不少,安阳,崤函等地都去过。

    可他给百姓们带来了什么?他去上任时,百姓们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离任时,仍是如此。这样的官员就是好官了吗?是,他是没有贪墨一两银子,那是他无银可贪!无银可墨!

    所以,当官,特别是父母官,并不是不作为,一味地追求清廉,就是好的。

    罗鸿孺是贪,但他的能力同样很强,在广陵为官十载,广陵百姓日渐富裕,生活水平基本能与京城百姓持平,每几日便能沾些肉味,冬夏换季时更能添置一些衣裳,所住房屋更是结实暖和。

    皇上,人才难得。可以说,罗鸿孺贪墨的钱,连他在广陵实现的价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四月份之前,无论谁去广陵打听罗鸿孺,没有一个百姓不说他好的。自他被押解进京,对他的评论至今仍然毁誉参半,这难道不是他深得民心的一个侧面的证明?

    这里还有一份崤函和安阳百姓的调查,有九成五的百姓都觉得,如果他们能达到广陵人一样的生活标准,他们愿意罗鸿孺这样的人去当他们的父母官,也不愿意魏敏清去。

    当然,臣写这折子,也并不是想贪官开罪什么的,为免他们肆无忌惮,对他们必须有所约束。至于该如何约束以及这个约束的标准,可以再议。治国,唯治吏而已。而治吏,从来都是一个难题,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来。

    “太傅,这样的观点,和你一向的风格不符啊。”周昌帝笑眯眯地,探究地看向他这位恩师。

    “皇上说得是,其实臣也是受晋王妃启发,略有所感,才写下了这么一道折子。”

    “哦,此话何解?”

    “那日,晋王妃回谢府看望我们两个老骨头,闲聊时,提起她治理晋王府的一件小趣事。她说她回来的那天,正巧调理了两个小管事。事情呢,是这样的,管事乙状告管事甲贪墨银子。晋王妃展开调查,才发现,每次他们出去采买,都会去账房预支一笔银子,除去采办的银子外,剩下的都要上交的。”

    “管事乙一直都很老实地把剩下的上交了,每一回都是管事乙先上交所剩,管事甲稍晚一点。有一天管事乙看到管事甲从银袋子里拿出了一部分银子,剩下的,才上交账房。管事乙当时气坏了,就把他告到王妃跟前。后来王妃调查,发现他们出去采买时领的是一样的钱,可每一次,管事甲上交的银子都和管事已一样的数目,管事甲却能每次都剩下银子进自己的裤腰袋。”

    “晋王妃就觉得奇怪,于是就派人去清点管事甲采买的货物。令人吃惊的是,管事甲采买回来的东西,质量比起管事乙的那些,只好不差。那些多出来进了他腰包的银子,都是他起早贪黑四处奔走,货比三家,一点一点省下来的。可以说是他应得的,拿了,无可厚非。当然,不拿就更好了。这些,不就是两个人的能力问题么?”

    “对此,老五媳妇是怎么处理的?”周昌帝感兴趣地问。

    “那丫头啊,只是罚了管事甲交上他一个月瞒下的银子,然后继续让他们凑在一块管采买这一块。甚至还人为地给他们制造了一些矛盾,预防两人以后抱成一团。”

    周昌帝点了点头,“治大国如烹小鲜啊。”管事甲有能力,却会贪,正好缺个监督他的人,管事乙正好就是那个人。管事乙呢,没能力,但品性好。两人放一块,倒也合适。

    谢老爷子这一折子一上,果然引发了一阵热议。

    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各地的考生坐不住了,一一陆续提前进京。

    而且正是因为四月时事的激烈,思想上的碰撞,铸造了一批目光独道言辞犀利的考生,他们有思想,各成一派,所作的时论都极其精彩。

    而谢家作为辨认一方,有理有据,有情有谊,竖立了一个相对来说,还算正直的形象,不过在一些老石板的眼中,就是倒行逆施了。

    因此,谢家吸引了好些优秀的考生投卷,毕竟谁也不敢肯定真走了官场,自己以后就不会犯错。

    谢家一派的位置还是摆得很正的,会尽力保自己人但又不是毫无原则的,一些犯了重大的原则性错误的人,谢家没去救。

    这样子,就够了。

    平时互惠互利,而该他们出力的时候他们出力,到了关键时候,靠山能使得上力,拉自己一把,遇事的时候,而不是被放弃掉,这样就是他们心目中想要投奔的家族。

    而且因为谢老爷子的折子,罗鸿孺成为了有一些小缺点小毛病的能臣代表,而魏敏清,则成了一个除了清廉名声之外什么都做不好的清官。

    这可把他气坏了,要知道,他历来以清廉为荣,事可以不做,但名声不能沾污。

    如今,在持礼公的折子上,自己倒成了反而的教材了,他二十几年勒紧裤腰带养出来的名声啊,就这么诡异地成了反面教材了!

    其实魏敏清会中枪,一点也不冤,谁让他是殷氏一派的人呢,还是他们竖立起来的一个典型。谢家在清廉上没法挑你毛病,我就在能力上挑。

    ******

    朝中的事情,有谢家的男人们撑着,谢意馨在最初的商议时给出自己的意见之后,便不再插手了。

    此时的她正在府中招待小胖子与瀚哥儿两个小祖宗呢。

    “什么,你要从军?”谢意馨吃了一惊,忍不住上下扫了金萧柯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胖子不满极了,难道胖了,就不能从军吗?

    “会很辛苦。”谢意馨认真地说道。

    小胖子一愣,笑道,“我知道,但我不怕。”

    他又说了一句,“其实不管走文走武,都一样辛苦。我今年十四,也是时候去军中摔打摔打了。”

    谢意馨默然,是啊,想做大昌国内最顶端的那群人,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外人只看到他们这些人的光鲜,却不知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

    “去军中,也好。”良久,谢意馨才出声。谢家一系,以文官居多,金萧柯从武,也好。而且她知道,年底大昌与北蛮必有一战,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若是小胖子运气好,自身实力也不错的话,封侯拜将不可能,捞点功劳还是可以的。比前一世苦熬资历好多了,况且他这个年纪,去军中可以,为官,就太年轻了。又不是太祖打江山的时候,十来岁都敢任命一方父母官。

    见他心意也决,谢意馨也在心中盘算着能为他做些什么,不说能帮他找个升迁的捷径,至少要保证他不被人暗中坑了或者功劳被人昧了就行。

    话峰一转,谢意馨道,“表哥的身体还好吧?”

    “这一年还行了,虽然不能根治,但比往年好过很多。”

    “那就好,等他八月成亲,我亲自备一份大礼去贺。”

    金从卿患得的哮喘,每年春夏之交时,也是最容易发病的时候,所以他在这段时间轻易不出门的。

    原本,谢意馨想着办法从殷慈墨手中拿到那个根治哮喘的方子的,可是她左思又想,都觉得不妥。因为她们两人的矛盾激化得厉害,不管是威逼利诱,谢意馨都没法子保证殷慈墨不会在她给出的方子上动手脚。有时候方子上的药材添一味少一味,治病的药都有可能成为催命符。

    这个,谢意馨不敢冒险。不过,既然威逼利诱不行,那就只有另辟蹊径了,总有人能让她心甘情愿把那方子拿出来的。

    谢意馨想着,那个准备了那么久的人,差不多能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说件事,其实咱们有群的,一直没公开而已。因为群友寂寞了,特意让馒头开一开群,放一些新人进来调戏,群号;60204986,等你们进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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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君南夕笑问。

    “怎么,不摆你淡然无畏那套了?”张问宾的师弟孙阳睨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吃这套,我自然就不摆了。”君南夕淡淡地说道,即使被人这样拆穿,仍然不见其有丝毫狼狈与尴尬。

    这本来就是他为了能顺利治疗,针对孙阳的性格做出来的表象。其实他也并没有装得太过,虽说表象,却也暗合了他八分的心性,如果没有谢意馨,对于生死,他是真的会顺其自然,并不会太过强求。如今有了谢意馨,为了他们的将来,他愿意去努力去算计。

    此老头性格多疑,喜怒不定,因为他们是打着那株参的目的来的,不管他表现得多好,孙老头都是抵触的。

    他只是将他对生的渴望,十分里只表现出两分,其他八分被他隐藏了而已。孙老头都不能接受,如果他将势在必得的态度表现出来,对孙老头的刺激不知道有多大。

    不过这些话君南夕没说出来,在孙阳这种倔老头面前,他只认定他的,再多的解释,在他看来都是狡辩,他就不必浪费力气了。

    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几天了,再强的冲击也平复了一些。可以更进一步了。

    孙老头必定厌恶他君南夕给他的最初印象,如果他一直维持着这样,这一辈子就别想拿到那参了。而且孙老头也根本不相信他之前的那副面目。还不如把心底的求生欲/望真实地表现出来,可能还容易被孙老头接受一些。要不然,只会被他一直防备着。

    斗智斗勇,他君南夕何曾怕过谁?

    见君南夕并没有不承认,许老头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点,哼了一声,“表里不一,我就说你是个诡计多端的小子,偏我师兄那家伙还不信。”

    预料之中的反应,君南夕眼中迅速地隐现一丝笑意。

    “许老果然眼光犀利。”君南夕赞了一句,“只是活在名利场中,表里如一的人通常都死得快。因为太容易被人看穿心思了。”

    许是想起什么,许老头脸色微微一变,嘴上却道,“没有一条道走到黑,最重要的是没拿我老头子当傻子耍,还算你识相。”

    许阳又哼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你现在换了一副嘴脸,想怎么哄我老头子的人参?”

    “自然是投你所好。”君南夕浅笑。

    “老头子没什么好的,不过给你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许老头翘着胡子说道,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接下来就看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君南夕静静地站着,听了这话,并没有脑子一热就脑门充血地激动不已。他并没有把这话当真,诚意是要表现出来,但他知道,对付这个刁钻的老头,光是傻傻地付出诚意是不够的。

    “一切但凭许老吩咐。”

    “现在,去提水,给我这些宝贝儿浇水。”许阳指着一小片向阳的药草说道。

    君南夕一挥手,小卓子就领着两个侍卫兵分两路,一路去挑水,另一路去了张问宾那问明这片药草的习性以及浇水时应该注意的事儿。

    不到一刻钟,两个侍卫躬着身子给药草浇着水。

    许老头看着牙疼,眯着眼睛问,“这就是你的诚意?”

    “您老不是让浇水吗?”君南夕避重就轻地问。

    许老头不客气地问,“为什么不是你亲力亲为,让你的手下做,算什么诚意?”

    “目的达到了就好,管那过程做什么?计较那么多,生活就难有愉快了。况且我用的手段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们是我的手下,他们能做的事情让他们去做,有什么不对么?各司其职罢了。难道要我和他们抢活干不成?我能做的活他们不一定能胜任,那我的活谁又能替我干呢?”

    这个狡猾狡猾的小子不上当,气死他了。

    君南夕被他支使得团团转的画面就此破灭,孙老头子黑着一张脸,咬着牙问,“你说,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了而必须由你亲自动手的?”

    君南夕想了想,道,“下棋?”

    果然看到孙阳眼睛一亮,他无意中瞥见木屋中有一本用旧的弈程三十六局,就猜到孙阳就算不是个棋痴,也是爱下棋的,

    “一会和我下两盘,输了就给老老实实干活!”

    “那你输了呢?”

    “我输了,自然就是你的手下干活了!”

    君南夕没和他扯什么公不公平的,直接应了下来,“好!”

    君南夕的上道让孙老头满意地眯了眯眼。

    于是,山谷中,两方人马的互虐生活就此展开。

    每次下棋被君南夕虐了,孙老头必会变着法子折腾君南夕的一干属下虐回来。

    每次输了棋,他都忍不住指天赌咒,再也不来君南夕这找虐了,但通常忍不了两天,又来了。

    每晚,张问宾都给他把了脉会酌量地开一些药,有一晚,忍不住再次说道,“你这身体,宜静养,实在不宜劳神伤脑。”

    “此事我自有主张,劳张老担心了。”君南夕闭着眼说道。

    张问宾君南夕这样,心中必是打定了主意的,再劝下去,也无益,便住了嘴。

    从入了这祈山,除了一开始的介绍之外,君南夕就不让他参和到他们之间的斗法之中了。于是,他便由着两方人马折腾着,只每日闲适地采药制药,然后一早一晚替他把把脉,就这样过一天了。

    如今发现,君南夕才花了这么点时间,能有如此进展,已叫他大开眼界。他这师弟,有多难搞他是知道的。

    性子燥的人有急智,如许老头,可他却不如君南夕耐心及擅长布局谋划。

    如君南夕预料一般,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就在这种情况下慢慢建立起来了。

    后来孙老头或许有察觉吧,只是那时候他对这件事的抵触已经没有那么深了。毕竟棋如其人,下了那么久的棋,君南夕什么样的性格,他已略有了解,那是一个胸中有丘壑,有手段有谋略,却又不失原则不泯灭人性的家伙。据说他还深得皇帝信任。大昌国当权的人之中有这样一个人,对大昌来说,是福不是祸。一株五百年的人参,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但对一个国家一国的百姓来说,就无足轻重了。

    就在君南夕为了那株人参与孙老头斗智斗勇的时候,这厢,谢意馨看着从谢家一系中落马的官员名单,微微一笑。

    看完后,她便直接进了屋里更衣去了。今天是十五,又到了去皇宫给她那贵妃婆婆请安的时候了。对于一个月那么几次的请安,谢意馨并不排斥,比起前一世她在侯府时每天都要立规矩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可以说得上是神仙一般的了,人要知足。

    与谢意馨的好心情相反的是,殷慈墨也在看此次落马官员的名单与相关的资料,只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对于此次的计划,殷慈墨直觉地不赞成。大概是被打怕了,她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可是殷家人这一年里一直都在挟着尾巴做人的,实在是憋得太狠了,以为谢家已经没有拿捏他们的筹码,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让他们扬眉吐气。

    为此,谢家分成两道声音,一道是赞成反击的,另一道是不赞成的。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都把目光投到殷家老爷子身上,看他的决断。让殷慈墨失望的是,连她祖父对此都默许了。

    带着满心的失望,殷慈墨回到景王府,她知道她祖父对她的话没有以前那么重视了,她也能理解,毕竟这一年多来接连的失利,略有点失望也正常。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关注着事情的进展。

    看完最后一页,殷慈墨放下手中的资料,右手难受地捏了捏眉心,左手则捏了捏腰部。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了一张红帖子,那是殷家送来的,说殷家许久没有办喜事了,想借着她父亲的寿辰全家聚一聚热闹一下。

    殷慈墨知道他们这是借机庆祝最近取得的战果,想起刚才的发现,她冷笑,这些傻东西,轰轰烈烈地折腾了一个月,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来对付谢家,看似战果辉煌,实际上呢?

    是,他们是咬下了谢家的一大片肉,但这些肉却是腐肉,他们使了那么大的力气,除了得到一嘴的臭,什么都没捞着。还自以为得计!咬到的唯一一块好点的肉——罗鸿孺,还被谢家抢救了回去,顺手还给满身的伤口止了血。

    连殷慈墨都不得不佩服这计策的高明。只是,她一想到,这一招将计就计,还是由于他们殷家的配合才那么完美,她就忍不住想吐血。

    殷慈墨还不知道,殷家其实还有一个人从这场较量中回过味来了,那个人就是她的祖父殷宪珂。殷宪珂自打昨晚起就紧闭着院子,称病不出。对于家中人提出庆祝的事,也不反驳,大约是不忍心打击众人?

    ******

    “你们傻啊,人家谢家露哪块肉,他们就扑上去咬掉哪块,狗都没有你们听话。还一脸咬得高兴,自以为得计的傻样!”汤家老祖宗汤恺扬对着汤舒赫披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脑子长你们头是当摆设的啊?”

    汤舒赫觉得很委屈,虽然他们汤家与谢家一向的合作还是挺愉快的,只是合作毕竟只是合作,竞争的关系还是在的。毕竟朝庭上资源就是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东家占了就没西家南家北家的份了。而且他们作为御使,这样的重大案件不出手说不过去。

    而且这件事中,好多世家都出手了啊,为什么就他挨骂呢?

    “你们真是,留着那一身的腐肉来恶心谢家,拖累谢家,多好。非得好心地帮人家剔掉!现在好了,你们就看着吧,三五年内,谢家的实力必上一个台阶!人家真有那么一天的话,都是你们一手推上去的,可是谢家会感谢你们吗?”

    最后,汤恺扬恨铁不成钢地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有殷宪珂那个搅事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斗了一辈子都斗不过谢持礼,就这种被刺激一下不顾理智的性子,再给他两辈子都斗不过谢持礼!”

    汤舒赫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了,他哪里知道会这样弄巧成拙,前几天看那阵势,谢家似乎就要倒台一样,谁还把持得住不去参一脚?

    类似的对话,在好些院子里或早或迟地上演着。就算这样,他们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谁叫他们之前以为露出来的那些肉都是香喷喷的肉,上赶着咬人家呢。

    期间,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宗感叹了一句,这样老练独道的手段,还是谢持礼会教孩子,谢家这一辈,青出于蓝啊。

    莫怪乎他们会有这样的感叹了,这些老家伙都是几十年的老伙伴老对手了,对彼此之间的了解可谓深入骨髓。这样剑走偏峰的手段,决不是谢持礼会用的。

    次日,被骂了一顿点醒了的汤舒赫见到抿嘴作严肃状的谢昌延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忍不住在心中啐了一口,我呸,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装给谁看呢?我们都被你们谢家坑惨了。

    ******

    “谢家这一场仗打得漂亮啊。”周昌帝私下跟戚贵妃如此嘀咕。

    朝庭上势力错综复杂,谁高一些谁矮一些,周昌帝并不在意,只要高的那方势力没有威胁到皇权,他一般都不理会。

    况且这天下是他们君家的,那些拖累皇朝的腐肉蛀虫自然是越少越好,不管哪个派系的都一样。

    “皇上,那晚行刺老五夫妇的黑衣人找到了吗?”戚贵妃才不管朝庭上的事呢,她只关心那些伤害她儿子的凶手抓到了没有!

    周昌帝静默了一下,大掌拍着戚贵妃秀美的背安慰道,“还没,不过有点眉目了。”

    谢意馨请了安后,她那贵妃婆婆执意留她在宫中用午膳。她推辞不过,可又没到用膳时间,她婆婆又忙着替周昌帝做鸭血汤,于是就打发她来逛逛园子。

    皇宫是非多,谢意馨本不欲多走动的,可她留在那又影响她婆婆,于是就决定在附近逛逛。

    夏季的皇宫,景致还是可以的,他们一行人沿着这些景致渐走渐远。钟粹宫的宫女刚欲提醒‘前面是冷宫,别再往前走了’的时候,谢意馨刚巧发现一座在林子中若隐若现的亭子,好奇地走了过去。接着,他们看到了另人吃惊却不意外的一幕,两个宫女在教训一个小孩。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皇子就有什么了不起了,敢偷我们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那个宫女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拧着小孩的胳膊,面目狰狞。

    那小男孩被拧了,疼得咬唇,却不哭,一张脸沉静得不像是三四岁的孩子,没有恨也没有怒。

    因为小男孩知道,恨和怒,只会招来更多的毒打。或许哭泣求饶会让这些坏蛋放过他,但在他小小的心灵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许这么做。

    只是小孩似乎还不知道,他的这份沉静,足以让这些欺辱他的宫人心生恐惧及忌惮,进而忍不住变本加利。

    果然,那宫女一只手拧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嘴上骂道,“你不过是一个在冷宫中出生,又不受重视的皇子罢了,就算我今天把你掐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

    小孩不甚干净的脸蛋上立即红了,那掌掴的力道大得让他跌坐在地上。

    另一个宫女有些看不过去了,拉了拧人的宫女一把,“好了,适可而止吧,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光天化日的,被人瞧见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再说,咱们还要去给祈嫔娘娘送东西呢。”

    “哼,算你好运!”

    等那两个宫侍走了,他才慢慢爬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弯下小身子捡起地上已经脏了的点心,运作笨拙而缓慢。

    看着已经脏了的点心,小孩抿了抿嘴,笨拙地擦了擦,然后捻了一小块放进小嘴里,然后才从小口袋里掏出一条帕子,将剩下的点心包好放进口袋里,然后迈着不甚利索的步子摇摇晃晃地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谢意馨眯着脸,看着那道瘦小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她公爹的第十一个儿子。

    在冷宫中出生,至今没有名字的那位。

    说起这十一皇子的母妃萧明丽,还真是个奇葩。

    几年前,周昌帝外出游玩错过了时辰就住在一小官家中,那晚阴差阳错之下,喝醉了的周昌帝无意中睡了一小官献上的女儿萧明丽。本来这事也好办,带回京赐个封号就是了。

    可让人意外的是,萧明丽并不是自愿的,在此之前她已经有一个芳心暗许的青梅竹马了,那晚的事相当于毁了她一生。

    萧明丽带着不甘与抵触的情绪入了宫,周昌帝对她还算尚可,几年里封了从四品的芳仪。

    不料却是几年后在宫中见到了情郎,情不自禁之下,两人拥在了一起。

    只是他们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正巧这一幕就被周昌帝撞破了。于是一个被赐死,另一个被打入冷宫。

    原本萧明丽也是被赐死的,当时她的贴身宫侍透露了她已怀有身孕的事才逃过一劫,转而被打入冷宫。

    这些事情本来是宫中**不为外人所知的。谢意馨会知道,也是上一世无意间听别人提起的。

    一个孩子在宫中生存,父皇不待见,又没有母妃护着,太难了。

    上一世这个孩子是在几岁没的,谢意馨不知道。但此次无意中的撞见,却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主子,咱们要跟上去吗?”春雪问。

    “王妃,已到了用膳时间,为免娘娘担忧,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钟粹宫的宫女上前劝道。

    谢意馨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劝阻,她想了想,笑道,“也好,咱们回去吧,正巧我肚子也饿了。”

    *******

    祈山的深山之中,几座木屋依地势而建,在漫山葱郁的树木中,显得十分幽静得趣。

    一位糟蹋的老头拄着拐杖骂骂咧咧地从旁边的木屋之中踱了出来,“败家子,你们这两败家子,这参就差一个月就五百年了,就这么被你们糟蹋了。”

    “你们以为这是白萝卜啊,随随便便一拔就是一大堆!”

    “师弟,五百年的萝卜比五百年的人参更难得。”张问宾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此话一出,骂声戛然而止。接着,骂得更厉害了,“好你个张问宾,用了我的参,还不让我说两句痛快痛快!你赶紧给他治,治好了你们俩就一起滚蛋,别在这碍我的眼了,否则老子我一把毒药放倒你们。”

    张问宾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口是心非的师弟,那株参一直是由小金看守着。小金是条金色的大蟒蛇,寻常生物近不了那株人参的。

    如果没有这老头的允许,小金怎么会任由他把那株人参挖出来?这分明是他默许的,他也舍不得君南夕死去,嘴上却不饶人。

    他这师弟,医术了得,但性情也古怪,从他不愿入世宁愿窝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就能看出来,历来能入他眼的人一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

    刚来到祈山那会,孙阳一听他们的来意知道他们的目的是那株快五百年的人参时,就差没把他们轰走了。

    后来虽然看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勉强给了他们一间屋子住,却一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见面就高昂着头,哼哼两声。

    如今君南夕的病拖不下去了,挖了那株参,师弟虽然骂骂咧咧的,却也没抢回去,这不也是一种默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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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钟粹宫,谢意馨发现周昌帝已经到了。刚才她那贵妃婆婆亲自下厨之时,她就隐约猜到周昌帝有可能会过来用午膳,此时见到他,倒也不算太意外。她处变不惊地行了礼,在周昌帝满意的目光中被叫起。

    周昌帝心情很好地说道,“先用膳,一会有东西给你们。”

    别人和皇帝一起用膳是什么感觉,谢意馨不知道。但是此时周昌帝无意间散发的威压让谢意馨有点紧张,有点食不知味,动作虽然仍然优雅不出错。

    周昌帝放下筷子之后,谢意馨与戚贵妃一起,放下了筷子。

    “皇上,刚才您说有东西给我们,是什么呢?”戚贵妃亲手给他上了一盅暖胃的红枣茶,笑问。

    “等会你就知道了。”

    李德一个眼色,殿内伺候的人都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心腹。

    戚贵妃疑惑地看了周昌帝一眼,什么东西,这么郑重?倒是谢意馨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跳快了两拍。

    在周昌帝的示意下,李德拿出两封信,一封递给了戚贵妃,一封递给了谢意馨。

    谢意馨接过一看,果然是君南夕的信。她见她婆婆已经打开信之后,也忙不迭地打开。迅速地扫了一遍,发现前面说的都是他在祈山的生活和趣事,后面便是询问她在京中的情况,说他已经开始治疗,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不必回信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很快便能相见。

    看了一遍,字里行间流露的思念及情谊不宜她在此处细看深想。得知他一切安好,谢意馨吁出了一口气。然后仔细地把信纸收好,放妥。

    一抬眼,谢意馨发现戚贵妃已经激动得哭倒在周昌帝怀中,而周昌帝眼带深意地看向自己。

    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微微一福,行了个礼,谢意馨便退了出来。出来钟粹宫,她看着高挂的太阳,自语道,“时辰也不早了,也该出宫了。”

    李德随她一道出来的,见此陪笑道,“晋王妃,太阳大,奴才已经叫人抬了轿辇过来了。晋王府的马车也会在宫门处等着的。”

    “劳烦李公公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见几个太监抬着一顶轿辇出现了。

    朝李德点了点头,谢意馨抬脚上了轿辇,在轿辇的一摇一晃中,她摸着怀中的信,思绪有些飘远。

    君南夕离京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因为从遇刺那晚起,晋王府就开始闭门谢客。可是过了一些日子,总有人投了拜帖,欲上门拜访,打探虚实什么的。可是这些都在谢意馨的示意下,被秦青礼貌地拒绝了。

    后来考虑到他归期不定,一直不露脸也不太好,周昌帝就给他弄了一个出使别国的借口。

    只是有些精明的人后来渐渐反应过来,隐约猜测到君南夕离京的目的,奈何已经没了他的踪迹,他们只好转而盯着晋王府了。不想错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其实以景王宁王最为紧张,毕竟君南夕要是治好了身上的病,以周昌帝对他的宠爱,继位的可能性很大,这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了。

    如果有可能,他们宁愿君南夕永远都回不了京!

    估计君南夕也是早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一直也没有寄信回晋王府。这是君南夕离开后,谢意馨收到的第一封信。刚才听李德说,这信是夹杂在各地的奏折中一起送上来的,其中用了暗语,这才避过了那些人的耳目。

    君南夕此举防备的是什么人,以周昌帝的睿智,不难猜到。可他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谢意馨也猜测不到他的想法。不由地叹了一句,帝心难测啊。

    他们的队伍走到三岔路口时,谢意馨乘坐的轿辇突然一顿。

    “主子,前面是三王妃的轿辇。”春雪轻声说道。

    谢意馨挑了挑眉,真是巧了,蒋初篮也进来请安了?听说殷侧妃昨天请了太医的——“她为长,我为幼,且避让一二。”

    蒋初篮的轿辇经过谢意馨身边时,她手一扬,示意停一下,“五弟妹这么快就回去了?“

    快么?谢意馨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太阳,今天是进来请安的,请了安吃了午饭还不走,难道要留在宫中过夜不成?

    “五弟不在,想必整个晋王府空荡荡的,五弟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吧。”

    春雪他们都不是人么?话说到这份上,谢意馨确定了,她这是来找不痛快的。于是谢意馨一直是微笑着听她说完,才道,“是啊,景王府家大业大,给三皇嫂逗闷子的人也多,每天都热闹得紧。这些晋王府自然是比不得的。不说别的,晋王府除了主院,其他的院子十院九空,也没个人住。每日我都闲得发慌,恨不得找些事来打发时间才好。”

    谢意馨句句带着深意的话让蒋初篮不悦地皱眉,给她解闷的人是多,全都是景王的妾氏!热闹?的确是热闹,昨晚还闹到一更天呢。晋王府十院九空,不是讽刺她景王府内大多数的院子都住满了妾室么?

    蒋初篮下意识地欲伸手摸摸自己疲惫的脸蛋,昨晚殷慈墨肚子不舒服,请了太医,折腾到一更天。后来景王歇在她那,两人又胡闹了半宿。今天又是一大早地起来梳妆打扮进宫请安,厚厚的粉都遮不住她眼下的疲惫。哪知进了宫,还被她婆婆拿着话若有似无地敲打。也是太累了,又想起近来朝堂上蒋家的失利与谢家的得利,再看到谢意馨一派清闲的模样,才忍不住小小地讽刺两句。

    就在这时,一太监快步走来,行礼之后,和蒋初篮说了一句。

    谢意馨不必凝神,就隐约听到‘景王已在宫门口等着王妃了,让他们快一些’之类的话。

    挥退小太监,蒋初篮蓦然一笑,“噗哧,五弟妹真是才思敏捷口齿伶俐,嫂嫂我想在口头上占你点便宜都不行。这两天我有点不痛快,刚才冒犯之处,嫂嫂我在这给你赔个不是,还望五弟妹不要介意。”

    看着她笑得肆意张扬难掩媚态的脸庞,谢意馨微眯着眼,她突然间想君南夕了,很想很想。

    如果他在的话,必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即使是口头上的,也不许。虽然她凭着自己,也没吃亏,但谁又会抗拒有个人疼着护着?

    伸屈自如,神色自然,,能当上皇后的人,果然不简单。

    谢意馨亦笑道,“三皇嫂客气了。”她怎么说她就怎么信,反正她也没吃亏不是吗?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宫吧,五弟妹得空的话可以来景王府坐坐。”

    “呵呵,得了空一定去。”

    不久之后,景王妃与晋王妃在宫中相谈甚欢的消息不胫而走。谢意馨听了,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你说她看到冷宫那个孩子了?好了,这件事本宫知道了。

    “王妃,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某日,大总管秦青将府内的事回报了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谢意馨看他的表情不太对,问了一句,“怎么?”

    秦青头一昂,说道,“以秦某多年来的眼光看,这封信有可能被人动过。”

    谢意馨哦了一声,将信拆开,从字迹上认出是她派往燕子湖老家那边的属下来的信,当下面色一整,手一抖,将信展开。

    秦青装作不小心地瞄了一眼,顿时有点头晕眼花,这都是什么信啊,信上的字他每个都认识,只是组不成句啊,王妃能看得懂?

    “这是密信,没有那本密码书,即使信被人动了也无妨。”谢意馨解释了一句。

    秦青一听,开始似懂非懂,接着琢磨多几遍之后,似是恍然大悟,是他想的那样吗?如果是的话,王妃就太聪明了。

    谢意馨回屋,拿出一本小册子,将密信上的字勾写出来,最后连成几句话,“井水莫名地变浑浊,老鼠白天过街,牛羊等畜牲不肯进圈等等主子说的情况都发生了。”

    看完信上的几句话之后,谢意馨陷入了沉思。信上所言,都是当年殷慈墨所说的地动前的预兆,如今都一一出现了,说明地动将在不久的将来发生。

    燕子湖位于浮阳,隶属冀州。此事事关冀州十万万苍生,这么大的事,她还是慎重一点回去和老爷子商量商量吧。而且冀州又是谢氏一脉的大本营,不容有失。就算是她心中的那个计划,也需要谢家的配合不是?

    “春雪,我母亲前两天不是派人来报,说家里预备给几位高中了的族兄摆几桌酒么,日子好像就是今天?我挑好的那些礼物秦管家送过去了吗?”谢意馨问。

    “主子,我叫人去问问。”没一会春雪便回来说,“秦管家说看时间还早,还没送过去呢。还问要早点送过去吗?”

    “不用了,我亲自去一趟,叫人备马车吧。”本来几位族兄族弟高中,她备了礼便可,毕竟她身份摆在那呢。再说,太过高调对谢家对她都不是好事。可现在她不是有急事嘛,责成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谢意馨到的时候,众人匆匆来迎。

    “不是说了不回的吗?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不住地问。

    “祖母,您别担心了,没什么事,就是在晋王府呆得闷了,想回来看看而已。”谢意馨一手拉着瀚哥儿,一边安抚,“母亲,马车里有几份给东名敏岳几位族兄的礼物,一会您帮忙拿给他们。”

    “姐姐,姐姐,瀚哥儿的呢?瀚哥儿各项功课都得优哦,而且先生说了,如果瀚哥儿一直这样下去,以后一定会考上状元的!”

    谢意馨摸摸他的头,“那瀚哥儿要努力哦,不要骄傲,知道吗?”

    “那礼物呢?”

    “姐姐怎么可能会忘了咱们瀚哥儿那份呢,一会姐姐亲自拿给你。”

    得了这话,瀚哥儿才算安分了。

    进了门,谢意馨找了个借口,随着老爷子去了书房。谢家的其他男人也陆续跟上。

    “祖父,燕子湖那边有异常。”谢意馨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异常?”事关本家老根,老爷子神色一正。

    谢意馨把信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而老爷子沉吟不语,谢昌延轻声地问,“这些异常现象,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谢意馨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久之后燕子湖可能会有一场地动发生。”

    众人神色一凛。

    “地动?!”

    “你确定吗?”

    谢意馨摇了摇头,只说道,“即使是现在,我也只是怀疑,而不敢下决定。记得我小时候,我娘的奶嬷还在,她的家乡经过一次地动,家人都死了,只有她逃了出来。她辗转之下做了我娘的奶嬷,我小时候,经常在我耳边念叨那一年的事,地动前的异常,地动后的惨象,她都反复地说。前一阵子,又恰好听到本家的一个人从燕子湖回来念叨着类似鱼儿白天跃出水面的趣事,当时我就觉得不妥,才会派人前去核实一番的。”

    这些话,自然是假的,但又是符合逻辑的。她娘的奶嬷,老家确实发生过地动,只是她人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

    “就凭这个,预言地动,会不会太草率了?”二叔谢渊保迟疑。

    “确实。”

    “只是这样的现象,实在太相似了。我直觉那里一定会发生地动的。”谢意馨也只能这么说了。

    “难道先前的古书上就没有类似的记载么?可以稍微印证一下也行。”

    “太祖打天下时,战争几十年,销毁了太多的书籍,现在想找出类似的记载,难咯。”

    谢老爷子看着浑身散发着沉稳气息的孙女,再想起这一年多了,她的一举一动,别人不清楚,可他却知道她替谢家化解了多少的灾厄。他相信,这一回,亦不例外!况且,他活了七八十年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燕子湖的异常,确实不同寻常。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老爷子道。

    书房内突然没了声音,三兄弟都讶异地看向老爷子,他们以为,老爷子是最难说服的

    不过既然老爷子信了,他们就从相信会发生地动这方面来考虑。

    “此事,难道由我们谢家上折子说?”谢昌延问,他盘算着上这道折子的风险。

    “为什么不?要知道,如果此事是真的,我们谢家就是大昌的大功臣!”谢渊保兴奋地说。

    “不太妥当。”谢忻峰摇头。

    “不,这道折子我们谢家不能上!”谢意馨道,“自古以来,地动作为一种严峻的天灾。素来被人们视为天神大怒天罚之类的,天子有时候需要下罪已诏的,以求天神息怒。正因为有这样的一种思想,那么,能提前预示地动的人,会被人视作大昌的福星。”

    “但是你们别忘了,咱们前一段时间才在陛下的庇护下将家族里的人员整顿了一遍,去芜存菁,又补充了一批新鲜的血液。如果咱们再做这个福将,无益于烈火烹油,自掘死路。”而且,还有一点,你们别忘了,谢家还出了一位晋王妃。这一点,谢意馨没说。她觉得前面这些就足以说服他们了。

    “那怎么办,如果这事是真的,这个功劳不能白白送人吧?”谢渊保急切地问。

    “为什么不能白白送人?”谢意馨笑问。

    “你要送给谁?”谢渊保反射性地问。

    “殷家。”

    闻言,其他人均若有所思。

    唯独谢渊保气急败坏地骂,“什么,你不知道他们是我们家的死对头,还要把这天大的功劳送给他们?!”

    “老二,做事别那么急哄哄的,用用脑子。”老爷子不悦。

    谢渊保郁郁地闭上嘴。

    谢忻峰眼睛一亮,“你是打算?”

    谢意馨笑着点头,她三叔的脑袋瓜子就是好使。她能这么快制定这个计划,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地动的事,而且这个计划其实一直都在心里,隐约成型。

    “可是,他们会上当吗?”

    “那就得看咱们的布局了。”谢意馨嘴上说道,在心中却是肯定地加了一句,一定会的。

    殷家因为在蔡氏的死受到重创,一直以来,都憋着一股气,一股渴望东山再起的气。前面对谢家的打击,是赢是输,估计他们已经回味过来了,至少殷宪珂一定回味过来了。殷崇亦应该也有点明悟了。恐怕回味过来的人,气得就更好了。所以,预言地动,成为大昌福将,这么绝好的机会,他们不想放弃,不愿意放弃,也舍不得放弃。

    只是,这一世与上一世已经不一样了,上一世殷慈墨尚未嫁为人妇,再大的功劳,也只是臣子,只会被当作一员福将,殷家也跟着受益。

    但她已嫁为人妇,而且嫁的人还是皇子。如果她或者殷家借着预示地动的发生做了大昌的福星,于殷家来说,或许是莫大的幸事,景王或许也能因此而沾上光。

    但长远来说,这绝对不是幸事。

    周昌帝会觉得,这是怎地,天神用地动来警示朕!你的侧妃,或者侧妃的家族是大昌的福星,那是不是预示你景王就是大昌的下一任皇帝了?那是不是预示朕老了,该给你让位了?

    这并不是不可能,因为她越和周昌帝相处,就越发地觉得圣心难测。

    “这个就交给我了。”

    “三叔,殷家人多疑,你最好是挑有殷慈墨在场的时候让他们知道那些现象。殷慈墨是做过女史的人,她知识之渊博侄女我都要望其项背,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她一定了解的。咱们或许连地动都不用提,只在中间撩拨一二就是。”

    最后谢老爷子拍板,“这件事情老三去安排,有什么需要就去找老大,老二近期就不要出去那么频繁了,好好呆在家里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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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安稳介绍:
前世,是她谢意馨瞎了眼。不顾劝阻嫁了侯府世子朱聪毓,本以为是个面冷心热不擅表达的有情郎,却不知人家早已心有所属。任她为他们侯府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辛劳十年,却抵不过那人的一句笑言。更可笑的是那人的一句不喜,却能让朱聪毓恨屋及乌,从此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甚至撤回了保护儿女的护卫,让他们死于死敌之手。当真冷血至斯。 她恨朱聪毓,恨他为了他所谓的爱罔顾伦常,不顾儿女的死活。 她也恨那个人,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不能对别人宽和一点?明知朱聪毓的性子,明知他对她情根深种,还要让他知道她对他一双儿女的不喜... 这一世,她活得太糊涂,家族灭亡,儿女离世...林林总总,她有太多的恨与不甘—— 如今她重活一世,家族危机已现,她只求自己与家人能够平安顺遂,一世安然。 某年某月,枫树下,他看着她,诚挚地道,“无论多苦多难,我许你一个盛世安稳。”盛世安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安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安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