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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雨秋寒     盛世安稳txt下载     盛世安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第九十章

    吃了几天药,金从卿的哮喘明显地好转了很多。吃到第九副的时候,金从卿已经全好了,连几位大夫都对这药的药性感到不可思议,可惜没有药汁给他们研究了,急得他们挠头。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谢意馨只在第一天的时候确定了那药是无害的之后,就低调地去了京郊的庄子与君南夕他们汇合了。后续的扫尾工作,谢意馨也交给了春景,并且吩咐他要做得自然隐秘一些。

    这日一早,谢意馨与君南夕正在喝茶,便有下人通报说门房张管事求见。

    “让他进来。”君南夕说完之后,与谢意馨对视了一眼,这一大早的,门房管事过来,有什么急事或什么人到访?

    张管事疾步而来,“禀王爷王妃,门外有贵客到来。”说着,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双手递了过来。

    君南夕一看,神色严肃起来,他转过头对谢意馨说道,“是父皇来了,咱们出去迎一下。”

    谢意馨一愣,明显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周昌帝,“嗯,咱们赶紧吧,别让父皇久等了。”

    走了两步,谢意馨停了下来。

    “怎么了?”君南夕问。

    谢意馨想了想,说道,“叫上小十一一道吧。”

    君南夕点了点头,招手让人去叫小十一。

    小十一在用完早膳之后,很自觉地描红了,被带过来的时候,手上还沾着墨汁。

    谢意馨历经两世,还真没见过那么哪个孩子在才四岁的时候就有那么强的自制力。前世她的孩子就不说了,六七岁才开始启蒙,有时候还时常和她撒娇不愿意写字呢。她弟弟瀚哥儿,够乖了吧?她没出嫁前,偶尔也是赖着不愿起床的。可十一这孩子不一样,做事条理性很好,从来都不会太调皮,乖得让人心疼。

    周嬷嬷就经常在谢意馨耳边嘀咕,说十一这孩子长大了一准有出息。谢意馨对这话是极认同的,俗话说小时看老,若小十一一直都是这种性格,以后长大了不管做什么,都能混出个样子来。

    只是,这也是谢意馨担心的地方,将来的皇帝能容得上太过出息的兄弟吗?为此,谢意馨曾委婉地劝过小十一不要那么用功,小十一不听,说得多了,就用黑亮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你,让你不忍心拒绝。

    谢意馨有点能感觉到小十一的恐慌,以及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一件东西以及想要强大才能心安的感觉。知识对十一来说已经不仅仅是知识那么简单了,它们对十一来说就像救命草一样重要。这让她如何忍心拒绝?

    谢意馨牵着小十一,与君南夕一起在二门等着,张管事得了君南夕的命令,去将圣驾迎进来。不是他们拿大,而是这里人多嘴杂的,不比皇宫,最好不要暴露圣驾的行踪。

    没一会,圣驾便进了大门,没一会就到了二门,周昌帝率先下的马车,然后又从马车上接出一个人来。

    周昌帝是带着戚贵妃出来的,对此,谢意馨并没有太惊讶。

    她发现她这皇帝公公对她婆婆真的是很喜爱的,甚至可以说是深爱。只不过就算是皇帝也有身不由已的时候,就算是深爱着,也不可能因为喜欢她婆婆就废了如今的皇后,立她婆婆为后。

    他们三个这样的状态能维持近二十年,这和他们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她那婆婆那名利一事非常淡然,不是不在乎,只是周昌帝在她心中超过了这些名和利。

    而皇后又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她非常清楚她要的是什么,也非常清楚她能得到什么,同时,她也很明白周昌帝的底线在哪里。

    而周昌帝呢,也不是那种任性妄为倒行逆施的人,对皇后,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体面。

    三人中,一个不闹腾,两个很理智,能维持着这份平衡不奇怪。

    见到十一,周昌帝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请完安,两人自觉地上前,一人扶一个。

    谢意馨留意着十一的反应,只见他愣了一下,然后很自觉地跟在她身侧。

    “父皇,你风寒刚好,怎么跑出来了?”君南夕不赞同的说道,“母妃,你也不劝劝父皇。”

    周昌帝前两天偶感风寒,才好,现在整个人看着精神还行,就是感觉有点消瘦了。

    “你父皇的性子,你也知道的,决定了的事,别人说什么哪听得进去啊。”戚贵妃也是一脸无奈。

    周昌帝搭着他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慈爱的光芒,世人皆道他偏心老五,连几个儿子私下都曾嘀咕过,孰不知并非是他太过偏心,而是他们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如果他们有老五一半的真心孝顺,他也不介意多偏心一下他们。

    “听说那几亩棉花能收了,朕出来看看。”

    这话不假,棉花一事事关民生,周昌帝一直都很关心,会想出来看看,君南夕并不意外。

    “而且成天窝在紫禁城里,人都闷坏了,正好带你母妃出来散散。这秋高气爽的,一路的景致真是不错。”

    说这话时,周昌帝的情绪很高昂。特别是想起在半道上时,和两老农聊了几句,得知今年收成不错时,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这做皇帝的,最让他欣慰的莫过于看到治下的百姓们安居乐业了。

    君南夕对周昌帝是极了解的,当下朝侍卫长看过去。

    侍卫长无奈地点了点头,君南夕就知道他父皇又下地看百姓劳作了。

    一行人缓缓往客厅走去,君南夕说道,“父皇,十一如今也四岁多了,该有个大名了,总不能一直十一十一地叫着吧。”

    周昌帝看了亦步亦趋跟在谢意馨身后的十一一眼,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就叫君泽瑜吧。剩下的事回去后朕会叫礼部办了的。”

    泽,恩泽、仁慈之意;瑜,美玉也。泽瑜,挺不错的名字。谢意馨暗暗替小家伙高兴。

    小家伙很聪明,也听明白了他父皇的意思,情绪有点小兴奋,眼睛亮亮的,脸蛋红扑扑的,连拽着她的小手都有点汗湿。

    进了客厅,下人立即沏了香茶上来。

    近了,谢意馨才看到周昌帝因为一场风寒真的是瘦了挺多。脸上的肉完全是不见了,嘴角都下垂了,老态毕显,只是眼睛一如既往的锐利,暗藏精光。

    皇帝都不长寿,太祖爷多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也才活到六十二,周昌帝今年五十八了,皇子朝臣们都盯着了。

    在谢意馨的印象中,周昌帝就是她婚后第三年冬,生下第一个孩子不久去世的。当时天寒地冻的,她正在月子中,因为坐月子的妇人哭灵不吉利,所以谢意馨没被要求去哭灵。

    婚后第三年,也就是明年,一想到这,谢意馨的心情就有点沉重。凭心而论,周昌帝这个公公对他们夫妇确实还不错的,她还真舍不得这颗参天大树倒下。

    他们才品了几口茶,门房的张管事又来了,“皇上,贵妃娘娘,王爷王妃,景王携侧妃来访。”

    谢意馨与君南夕对视一眼,他们来得倒是挺快。

    周昌帝闻言,哼了一声。

    “请他们进来吧。”君南夕吩咐。

    两人在君南夕这里见到周昌帝和戚贵妃,脸上表现得很意外,“真是巧了,父皇和贵母妃也在啊。”

    “的确是巧。”周昌帝仍旧没好气,窥视皇帝行踪,往小了说没甚大事,往大了说也是一宗大罪。但眼前这个儿子是他看重的皇位继承人之一,再者,敢这么做的人还不少,只是或明或暗而已,所以他也不会真的就为了一个猜测就治了儿子的罪。

    “前几日庄子里的管事去王府,说庄里的作物能收成了,还送了一些到府里。儿子尝着挺喜欢的,手上的差事又告一段落,就想带着家人出来庄子里松快松快。可惜王妃怀有身孕,头三个月不好走动就没来。不料能在这遇到父王。”君景颐似真似假地解释着。

    他们在附近也置了一个庄子,谢意馨是知道的。

    周昌帝嗯哼了一声,算是他的借口过了关。

    父子几个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谢意馨趁着他们讨论的空档给他们又添了一些茶点。

    看着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小十一,殷慈墨开口了,“晋王妃真是疼十一皇子,走到哪带到哪。真是兄友弟恭。很多人都说,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过是这种待遇吧?”

    一直安静坐着旁听的十一抬眼,恼怒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抿着嘴低下了头,强忍着心中的委屈,他就知道他们都见不得他好过!还有这个疯女人,他又没得罪她,为什么她要和自己过不去?

    很多人都说?周昌帝眼神一暗,她这是不是在变相地提醒朕别乱了规矩?不过自己尚在,小儿子养在兄长家,确实不是个事。

    “说的什么话,小十一是我们的弟弟,他亲生母妃又是那个样子,五皇弟和五弟妹多疼惜两分也是应该的。”君景颐表面上看是斥责殷慈墨,实际上,他这话只提了十一的母妃,只字不提他父皇,只会让周昌帝多想,暗合了殷慈墨刚才的意思。

    谢意馨也无可奈何,毕竟周昌帝也没发话,名不正言不顺的。

    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虽然他们用意不善,但表面上的话都是好的,她竟想不到太好的话来反驳。再者,此时的气氛极好,她怕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刺这两个人,把气氛弄僵,还在公公婆婆面前落下个嘴舌刻薄不识大体的印象。

    她也知道此事的关键在于她的皇帝公公,如果他打定了主意,别人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反倒是君南夕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三皇兄和殷侧妃如此明白事理,真是太好了。小十一长大了,也会感激你们今日这番话的。”

    君景颐有点尴尬,往十一的方向看过去时,只看到一只垂着的脑袋瓜子,完全看不到十一此刻的表情。他此时是松了口气的,他这十一皇弟,今年才四岁,还不记事呢,今天这事搞不好转眼就忘了。再说,就算他记得又如何,等他长大,皇帝是谁的早已有了定论了,没这小孩子什么事。

    君景颐不知道,恰恰是他们今日这番话害得他们以后的日子很难过。

    “皇上,我看这孩子挺可怜的,要不,就让他记在我名下吧。”戚贵妃看了一眼儿子儿媳,温柔地开口说道。

    糟,弄巧成拙了,君景颐心一紧。

    如果十一真的记在了贵妃名下,他就是除了君南夕之外最尊贵的皇子了,按照大昌传位的规则,那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本来想为难一下他们,让老五和十一分开的,却给自己竖立了一个大敌,这下可怎么办?

    君景颐紧张地看着周昌帝,就怕他答应了下来。因为他父皇遇上戚贵妃母子的事的时候,在不违背底线的条件下,总是愿意满足他们的要求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涩,为他,也为他母妃。去争去抢那把椅子,是他从小到大的愿望。这里固然有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的热爱,但内心深处也是渴望通过这件事来证明自己得到他的认同的。

    这般想着,君景颐不由地看向君南夕,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却发现他喝着茶,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一时之间,君景颐神色复杂地看向君南夕。皇室薄情,皇帝对已经成年的皇子,戒备心只会随着年老力衰越来越强。老五虽然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他父皇的父爱都给了他,对他也是最不防备的。

    但他同时又庆幸君南夕是注定了难有子嗣的,要不然,他还真怕以父皇的偏听偏心,就算君南夕腿有毛病都一意传位于他。

    殷慈墨也是一愣,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朕再考虑考虑。”

    “皇上,是臣妾考虑不周了,这话你就当臣妾没说过吧。”戚贵妃满含歉意地说道,她经常忘了自己贵妃的身份会给一件事情带来不同的意义,真是郁闷。

    “没事,别难过,朕是知道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快乐。

92第九十一章

    周昌帝既然出来了,那自然是要去看看地里的棉花的。

    周昌帝和戚贵妃要过去棉花地,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得安排好相应的一切,至少得保证周昌帝戚贵妃两人的安全。

    幸好谢老爷子还在庄子上,没有回内城,所以一应的工作都是他和侍卫头领安排的。

    谢老爷子随帝驾出巡的经验丰富,随意地提点几句,在他的安排下,有限的人手得到了最大的利用,各个死角都顾及到了。

    这样精妙的安排让侍卫长点头不已,不愧是极得两位皇帝信任的两朝元老,能力果然是极出众的。

    因为周昌帝心急,所以他们稍作休息,就出发了。君南夕等人劝阻不及,无奈之下只好跟上了,半路上遇到侍卫长,侍卫长朝他点了点头,君南夕狠松了口气。

    路上,遇到了同样出来秋游的宁王宁王妃。周昌帝也仅仅只是瞥了一眼,然后说了句跟上,就懒得开口了。

    快到谢家庄时,谢老爷子早就领着人等在那了。君臣相见,略寒暄了几句,谢老爷子就领着他们去了棉花地。

    周昌帝到的时候,棉花地里只有十来位精壮的男子有序的散在周遭,不见任何老弱妇孺。

    见周昌帝近了,他们迅速地合拢面圣。周昌帝将这十几人打量了一番,见他们腰杆挺直,眼神也正,而且下盘极稳,显然是练过的,暗自点头,谢氏族人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面了圣,十几人迅速化整为零,散落在棉花地里,戒备着。

    “这就是棉花?”周昌帝看着田间开得大朵大朵的雪白棉桃,好奇地问道。他之前见过棉补和棉衣,还没见过长在枝头的棉桃呢。纵然他不了解棉花这种作物,也能看得出来这片地的棉花收成不错。没看到那些枝丫上全挂着雪白的棉花么?

    “是的,皇上,你看,这叫棉桃,也是我们需要采摘的部分,棉籽都在里头呢。”谢老爷子给皇帝讲解着。

    周昌帝好奇地摘了一个下来。

    “皇上,你这样子摘棉花,可要费老劲咯。这里的庄户人都是这么摘梅花的——”谢老爷子给皇帝做了示范,只见他左手握着棉桃的蒂,右手五指微微张开,捏住棉花,手指合拢齐用力,一次就把一朵棉花摘了下来。

    周昌帝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的动作,用的是两只手指来摘,一朵棉花有五瓣,他就要摘五次,这样可费时间了。这么一对比,发现确实是谢老爷子教的法子省时。

    这厢,君臣两人在说着棉花种植中的事。

    那厢,殷慈墨打量着这一片棉花,据目测,亩产能达□百斤了。和她种出的那一片的产量相差不了多少,不排除是这一片土地肥沃的原因。

    只是,古代人种地产量都低下,更何况棉花是个新物种,这产量让殷慈墨起了疑心。

    殷慈墨看向谢意馨,眼中有怀疑。她知道棉花不奇怪,但谢家也知道,就太不合理了。不是殷慈墨霸道,而是她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有种天然的直觉。

    就如同她之前预感谢意馨会成为她殷慈墨最大的威胁,果然应验了。

    难道谢意馨也是穿来的?殷慈墨打量了一番之后又回想起每一次见到谢意馨的场景,随即她否定了这个想法,谢意馨这个样子看着就不像,因为她身上没有丝毫作为穿越女的特质。那层出不穷的赚钱点子,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优越感,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她都没有。

    要知道,就算是她自己,心智那么地成熟坚定,偶尔还会冒出一些不同于这个朝代的优越感。

    如果谢意馨也是穿越的,那就太可怕了。如果不是,那么会不会是——

    一时之间,殷慈墨脑子里各种猜测,也拿不定主意,不由得看向君景颐,只见他看着这一片棉花地,面露遗憾。心中无端地觉得平衡了一些,原来不止她心里难受啊。

    不是殷慈墨不心疼君景颐,为他的难过而难过。而是之前在私底下,君景颐常和她长吁短叹,话里话外,难免会流露出责怪的意思,说他们对谢家出手太早了,导致了如今表面平静,私下却波涛汹涌的局面。

    殷慈墨听了,心中冷笑,对于威胁到自己,如同芒刺在背的人,她从来都奉行早除早安心早已注定是死对头的局面,就算他们不动手,谢家也不会放松戒备,所以早和晚,对她殷慈墨来说并没有区别。至于如今的局面,他们殷家的损失不会比君景颐少,她都咬牙认了,他君景颐有什么可抱怨的?

    他现在会这样,无非是他们殷家失败了而已,如果他们成功的除掉谢家,恐怕又会是别一副嘴脸了。殷慈墨恶意地想。

    别怪她这么想带着情绪,实在是君景颐太让她寒心了。特别是刚才君南夕出言护着谢意馨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其实殷慈墨没反省一下自己,她这样的想法和君景颐的想法多么的相似啊。

    殷慈墨前世活到四十,一直都是独身,不懂爱情,在这个方面还挺稚嫩的。她以为选择了另一位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如果谢意馨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告诉她,不管她选择了谁,都会后悔。上一世不是吗?她选择了君南夕,却替君景颐生下了儿子,这不是后悔是什么?

    不管选择了谁,都注定了不会满意。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看着四周白得晃晕人眼的棉花,君景颐伸手捏住一根棉枝,盯着一朵开得大大的棉桃,他心中也极不是滋味。本来这一切都是他的,却被老五捷足先登了。

    不过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今天是一个机会,将他们所种的那片棉花公开的机会。

    先前没说,可以说是不知道,但今天之后,如果他不趁着这个机会把那批棉花说出来,让它们过了明路,以后就只能私下处理了。但这也是有风险的,被他父皇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说出来的话,虽然好处没有老五那么多,至少规避了风险不是吗?所以他看着看着,就露出一抹吃惊又奇怪的表情。

    君景颐的表情很怪异,兴奋劲过了之后的周昌帝注意到了。

    这是什么表情?周昌帝满脸不虞地问,“老三,怎么了?”

    “父皇,这就是棉花吗?”

    周昌帝看着他,嗯了一声。

    “老五,你神神秘秘地带着父皇来这,我还以为是看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看这些絮团儿,不,看这些棉花啊。”君景颐对君南夕说完,又对周昌帝说道,

    “父皇,儿子在断指山下也种了一片这样的絮,嗯,棉花。本来想等今年采摘了,给父皇和母后做些衣服和被子的,这东西做的衣服和被子用起来还挺舒服的——”

    君景颐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昌帝打断了,“什么?你还种有一片棉花?!”

    “嗯,就在断指山下。那片棉花的约是这里的三四倍大吧。”

    这么大!那得产出多少棉花啊。周昌帝激动了,时过清明而桐树不华,则岁有大寒,这些都是有依据的。他先前还发愁今年的冬天戍边的将士怎么过呢。谢家种的这一片棉花明显不够用,而老三现在却说,他还种有一片棉花,这不是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吗?

    “走,咱们去断指山看看去,老三,你带路。”

    “父皇,你别说风就是雨的。三皇兄说了种有棉花,那就一定是真的。断指山离这远着呢,派个人去就行了,不必劳你亲自去了吧?在皇兄,你说对吗?”

    君南夕说这话倒不是怕君景颐抢功劳,而是担心周昌帝的身体。

    谢意馨站在君南夕身后默默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两害相权取其轻,君景颐终于还是选择说出来了。经过那么多事,他也变得谨慎了起来。不像之前,受殷家或殷慈墨影响太深,什么事都追求利益的极致化。不过这样一来,也更难对付了。

    殷慈墨一直在观察着谢意馨,见她面露惊讶,不由得拧眉,难道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也种了一片棉花么?

    宁王呆在一边,说不上话,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突然看到了他与君景颐君南夕的差距,虽然他之前一直有种隐约的感觉,他不如眼前这两人。可是这也只是他内心的想法而已,如今这事实被人□裸地摊开,如何不让他难受?

    不过老五立再大的功也没用,顶了天了就是一个贤王而已。而老三就不一样了,所以他的敌人是老三,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于是,宁王说了一句,“三皇兄,你既然种了那么一大片的棉花,为何不早点告诉父皇让他开心开心呢。”

    闻言,周昌帝皱着眉看了君景颐一眼。

    君景颐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东西是殷侧妃种着玩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也不知道父皇那么重视这玩意儿啊。”他说的这些话半真半假,若他父皇去查,定能查出那片棉花确实是殷慈墨让种的。

    周昌帝点头,确实,棉花一事,他除了和老五说过之外,还真没和哪个孩子提过。老三不知道他看重棉花也是正常的。

    见周昌帝表情松下来了,宁王便知他并不怪罪君景颐,当下给周昌帝道喜,“恭喜父皇,贺喜父皇,有了这棉花,我大昌何愁不丰衣足食?”

    好话谁都爱听,再者今天周昌的心情真的不错,当下笑道,“呵呵,这些都是你五弟媳和你小三嫂的功劳。要不是她们发现了这棉花,咱们也不会站在这儿。大昌的百姓以后要是真的都能不愁穿衣了,得感谢她们啊。”

    闻言,左霜脸一沉,越发地觉得谢意馨殷慈墨不顺眼。她们这样,未免反衬得自己太无能了。

    果然,宁王讶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王妃,心中又不是滋味了。

    “父皇过奖了,其实能发现这棉花,父皇要占大半的功劳。如果不是父皇文治武功,大昌盛世安稳国泰民安,儿臣又哪会那么悠闲地出游,进而发现了棉花呢。若是早年战乱的时候,我们四处逃窜还来不及呢。你们说是不是?”

    听了谢意馨的话,周昌帝明显很高兴,连笑了几声。

    “皇上,晋王妃说得不错。”殷慈墨面带微笑地附和着,其实心中却越发地不满了。

    她们一个是正妃一个是侧妃,殷慈墨可不敢抢在谢意馨前面说。如此一来,谢意馨就占了先机,好话都让她说尽了,自己再说什么,也不可能比谢意馨的更好。殷慈墨索性就不说了。

    “三皇兄和五皇弟真有福气。”她们两个说完,宁王又感叹般地说了一句,“父皇,五弟妹和殷侧妃帮我们大昌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啊,您可不能不赏她们。”

    周昌帝哈哈一笑,“赏,该赏的!回宫之后再赏!”

    谢意馨和其他几人都深深看了宁王一眼,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啊。表面上看来是替她们俩人讨赏,实则是想看戏呢。

    谢家这边,献出棉花地的时间早,应该占头功的,只是这些棉花这不还没投入使用吗?景王在此时献出棉花,就不存在什么先后的问题了。而且,景王这边,献出的棉花可是谢家的三四倍。

    该赏什么,该怎么赏,都是一个大难题。赏赐过后,两家能没有疙瘩?

    棉花也就那样了,周昌帝转了小半圈,见戚贵妃面露疲惫,就欲回庄子上了。

    临走前,对谢老爷子交待道,“棉花一事,还请太傅多用点心。”

    “臣,必当尽力。”谢老爷子拱手。

    “刚才你那十几个谢家子弟,朕看着不错,都挺精神的,朝庭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来年可以让他们去参加一下科举嘛。”

    谢老爷子摆摆手,摇头说道,“皇上谬赞了,他们之中,确有几个是读书的料,但也有好几个,就只是略识几个大字而已。”

    “学问不行的,可以去参加武举嘛。”周昌帝看着听了他的话面露兴奋的青少年们,拍板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拘着他们不让他们去考,男儿志在四方,老窝在家中侍弄几亩田地有什么出息?”

    谢老爷子还能说什么,只能应了一声是了。这本来也是他的意思,挑的人都是谢家庄里最有潜质的,就想在周昌帝面前露一下脸,让他掌掌眼的。如今一切顺利,皇帝对他们的印象也不错,那是再好不过了。

    殷慈墨在一旁看着谢家家族繁盛昌荣,对比她祖父死后停灵那几日的冷清。尽管殷慈墨捏紧了拳头,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但眼中还是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一丝真火。

    真是悬殊的对比啊,殷慈墨在心中冷冷一哼。如果刚才君南夕出言维护谢意馨时,她只是感觉到刺眼以及淡淡的不舒服,那么现在,就是怒火中烧了。

    此时殷慈墨选择性地忽略了殷家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也是她祖父先算计谢家的,

    如果不是殷宪珂妄图一举将谢家连根拔起,计划是又狠又毒,并不曾给自己留下半点生机,殷家也不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幸亏谢家不曾中计,如果真让他的计划成功的话,下场恐怕连殷家都不如。

    所以说这样的结果,能怪得了谁,成王败寇而已。

93第九十二章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有晋王正妃谢氏淑慎性成,端庄淑睿,敬慎居心,克令克柔,雍和粹纯,深慰朕心。现赏南海珍珠一斛,雪色锦锻十匹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晋王府内,以晋王晋王妃为首,所有人都跪下叩谢皇恩。

    接了旨之后,君南夕便邀李德进屋喝茶,被推辞了。他也不勉强,与李德站在一处寒暄了几句。

    谢意馨站在一处,看到大总管秦青似有话说的样子,便朝他点点头,然后不着痕迹地退了下去。

    秦青与谢意馨一碰头,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妃,奴才秘密打听到景王府送了李公公一对护膝,王妃,你说咱们要不要——”

    送李德护膝,是殷慈墨的主意吧?

    自从蒋初篮被诊出怀有身孕之后,就借口养胎把景王府的一应庶物交给了殷慈墨这个侧妃打理。

    对此君景颐没有作声,对于殷慈墨处理事情的手段,他还是比较信任的。自此,蒋初篮过起了半隐退的日子,送往迎来,皆交予殷慈墨。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谢意馨有点不明白殷慈墨为何会同意这样的提议呢。毕竟这差事吃力不讨好,做得好了,那是应该的,做得不好,各种非议,殷慈墨也是首当其冲。

    而且做得好了,获得最大的也只会是蒋初篮这个正妃。

    人们只会这么觉得,蒋初篮这个正妃太有容人的雅量了,这么能干睥侧妃景王妃都能容得下,并且没有打压,实在是太有皇子妃的风范了。

    不过想一想殷慈墨的性格以及作为侧妃的无奈,会这么选择,就不奇怪了。

    见谢意馨久久不说话,秦青不由得唤了一声,“王妃?”

    谢意馨回过神来,想了一想,说道,“不必加那些额外的东西了,只需要在给他的红封的数目上再加厚两成即可。”

    周昌帝已经老了,下面的儿子动作越多,就越会让他感觉到威胁。特别是对他身边之人的‘收买’,更会让他焦躁。

    其实宁王和景王都是内定的皇位候选人之一,周昌帝更愿意看到他们在政治上的建树吧,偏偏殷慈墨习惯性的上下打点,最容易让人猜忌。

    如今她和君南夕又没那心思,该做的礼数做全了就行。而且,有对比,才显眼不是吗?

    秦青急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王妃怎么就不懂呢。正欲再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听你们王妃的。”

    秦青一看是他们王爷,顿时不出声了,告了罪,忙转身去准备了。

    御书房,周昌帝批完最后一本折子,端起放在一旁的热茶,喝了几口润喉,然后看了站着的李德一眼,“你去宣旨时,他们都是什么样的反应?”

    “奴才眼拙,看不出啥来。”

    皇帝这明显是在考验景王的心性,只是一些主观的看法,他并不想多谈。毕竟他是一个人,看法多少都会带了点主观的意思,他可不想卷进这场储君相争的戏码里去。

    李德看得很明白,不管是景王还是宁王坐上了帝位,他大概都逃不了一死,殉葬的可能性很大。看明白这点,虽然无奈,但也不用偷着找出路了,所以腰杆暗地里就挺直了,俗话说无欲则刚嘛。

    虽然景王和宁王一直都在暗地里拉拢他,并且暗示了,如果他们能登位,周昌帝死后,便放他出宫养老。只是李德对此却不信,他甚至没有博一博的想法。他很清楚,一但他站队,对上的敌人不是景王或宁王,而是周昌帝。

    因为站队,就等于背叛,第一个不容他的就是周昌帝。

    因为越来越年老,周昌帝也越来越注重身边人的忠诚,稍有不对劲,都会被处理掉。没见上个月,乾清宫就死了两个太监一个宫女?

    他与周昌帝主仆几十年,他对周昌帝的了解,一如周昌帝对他的了解一般。

    玩儿心计手段,他自认不是周昌帝的对手,所以还是老实一点吧。要不然,也不会是周昌帝是皇帝,而他只是一个奴才了。

    他能活那么久,是因为他从来不存侥幸心理,谨慎的性格让他安然地活过了这些年,他也不预备在这紧要的关头大意了。所以那些还没摸到至高权力把柄的人的承诺,抱歉了。

    “奴才宣了旨,晋王府给了奴才一个大红封。景王府给的红封没有晋王府多,但还另赠了奴才一对护膝。”李德从来没想过隐瞒这些情况。

    “哦,拿来朕看看。”

    护膝是双层的,看着大方又保暖,“看来老三一家子对你这老货挺不错的嘛,天刚转凉就送了你一对护膝。”周昌帝的语气里带着酸气。

    李德提醒,“皇上,前几天景王送进宫的一批孝敬里也有一对护膝,里衬用的是明黄的料子,做工用料什么的,可比奴才手上这对漂亮多了。”

    “滚吧,就你这老货心思多。”周昌帝笑骂。

    李德出去之后,周昌帝想着那对护膝背后的深意,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只剩下叹息。

    他也不愿意把儿子想得太坏,只是还是忍不住猜测和担心。再想起前几日去谢家庄时他的表现,周昌帝就不住的摇头,他这个儿子真是心思太重了。

    他不信老三不知道这棉花对大昌的意义,如果是真的不知道,那也不必考虑储君的位置了。

    知而不上告,无非是想找个好时机,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

    不管是哪一点,对于下一任的皇帝来说,都是不好的,私欲重于大局观。

    想明白这点,周昌帝本来因为老三近来政事得力而略有偏重的心又偏了回来,他觉得还是再看看吧。

    一想到未来储君的问题,周昌帝又不由得想到了君南夕。老五这个儿子,他看着就是好,但却有那么一个致命的缺点——没有子嗣。

    正好李德又端了几碟子点心进来,周昌帝问道,“对老五的身体状况,张问宾是怎么说的?”

    “回皇上,张太医说了,晋王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不过已经在慢慢好转了。”

    周昌帝知道这话不过是宽慰他罢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在他百年之前,老五能有个儿子就好了。

    *******

    啪啦,一只碗被大力摔到了地上。

    “我要的是血燕,你们给我端的是什么鬼东西?”蒋沁夏一拍桌子,大发雷霆。

    下人们都缩了缩脖子,蒋沁夏身边的大丫头硬着头皮回答,“夫人,府里没有血燕了,采买那一时也没进到好的血燕,所以厨房就做了一碗普通的端来。”

    “胡说,上个月库房里分明还有不少的血燕!”蒋沁夏不信。

    “可前些日子老夫人生病,老侯爷做主让厨房天天炖血燕给老夫人补身体,已经用光了。”丫环小声地争辩。

    “偶感个风寒就炖血燕吃,真是好金贵啊。”蒋沁夏冷冷一哼,“难道老侯爷不知道我怀的是他们朱家的嫡孙吗?竟然为了一个继室克扣起嫡孙的口粮来!”提起那老侯爷的继室,她便怒火中烧。

    孕妇本来就情绪不稳,蒋沁夏越说越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

    蒋沁夏的奶娘刚好进来,就见她红了眼眶,吓了一跳,“我的好姑娘啊,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哪里看不顺眼,哪个做错了事,让人拖下去打一顿就是了,可不能折腾自己哇。”

    说完,她转而骂起那些奴婢,“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快老实交待又做了什么惹主子生气了。”

    下人忙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原因,没一会,奶娘弄清楚了原委。

    “奶娘,不是我要生气折腾自个儿。你说,我怀个孕,竟然连个血燕也吃不上了。”

    奶娘不忍自己打小看大的姑娘怀孕了还为一点吃食受委屈,遂提议道,“要不,奶娘回蒋家一趟?”

    “不要!自打嫁进这朱家,我贴补的还不够多吗?你看看库房里的嫁妆少了多少,这回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回娘家问要血燕的。等你主子爷回来,我要问问他这偌大的侯府是不是连个嫡孙都养不起了。”

    蒋沁夏的话声刚落,便有丫环提醒,“夫人,姑爷回来了。”

    殷慈墨被皇上赏赐的消息传来,朱聪毓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进了内宅,脸都带着笑。

    朱聪毓这个样子,倒让蒋沁夏一怔,她多久没见到他如此高兴的样子了?

    可惜,当他看到地面上被打碎的碗及燕窝残渍时,眉头又皱上了,语带嫌恶地说道,“你又在发什么脾气?难道就不能消停几日?”

    被这么指责,蒋沁夏自然不依了,“我怎么不消停了,你以为我喜欢生气啊,要不是你们朱家”她开始口不择言地发泄着婚后的种种不满。

    屋里所有的下人都惴惴不安的,不敢出声。奶娘一看不对劲,立即驱散了下人。

    朱聪毓冷眼看她撒泼,时不时地刺上几句,句句刺到她的肉里心上,越发激得蒋沁夏发疯。

    最终这场争吵以朱聪毓拂袖而去,留下一句不可理喻而告终。

    “奶娘,你看看他,对我哪里有半点疼惜?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忍让两句都做不到。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冷血的东西?”说完,蒋沁夏扑到床上大哭了一场。

    她奶娘焦急地半侧着身子安慰她。

    良久,蒋沁夏才止住了哭泣。

    下人们打水进来,奶娘亲自给她擦了脸,细心地宽解她,“我的好姑娘啊,奶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你这暴脾气也该改一改了,至少在姑爷面前装一装都好啊。刚才姑爷进门的时候明明是带着笑的,你温柔软语地给那人上几滴眼药,让姑爷替你出头,多好。为啥要和他硬碰硬啊。”

    蒋沁夏被弄干净之后,才回过神,“奶娘,你去查查,问问朱聪毓身边的小厮,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蒋沁夏才不信阴了几日的朱聪毓今天心情突然变好是没有原因的。她直觉这个原因很重要。

    很快,奶娘派去的人便打听到了消息。

    “贱人,又是那两个贱人!”蒋沁夏愤怒地捶床!

    谢意馨和殷慈墨,两个人她都厌恶。

    只是怀孕之后,想起一辈子都不可能做母亲的谢意馨,她就有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对她也就不那么恨了,反而有时候觉得她很可怜。

    但殷慈墨比谢意馨更可恨,竟然——

    “我早就看出他们两人关系不同寻常,果然没料错。”蒋沁夏咬牙切齿地说。

    “主子,你没猜错吧?”奶娘被吓了一跳,如果是真的,这关系就太乱了!

    对于奶娘的反问,蒋沁夏只是冷冷一哼,她琢磨了一会,问道,“奶娘,我记得前几日你说过你在安家那边有个老姐妹孙子不幸染了天花是不是?”

    “确有这么回事。”奶娘有点不明白。

    “奶娘,你靠过来一点。”蒋沁夏凑在奶娘的耳际细声地交待着。

    “主子,这样不好吧?殷侧妃的孩子毕竟是大姑爷的——”

    “你怕什么?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姐!况且这事做了也赖不到我们头上,你放心去安排就是。”

    几日后,晋王府

    君南夕回来时,眉头舒展,面带微笑,连步履都轻盈几分。

    谢意馨一见,便晓得他心情极好,不由得有些讶异。倒不是说他心情一直不好,而是君南夕是个极温和内敛的人,这般的情绪外露,还真是少见呢。

    “今天怎么那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发生了?”谢意馨一边替他换衣裳一边问。

    “一个老欺负你的人,要倒大霉了,不对,是两个!”君南夕想到朱聪毓知道真相的时候那难受的样子,就觉得开心。

    “是殷慈墨?”

    “嗯,还有朱聪毓。”

    “你做了什么?”谢意馨好奇地问。

    君南夕换好了衣裳,抱着她坐到了临床大炕上,调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之后,才缓缓道来。

    原来蒋沁夏对殷慈墨的两个孩子出手了,她借着别人的手送了十几件沾染了天花病毒的物件进了殷慈墨的院子。从昨晚开始,双胞胎就已经开始发热了。今日一早,双胞胎被确诊染上了天花。才几个月大的孩子,估计是难熬过这关了。景王府因此也损了近十条人命,可见君景颐和殷慈墨的愤怒。

    君南夕沉默了一会,却问道,“有没有觉得我狠心,自己的侄子侄女都不救?”

    “没有,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谢意馨很清楚君南夕这么做的原因,他完全是因为自己,或者说是被自己连累得不得不这么做。

    她与殷慈墨不死不休,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的。现在大家都按兵不动,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

    听了她的回答,君南夕忍不住抱紧了她,“就算没有这些事,我也不会让他们长大。既然注定了是敌人,那我就不会心软。我不会让他们长大了威胁到你我,也不希望到了咱们年老的时候,你还要担心受怕。”

    他的侄子不会少。这两个孩子,长大之后,是敌非友。他没有一开始就对两个孩子出手,已经算是克制了。

    如今只是发现了有人对他们不利,没有阻止罢了,但也没有在背后推一把,算是对得起这一声叔叔了,毕竟他们是站在敌对的双方不是吗?

    “我明白。”谢意馨回抱他。

    她明白他的矛盾,即使再怎么劝自己,那两个孩子仍然只是孩子,而且还是自己的侄子侄女,他又是那么喜欢孩子的一个人。看着他们被人下毒,明明他可以救他们的,却不得不放任着让他们中毒。他心里仍然会过不去吧,有些难受是一定的。

    可是即使如此,这个男人为了她,做了。

    那么,这些道德良心的谴责,就让她与他一起承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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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三章

    次日,便有消息传出,殷慈墨自请带着两个孩子去庄子上避豆。

    这么小的孩子就染上天花,几乎所有的太医都摇头觉得能挺得过的希望渺茫。

    即使如此,殷慈墨仍然没有放弃,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殷慈墨很清楚,撇开这两个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不说,这两个孩子在他们父亲及皇帝爷爷的心中都有与众不同的分量,对了,还有太后。

    毕竟他们这对龙凤胎,大昌王朝建立以来是头一份,象征着祥瑞一般的存在。

    殷慈墨不敢想,如果这对龙凤胎真的没救回来的话,结果会如何。

    因为双胞胎于她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筹码。如果双胞胎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处境一定比现在艰难百倍!

    “殷侧妃,马车都准备妥当了,是否可以启程了?”

    下人的声音打断了殷慈墨的沉思,“嗯,启程吧。”

    殷慈墨话音刚落,两个奶娘便抱着孩子出来了。孩子似乎很不舒服,一直动着,睡得不安稳,偶尔还会传出哭得哑火的声音。

    一想到孩子遭的罪,殷慈墨就恨不得能撕了那些幕后之人。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方法让她的两个孩子度过这一关。

    至于那些害她和她孩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这般想着,殷慈墨眼中划过一道厉芒。

    ********

    “世子爷最近都在忙什么?成天的不见人影着家!”蒋沁夏坐在铜镜前卸着头钗,心情极好地问。

    奶娘一时之间有些为难,脸上也带了一些出来。

    “嗯?”

    见她久久还是没出声,蒋沁夏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略带不悦地说道,“奶娘说吧,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去找知道的人问去!”

    奶娘知道她说到做到,当下也不敢隐瞒了,“这些日子,姑爷当完差回来,去了景王府。”

    “天天都去?”蒋沁夏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差不多吧。”奶娘又加了一句,“夫人,你不要多想,许是景王那边有事?”

    “哼!”能有什么事?前两日她和姐姐同时回娘家,她姐姐还说近来朝堂很平静,众人都清闲下来了呢。

    不多久,朱聪毓派贴身小厮来屋里取一套衣服。

    自打蒋沁夏怀孕,他们便分房睡了,朱聪毓自觉地搬到了书房去睡。先前奶娘还说他是体贴自个儿怀孕,现在看来,是不想和她呆一个屋里才对。蒋沁夏是越想越生气。

    小厮见到蒋沁夏,忙给她请了安。

    蒋沁夏盯着奶娘拿出的那套衣服,她知道这套衣服是他礼佛的时候穿的,“世子爷明天去礼佛?”

    “回夫人,是的。”

    “去的是哪家佛寺?”

    小厮犹豫了一下,见蒋沁夏面色不好了,忙说道,“痂蓝寺。”

    小厮走后,蒋沁夏才阴沉着脸吩咐,“去景王府找人打听一下,明天他们殷侧妃出否出行。”

    好一会,才听见奶娘应了一声是。看来她家夫人是怀疑殷侧妃和姑爷——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景王府有个当正妃的姐姐,蒋沁夏要知道的消息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自然探听到了。明日殷侧妃的确会去痂蓝寺,目的是为双胞胎祈福。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蒋沁夏一激动,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去了。

    奶娘也不敢出声。

    良久,蒋沁夏表面倒是平静下来了,进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小木盒,“这五千两银子给你,晚些时候你让你儿子去找那刀疤男,这笔钱我不管他怎么用,让他天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务必把殷慈墨给我除了!”

    奶娘知道她说的是谁,那个人是个江湖草莽,先前主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留下了一个地址,说有事可以找他,他能做的,决不会推辞。本以为不会用到的,但前几日他们又见到了那个刀疤男,才记起有这件事。那刀疤男也强调了会兑现承诺的。

    蒋沁夏吩咐完之后,便愣愣地坐在那。

    都说女人为母则强,别怪她心狠,殷慈墨的存在,已经超过了她的容忍底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奶娘回来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口,“可是姑爷也会跟去,万一误伤了怎么办?”

    蒋沁夏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最终叹了口气,“奶娘,今晚你收拾一下吧,咱们明天也去痂蓝寺。”

    *******

    “明天咱们又要有好戏看了。”君南夕一进房门就兴致极好地说道。

    “什么好戏?”谢意馨极配合地问了一句。

    君南夕把掌握到的情报说给她听,谢意馨没料到蒋沁夏竟然那么大胆,竟然敢买凶杀人。

    “看来你的人没少在他们之间煽风点火吧?”

    “还好。”君南夕不欲多说这个,反而对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极有兴趣,“你说,如果朱聪毓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买凶来杀害自己所爱的女人,他会不会痛苦得不能自己?”

    朱聪毓对殷慈墨那么点龌龊心思了,他看得出来,谢意馨不奇怪,“他痛不痛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殷慈墨受伤的话,他一定会恨不得杀了蒋沁夏的。”

    “不能吧?要知道蒋沁夏可是怀着身子呢。”朱聪毓看着不像是那么混帐的人啊。

    “有没有可能,咱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次日一早,得知蒋沁夏也会去痂蓝寺,朱聪毓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蒋沁夏视若无睹,直接由下人扶上了马车。

    而奶娘则暗自摇头,姑爷不识好人心啊。

    安国侯府的马车远远地缀在景王府的马车后面,朱聪毓几次想让自家的马车快一些,借以拉近两家的距离。

    可是马车一快了,蒋沁夏就假装受不得颠簸,一个劲地摸着肚子叫疼,声音大得连路人都听得见了。

    朱聪毓想要快些,但这要求一提出来,所有人都用不赞同的目光瞅着他,让他烦躁得很。而他又无法说出疾行的原因,最终只好阴沉着脸骑在马上。

    蒋沁夏买凶的那个刀疤男做事很干脆利落,直接就在前往痂蓝寺的路上埋伏上了。

    等朱聪毓听到打斗声的时候,焦急地就欲驱马上前。

    此时蒋沁夏掀开马车的帘子,焦急地问朱聪毓,“你去哪?”

    “殷侧妃遇到危险,景王和我交情一向很好,我得去帮忙!”

    又拿景王当借口!“你不管我们母子了?你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人,万一他们打个转头朝我们袭来,怎么办?你难道不该留在原地保护我们吗?”蒋沁夏质问。

    “不会的,你别杞人忧天了。”朱聪毓不耐烦地说道,“阿虎阿豹留在这里,所有的人跟我来!”

    蒋沁夏气得肺都炸了,“朱聪毓,你给我回来!回来啊!”

    回答她的只是无声的寂静。

    蒋沁夏咬牙,“朱聪毓,你好样的,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弃我们母子于不顾!”

    随即她坐在马车杆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朱聪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事,我们母子俩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边的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

    正当奶娘欲扶着蒋沁夏进马车时,有吵杂声朝他们这边来,而且是越来越近。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好!”

    “快,快进马车,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

    殷慈墨是个谨慎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此次出行带的人虽少,但个个都是好手,有几个侍卫还是她的人装扮的。

    所以对上这些人数众多的黑衣人,他们虽然一开始吃了一惊,手忙脚乱了一阵,后来就好了,两方人马斗得齐鼓相当。

    后面安国侯世子领着人加入战局之后,很快战局就一面倒了。

    “你没事吧?”朱聪毓眼底难掩关怀。

    “我没事。”殷慈墨摇头,然后转过头来对属下喊了一句,“抓活的,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我的命!”

    “世子爷,不好了,那些黑衣人朝夫人那边的方向去了。”

    朱聪毓脸一沉,“往回撤!”然后对殷慈墨说了一句,“我先回去看看了。”

    殷慈墨点了点头,看着他们急匆匆的背影,想了想,她领人跟了上去。

    朱聪毓他们赶到时,看到的景象便是他们侯府的马车本来委屈地退至一旁,把大道让给了那些骑马的黑衣人。

    前面的那些黑衣人不知为何都没理会那马车,只是跑在最后面的黑衣人眼见着朱聪毓他们要追上来了,瞄到那马车,经过时狠狠给了那白马一鞭子。

    前面的人听到声响,回头一看,不由得头皮一麻,可他不敢喊住手,只手催促了一句,“阿大,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撤?!”

    那白马吃疼又受惊,顿时撒丫子跑了起来,疯了一般。马车里的人在里面东倒西歪,惊叫声连连。最终不知道车轮撞到了哪里,蒋沁夏被抛甩了出来,整个人落地时是肚子着地的。顿时疼得她晕了过去。

    而马车则剩下一个壳子停在了一旁,白马不知去向。

    奶娘晃悠悠地下了马车,看到蒋沁夏身下大片的鲜血时,只觉得眼前一黑,欲哭无泪。

    这么多的血,孩子还没满三个月,况且这又是荒郊野外的,胎儿如何能保得住?

    “夫人,夫人!”

    朱聪毓他们赶到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们夫人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世子爷,还不赶紧把你夫人抱回去找太医治疗?”后至的殷慈墨提醒。

    朱聪毓这才手忙脚乱地忙碌开来。

    蒋沁夏被抱起来时,似有感应般,感到了肚子里有什么流失了,想抬手摸摸肚子,却发现连动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她定定地看了朱聪毓和殷慈墨一眼,眼中有刻骨的恨意。

    殷慈墨心一堵,秀眉微蹙,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看自己。

    出了这样的事,痂蓝寺朱聪毓是去不成的了,而殷慈墨自然还是要去的。

    朱聪毓只好和殷慈墨借了一辆马车,由下人带着蒋沁夏先行回府,自己留下来把情况处理一下。

    “世子爷,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同时我深感抱歉,要不是因为我,你夫人可能也不会——”殷慈墨轻声说着,满脸自责。

    殷慈墨的话让朱聪毓最后一点自责和愧疚也消散无终,是啊,他这是做什么呢?

    他这样不是让墨儿看了更难受吗?

    孩子他以后会有的,这个孩子没了,只能说这个孩子与他无缘,与他们朱家无缘。

    比起墨儿的或死或伤,他损失一个未成型的胎儿而已,算不得什么。至少墨儿他安然了不是吗?

    于是朱聪毓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你不用自责,这件事咱们谁也没料到,责任不在你身上。”

    “可是——”

    “不用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已经发生了,再去想,除了让自己难受之外,也没什么用处。”

    “好吧。”

    *******

    君南夕拿着新报上来的情报看了又看,这安国侯世子,莫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竟然丢下了孕中的妻子,去支援殷慈墨,只给她留下两个护卫,就算是他嘴上说的忠心,也太过了吧?

    君南夕觉得无法理解,自己的妻儿自己不护着,反而去管别人的妻儿,脑子有毛病吧?

    果然是太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如果是他,寸步不离都是轻的。

    谢意馨倒不意外,朱聪毓这个人的血是冷的,历经上一世,她还不知道吗?当年她一双已经长成的儿女,他为讨殷慈墨的欢心,说不管就不管。连自己的亲生骨肉被人残害,都能无动于衷的人,难道还指望他怜惜一个还没出世的胎儿?

    “或许在人家看来,殷慈墨可比蒋沁夏肚子里的孩子金贵多了。”谢意馨浑不在意地说道。

    君南夕放下情报,挨着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香茗,“似乎你并不意外?”

    对那个男人那么了解?君南夕没发现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点酸味。

    “我很庆幸,当初宁愿让自己的名声有争议也不愿屈从于他。”谢意馨微微一笑,放软了身体,靠在君南夕身上,他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

    君南夕知道她说的是那回金二上门提亲朱聪毓想从中捡便宜的事,忍不住蹭了蹭她的发顶,“我也很庆幸。”

95第九十四章

    蒋沁夏的胎儿没有保住,据说还因此伤了根本,日后再难有孕。

    安国侯府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蒋沁夏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蒋家不可能不表示一二。

    作为景王妃的蒋初蓝也亲自到了安国侯府内看望妹妹。

    安国侯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把朱聪毓提溜到自己院子里骂了一顿,然后开始勒令下人们封口。更亲自跑到了蒋沁夏住的院子,用言语安抚了几句,当然是隔着门帘的。

    可蒋沁夏却不会瞒着她娘家人,蒋母听了,很不愤,起身欲去向朱聪毓讨个说法,“不行,这太欺负人了!我得去讨个说法,真闹开了,大不了和离!”

    蒋初蓝刚进来,就听到她母亲说了一句。

    蒋初蓝想起她刚才起身来朱家时,君景颐特意来到他们的主院,转了两圈之后,才开口对她说,让她尽量不让这件事闹大。

    蒋初蓝明白,朱聪毓殷慈墨都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内战’对景王一系来说没好处。

    只是,她答应了并不代表他们蒋家不能摆出个高姿态向朱家讨个说法了。只要不闹到外面去,一切都好说。

    所以对于蒋母的行为,蒋初蓝也没拦着,只是朝旁边一个丫环使了一个眼色。

    那丫环叫秋景,为人机灵会说话,关键是大局观还不错,她母亲也知秋景极得她看重。有时候秋景的话就是她的意思,有她跟着,蒋初蓝不担心。

    “姐,我是不会和离的。”

    “我这样子,就算合离了,又有谁会要我?倒不如留下来。他朱聪毓不是不在乎自己的亲生骨肉吗?那就别怪我让他断子绝孙!”蒋沁夏发狠地说道。

    蒋初蓝看着神情激动的妹妹,唯有一声叹息,“你私底下要做什么我不拦你,但明面上,别给我把事情闹大了。”

    妹夫支持的是殷慈墨,对她的威胁太大了。

    有时候她真弄不明白她这妹夫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这妹妹虽然有时候任性骄纵了点,但为了他也收敛了不少,他怎么就看不到呢。而且她妹妹身后站的可是蒋家。

    她殷慈墨除了有点小聪明之外,还有什么?连娘家都没了。

    而且他朱聪毓也不想想,他觊觎的是谁的女人!

    虽然景王现在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但蒋初蓝总觉得不妥。

    只是这件事对她来说有利有弊,有利的一方面就是,能借此打下殷慈墨,弊端就是,苦了她妹妹。蒋初蓝不由得再次叹息,为何那个男人会是她妹夫?

    “这账,以后姐姐自然会帮你清算回来的。”

    不闹大怎么能收拾得了那两个贱人?!她现在都这样了,她是没有以后的人,哪去管什么以后不以后的。

    蒋沁夏发现她姐姐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一突,然后装作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知道了。”

    蒋沁夏不傻,只是她觉得,她都这样了,她姐姐就只顾着她自己,未免太——

    这么一想,她的泪又忍不住了。

    蒋初蓝只能又说了一些好话来哄她。

    回去时,虽然她妹妹答应了她,但蒋初蓝还是不放心地叮咛她娘,“娘,你多劝劝妹妹,别让她钻了牛角尖。”

    “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候,真闹出什么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她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她带来的人除了心腹之外,其他都离她有点距离,于是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且让妹妹忍忍吧,以后妹妹想怎样不行?”

    那句关键的话,蒋初蓝是囫囵而过的,蒋夫人也只听到一星半点。不过蒋夫人是个通透的,这并不妨碍她明白女儿的意思。

    蒋夫人点头,“我会劝她的,只是你也知道你妹妹那性子——”只是说到后面时,略有迟疑。

    “娘先劝吧。”

    最后,蒋初蓝有些发狠地说道,“实在不听劝的话,只有委屈妹妹了。”

    京郊的某相庄子上

    三位太医和几个大夫都神色凝重,愁眉不展。

    殷慈墨坐在主位上,也是一脸的不虞。

    这三位太医是得知殷慈墨带着龙凤胎去庄子上避豆时,太后和皇上拔下来的。这些人都有一定的治疗天花的经验,只是他们从来没有给这么小的孩子治过。时间已经过了几天,龙凤胎的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殷慈墨疲惫地问。

    所有人都摇头,其实经过这么多的方法吃了那么多的药,两个孩子现在还有气在,真的是够命大了。不过由于这一番折腾,却也虚弱了很多。

    原先没染上天花之时,这两个孩子看着就和普通孩子一样了。

    殷慈墨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天花在现代已经绝了,她也没留意过这方面的信息,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束手无策!

    “有没有什么偏方之类的?不管是什么方法,我们如今都要试上一试了。”说这话时,殷慈墨环顾四周,有人摇头,有人迟疑,就是没人说话。

    殷慈墨知道他们这是害怕承担责任,心中冷笑,“你们别以为法不责众,你们可知龙凤胎代表了什么,他们若出了事,你们的命也别要了!”

    “殷侧妃,草民这里有个偏方。”说话的人名叫任方冼,只见他迟疑地加了一句,“只是这方子用的都是虎狼之药,臣怕两位小主子扛不住药性。”

    殷慈墨拿过方子一看,果然都是药性极强的药,“任大夫留下,另外几位太医先去歇歇吧。”

    众人相视一眼,然后陆续走了出去。

    待门重新被关上时,殷慈墨问道,“这个药,能不能先在刚患上天花的婴儿身上试用?”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冒这个险,便打算弄几个婴儿来,让他们感染上天花,然后用他们来做试验。

    任方冼一惊,眼睛微微睁大,随后低下头,硬着头皮说道,“殷侧妃,恐怕不行,时间上来不及。两位小主子等不及了,再不用药,恐怕熬不过今晚。”

    良久,才响起一句,“那,就用药吧。”下这个决定时,殷慈墨心如刀割。

    说完,殷慈墨似无力了一般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任方冼退了出去,去抓药了。

    晋王府

    似是印证了他们之前岁有大寒的推测一般,今年的雪来得特别的早,虽然只是前几日下了零星的几片,却也下在了有心人眼中。

    谢意馨忙着将采好的棉花制成棉衣的事,为这场即将到来的严寒做准备。而且如果一切没变的话,北蛮就快发起战争了。

    有关朱家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只是谢意馨对这件事已经不太热络了,只当成了闲暇之余的消遣一般。

    这会,她刚忙完,接过春雪奉上的热茶啜了两口之后,难得地走神了。

    上一世,君景颐对朱聪毓挖墙角的行为不知道是否知情。不过两人的关系那么要好,应该会有所察觉吧?

    只是当年朱聪毓的行径从来没有收敛过,是否说明了君景颐从中就没劝阻过?甚至说,他是乐意见到君南夕被人戴绿帽的,不止自己与殷慈墨有一腿,也并不介意朱聪毓对殷慈墨的爱慕。

    原因是大概觉得他自己得到了殷慈墨,并且殷慈墨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以为任何人都不及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吧,所以他很有优越感地看着朱聪毓在一旁扑腾?

    那时的一切皆因当时殷慈墨的身份是君南夕的正妃。如今角色对换,君景颐是否一如上一世的大方呢?不过,她估计君景颐此刻就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吧。

    谢意馨有些不厚道地笑了。

    这日,秦国公老夫人下帖子邀请众女眷来喝菊花酒。

    秦国公老夫人一年也难得下一回帖子,这个面子谢意馨要给的。她刚由侍女扶着下马车,就看到安国侯府的马车到了,她转过头一看,正巧看到蒋沁夏掀开帘子。谢意馨的眼睛微微一亮,转而嘴唇微微翘起,转而在侍女的引领下朝里面走去,并没有等朱家的人。

    蒋沁夏一下车就看到了谢意馨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的背影,脸微微一沉。

    “安国侯世子夫人,景王妃许久不见你,想得紧,特意命奴婢在此处等你,请随奴婢进去吧。”

    这是不放心她么?蒋沁夏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光,“嗯。”

    宴会其实挺无聊的,特别是一群女人的宴会。

    谢意馨早就和汤静尘一起,躲到一旁说话去了。

    那厢,蒋初蓝探究的眼神落在她妹妹身上。今天,难得的放风机会,蒋初蓝本来以为她会闹腾的。可蒋沁夏很乖,不吵不闹,让她和自己寸步不离,她也没说什么。真是让人意外极了。

    “姐姐,你看我做什么?”

    “你今天很乖。”

    “我今天要是不乖,你们以后会放我出来么?”蒋沁夏自嘲。

    蒋初蓝心一软,“你知道就好,我们这么做也是怕你任性不听话而已,别怪我们好吗?”

    蒋沁夏轻哼了一声,不答。

    此时走过来一打扮娇俏的侍女,“景王妃,老夫人有请。”

    主人有请,作为客人的蒋初蓝不便拒绝,临走前,她不放心地叮嘱一句,“沁夏,我去一会,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哼。”

    蒋初蓝不放心地留下一个心腹。

    蒋初蓝走后,蒋沁夏便起身。

    “世子夫人,你这是要去哪?”

    “随便逛逛,怎么,我连逛逛都不行了?”

    “奴婢不敢。”

    “最好是不敢。”

    蒋沁夏往人声处走去。

    亭子处,许多女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蒋沁夏到的时候,有交好的和她打招呼,“安国侯世子夫人来了。”

    “嗯,随便走走,你们在聊什么?”

    “随便聊咯,这日子无聊得紧。”

    “安国侯世子夫人,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托福,好点儿了。只是可怜我那儿子,还来不及见这世间一面就去了。”

    蒋初蓝留下的心腹一听,忙拉了蒋沁夏一把,可蒋沁夏不理她。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

    “那天一早”蒋沁夏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缓缓说着那天发生的事。

    众妇人一听有八卦,立即安静下来。

    蒋初蓝留下的心腹一跺脚,转身走了。

    “啊,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我们都以为是世子爷在与贼子缠斗,然后顾不上你,才发生了那么遗憾的事呢。”

    “不会吧?那么危险,世子爷就这么把你扔下了?”有女惊呼。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如此。”蒋沁夏一边说一边抹泪。

    “世子爷未免也太忠心太仗义了吧?为了景王竟然连妻儿都不顾了。妹妹,也难怪你会委屈得哭了。”

    “是啊,要救人可以,亲自去也行,但得留下足够的人来保护妻子吧?大家说是不是?”

    “我呸,什么狗屁忠心,我看你当家的是对那殷侧妃有想法才是真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亭子外不远处

    “蒋沁夏脑子没坏吧?家丑不外扬都不懂么?”汤静尘一脸不可思议。

    “她大概也是迫不得已吧。”蒋沁夏被以坐小月的理由变相软禁,所有人都劝她想开一些别闹事的事她是知道的,就连此次来参加宴会,蒋初蓝也不放心地将她拘在身边。

    其实他们会那么紧张,怕蒋沁夏乱说话,无非是都察觉到了朱聪毓心里的那点想法。却不料,这种情况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果然,蒋沁夏在今天就暴发了。

    汤静尘一想到蒋沁夏不止失去了孩子,还伤了根本,心就一软,“这打击确实很大,相当于断了女人一辈子的指望了。”

    “只是蒋沁夏现在的做法只会消耗她丈夫对她的愧疚,除了让她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之外没别的好处。”

    “或许她根本就不在意了吧?”谢意馨说道,她和殷慈墨是死敌,但也不喜欢蒋沁夏,所以不会像汤静尘一样心软。即使蒋沁夏与她都有类似的遭遇。

    人生的路从来都不是好走的,想当年,她可是忍了整整八年,最后是在家族破灭儿女双亡之后,才暴发出来的。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蒋沁夏之前的情况和现在的情况,都比上一世的自己要好得多了。至少殷慈墨没有掌权,她又有娘家可依靠。再者,即使殷慈墨掌权了,也依然要在她姐姐蒋初蓝面前做小伏低。她真的不必急于一时。

    走到这一步,很大的原因都是她的性格造成的。

    而蒋沁夏知道了朱聪毓的心思,却不想忍,稍有不顺心就意气用事,任性妄为,导致现在鸡飞蛋打,不知道她是否后悔过?

    “安国侯世子夫人,随便臆测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染,很光荣很有面子吗?你发疯也不要胡乱攀扯别人!”殷慈墨站在亭子外,面无表情地说道。

    眼神似刀子一般,殷慈墨真的恨不能将这个女人大卸八块,调查结果出来了,就是这个女人害得她失去了女儿!她尽力了,可女儿仍然没有救回来。不过能让她聊以安慰的是,死的是女儿不是儿子。要不然,龙死凤生,就足够那些言官做文章的。

    蒋沁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在害了她的儿女之后没了,而且以后都不能生育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只是这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替女儿报仇。

    谢意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席素色的长裙随风摇曳,显得她风姿卓然,巴掌宽的腰带更显得她腰肢纤细柔软,不说男人,连女人见了都不由得想搂上一搂。从身形上看,自她女儿死后,她确实消瘦了不少。她女儿的死,给她的打击不小吧。也是,丧女之痛,从来都犹如切肤一般,不难过的人才冷血至极呢。

    说完,殷慈墨就想走,她不喜欢留在这给人指指点点。

    蒋沁夏站了起来,“殷慈墨,你给我站住!怎么,你们做得出来,还不许我说啊?”

    殷慈墨转过身,“安国侯世子夫人,容我提醒你,就算我只是一个侧妃,也不是你能指名道姓的。”

    “侧妃,你这个不守妇道□无耻的女人也配?有时候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你那两个孩子不会是朱家的种吧?要不然他怎么会不顾怀着身孕的我,一心赶着去救你呢?”

    “安国侯世子夫人,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怜你刚失了孩子,不欲与你计较,你不要把我的忍让当成了软弱可欺!我很感激安国侯世子的帮助,后来那些黑衣人朝你在的方向逃走,以致于连累了你落了胎。这事是始料不及的意外,大家也不愿意这样。”

    “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污蔑我和安国侯世子有染!我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若有半句假话,我愿受天打雷霹之苦。”

    殷慈墨敢发这种毒誓,众人都震撼了,原本看戏的人有一大半都信了殷慈墨的话。

    “至于安国侯世子抛下你去救我的原因,只能问他本人了。”殷慈墨后来又实了一句,“或许他觉得,你这样的女人,连匪类见了都要绕道,才放心把你放在那也不一定。”

    噗,有人捂着嘴笑开了,蒋沁夏的泼辣她们是知道的。

    “你,你——”

    “阿夏,够了!”

    蒋初蓝铁青着脸从人群中走出,“自暴家丑很好看是不是?!”

    “姐!”蒋沁夏委屈地咬唇。

    蒋初蓝靠近她耳语了一句,“想想你先前做的糊涂事,你还敢在她面前叫嚣?”对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蒋初蓝真的恨不得掐死她。

    想起昨晚君景颐冷冷地把一叠调查结果甩她面前的情景,他眼中的怀疑,她就恨不得赏她妹妹两耳光。竟然敢去害双胞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而且还连累了她!

    蒋沁夏一愣,她做的事她姐知道了?

    她的心一突,她姐知道的话,就代表景王也知道了,

    蒋沁夏下意识地看了殷慈墨一眼,对上她充满冷意和了然的目光,蒋沁夏就知道她也知道了,那朱聪毓——

    蒋沁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不敢想下去了。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蒋初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来,和殷侧妃道个歉!”

    蒋初蓝转过去对殷慈墨说道,“这孩子突然落了胎,又有那么一个打击,心神失守,总爱胡言乱语。妹夫一家也是担心她出门冲撞了人,才拘着她在家的。本来看着她都好得差不多了,才让她出来散散心的,不料今日竟然冲撞了侧妃妹妹。还望妹妹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遭。”

    殷慈墨知道,表面上的和睦还是要维持的,“我希望这样的事没有下次,要不然,辱我清白者,就是将官司打到皇上面前,我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殷慈墨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让众女一凛,都想起了一年前她可是皇帝身边的女官的事,如果官司真的打到了皇上那里,她怎么说在皇上那都有几分薄面的,自己这些人有什么?说出来恐怕皇上都不记谁是谁呢。她们还是老实点,别惹了姓殷的吧。

    谢意馨淡淡一笑,她也相信殷慈墨与朱聪毓之间是清白的,一直都相信。因为她知道殷慈墨是个聪明人,她怎么可能会留下这种把柄给人抓?

    朱聪毓求而不得,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如是。

    “你不是和殷慈墨不对付么?怎么不出去?”

    旁边响起一道声音,谢意馨转头一看,是汤静尘。原来都没有傻子,也是,他们谢家与殷家斗得那么厉害,就算做得多么隐秘,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

    “不急。”她与殷慈墨之间的纷争,是生与死之争,从来都不在口舌方面。

    况且殷家刚灭亡不久,他们要表现出一点容人的度量来,周昌帝看着呢。

    事情还得张弛有度地进行才好,一味地逼迫,只会把殷慈墨逼入周昌帝的保护圈里,也让谢家给人留下不容人的气量。

    况且有蒋沁夏那么一个人在,自己就能把他们那帮子人折腾进去。所以他们不用着急。

96第九十五章

    蒋沁夏后来又寻了个僻静处与她姐姐说话,“姐,那件事都有谁知道了?”蒋沁夏期期艾艾地追问。

    “唉,你怎么那么糊涂。”蒋初蓝恨铁不成钢地说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蒋家为了你这事,送了多少好处给你姐夫?”

    说这话倒不是蒋初蓝心向娘家,不希望夫家好。而是她觉得娘家和夫家的关系,还是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点才好。太强太弱,于她不利。

    蒋初蓝这么说,蒋沁夏反倒松了一口气,“没事,好处送与姐夫,不过是从一个口袋搬到另一个口袋罢了。”

    见她如此,蒋初蓝也只能摇着头,并不与她深说,只叮咛一句,“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被人知道了,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幸亏自己是景王的正妃,明妃去了,他也需要倚仗蒋家一二,要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揭过去。也亏得这样,他才愿意把那些证据给毁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看她妹妹不以为意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蒋初蓝琢磨着近日得找个借口让她娘接她回一趟娘家,好好地和她说一说这事情的严重性才行。可还没等她行动,蒋沁夏那里又发生了一件始料不及的事,不过这是后话了。

    *******

    因为殷慈墨的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虽然众女眷不敢再惹殷慈墨,却不妨碍她们对蒋沁夏的同情。

    其实殷侧妃刚才有几句话说得很对啊,她又不是朱聪毓肚子里的蛔虫,又如何得知朱聪毓这么做的原因呢。

    所以说,千错万错,皆是朱聪毓的错,对怀着身孕的妻子太不放在心上了。她们想想,觉得这样不行,回去得把家里的男人提溜一遍,省得这样子的事发生在自个儿身上,多遭心啊。

    带着这样的心思,女眷们都打道回府了,于是各府的男人们郁闷了,无缘无故地被训了一顿。

    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有人抚额有人摇头,觉得家里的女人担心过头了,想想他们是谁啊,脑子清楚得很,才不会干出朱聪毓那样不着调的事情来呢。

    不过因此,众人对朱聪毓可算是恨上了。于是他们把从自家娘亲/媳妇那受的气全部都算到了朱聪毓头上,见面都不给好脸。

    不怪他们小题大作,而是他们算是明白了,这种连媳妇亲儿都不顾的男人,甭管为了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也不值得结交。他对怀着身子的媳妇都能狠得下心,更别提旁人了,一点原则底线都没有!

    朱聪毓这两日出门,总觉得众人看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纳闷之余不由得派小厮出去打听了缘由。

    一打听清楚原因,再结合今天君景颐让人‘无意’中透露了是蒋沁夏对双胞胎下毒的口风,他肺都要气炸了。蒋沁夏那个女人,真是生来克他的!哪里痛她就往哪里捅刀子!

    朱聪毓再想到殷慈墨如今的憔悴,他就一阵心疼,此时连吃了蒋沁夏的心都有。

    阴沉着脸,朱聪毓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一脚踢开蒋沁夏正厅的大门。

    蒋沁夏被吓了一跳,然后瞟了他一眼,然后该干嘛就干嘛。

    她愿意在她姐姐面前作小伏低,那是因为她知道身为景王正妃的姐姐是她最大的靠山之一。而朱聪毓,从来都不是她的靠山。

    原来的她对他还是有一些幻想的,经过这些事,她算是彻底死心了。女人怀着身孕是最金贵的时候,那时她都得不到他多少的怜惜,更遑论现在和以后了。

    想开了之后,她就再也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蒋沁夏可以坐着不动,但丫环们就不行了,她的大丫环忙给朱聪毓上了一盏茶。

    “你们蒋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朱聪毓嘲讽地说道。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蒋沁夏现在哪还会忍受这些,当下反击道,“我蒋家家教再不好,也比你们安国侯府教出你这么一个冷血动物强!”

    做错了事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砰的一声,朱聪毓愤怒得把手中的茶杯连带着滚烫的茶水朝蒋沁夏扔了过去,“你给我跪下!”

    “凭什么?!”

    “凭什么?你在秦家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哦,不就是说了那天你和殷贱人的事嘛,怎么,你们做得出,我说不得?”

    朱聪毓此时真恨不得掐死她,“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蠢妇?你别忘了,你还是我朱家的媳妇。败坏我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没有好处。”她恨殷慈墨,更恨朱聪毓!“只是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朱聪毓快要被她理直气壮不知悔改的样子气疯了,如果没有景王透露的那件事,她这样确是理直气壮,但如今根本是是非不分!

    “要是你没有发疯似的对龙凤胎出手,就没有后来的事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照你这么说,你没和那姓殷的勾勾缠缠,我怎么会对那对小崽子出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殷侧妃清清白白的。”朱聪毓勃然大怒。

    “你敢说你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可惜啊,你稀罕人家,人家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你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垃圾。”

    “你——”蒋沁夏的几句话正中红心,踩着了朱聪毓心底最伤痛之处。只是蒋沁夏也没有得意多久,朱聪毓吐出一句话,让蒋沁夏恨不得扑上去挠死他,而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是,我是她看不上的垃圾。那上赶着嫁给我的你,岂不是比垃圾还不如?”

    “嗷,朱聪毓你这个混蛋,老娘咬死你!”

    蒋沁夏吼着就扑了过去,却被朱聪毓一脚踢开,冲着外面就来了一句,“来人呀,请家法!”

    “你敢?!”蒋沁夏摔倒在地,仰着头大声说道,“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们蒋家不会放过你的,而且,我必会叫我大姐狠狠折磨姓殷的!”

    朱聪毓死死地瞪着她,“你既然不服我朱家的家法,那就给我滚,滚回娘家去!我们朱家要不起你这种祸害朱家的媳妇!”说完,甩袖而去。

    蒋沁夏脸上似悲似喜,直到他走远了,蒋沁夏的奶娘才忙从外面进来将她扶了起来。

    “主子——”奶娘唤道。

    “什么都别说了,收拾东西,我们回娘家!”

    ********

    “老三行事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周昌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揉着脑袋。

    折子上写着近来有关景王府与安国侯府的纷争的详细过程。

    李德忙给他端来一杯热茶,眼睛瞄都不瞄那折子一眼。

    周昌帝喝了一口参茶,目光落在折子上,幽远无比。

    龙凤胎中君千雪没了,只剩下君千夜。只是剩下的君千夜在周昌帝心中的重要性也大打折扣,远远不如龙凤双双平安的时候那么重视。

    本来他的皇孙就不少,龙凤胎之所以受重视,不过是占了个祥瑞的名头,如今龙生凤死,没了祥瑞的名头,况且又是侧妃生的,在周昌帝眼中就和普通的皇孙差不多了。

    不过即使这样,吃穿用度,该他的,一样都不会短就是了。本来他安排人查君千雪的死因,未尝没有替她报仇之意。将凶手绳之于法,也算全了他们一场祖孙之情,不枉她投身到君家来。

    可她爹这回行事真是——不是说不能有人爱慕自己的女人,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只要不过界,一切都好说。

    可是,自己的骨肉都被人害了。凶手知道是谁,证据也有了,却不思将凶手绳子于法。在周昌帝看来,就算蒋沁夏是自己的小姨子又如何,皇家的血脉岂是她说害就能害的,秘密处死都是轻的,还能容她活到现在?

    而老三只想着自己能利用这件事从蒋家和朱家得到什么好处,不知该说他太聪明好还是太冷情好。由此看来,老三也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他这样的处理方法,如果以后登基了,是不是是个人都能残害皇嗣了?真是让人担心。

    这么一想,周昌帝对这个老三是越来越失望了。

    ******

    秋收过后没多久,北蛮那边果然发起了对大昌的进攻。

    对方来势凶凶,虽然大昌早有准备,仍然不敌,被敌人迅速占领了两座城池后,才在大昌将士的发狠中,形成了对峙的僵局。

    周昌帝收到前方的奏报,人都急病了,卧床不起。

    俗话说,打仗打的就是粮草,前方战争一打响,后方各种军备物资都在有序的筹备中。

    大家都有预感,这是一场硬仗。

    随着军报来的,还有邓大将军的亲笔信,他们希望皇上能派出一位皇子以钦差的身份前往战区督战,更重要的是鼓舞士气。

    众大臣也认为这是应该的,毕竟君家有好几位皇子都成年了,并不年幼,前往战区略尽皇室之责,那是完全能胜任的。

    其实钦差的人选也就只能在安王、景王、宁王、晋王、静王里挑而已。后面的七皇子八皇子和十一皇子,都太年幼了,尚不满十岁,基本可以排除在外了。

    而成年的几位皇子里,安王景王宁王是最好的人选,而晋王和静王腿脚都有毛病,去军营并不合适。

    军中的将士都骄傲,他们去了恐怕难以服从,一个身体有疾之人想统领他们,很难。

    大多数大臣都把目光投在安王景王宁王三人身上,只是他们都不表态,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粮草和军备物资已经在紧急筹备之中了,只是到底哪个皇子作为钦差前往战区,还没有定论。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难理解。安王有外族血统,这些年还一直与母族那边隐约有着联系,周昌帝轻易不会让他触碰兵权的。他表不表态,都一样。

    而景王和宁王的想法聪明人琢磨几下,也就差不多出来了。

    无非是周昌帝年纪搁在这了,如今又卧病在床,谁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啊。万一周昌帝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突然——了,在外的人岂不是吃亏极了?所以无论如何,守在京中,机会也大一些。

    上朝几日,哪个皇子前往战区都没定下来,景王和宁王都找了理由推脱。今日是最后的期限了,如果确定了人选,该准备该收拾的东西就得开始整理了。

    所以,周昌帝是拖着病体来上朝的,并不像前几日一般,由太后及皇后垂帘,将君臣商议的结果报与他。

    君景颐见此,眼睛一闪。周昌帝这样,越发坚定了要留京的决心。

    虽然,殷慈墨曾和他分析过,去战区的利弊。

    目前他们和宁王在周昌帝心中不过是五五之数,甚至有可能还不如宁王,留在京中,益处不大。

    再加上,近来他们景王一系的势力缩水了很多。依她之见,倒不如放手去军中呢。

    现在这种情况,主动去军中的,都能获得周昌帝的好感。而且在军中打拼,也容易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退一步讲,就算周昌帝真的在这段时间没了,他们也不一定就不是继位者。

    枪杆子里出政权,就算不是,也要打到它是、没人敢说不是为止。

    而且殷慈墨没说的是,她有点疑虑。这段时间来,周昌帝的脉案保密并不是很严格,有心的人总能弄到。这种情况在以往不是没有过,但这回殷慈墨总觉得不妥。她心中有个想法,皇帝的脉案岂是那么容易知道的,这回未尝不是老皇帝的一个考验。趋利避害的本能,她还是劝说君景颐去军中的。

    景王府的首席幕僚季无为季大师也比较偏向殷慈墨的说法的。

    只是有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勇气和魄力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转而去冒险的。

    特别是这日,他看到周昌帝是被人抬着来上朝的,连说话都不甚利索的时候。

    例行的跪拜之后,哪个皇子前往战区之事,再次被拿出来商议,周昌帝仍然没有得到如意的结果。

    他这回是真正寒心了,原来他的儿子们都在盼着他死啊。

    特别是他最看重的视为皇位继承人的两个儿子,最让他失望。这两人都只顾着自己的私利,没有丝毫的大局观!他们怎么都不明白,如果国破了,他们争来这把龙椅又有何用?

    就在周昌帝心灰意冷的时候,欲下令强行让景王和宁王都前往战区时,君南夕出殡奏请前往战区督战。

    在群臣静默中,他的身形突兀又坚定,差点没让周昌帝老泪纵横。

    老五腿脚有毛病,注定与这江山无缘的,所以根本也无需拼命。日后不管谁登基,他都能做个闲散王爷。

    军功什么的对他来说,没有比有强。军功给他带来的弊大于利,日后他的兄弟登基,有了军功在身的他难免不被猜忌。

    他这个做父皇的都能想明白这点,老五又怎么会想不到呢。老五这么做都是为了他这个父皇,为了这大昌啊。

    君南夕的举动,不少人乐见其成。

    宁王击掌一乐,“父皇,你就让老五去吧。老五是贵母妃的儿子,身份尊贵无比,能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必会比我们更能鼓舞士气。”

    “你给朕闭嘴!”周昌帝呵斥了宁王一句,“你自己都百般推脱的差事,凭什么让你弟弟去?”

    被骂了,宁王讪讪的。

    景王微扯了扯嘴角,这宁王一得意就忘形,真是个好毛病啊。

    “老五,你可得想清楚啊,战区不比京城,刀剑无眼,危险啊。”战况不乐观,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实在是危险,虽然老五这个儿子智谋不输自己,但周昌帝实在是不想让他去冒险。

    君南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父皇,我已经想好了。就由我押着粮草前往战区吧。”

    朝堂上众人又很有眼色地劝了君南夕几句,但他依然是神色淡然,决定却未更改。周昌帝一看便知他去意已决,再思及战区情况的确危急,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了,就允了君南夕的请求。

    周昌帝私底里却琢磨着如何保障这孩子的平安。

    退朝之后,静王跟在君南夕身后慢慢地走着,良久后,他拉了拉君南夕的袖子。

    君南夕回过头,以眼神询问他拉着自己干嘛?

    “五皇兄,你我都是这样的人,刚才又何必强出头?”

    散朝后,众官员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宫,他们或看到了静王的动作或听到了他的话,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想听听晋王的回答。

    “不为什么,只为我姓君,那就必须对得起这个姓氏、对得起百姓对这个姓氏的拥护。”君南夕淡淡地说道。

    他的回答让静王愣了愣,继而露出惭愧的表情,嘴巴嚅嚅,却终究闭上了。

    偷听的人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撇嘴。

    君南夕这话最后还是传开了,惹来了老一辈人的赞赏,同时也在百姓中引起了激烈的反响。

97第九十六章

    “主子,关于殷家死亡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流雨说到后面,她迟疑了。

    “说吧,什么情况?”殷慈墨不咸不淡地说道。

    “出乎意料,谢家并没有参与其中,其中却有宁王的首尾。”

    殷慈墨的表情不变,似乎早已料到一般。见她脸上难掩可惜遗憾之色,殷慈墨问,“谢家没有参与其中,觉得很意外吗?”

    “是啊,我们查到宁王曾让人透露过那片野狼之地的存在。主子,你瞧,连宁王都动心了呢,谢家人却无动于衷,白白的放任着对手安然离开,谢家还真沉得住气。”

    “你错了,从宁王透露了那片野狼之地存在的时候,谢家就知道有人比他们更着急了,所以他们才会一直按兵不动的。”

    而且,殷慈墨想起她曾听过的一个故事,一个捕蛇者将一条毒蛇打死了,那毒蛇刚死时,捕蛇者正巧滕不开手去处理那毒蛇,特意和周围人说了一句别去动那条死蛇。偏有一十来岁的孩子为人比较狭隘阴险又不听劝,拿着刀去砍蛇头,那蛇没有死透,被砍成两半之后,蛇头弹跳到那孩子身上,一嘴咬住了孩子,那毒蛇毒性很强,那孩子又没得到快速有效的治疗,很快的就死了。

    殷家就如同那条还没死透,仅剩下一口气的毒蛇,可谢家却不是那小孩。

    “如果宁王没有多此一举就好了。”流雨嘟嚷。

    殷慈墨嗤笑,“流雨,你以为搜集到谢家参与此事的证据,就能颁倒谢家了吗?想想吧,殷家一家子人活着的时候,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都比不上谢家,更别提殷家已经覆灭了。死人是永远都比不上活人的。”

    “而且人啊,都是自私的,皇帝也是不可避免的。其实,殷家一干人的死活在皇帝眼中算不得什么。只有事关他的生死以及大昌的存亡的事才会让他犹如芒刺在背。除非谢家触及皇帝的底线,皇帝需要这样的‘罪证’来对付谢家,那么,我们手上的证据才有一丝存在的价值。”

    只是,可能吗?不说原来的周昌帝就对谢家的观感甚好,就说如今吧,周昌帝的身体也是极需一批如谢家这样的臣子来维持平衡的。而且现在的谢家,又有谁敢动呢?殷家这个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呢。

    “所以想通过这样的事来颁倒谢家,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得好。”

    流雨听着这一席残酷的话,以及看着她主子脸上的冷笑,无端地打了个寒战。

    殷慈墨瞥了她一眼,懂得怕就好,他们殷家之前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才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她近来回想了这些年殷家与谢家交手的情况,也看明白了一些事了。

    他们殷家一开始的小打小闹,一直也没引起谢家的注意,许多的小打小闹都是有收获的。只是最近两年,殷家人的胃口无形中被养大了很多,凡事都追求利益最大化。

    而就是在这时,谢家回过神来了,有了防备。而且谢家不像殷家那么贪心,她发现了每回政治斗争时,谢家都会有所斩获,而且斩获并不大,不容易引起别人的嫉妒与争夺。而且斩获之后,通常都会消化一阵子,并不乘胜追击,深谙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极有分寸。在这种蚕食般的成长,谢家慢慢壮大了。

    而殷家却因为太过贪心,目标太大,要不是守不住抢回来的‘肉’,就是因为‘肉’太大,和别的势力混战,抢得头破血流,却不得进食饿着肚子舔伤口。

    此消彼长,两家的实力越来越悬殊了。最后,她祖父还妄图以卵击石,最终却导致了殷家的灭亡。

    只是这些事情她明白得有些晚了。不过,总比一直没明白来得好。殷慈墨只能这般自我安慰了。

    当天,君南夕主动出征的消息传到殷慈墨耳中时,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和叹息,一切皆是命啊。分析了那么多,奈何君景颐听不进去啊。

    看着浑身萦绕着低气压的主子,流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去,把夜哥儿给我抱过来。”她此刻非常想抱抱儿子。

    “是。”

    *********

    “里面还在生气呢?”周翠好奇地问。

    周嬷嬷瞥了女儿一眼,“活干好了?不该你好奇的少给我打听那么多。”

    被训了一顿,周翠撇着嘴走了。

    而周嬷嬷看着紧闭的大门,眼观鼻鼻观心地守着。

    屋内,谢意馨抱着小十一气呼呼地说,“小十一,咱不理你皇兄了,这个先斩后奏的混蛋!”

    君南夕在一旁看了,颇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摸摸鼻子,看来这回真是把她惹毛了,这都快两刻钟了,还没消气呢。

    小十一被抱得很不舒服,可没有蠕动,就这么静静让她抱着。他淡淡地看了他皇兄一眼后,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笨拙地给她拍背,安慰地说道,“不理他,嫂嫂不要生气,以后十一做什么事前都会和嫂嫂说的,才不像皇兄一样呢。”不会犯皇兄一样的错误,不会惹你生气的。

    小家伙的贴心让谢意馨很窝心,一低头,注意到小家伙怪异的姿势,知道他这样坐着不舒服,立即给他调了位置。

    “十一真乖。”谢意馨说完还睨了君南夕一眼,意思就是他连个孩子都比不上。

    君南夕不知不觉地靠了过来,挨着谢意馨,在她耳际低声说道,“孩子困了,我先抱他去休息,然后任打任罚,为夫都随你,嗯?”

    他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喷到她耳垂及脖子处,痒得她有些不自在。

    想用美男计?没门!努力地忽略掉身边带着灼热气息的男体,谢意馨低头看向十一,只见小家伙已经困得眼皮一搭一搭的了,一眼看向沙漏,确实到了他平常午睡的时辰了。

    于是就让君南夕把孩子抱走。

    十一被抱离谢意馨的时候,努力地睁开眼,看见是他皇兄,才又闭上眼,任由他抱着出了门。

    君南夕把他交给了等在门外的周嬷嬷,并没有把他送回他的屋子。然后转过身,回屋,顺手再把门关上。

    “媳妇儿,别生气了。”君南夕试探性地把手伸到谢意馨腰间,却被她一掌拍开。

    被拍开了手,君南夕不气馁,转身去端了杯茶,再次腻了过来,“媳妇儿,生了那么久的气,渴了吧?来,先喝杯水歇一会再继续。再气也不能拿身体不当回事啊。”

    被他的话逗得噗哧一笑,谢意馨也知道适可而止,过了就不好了。于是白了他一眼,谢意馨才伸手接过茶。这就意味着这一页处划翻篇了。

    君南夕装出一副狠狠地松了口气的样子,谢意馨睨了他一眼,“下回还敢这样吗?不是不许你去,只是你连个商量都不打,身为你的妻子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搁你身上,你高兴吗?”

    “下次不敢了。”他笑眯眯地挨着谢意馨,伸出手给她揉捏起腰部的穴道来,“媳妇,其实昨晚就想和你说的,这不是昨晚忙得忘了吗?”在屋里,他的语气低沉又暧昧。

    一提起昨晚,谢意馨下意识就想到他昨晚连哄带骗地让她摆的几个姿势,她脸一热,不由得又瞪了他一眼,挺了挺至今仍然酸胀不已的腰肢,“今晚你睡书房。”让你昨晚‘忙’得忘了正事——

    “别啊,这么冷的天,睡书房,孤枕难眠啊。”君南夕求饶。

    “你刚才不是说任打任罚的吗?”谢意馨斜睨了他一眼,眼中似笑非笑。

    那一眼的风情差点没让君南夕失神,只见他双手将眼前的佳人圈入怀中,头磕在她肩上,“求夫人饶了为夫这遭,罚小的替夫人暖床吧?”

    再生气也改变不了他要到战区去的事实,所以谢意馨也软了心,由着他抱着,这般相处的时光,怕是越来越少了。

    上一世,这场仗打了小半年,大昌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打胜的。这一世,纵然多做了一些准备,也不知道作用大不大。

    “什么时候走?”谢意馨低低地问。

    “后天一早。”感觉到她的低落,君南夕心一紧,拥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谢意馨说道,“棉衣已经做好了,连同景王派人送过来的棉花,掺杂了木棉,一共做了一万两千件棉服。”

    那些棉花全制成了棉衣,没有棉被。在军营,还是棉大衣实用,不止白天可以穿,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可以裹在不够暖和的被子里。

    只不过棉花耗棉多,他们想尽量做到人手一件,即使不能,也要尽可能做到。如果一件棉衣全用棉花,暖是暖了,但棉花不够。所以,不得已掺杂了一半的木棉进去。

    对于这个结果,君南夕是知道的。这一万多件的棉服,只能覆盖在最前线的将士而已,还有大部分的人是没有棉衣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他们也想过买些羊绒的,只是产羊之地基本都归北蛮那边管辖。从今年六七月份起,北蛮就不再对大昌出售羊绒羊皮了。用高价倒可以买到一些走私的,但数目也是不多。

    从头到尾,谢意馨都没说过让君南夕不去军营的话。她生气也只是气他这么大的事却没有提前和她说而已。因为她知道君南夕决定去做的事,必是他深思熟虑过的结果,不会轻易改变了。

    再者,正如他对静王所说的话,他姓君,该承担的责任,就不会逃避。

    人活于世,总有些事他们必须去面对的。

    这些谢意馨都明白,她不去阻止他,但他也没法阻止自己,哼!

    君南夕并不知道谢意馨此刻心中的想法,为自己逃过一劫而暗自庆幸呢。但他很快便尝到了被人先斩后奏的滋味,不过这是后话了。

    “今晚去见母妃,你与我一道去吗?”君南夕低头问。一想到今晚他母妃可能会流泪,他就头疼不已,却又不得不去。

    谢意馨摇头,“不了。”她去了肯定是被数落的,再说,离别在即,她婆婆一定有很多话和她丈夫说,她就不去了。她有别的事要做,她得回娘家一趟,找她祖父拿一些战场上可能用到的药。

    “我离开后,你常常进宫陪陪母妃吧。”

    “嗯。”谢意馨含糊地应下来。

98第九十七章

    出发前一晚,君南夕早早地就把十一扔给了周嬷嬷,然后淡定地将屋里的丫环都打发了出去,在丫环们意会的眼神中,抱着谢意馨就上了榻。

    被取笑了,谢意馨脸一热,恨恨地拧了一下他的腰。

    被拧了,君南夕仍然面不改色的,接下来自然是一夜缠绵。

    次日一早,谢意馨尚未睡醒,君南夕已经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去了耳房洗漱妥当,穿戴整齐之后,他盯着那些下人说了一句,“我不在家,你们要好好伺候王妃,知道吗?”

    “奴才/奴婢遵命。”

    君南夕这才满意了,最后看了帐子一眼,才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身姿毅然。

    帐子内,谢意馨睁着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然后才闭上眼。

    打仗总是让人恐慌的,而大昌也有许多年没打过仗了,需要给百姓们一点信心。所以出发前的一些仪式是要的,而且周昌帝亲自给他们送行了,还说几句话,鼓动军心。

    昨晚她已经说了,不喜离别的场面,就不去送他了。

    他也觉得今日围观的民众会很多,不去也好。

    所以粮草大军出发的今天,谢意馨没有去观看仪式。

    不过晋王府里有人去了,伺候谢意馨的丫环周翠正巧今日休息半天,就去了。她回来和春雪说起了当时的场景。

    “咱们王爷上马的英姿吸引了不少当天来围观的少女呢。”

    君南夕先前盅毒未好这时,为了提高体质,学了一些拳脚功夫,身体还算矫健。尽管腿脚有毛病,其实如果走路不快的话,看不出来的。

    “不少人都说咱们王妃有福气的。”

    “咱们王妃自然是有福之人。”春雪附和。

    “春雪姐,你不知道,他们说那个话时的样子,那叫一个酸啊,我给你学学啊。”周翠说完,就灵巧地学起舌来,“之前都以为她是个福薄的,才会被半强迫地嫁给晋王这个注定不长寿的皇子,哪知才过一年,人晋王就治好了病。虽然说腿脚还是有点毛病的,但晋王这般的人物,就算有点瑕疵,也属极品好不?再加上那点瑕疵,不细看又看不出来,晋王妃真是捡了大漏了。”

    “春雪姐,你说这些人酸不酸?当初王妃嫁过来时,他们说了多少风凉话,现在见人好了,又这么一副酸样子,啧啧。”

    谢意馨在屋里练字,隐隐绰绰地听着,不由得失笑。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下一刻会如何,真的很难预料。

    不因一时的顺遂而得意,也不因时乖运舛而失意,保持平常心即可。既然选择了,就努力地做到最好。谢意馨一向都是这么认为的,除了亲近之人,外人的想法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毕竟日子是自己过的,好与坏,只有自己清楚。

    “春雪,进来一下。”谢意馨略提高了声音。

    春雪闻言,放下手中的针线,进了书房,“主子,有什么事吩咐吗?”

    “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今天一早,我哥已经出发去霖城了,主子吩咐的事我已经转告他了,他说会办好的。”

    “嗯,那我抽个空进宫一趟。”谢意馨看着手中的字,觉得尚可,于是把它放到一边去了。

    她要离京的事一定要禀明周昌帝和她婆婆的,她打算先去她婆婆那,以她婆婆对君南夕的疼爱,想必不会阻止她前往霖城的,得到她婆婆的支持之后,她那皇帝公公问题就不大了。

    “主子,我们真要去霖城啊?”春雪有些迟疑地问。

    “是的。”霖城正是大昌与北蛮形成对峙的一个边城,霖城城墙坚固,地理位置也相对优势,易守难攻。上一世,这个城是守住的,一直没被北蛮攻下。

    这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霖城也一定不会失守。所以谢意馨前往霖城,确保安全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并不是任性妄为。

    其实,她一不会领兵,二不会打仗,去霖城,除了离君南夕近一点之外,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谢意馨有一种直觉,如果这次她不去霖城的话,一定会后悔终身的。

    这直觉比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她想忽视都难。所以霖城,她是一定要争取去的。

    稍晚,谢意馨进宫。

    她先前所料不错,对于她要出京前往霖城的想法,周昌帝和戚贵妃除了担忧她的安然之外,倒不曾反对什么。

    只是她想要带着十一一起去,就有点难度了。撇开十一的皇子身份不提,就他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去边城并不合适。

    只是如果将他留下,他势必得回到宫中,谁护着他?

    指望她婆婆?不实际。毕竟不是亲生的,没那么尽心是一定的。宫中多阴暗,万一钟粹宫被人钻了空子,十一有什么意外,她回来能责怪她婆婆不成?只是她已经提了一个要求了,再要求让十一跟着她去边城的话,就太得寸进尺了。

    就在谢意馨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小十一挣开她的手,来到周昌帝跟着,朝他跪了下去。

    因为住在晋王府时,谢意馨有请专门的嬷嬷教过小十一礼仪,所以他这礼行得很标准。

    “皇上,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小十一仰着小脑袋很认真地问。

    “什么事?”

    周昌帝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先前在宫中时,这个儿子有多怕他他是知道的。就是之前在庄子里见到时,还是怕得紧,现在竟然不怕他了?

    其实十一还是怕的,没看到他略微发抖的嘴唇么?只是这半年来所学的东西告诉他,遇到事时,害怕并不能解决事情。再者,他在冷宫三年的经历告诉他,他父皇不喜欢别人畏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所以尽管怕,他也逼着自己不抖。

    周昌帝这么一想,他细细得观察着这个老儿子来。这是第一次,自萧明丽被打入冷宫之后,他正视这个儿子。自然也看到了十一虽然害怕却很勇敢地正视自己的小样子。

    这个儿子,老五夫妇养得不错,周昌帝暗忖。

    “我想跟着皇嫂一起,她去哪我也去哪。”

    周昌帝看了谢意馨一眼,发现她也是满脸的意外,显然十一会这么做,不是她教的,这么小的人儿就懂拿主意了?

    周昌帝看向十一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你可知你皇嫂去的地方很危险,你跟着去,有可能也会丢掉小命的。”

    “我不怕,你让我去吧。”十一抿着嘴,倔强地说道,他不想回到冷宫一个人了。

    周昌帝思考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朕就答应你了。”

    先前谢意馨考虑到问题,周昌帝也考虑到了。留他在宫中,自己是能护他周全,可是,他为什么要护他周全?

    不是他冷血没有父爱,虽然这也是事实。而且自己都时日不多了,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周昌帝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顶多还有几年。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他这时护住了这个小儿子,他驾崩之后呢?

    倒不如让他跟他皇嫂出去,或许能闯出一条路来也未可知,其实周昌帝也很想看看这个儿子能成长到哪一步。

    两日后,谢意馨一行人出了京,十辆马车前后出了城门。

    有心人自然注意到了,当日,就有人上了折子说晋王妃私自出京。周昌帝一看,是礼部尚书祝文况上的折子,随手扔到一个角落,留中不发。

    这些人明明知道因为老五自动请缨的事,就算老五媳妇有什么,只要不是大错,他这当人家公爹的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且老五媳妇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京,其中意味着什么,这些人还会不知吗?

    还敢上这种折子,分明是想让他发怒,气死他!周昌帝阴暗了,明白这点后,他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生气。

    只是次日,又多了两位御使上折子提到这个问题。周昌帝的脸瞬间黑了,他知道这事是一个试探,不给个说法还是会继续搞这种小把戏的,于是让李德派人去把那几个人请到御书房。

    “这折子是你们上的?”周昌帝问。

    三人互相看了看,说道,“是的,皇上。”

    “祝文况,你昨天上了一道还不够,今天又来一道,什么意思?”

    祝文况说道,“皇上,历来武将的家眷不能离京,已经形成了定律了。按理说,王府的家眷是不能随意离京的,可是臣前天确实看到晋王妃带着一干下人离京了。臣上折子,就是怕皇上不知道啊。”

    “她离京,是朕允了的。”

    “皇上,这个不妥吧?万一,万一,要是晋王——”

    “万一什么?”周昌帝沉着声音问,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五刚走,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来给他上眼药了,真是够了。

    “万一晋王谋反的话,有晋王妃在,对他也是一个牵制啊。”

    “你是说晋王造反?”周昌帝咬着牙问。

    祝文况默认了。

    “你们好啊,真是好!老五刚押着粮草军资出发,你们就迫不及待来给他上眼药了,是嫌咱们大昌不够乱是不是?说,是谁派你来的?老三还是老四?或者是老大?”

    “皇上熄怒。”

    “熄怒?有你们这班‘好臣子’在,朕熄怒不了!”周昌帝看着这些人就来气,“这场仗能不能打胜还不知道,你们就开始计较起胜仗之后的事来了。”

    三人被骂个狗血淋头,其中祝文况为最。

    “而且,谋反?亏你说得出来!就算你祝文况全家人都谋反,老五也不会干这种事!”周昌帝这话讽刺意味甚浓,他信任君南夕,信任这个儿子。再者,退一步讲,如果这样的事发生了。如果他真是那种为了江山连父母都不顾的人,难道谢意馨一个女人,就能约束他了吗?

    “朕再一次告诉你们,晋王妃离京的事,是朕准了的。这样你们可以消停了吧?你们要是闲得发慌,就去给朕多倒腾一些粮草军资!别老想着整这个弄那个了。如果你们还有精力,就再去管管百姓们如今过冬的事,少死几个百姓就是你们天大的功劳和政绩了。”

    “现在给朕滚出去!”周昌帝是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祝文况等人走后,周昌帝仍觉得不能消气,整个人略显焦虑地走来走去,“这些人一个个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真是气死朕了。”

    “这皇位,只要老五想要,朕就能给!还用得着谋反?"周昌帝气呼呼地说道.

    听到此等机密,李德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就恨不得自己暂时性耳聋了。

    ******

    当日,御书房的对话传入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父皇真是太偏心了。”君景颐一掌拍在书桌上,恨恨地说道。

    做皇帝的人一向多疑,所以君南夕能得到他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真的是很让人嫉妒。而且周昌帝还爱屋及乌,连对谢意馨都比其他媳妇好上几分。

    如果君景颐知道祝文况走之后周昌帝在御书房自言自语的那番话,指不定能吐血。

    原来他们争来抢去的东西,不过是人家君南夕不要的货色。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应该没人在了吧?嘿嘿,我半夜来偷偷更新——

99第九十八章

    景王府大厅,君景颐与朱聪毓谈完公事之后,君景颐让下人沏了一壶好茶上来。

    连喝了两盏茶,人都放松了之后,君景颐才说道,“子恒,你什么时候去蒋家把我那小姨子接回去啊?”

    距离那日朱聪毓让蒋沁夏滚回娘家,已过了半月,现在已经传出一些闲话了,再这样僵着对蒋家对朱家都不好。

    再者,蒋家与朱家都是他景王一系的人,和他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闹下去,对他景王也没有好处。特别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

    闻言,朱聪毓缓缓垂下眼眸,这是蒋家的要求?

    但是,很快,朱聪毓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契机,一个向景王解释他与殷慈墨之间是清白的的契机。一则,朱聪毓也不愿意心中的人儿因他而受到猜忌。二则,也是想看看景王对此事的反应。

    虽然有时候解释就是掩饰,给人一种此地无银的感觉。但他们一直避而不谈这个问题,总让人感觉不那么踏实。而且景王对这件事的反应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又如何得知景王的反应呢?

    于是他说道,“其实臣早已有打算将她接回来,毕竟朱家没个女主人也不像话。只是她是个拎不清的,竟因那天的意外就说臣与殷侧妃有染。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臣敢对天起誓,臣与殷侧妃之间清清白白的!”

    “况且退一步说,即使有,作为妻子哪个不是一再帮忙遮掩的?她呢,怕这浑水搅不够似的四处加油添醋地宣扬,有她这么为□子的吗?”

    朱聪毓是越说越气愤,显然他对蒋沁夏的不满由来已久。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蒋沁夏流了孩子伤了身子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连原先仅剩下的一丁点愧疚已经消散无踪。现在他只觉得蒋沁夏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孩子,不把安国侯府败光才怪,没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见他如此激动,君景颐又动手给他添了茶,才说道,“子恒,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的为人如何,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如你所说,这本来就是件没影的事,我又怎么会相信?这也是我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心上的原因,因为我知道这不是真的。”

    朱聪毓从他说话开始,想起他说这番话的初衷,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了。整个人很认真地听着,眼睛也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听到此处,朱聪毓眼睛一闪,一直没表态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对这事信以为真,并且把此事暗藏于心底,只等日后清算了。

    朱聪毓的这个怀疑并没有坚持多久,到谈话最后,就被君景颐消除了。

    “而且——”君景颐放下手中的茶杯,轻敲了桌子一二,“这些流言蜚语或许就是别人的阴谋,意图分化咱们,子恒你放心,我看得清楚,不会上当的。”

    “还有我那小姨子,如今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个拎不清的,只是你也得体谅一下我的难处,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小姨子,还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一二。”

    朱聪毓整个人表现出来的是,似乎在景王的劝说安抚下,脸色渐渐的缓和了。其实朱聪毓是有些不自在的,这件事他本来就不占理,前面的理直气壮在景王的好言相劝之下,越发地显得心虚,不过他面上却丝毫不露。

    “唉,这件事臣也有错,如果当时多留几个人给她,就不会发生那件憾事了,如今臣也只是希望她能稍微替臣替朱家想一想,别再做出损已利人的事了。”

    君景颐点头,“这个自然,我会让王妃和她说说的。”

    “只是说起这个,我早就想说说你了。只是后来小姨子她落了身子,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就没说什么让你难受的话。现在我就得骂骂你,我知道你忠心,但你这事做得太欠妥当了。”

    “王爷教训得是。”朱聪毓乖乖认错。

    “那我小姨子?”君景颐问。

    朱聪毓意会,“那臣过两天去接她。”这回朱聪毓应得倒爽快,其实蒋沁夏走的时候带走了不少好东西,近来他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说完事情,朱聪毓在景王府中也呆了小半个下午了,君景颐端起茶来。

    端茶送客,朱聪毓明白的,于是看了看天色,说道,“王爷,天色也不早了,要是王爷没什么吩咐的话,臣就先家去了。”

    “嗯,你先家去吧,冯总管,替本王送送世子。”

    朱聪毓出了景王府的大门,一路上他步履轻快,神色轻松,想来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了。

    景王府内一处幽静雅致的院落里,殷慈墨刚给儿子喂完奶,哄睡了他,才得空问流雨,“今儿个,王爷在前面招待安国侯世子?”

    “是的。”流雨没什么精神地答道。前些日子她表哥蓟江老家的一个叔婆去世了,据说这个叔婆生前对表哥兄弟俩很好,她表哥带着表弟回去奔丧,而且和她说好了处理完叔婆的身后事之后便会赶回京城的。原本说好期间也要互通书信的,可是如今她都寄了两封信过去了,仍然没收到回信。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

    “说什么了?”殷慈墨问。

    流雨精神恍惚,殷慈墨又重复了一遍。

    流雨对上她略带不满的神色,有些回神了,“小江过来了,奴婢让他进来。”

    小江是她安排在君景颐身边伺候的人小厮。

    流雨说完,就挑着帘子出了门。看着她的背影,殷慈墨不由得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女孩子大了,心思就杂了。

    没一会,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进来了。

    听了那小厮的回禀之后,殷慈墨陷入了沉思。

    自那件事出了之后,君景颐的反应很正常,活脱脱一个初听到消息时隐有薄怒查清真相后不介怀的形象。可是,就是太正常了,连分寸都掌握得极好,不温不火,恰到好处。

    就是这么‘完美’的表现让她有种违和感,殷慈墨拿不准了。因为这样的表现,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一是,君景颐如他表现般,完全不在意这件事,这是最好的结果。

    另一种结果就是,那日在秦国公府上蒋沁夏的话还是让他有了想法。现在忍着,却不让他们知道,说明君景颐心底是很介意这件事的,并且心中已经有了认定,任何的解释都不能撼动半分了。

    殷慈墨神色凝重,如果是后一种,她该怎么办?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同于京城仍然平静的气氛,霖城这边,因战事紧张,已经戒严了,虽然没有限制出入,但安排了人员盘查。

    所以谢意馨他们带着大批物资抵达霖城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

    当晚,君南夕就带着一身的寒气来到谢意馨他们落脚的院子。

    门僮从门孔中看到身披天青色大氅贵气逼人的君南夕时,忙开了门,将君南夕及他的随从一行人迎了进来。

    另一人立即掉头去叫大管事去了,直呼有贵人到。

    秦青闻声赶来,,看到黑着脸的君南夕时,心中不是不忤的,“王爷,您来了。”王妃真是料事如神,她先前就说了,他们抵达的第一晚,必能见到他们王爷的,果真呢。

    “嗯。”君南夕没有好脸色。他已经连续两天没睡了,刚回到自己的帐里,就听到谢意馨来霖城的消息,只觉得心中又惊又怒,头痛得紧,然后二话不说地赶了过来。

    “你们王妃呢?”

    “王妃正在后院休息——”秦青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带路!”

    看来自家爷气得不轻啊,不知道王妃能不能扛住哇,秦青一边带路一边在心里嘀咕。

    院落是三进的,没多久便到了谢意馨落脚的正屋。

    谢意馨也是刚洗漱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正和小十一两人就着小点心喝着热呼呼的花茶。没办法,他们刚进来,晚饭还没准备好,离吃饭时间还要一会儿呢,孩子又不经饿,先吃点垫垫肚子。

    “你来了。”见到君南夕时,谢意馨丝毫不意外,笑意吟吟地迎了上去,给他解了大氅,然后将一杯热茶塞到他手里,“看你一身寒气的,来,先来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如同在府中般的相处让君南夕生不起气来,只能摇着头,“你啊。”

    君南夕此刻很能体会当初被人先斩后奏的滋味了。原本接到消息时他很是气急败坏的,此刻见到了人,情绪倒是缓和下来了。也不客气,接过她倒的茶喝了起来。

    谢意馨知道接下来的话并不适合小孩子听,于是就趁着他喝茶的空档让周嬷嬷进来把小十一领下去歇一会。

    没多久,君南夕就把手中的热茶喝完了,正着脸色问,“这里危险,你准备什么呆几天回去?”

    “答案你心中不是有数嘛,自然是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就什么时候走了。”

    “胡闹!”君南夕轻斥。

    谢意馨撅着嘴看向他,君南夕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别任性,这里的战事很吃紧,我也不一定滕得出手来照顾你。回去,别让我担心好吗?”

    谢意馨摇头,“不,我不走,这回不能听你的。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我出来的时候,父皇给了我几个人。”

    君南夕知道父皇手下有一批人身手都是极好的,不比军中最优秀的士兵差。

    “听话,你在这会影响我的,甚至拖累我!”君南夕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

    可谢意馨却笑了笑,说道,“你想把我气走,你以为这是为了我好,但真的是这样吗?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们角色互换,你会不会和我一样?”

    君南夕不语。

    “我们说过生同衿死同樽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想呆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说这话时,谢意馨握住了君南夕的手,“其实霖城和京城没有区别,你觉得如果这里守不住了,被北蛮人攻破了,即使是京城,也是不安全的。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良久,君南夕才看着谢意馨说道,“你说服我了,我只希望如果真有万一,你不要后悔。”

    谢意馨坚定地说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不会有万一的那天,也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十一快乐。

100第九十九章

    “爷,邓大将军派人来请您回去,说有紧急军情——”

    门外传来小卓子小心翼翼的声音。

    这声音打破了一室温馨。君南夕眼一黯,就连谢意馨也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边的战事那么吃紧。这才见面,就要分开了,她本来以为再不济两人也能一起用个晚膳的,看来是不行了。

    屋内蓦然的安静让小卓子的心一抖一抖的,暗地里不住地咒骂,该死的蛮子,难道就不能消停一会么?好在爷不是那等残暴昏庸之人,要不然,有他小卓子好果子吃。

    “我得走了。”君南夕看着谢意馨说道。

    很显然,谢意馨点头,“先等一会,我让周嬷嬷给你们拿点东西。”

    临走前,君南夕一把抱着谢意馨,头就压了下来。

    良久,君南夕才松开,手仍然占有性地搂着她纤若有度的腰肢。

    谢意馨眵开被情/欲薰染的水眸,双手仍然挂在君南夕的肩上,身体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小嘴微微张着喘气。

    看着她亲吻过后娇弱无力的样子以及鲜艳欲滴的唇,他心中又蠢蠢欲动了,只不过听到小卓子在门外踱步的声音,动作顿了顿,然后伸手给她整理衣裳。

    君南夕伸手摸摸她的脸,叮咛她,“既然决定留下了,那就好好保护自个儿,知道不?别让我担心。”

    谢意馨拉过他的手,蹭了蹭,“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我们先出去吧。”她也知道时间耽误不得。

    一会的功夫,所有随从的士兵都肃着脸集中到了一处。

    谢意馨让人给他们拿了一些糕点,又拿着油纸包了一大包肥瘦相间的腊肉,这些腊肉他们拿回去热热就能吃了,

    随着君南夕来的小将士兵们高兴地接过东西,他们跟着出来本来以为能稍微歇一会顺便蹭个晚饭的,哪料计划赶不上变化。若说他们心中不失望是假的,只是军务紧急,可不能拖,回去晚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晋王妃真是太上道了,捧着东西,小兵们心中忍不住欢呼。军中的饭菜虽然管饱,但少油水,这些肉够他们饱饱地打一顿牙祭了。

    看着这些小兵们高兴的样子,君南夕也勾起了唇角,朝谢意馨点过头之后,翻身上马离去,动作一气呵成。

    谢意馨看着一行人往军营处扬鞭而去,周嬷嬷说道,“王妃,王爷刚才那样的动作,真看不出来腿脚有毛病啊。”

    “想来是近来他上下马的次数多了,动作娴熟了,正所谓熟能生巧嘛。”

    好好休息了一晚,谢意馨他们就展开了在霖城的生活。

    一大早,周嬷嬷领着人在整理库房,谢意馨就端坐在书房里做着相应的规划,而十一也在另一张小矮桌上认真地练着字。

    谢意馨握着笔,陷入了沉思。要说上一世这场战争会持续这么久,原因很多。除去了殷慈墨他们与北蛮人唱双簧的原因,领兵打仗排兵布阵的事情她不会,但谢意馨能看得出来,有两个原因,对大昌的影响很大。

    一是大昌的战士在体质方面比不上北蛮是一点,但大昌也不是没有优势的,优势就是胜在人数众多。

    二嘛,自然就是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寒雪了。在缺乏御寒物资的情况下,这场寒雪让不少将士都冻死了,大昌的实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要想缩短这场战役的时间,从这两个原因入手,或许有点用,谢意馨暗忖。

    对于第一个原因谢意馨无能为力,体质并不是短时间就能提高的。但御寒物资,无非就是碳和棉衣,这个她倒是可以想办法的。棉她是没有了,但是她有碳啊。

    碳火方面,先前周昌帝与君南夕在预测到今年冬天会特别寒冷以及有可能会有战争的时候,就秘密分批地购进了一些碳。不过他们的动作也不敢太大,要不,难免会落入有心人眼中,让他们猜测到什么,到时做什么都碍手碍脚的,而且也担心北蛮人提前知道大昌这边早有防备的消息。再者,北蛮与大昌会开打的事也只是个猜测,他们也不敢囤积太多就是了。

    也是国库没银子闹的,猜测到要开战,许多军队的物资及装备都需要更换以及储备,这也是一个大头的支出,

    再加上他们虽然知道今年的冬天会冷,但也没有料到会这样冷。

    谢家跟在周昌帝屁股后面也购进了一批碳,也是分批购进的,大概有三四万斤左右。对于整个大昌来说,不算多,但当时两三个月就把江南的碳价猛的拉高了两成。于是他们也不敢再收购了。

    那批碳被放在了渠南那边,至今未动。

    关于那些碳的用处,在君南夕出发前的一晚,谢意馨趁着回娘家给他拿备用药时就和谢家众人商量过了。谢家也同意了将这批碳无偿捐给国家。

    有了这些碳,或许就能加速大昌的胜利减少将士们的损失。

    这件事是他们一致都同意了的,连一向和她不咋对付的二叔也难得的没有嘀咕什么,谢家人都很明白,不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单说一句皮之不存毛之蔫附就足够他们出点血了。

    国家安全了,他们这些世家才能安稳长久地享受祖辈的积累以及自己努力来的荣华富贵。况且这些碳不值什么钱,对这些守边的将士好点,那完全是应该的,毕竟人家是用命在保家卫国。

    其实谢意馨可以提前把那批碳运到霖城附近的,毕竟她是能肯定大昌与北蛮一定会开打的,

    但终究没有这样做,因为被人问起来时,她解释不清。

    毕竟人家会想,敢提前把碳拉到霖城来,就那么笃定北蛮必犯大昌?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动作能瞒过所有的人。

    碳的用途决定了,不过谢意馨也没急着让他们把碳运来,时机还没到。

    谢意馨计算过了,军营中的碳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

    她算过了,碳从渠南运到霖城,走水路的话,只要半个月就能到了。

    只要他们的碳在差不多的时间到就行。

    有些东西送得太早的话,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俗话说雪中送碳,那就是在下大雪人们急需碳时把碳送过来,才会得到他们实实在在的感激。

    如果是在没下大雪前或者人家不缺碳的时候送来,不过是得到一句不甚在意的谢谢。

    这种情况想想都觉得不值。

    不要说她矫情,谢意馨虽然愿意把这些碳无偿地送给军队,但这些碳是他们谢家用银子买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如今只是挑个时机罢了,又不是不送。

    计划完这事,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上一世,这场仗打得大昌百姓怨声载道,周昌帝差点就在百姓们的埋怨声中崩了。

    毕竟这场仗死了一大半的士兵,光这些死者的亲人就够怨气冲天的了。再加上大昌国库并不算丰厚,打仗期间收的税也重,让百姓们都有了一点逆反心理。而当时战事紧急,相应的安抚工作没有做到位。

    即使是后来的惨胜,大昌的民众也没有多大的欢喜,反而埋怨多一些。

    幸亏后来君景颐提出加大抚恤金和安葬费的给出数目,又拿出了棉花种子让这些士兵的家属们优先试种,大大地安抚了军队。再加上他献出的棉衣,救了无数将士性命的大功。

    这件事让一直在三皇子与四皇子间摇摆不定的周昌帝下了传位给君景颐的决心,

    现在想来,谢意馨都不得不佩服君景颐殷慈墨他们收买人心的能力。

    这一世,这场战争把君南夕扯了进来,谢意馨不乐意君南夕吃力还不讨好。

    她想了很久,隐约觉得民众心中会有怨气,都是因为消息闭塞造成的。

    除了官面上的捷报奏报,民众们都接收不到军中别的消息,将士们就连家书也回不了,百姓们对战事的参与感并不强。

    谢意馨秀眉微蹙,一边想一边敲着桌子,这样的情况该怎么解决?

    想来想去,还真被她想出一个法子来。

    那就是收集战士们在军营中战场上的一些事,编辑成故事,当然,收集到的资料会让军队的人过滤掉一些机密事件的,不让传不让写的就不传不写。然后传回京城,让说书的在京城的各大茶楼里演说。她觉得这样做的话,效果应该会不错。

    越想越觉得可行性很强,她决定了,先在京城试一试,如果行,各行省也可以试试,务必让大昌的百姓对这场战役都有一定的认识以及参与感。

    而故事中的主人公全部用化名,预防有人拿这事来抢功劳。而且样貌都用模糊的描述,不用特征太突出的词,以便民众有代入感,还有

    谢意馨一步步地计划着,不过这些事还得君南夕出面和邓大将军说了才行,君南夕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呢?

    嗯,霖城最缺的还是大夫,受伤的士兵很多。军中虽然有军医,但缺口还是很大。不知道孙仲明孙大夫他们人到哪了?

    因为谢意馨的关系,孙仲明、周通、葛发生几位大夫与谢家及晋王府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在来霖城之前,谢意馨在安排相关的事宜的时候,就问过他们是否愿意来霖城帮忙一二。

    他们答应会亲自领人过来,然后指点一二。

    谢家在渠南的医馆名声很好,加上这几位大夫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喜欢藏私的人。这一年,医馆培养了不少的备用大夫。

    谢意馨的打算,几位大夫都和手上的徒弟说了。本着自愿的原则,愿意来的欢迎,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所以至今谢意馨只知道他们启程了,却不知道能来多少大夫。

    “主子,你看看谁来了?”周嬷嬷的声音里难掩喜色。周嬷嬷是谢家的老人了,王妃和金家兄弟极亲近的事她是知道的。

    谢意馨转过头,只见金萧柯穿着一身玉涡色绣着暗纹的锦服,就站在不远处,抬头挺胸的,站得笔直。

    军中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地方,才经过半年的摔打,金萧柯原先胖呼呼的样子不见了,整个人也抽高了。虽然面容稚嫩,但眼神已经变得锐利,整个人也变得沉稳坚毅起来。

    “表弟,你来了,周嬷嬷,快上茶!”谢意馨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招呼着金萧柯坐下。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知道这里危险么?别人躲还来不及,偏你要往这里钻,我看你真是越长越没脑子了。”金萧柯一脱了帽子,张嘴就开始训人。

    死孩子,半年不见,一张嘴就训人,一点也不尊老!什么沉稳坚毅,一张嘴,全露馅了,整一个嘴毒的小子。谢意馨嘀咕,“这事你表姐夫同意了的。”

    “你要是听弟弟我的,那就给我回去,现在,立即!”金萧柯板着脸说。

    谢意馨摇摇头,把他爱吃的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

    金萧柯闷不吭声了,他知道他们家的人是多固执的,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好了,你也别担心了,你们都在这,我呆这里不好吗?”见他的茶水喝了一半了,谢意馨又给他添上。

    “那不一样。”金萧柯闷闷地说。

    没过一会,周嬷嬷就来请他们去用膳了,有了第一天君南夕回来连晚饭都没时间用的教训,周嬷嬷刚才是一见到人就赶忙去了厨房吩咐他们做午膳了。

    饭菜不多,就三个菜一个汤,所以很快。

    “多吃点,你看你来这里才半年就瘦了那么多。”上了饭桌,谢意馨拿起专门的筷子,给他布了几箸菜,才坐回原来的位子。

    金萧柯嗯了一声之后,埋头苦吃。吃了一碗饭之后,他看着眼前的三菜一汤,又抬头看了对面的表姐一眼,只见她慢斯条理的用着饭,用得很香的样子。蓦地,金萧柯有一丝丝心疼。

    霖城的吃穿用度是比不上京城的,在这里,有些东西就是你有钱也买不到。这么简单的菜,在京城的话,恐怕表姐身边的周嬷嬷用膳的规格都要超出这个了吧?

    这么一想,他的脸绷得更紧了。

    “怎么不吃了?菜不合胃口?”谢意馨问。

    “没有,饭菜很合口。”金萧柯摇头,

    两人很快就吃完饭,金萧柯是在军队养成了快速进食的习惯,而谢意馨是不太饿,只吃了一碗就饱了,然后两人移驾到偏厅。

    “对了,你在营中能经常见到你表姐夫吗?”谢意馨问。

    “不常见到。”表姐夫是属于总营区那边的,而他隶属霖城原属军,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军队是从别处调过来的。他见到表姐夫的机会并不多。

    闻言,谢意馨略感失望。她来这里已经快有好些天了,他们也仅仅见过一面而已。

    不过就算是这样,谢意馨只要想到离君南夕很近,就觉得安心。

    偶尔望向军营的那一片地,知道他安然地呆在那里,即使看不到人,她就安心就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的断更,我很抱歉,本文已进入收尾阶段,昨晚因为电脑的风扇坏了,我又失眠,然后躺在床上想了一晚的情节,后面的情节我已经理顺了,接下来几天估计都不会断更了。

101第一百章

    接下来的日子,谢意馨忙碌了起来。

    晋王妃到霖城的事虽然没有声张,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不,等他们休息了两日后,好些帖子到了。

    谢意馨让周嬷嬷把帖子拿来,然后一张张剔除,剩下的,就是她需要见的。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人中该见的人她得见一下,该给的面子是要给的。况且多认识一些人没坏处,毕竟有些事光靠她一个人办也办不了。

    日子就在忙碌中过去了,两日后,谢意馨见到了君南夕,把好先前的打算和他说了。君南夕听后,同意回军营后和邓大将军商量一下再告诉她结果。

    不过谢意馨觉得问题不大,他们这是免费帮他们军队经营名声呢。只要他脑子不犯轴,都知道这对他麾下的军队来说是件好事。况且材料方面又由他们把持着,能对外才传回京城,如果波及到军中私秘的,一律销毁,没什么风险。

    不出两日,君南夕果然传来了好消息,说邓大将军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并且说了,相关材料他们会帮忙收集和整理,然后交到她手上,后续的事情就归谢意馨了。

    谢意馨这边自然是没问题的。

    ******

    “主子,咱们那天救的人前些日子醒过来了,如今已经能下床了,想过来和您道个谢。”周嬷嬷走进屋,笑着说道。

    在来霖城的路上,他们救了一个身体多处灼伤且昏迷的人,不过到了霖城之后,他们把人交给了春景,那人不曾与他们同住在一处。

    谢意馨抬头,脸上带着意外,显然是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哦,伤都好了?”

    “好了,都能下床走慢慢走几步路了。当时他醒过来时就想过来和主子道个谢的,只是主子忙,没让。”

    “嗯,既然好了,就给他些银子,打发他走吧。”谢意馨不甚在意地说,救人只是举手之劳,她也不打算挟恩求报什么的,况且那人应该也没什么可图的。

    周嬷嬷忙笑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可那人想留下来帮我们做活,说只要赏口饭吃有个窝住就行。”

    “嬷嬷,咱们不缺人吧?”况且霖城此时不是个适合百姓安家乐业的地方。

    周嬷嬷明白了,“那奴婢这就去打发他走。”

    没多久,周嬷嬷就一脸为难的回来了。

    “怎么?”

    “那人不肯走。”

    谢意馨眉一蹙,难道这人要赖上自己?

    “他想见见主子,和您当面道个谢。”周嬷嬷说道。

    “你和他说,这些虚礼就不必了,让他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是,奴婢这就去说。可他说如果王妃不肯见他,就让他在门口道个谢也成。”

    听到后面,谢意馨才知道自己把人想歪了,人家只是有些固执而已,或许是出于有点小羞愧的心理,她说道,“罢了,让他过来吧。”

    周嬷嬷见谢意馨答应了,也是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好了,主子,你不知道,那人也是个可怜的,家中老父老母早就过世了,唯一的姐姐嫁人十几年了,也不咋搭理这个弟弟。那天我们碰到他时,他身上的伤是大火烧出来的,他的族人也不管他,就把他丢到村外,任他自生自灭,想想都让人心寒啊。”

    周嬷嬷一边给谢意馨添茶水一边唠叨着这些事,添完后,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才走出去。

    谢意馨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无比庆幸今天的决定,要不然,这么一个人才都让她错过了,而且没有他在的话,还会发生一些不可弥补的憾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草民杜渐生谢过王妃的救命之恩。”门外响起一道男声。

    “嗯。”谢意馨在想事情,反应慢了一拍,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等那句话过脑的时候,她蓦地坐了起来,“你说你叫杜渐生?家住下河湾的杜渐生?”

    电光石影之间,她想起了救他那日他身上的伤。他身上的伤不止是火烧伤的,还有一些是被炸伤的。现在想来,难怪她当时看了两眼,觉得那么怪呢。

    当时没看出来,是因为她是女人,不可以老盯着陌生男人的身体看,这样显得太轻浮了。直至听到他的名字,那日救人时被忽略的细节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王妃认识草民?”杜渐生的声音略带疑惑,他虽然为人有些迟钝,但谢意馨的异样他还是感觉到了。

    认识,怎么不认识?!

    上一世的他可是殷慈墨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负责炸药炮火的研究,深受殷慈墨重视。正是因为他,大昌在多次的战役中都取得了胜利,国运日渐昌隆。

    关于他的生平,谢意馨也有所了解。

    杜渐生家是手艺人,世代都是做兹花的。

    家里有着手艺,按理说,只要杜渐生安安稳稳的做着营生,以后的日子不说十分富足,但温饱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他偏不,成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捯饬着啥。

    用现在的话来说,杜渐生就是个不安分的,特别是他父母去了之后,他就更加神神叨叨了,屯子里的人只知道他家的茅房已经失火。

    就是在杜渐生父母死后不久,他就被殷慈墨找到,然后失踪了,等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个名声大噪的小将军了。

    此刻,谢意馨没想到自己这么随手一救,就给自己划拉到了这么一个宝贝。

    如今的谢意馨有种被宝贝砸到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改变了殷谢两家命运的原因。

    其实谢意馨这个想法是对的,如果殷家未灭,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发展。下河弯的里正夫人与殷家的一个媳妇儿有点亲戚关系,和她透露过不屯子里的事。那个媳妇儿为讨好殷慈墨,便把杜渐生家的事拿出来说嘴凑趣,这才让殷慈墨注意到了杜渐生此人,进而将他揽入麾下。这件事情正是发生在这一年年末。

    只是殷家被灭了,自然就没了那个媳妇儿,殷慈墨也无从得知杜渐生这号人物,于是便有了杜渐生第四回让房子着火的事。

    而且冬天风大,大火被风一吹,很容易蔓延,他家房子着火时,一眨眼的功夫就连累了旁边的邻居,还伤了一个孩子。之后,他才会被屯子里的乡亲无情的抛弃。

    杜渐生也没料到会这样,他也很内疚。

    “王妃是否见过草民?”谢意馨的反应太奇怪了,杜渐生不由得又问一遍。

    谢意馨平复了一下心情,含混地说解释,“我娘家那边有个婶子,在你们屯里有个亲戚,听说过你的事。”

    “哦。”杜渐生的声音有些萎靡,他家除了他的混账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别人注意到的?

    “听周嬷嬷说,你的双亲已逝,可有何打算?”谢意馨问。

    杜渐生苦笑,“草民暂无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再不济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上一两块地,务农了此残生了。”

    谢意馨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听说杜先生祖上是做兹花的,有这手艺,杜先生生活不成问题了吧?”

    杜渐生苦笑,“草民已不打算碰这个了。”声音里难掩萧索。

    谢意馨皱眉,她还指望他把炸药给她研制出来呢,他怎么可以不碰老祖宗传下的手艺了呢。

    上一世,炸药是在君景颐登基后两年才研制出来的,用于大昌与硫球之战,并且大昌一战成名,弘扬国威。殷慈墨也是因此成为后宫中隐形的第三方势力。

    只是关于炸药炮火都是严格保密的,配方用料什么的,少有人知道。

    她要的也不多,她只是希望有了杜渐生的帮忙,与北蛮的这场仗能减少伤亡而已。

    不过具体的事情还得想想,怎么和君南夕说。这个且放一边,“如果杜先生不怕的话,就留在霖城如何?”

    “一切听从王妃的吩咐,草民的命是王妃救的,如果没有王妃遇过并且动了恻隐之心,草民怕早就不在了。”杜渐生很明白,以他当时的伤,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恐怕熬不过三天。

    “那杜先生可愿意去军中做事?”

    杜渐生有些为难地说道,“不知草民去到军中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事大了,谢意馨暗忖。

    “倒不是草民怕死,而是草民的身体就和书生一般,虽然没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地步,却也差不多。草民怕进了军中连累人。”杜渐生的声音里带了点难为情以及羞愧,惶恐害怕倒没有。

    谢意馨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杜渐生的身体差,在上一世她也有所耳闻。

    “放心,我既然敢安排就一定是你能胜任的。不过此事不急,我还得问过晋王才能确定。你这两日且四处走走逛逛吧。”走得多了逛得多了,见到的就多了,面对着受苦的大昌子民,你还能忍着不动脑子么。

    “但凭王妃吩咐。”

    ******

    周昌帝对战事的进展很是关注,所以对于军中物资的消耗他心中也有点数。对于邓大将军来信所说的‘筹集物资与北蛮长期抗争的事’,他是极赞同的。

    大昌将士的体质不如北蛮,硬碰硬只会让北蛮占便宜,只能迂回着来了,只是这样太消耗物资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实北蛮比他们大昌更想速战速决,因为比起后备物资,北蛮不如大昌多矣,心急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拼命地想开一道口子,得已进入大昌的话,补给什么的都能接上了。

    偏偏他们大昌就不如他的意!

    计划是正确的,只是物资方面,就让周昌帝发愁了。

    可是,没几天,他就得到一个好消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原来,那些关于士兵的小故事谢意馨让人快马加鞭弄到谢家,顺便附带了一封书信,是给老爷子的。

    谢老爷子看了信之后,眼睛一亮,让谢昌延放下手中的事,专心完成这事。

    这些故事都是很粗糙的,必须再经过整理润色才能用。

    霖城多武将,谢意馨手上也没有多少文人可用。

    这些问题到了京城,就完全不成问题了。谢老爷子本来就居于文人之首,与谢家交好以及受过谢家恩惠的文人多得数不过来。

    要武将没有,文人那是一抓一大把。

    事情进展很快,这些小故事经过专门人士的润色修饰之后,一个个都成了脍炙人口的感人故事。

    试说点就设在京城里谢家经营的茶楼里,谢昌延特意请来了京城最好的说书人。

    第一天在京城的茶楼开讲之后,效果那叫一个好,百姓们都极爱听。

    茶楼几乎是场场暴满,茶楼掌柜的都快笑不拢嘴了。

    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这些小故事感动着无数的老大妈老大爷,同时也激励了无数的青少年,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赤膊上阵与北蛮人大干一场。小姐夫人们不容易出门的,却也让家中的小厮去听了,回来学给她们听。

    不仅如此,这一场场精彩的说书,同时也为谢家赚进了无数的银钱。

    谢家更是在捐赠风潮开启之前,就上奏周昌帝,谢家愿意无偿捐出四万斤碳火,喜得周昌帝差点就从龙椅下来扶谢老爷子了。

    而让谢意馨意想不到的是,等这场仗胜利之后,霖城的士兵回家说亲时,都异常地顺利,甚至有些都是女方派人上门探的口风。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轮的说书,相当于一场民智的开启的,影响是深远的,也是显然易见的。

    原来说为了支援霖城的战事,朝庭要征税;而在此之前去年创立的救援基金会动员百姓们捐东西时,一个个都不乐意,推三阻四的。

    听了几场故事之后,大家都松口了。都是有儿有女的人,有些儿子还在边城效力,听着故事中对他们所有点滴的描述,说不感动是假的。

    于是,他们有钱的捐点钱,没钱的或捐点衣物碳火什么的,再不济也捐两捆柴。

    别瞧不起捐柴的,都是百姓们的心意,而且这些粮食和柴碳才是军中目前最需要的东西,现在四处都是大雪,碳火奇缺,就算他们不计代价想烧山取些碳火,都点不着,火烧不起来。

    有时路上还有一些奇景,就是半大的小子们催着老子老娘去捐物的。

    周昌帝知道这个情况大喜,却也明白,百姓们都不容易,有些东西真是从他们的嘴里抠出来捐的。

    之后,周昌帝思考了一晚,召集了大臣,商议出了一个条例。

    这个条例就是捐物资的百姓们,朝庭会对所捐的物资着重进行登记及估价,并且发放一张凭证,来年百姓们可凭借凭证减免一些税务。

    此条例一出,百姓们都感动了,国家此刻危难,还惦记着不占百姓的便宜,这么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国家是再好也没有了。他们不敢想象,如果大昌败了,国家被北蛮攻破之后,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特别是一些家中有老人的,曾经经历过朝代更迭的,更是把前朝的一些事拿出来讲给这些年轻人听,于是百姓们越发地坚定了要与国家一起共渡难关的决心。

    ******

    “谢家这回脑子倒转得快。”殷慈墨抱着孩子,看着楼下的人,语气淡然地说道。她现在才知道,古人的智慧不可小窥。

    “是啊,这招使得漂亮。老五与父皇,真是默契。”旁边的君景颐应道,说这句时,君景颐的眼神是晦暗不明的。

    老五不能继承皇位,却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真是让人不快啊。看来,有些事该开始了,先收拾掉眼前碍眼的人先!

    殷慈墨也笑了,笑得意味不明。看着楼下的百姓,殷慈墨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原先是想等情况再恶劣一些时再动手的,只是此刻她可以预测,如果她再不动手,怕是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时,他们夫妻俩人,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写到一百章了,不容易啊,撒花

102第一百零一章

    这日,霖城的同知夫人过寿,给她也下了帖子。谢意馨赏脸,去了。

    晌午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走走,便打发抬轿的人回去了,带着几个下人慢慢地走回去。因为不远,春雪也没反对。

    咦?走在前面的谢意馨突然顿住了脚步,头扭了一下,朝着她刚才眼角扫到的地方看了过去,怎么没有?

    “主子,怎么了?”春雪问。

    “没什么。”谢意馨皱着眉摇了摇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只是她再细看的时候,人影都没有了,难道是眼花了?

    “走吧,咱们回去。”

    冬天的日子过得极快,几乎起床不久,然后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在谢意馨的预计中,孙仲明与周通带着三四十人长途拔涉到了。

    见到那么多人,谢意馨都吃了一惊,她本来以为能来十几个人都算多的。

    后来是孙仲明笑呵呵地告诉她,一开始出发时,他们这队伍只有不到十人。

    队伍能壮大起来,都是那些小故事的功劳,这些感人的小故事激励了无数的热血青年。

    那会他们在驿站落脚,得知他们一行人是前往霖城救治士兵的时候,许多半大的孩子包袱款款地追着他们来。不过除了会些医术的,其他人都被他们劝了回去了。

    这些都是谢意馨先前没料到的,她之前只想着让百姓们对霖城的一些情况有所了解,多体谅一下边城的难处。

    不过这样也不错,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谢意馨也就丢开手了,接着就是将这些人安顿好,并且让他们尽快地开始干活。

    不到两日,守着军营的士兵发现不远处支起了一个很大的摊子,貌似是给人抓药看病的,每天都有不老少的百姓们排着队等着。

    守门的士兵是个机灵的,立即把这消息上报了。

    一番明察暗访,确定了孙仲明这些人与晋王妃渊源颇深并且没什么问题后,军中的人就没有管他们了。

    直至有一日伤员很多,所有的军医都顾不过来的时候,军中的人想起了孙仲明他们,于是就抬了一些伤员过去让他们搭把手,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帮上忙了。

    此后,孙仲明他们就成了军营外一个特殊的存在,隐隐的受到了士兵们的保护。

    对于这些,君南夕虽然一直忙碌,但心里有数的。

    在谢意馨的期盼下,夫妻两人再次见面了。

    君南夕是深夜出营的,当时她都准备睡了。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忙起来给他张罗吃食和热水。

    这一晚,许久不见的夫妻两人自有一番缠绵。两人颠鸾倒凤,直至深夜。

    事后,谢意馨窝在他温暖的怀中,和他说起了杜渐生的事,旁的她也没多说,只让君南夕安排个闲差,如果杜渐生有什么要求或者要什么奇怪的东西的话,都满足他。说完之后,谢意馨有些忐忑地看仰头看他。

    君南夕应了下来,也没多问什么。反倒让谢意馨偷偷松了口气,因为他真问起来,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不想骗他。

    谢意馨埋首君南夕怀中,暗下决定,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关于重生的事,她会找个机会和他说的。现在,睡觉吧。

    ******

    京城这边,周昌帝的病虽然没有太好,但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让不少人松了口气放心的同时,也让不少人焦急不已。

    君景颐和君沂钰就属于后者,尽管面上也是一副庆幸父皇无恙的模样,但心中,兄弟俩人说不失望是假的。

    这段时间,皇位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块要掉不掉的肥肉。

    他们就如同两只馋了很久的狗,亦步亦趋地跟着。就算别的地方有诱惑,他们都忍着不去。

    可惜,他们跟了那么久,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块要掉不掉的肉竟然被他们父皇越拿越稳了。他们没有情绪外露都多亏了一向强悍的自制力。

    霖城虽然还没有大好消息传来,但君南夕去了之后经营到如今这种局面,他们父皇暗地里没少夸。这样的对比,带给他们的煎熬也是很大的。

    这日,宁王君沂钰来给他母妃请安后,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心腹也派去守住门口了,一个不剩在跟前。

    淑妃有些疑惑地看着儿子,他这是——

    “母妃,我想”君沂钰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后面的词除了淑妃,几不可闻。

    淑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君沂钰说完之后,她担忧地开口,“儿呀,咱可不能这么干,咱们要是出手,那就是输了。你父皇要是知道,那皇位绝对是与咱无缘了的。”

    淑妃还有一句没说的是,大概还会性命不保,她是极不赞成那么冒险的做法。

    “母妃,儿子才没那么傻。”随即,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之所心会有这么个想法,是因为儿子发现老三他”

    说这话时,君沂钰的表情带着微微的得意。三皇兄做得再隐秘,还不是被他发现了。

    “不可能吧,老三竟然那么胆大包天!”淑妃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老三竟然敢在他父皇的药里动手脚。

    “如果不是他先出手了,儿子是绝对不会动的。现在咱们只需要借着他的手,把药量加重,神不知鬼不觉的,即使被发现,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君沂钰志得意满地说道。

    见他母妃还是一副不安的样子,君沂钰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母妃经过上回被降妃位的事之后,真是越来越胆小了,“母妃,富足险中求。难得那人露了那么大的破绽给咱们,咱们不利用,就太亏了。”

    君沂钰的声音难掩兴奋,淑妃终归觉得不妥。这些年她隐隐看明白了,周昌帝能在儿子幼小的时候护着他们长大,驾崩之前,他一定会安排好相应的事宜,保住这些儿子的性命。十全十美的安排不敢想,但性命应该是无忧的,前提是儿子不犯浑。

    况且景王与儿子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两人互有胜负。但她知道,其实是景王略占上风的。这样的人会轻易暴露出破绽来给老四逮着?

    君沂钰倒觉得这很正常,别说连他都起过那样的心思,老三一向都比他狠,这回比他先下手,没什么奇怪的。

    淑妃求稳,她是没办法理解皇位对这些皇子的吸引力的,以及身为皇子,骨子里那种天生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的热爱。虽然她一再相劝,就看君沂钰听不听得进去了。

    *******

    君景颐走到宫中,突然从拐角处快步走出来一个人,问礼后擦身而过时,快速地朝他手心塞了一团纸。

    君景颐不动声色地收紧,等到一个人时,他才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爷,鱼儿已经上钩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老四,和我斗,你还嫩了点。

    *******

    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特别是今年,仿佛冷到了骨子里,呼出的热气眨眼间就变成了雾变成了冰。即使是呆在军帐中,温度也不比外面高多少。

    位于大昌东北部的霖城,无数的将士扎营于此。

    每日,都有最少几人被冻死在夜里,清晨的时候由巡逻的人抬出军营,悄悄地埋了。

    有时看到同一个帐蓬里的战友被抬走,其他人也没有多少表情,脸部麻木而僵硬,因为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多了,他们就麻木了。

    气氛压抑而沉重,众人的情绪似乎随时都有暴发的可能。

    只是军中的人不知道,北蛮来势凶凶,大昌作为被动防御的一方,现在的情况比上一世好太多了。上一世,一晚死十几个人都是少的。

    “妈了个巴子,老子不干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把扯过头上的帽子扔在地上,还不解气地在上面踩了几下,“老子得去问问为什么要厚此薄彼,不给老子发暖和的棉被!”

    另一个叫罗正清的汉子也附和道,“对,要去问问。他娘的,老子在这边关拼死拼活,连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那帮狗娘养的就成天高床暖被,吃香的喝辣的,甚至连家中的娘们都带来了。没天理了!”

    “志哥,你说的是咋回事?”这是不明事由的人。

    曹志杰,也就是那个四十出头的汉子,他也是外来军滇军的一个小军官。

    营账内,有些老兵不为所动,瞟了他一眼,说道,“你喳呼啥,同人不同命!你要是投胎时托生到贵人的肚子里,都仗都不用来打。”

    “老沈,你这话就不对了,就算咱命不好要来打仗,也得给吃饱穿暖吧?这回咱们一起去问问,该咱们的东西可不能被霖城军给昧了。”

    军中男儿多血性,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他们很快就沸腾了。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往总营区去了,见到的士兵难免会问怎么回事。得到答案的人也不愤地跟上去了,一路上,队伍是越来越大。

    “金校尉,不好了,那边的人闹起来了。”

    金萧柯正在帐内整理兵器,一个小兵嘴里嚷嚷着话就冲了进来。

    金萧柯如今是个昭信校尉了,昭信校尉虽然只是个正六品的武官,但相对来说,也算是升得快了。要知道半年前金萧柯进军营时可是以白丁的身份进来的,而且此次战事如果大捷,还会论功行赏,职位还要再升的,前提是不犯大错。

    “怎么回事?”金萧柯忙问。他以为是两边的人又打起来了,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如今的霖城,驻扎着两支不同属地的军队,一支是金萧柯所在的原属军,另一支就是从外面调来的,叫滇军。两支陌生的军队一起作战,一些小摩擦小矛盾是有的。小兵口中说的那边的人,正是滇军的人。

    小兵把刚打听到的消息说了,金萧柯听着就不对了。

    这些日子,军营中就一直在暗暗流传晋王妃尾随晋王来了霖城一事。话也传得很难听,什么谢家养女不教!晋王妃离不开男人这些混账话他没少听。

    金萧柯也是暗暗着急,无缘无故地被提及,准没好事,可是又不能强制勒令他们不许谈论此事,只能静观其变,心中希望只要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去看看。”金萧柯说着就走出帐蓬,想了想,直接去了他的上级于正于参将那里。

    没一会,两人出来了,两人步子走得快,正好截在他们前面,见到这些人一脸激动的样子,于正不由得肃着眉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罗正清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

    “回于参将、金校尉,我们不干什么,就想心中不愤,讨个说法而已。”曹志杰梗着脖子说道。

    于正板着脸,“你们想要什么说法?有那么多闲心瞎整就去校场上练练,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小命!”

    曹志杰也是气急了,“我们就想问问晋王和邓大将军,我们知道现在有一种棉衣又轻又保暖,为什么不多发一些这样的棉衣下来。”

    “这些是你们该过问的吗?”于正不悦了。

    “是,我们是不该过问,可你们也不能太偏心了啊,把好东西都给了原霖城军,我们滇军就合该用差的?于参将,你也得想想我们滇军啊。每天一早,就看到那么多兄弟死去,我们看着难受。咱们的兄弟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因缺衣少食而死,你让我们怎么能没有情绪!”

    君南夕没想到刚回到营中就遇到一波闹事的士兵,身边的人正欲上前喝止,被他抬手制止了,一行人就站在拐角处听着。

    于正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我们都会处理。别忘了你们是军人,军人的责任就是打仗!不是朝堂上的政客!成天计较这计较那的。现在立即给我滚回营帐里,要不然,闹事者,扰乱军心者,一律军法处置!”

    俗话说,不患寡,患不均。正是考虑到这点,他们发棉服时,都是公平公正的。却不料就是这样还被人怀疑偏心。

    于正说完,那些人还是不为所动。

    “怎么,我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是不是?”

    “参将,我们来闹,就是想你们给我们滇军多发一些保暖的棉衣,你做为整个军营的参军,可不能这么偏心。”

    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每日的碳火也是有定数的,他们这么做也是想多点活命的保障而已。

    “棉衣被服碳火乃至粮食的发放,都是有标准的,公平的,而且你们说的那种棉服已经发放完了,没有了。”

    看于正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曹志杰无措了,跟来的人有些也打退堂鼓了。

    “我们不信!”罗正清适时地说了一句。

    闻言,君南夕眼睛微眯,这个罗正清,有点问题。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军中男儿多血性,而且也死认理,只有拿事事实来让他们服了,剩下的事就好说了。

    他们先前还烦恼着怎么解决两支军队不睦的事,这次正好一起解决了。

    “你们是觉得我们上面的人偏心,慢待了你们这些滇区的士兵是吧?”君南夕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那些来闹事的说了一个是字,却少了那么点理直气壮的气势。

    “好,李江,带他们去甲区看看,我们上面的安排有没有偏心!”君南夕说道。

    那个叫李江的小士兵答了一个是字,然后睨了这帮闹事的人一眼,道,“请跟我来!”

    看完十几个帐蓬出来,这些闹事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不少人都是神色复杂的样子。事实胜于雄辨,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些帐蓬说实话,有些帐蓬甚至是漏风的,还不如他们的呢。碳盆里的碳也不多,曹志杰注意到有些碳盆是熄了的,而整个帐的人都在做着运动,或者踢腿或者跑步什么的,用以热身。

    那些穿在霖城军身上的棉衣他们也看过甚至摸过,一个帐子十五个人,能有两件那种棉衣就算不错了,比例和他们滇军的差不多甚至不如。

    上头的人待他们都是一样的,没有偏心谁。如果是一个帐蓬如此还能说是个别,但十几个,个个如此,那就是事实了,况且进哪个帐蓬都是他们自己随意挑的,作不了假。

    这些人中,又以曹志杰最难受。事情都是他挑起的,被参观的霖城军都用不屑的眼神斜睨他们,这滋味不好受哇。

    参观完十几个帐蓬,李江把他们又领回原来的地方,于正的训话开始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些棉服,是我们大昌这两年新找到的种子种下的新品种。虽然经过两年种植,但收获也不多。这些棉服,连皇上都没留下哪怕一件,全部都送来了。你们不寻思着如何杀敌保住性命,老琢磨着谁东西分得多谁分得少了,有意思吗?想想今日的所作所为吧,就算是家中的父母得知,也会为你们感到羞愧的。”

    于正训得这些人一个个低下头。

    “棉衣这件事情是我们猜测错了,那晋王妃来到霖城的事怎么说?”罗正清站在人群中,趁乱嚷了一句。

    他语音未落,君南夕犀利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金萧柯的动作也不慢。

    罗正清以为君南夕找不到他的,可惜周边的人都自觉地远步他一步,他的周遭就空出来了,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

    “怎么,晋王妃到哪还需要你点头不成?你是霖城的主子吗?”金萧柯讽刺地问。

    “我们就是不服,晋王平时吃好用好的就罢了,谁让人家是王爷是钦差呢。只不过这个时候都打仗了,还带着晋王妃来,真是不像话!此时是打仗期间,晋王难道不该与我们同甘共苦么?”

    “你口中所谓的同甘共苦就是和你们一样,吃住都在营中,无事不出营么?你们也都这么认为的?”君南夕问。

    “难道不是吗?”罗正清反问。

    其他人有些人点头,有些人摇头,更多的是迟疑。

    “那你待如何?”

    “自然是晋王妃回京,做好表率,一个女人家家的,别在这扰乱军心了。”

    “我看扰乱军心的人是你才对吧,晋王虽然出营了,但出营也是为了正经事,虽然也的确见到了晋王妃,那只是顺便的而已。”君南夕身边的人忍不住回道。

    “你是晋王的人,当然帮他说话了。”

    “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么?你有何权力这样要求?她来了,要你们特殊保护了吗?霖城没有不允许人出入,除去她晋王妃的身份,她还是一个大昌的子民,别人能来这里,她自然也能来。你们就当她是一个大昌的普通的百姓就行了。”

    “你知道你们烧的那些碳是谁给你们弄来的吗?还有你们受伤要用到的一些草药。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大营门外的那几十个大夫吧,知道是谁弄来的么?”君南夕慢条斯理地反问。

    说起大营门外有几十个大夫的事,他们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而且营中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去那治过伤医过病。他们都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是晋王妃弄来的。

    君南夕说这些并不是想替她邀功什么的,只是有些事,他不想她委屈。“知道吗?就连你们一直稀罕的又轻又暖的棉衣,都是她先发现的棉花。她来这里,碍着谁了吗?”

    确实,人家要来,又不用从他们营中抽人保护,碍着谁了?相反,人家还给他们带来了那么多的好处。

    “本王知道,你们也是被这恶劣的环境所逼,才会产生迁怒。但是,我们的敌人,是晋王妃吗,是霖城军吗?不是!”

    “我们的敌人是谁,是谁在斩断我们的希望?是北蛮人!知道吗?本来只要两三年,咱们大昌的棉花就能大片地繁殖了,不过五年,只要肯努力,人人都能穿上棉衣,冬天不再挨受冻的。”

    “只是这一切,都被北蛮人破坏了。要不是他们狼子野心,想要攻打我们大昌,我们就完全有机会吃饱穿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冰天雪地里为自己为家人为国家厮杀着。记住了,我们的敌人是北蛮人!”

    “北蛮人!北蛮人!”所有的士兵们吼叫着,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罗正清眼中闪过一抹惊异,明白事已不可为,悄悄地后退了。

    等所有人的情绪平稳了一些后,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家书到!念到名字的,上前来拿家书。”

    这无疑是一个惊喜,所有人都愣住了。

    “陶大牛!”

    “在!”

    “李光!”

    “有。”

    拿到家书的人忍不住直接拆了,不识字的,就央识字的人帮念一下。

    因为受那些小故事的影响,许多家中有孩子从军的家人都寄了一封信来给儿子鼓劲。

    士兵们看着这样的家书,一时之间,这些硬汉都流下了眼泪。开朗的,嚎啕大哭,含蓄的,眼睛也红了。

    “妈的,和这些北蛮人拼了!”

    “对,兄弟,咱们一起齐心协力,把北蛮人打回北方,让他们不敢再肖想咱们大昌!”

    这一刻,两军的隔阂渐渐地消散了,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目标。

    晚上,罗正清趁着如厕的空档,悄悄地拐进一个死角。

    此时,一个人早就等在那了,那人见到他后,平静地问,“失败了?”

    “属下无能。”罗正清羞愧得低下头。

    “无事,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有些目的已经达到了。”

    罗正清好奇地看向来人,只是他并不多言,“夜深雪大,回去吧,省得别人发现了踪迹。”

    “嗯。”

    罗正清走后,那人也迅速地消失了。如果此时谢意馨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此人便是那日她在街头上惊鸿一瞥之人——司向红。

    司向红自打被谢意馨设局污了名声之后,没多久就辞官了,并且销声匿迹了。此时出现在霖城,怕是来者不善。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在一起了,更得晚了,不好意思。

103第一百零二章

    闹过这一场,大昌的士兵们士气振了很多,也不怕死了很多,给北蛮造成不小的困扰。

    本来大昌士兵就多了,北蛮士兵通常都得一对二或一对三,现在大昌士兵变得更强悍了,让北蛮人左拙右支,叫苦不迭。

    就这样,北蛮人节节败退,

    每回一说起北蛮人在战场上的狼狈样,大昌的士兵就觉得解气,原来他们硬气了之后,北蛮人也不可怕嘛。

    保持这种势头,再打几场,或许能把北蛮人打回他们姥姥家也不一定。

    不少人乐观地想,

    可惜好景不长,这一日,北蛮军如常地来攻城。

    大昌这边也如往常一般,有序地防御着。

    只见北蛮的弓箭手们列队,一个个拿着箭朝他们这边瞄准,没会,一批箭雨朝他们射了过来。

    “快,隐蔽!”金萧柯命令。

    “金校尉,不怕,这些箭是斜的。”

    “操,箭射得那么偏!眼睛斜着长的吧?”

    “北蛮这些孙子懂不懂射箭啊,不懂请爷爷去教你们啊。”

    “哈哈哈”

    城头上,响起了大昌士兵苦中作乐的嘲笑声。

    “隐蔽,这些箭看着不对!”金萧柯眯着眼,看着这些与往日不同的箭矢。

    今天这些箭的箭尖都包裹着一团黑黑的东西,不像往日一般露出锋利的尖端。

    “砰——砰——轰——”

    那些箭或落到地上,或落到城墙上,更让人吃惊的是那些落在人身上的箭立即轰的一声,将人的身体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啊——”

    “好疼啊,疼死我了。”

    “我的眼睛——”

    □声,此起彼伏,这一批箭雨过后,等那些刺鼻的气味和灰尘消散之后,金萧柯睁开眼,立即怒红了眼,只见与他一起守城的人有三分之二的人倒下了。

    他们或是从城墙上摔了下去,生死不知;有些皮开肉绽,都躺在地上痛苦地□;有些幸运的,受了轻伤,伤口也是狰狞得可怕。

    北蛮首领的帐内,副首领拿可鲁大笑,“哈哈哈,首领,今天这仗打得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拓拔康也笑了,一扫连日来被大昌压着打的阴霾,“的确,想不到大昌的士兵这么不堪一击。”

    拿可鲁好奇地问,“首领,咱们有了这神奇的炸药,为何咱们不一鼓作气,攻下霖城?然后长驱直入,直取京城!”

    我也想,只是我们手上的炸药不多了。拓拔康暗忖,嘴上却说道,“不急,现在时机还未到。”

    拿可鲁信服地点了点头。

    “那些炸药,你让人查出是什么成分了没有?”拓拔康又问。

    说到这个,拿可鲁泄气了,“首领,拿可鲁很愧疚。炸药包里全是粉末,目前还没认出来是什么。似乎有硫磺?”这话也是很不确定的。

    拓拔康眼神一黯,眼中难掩失望,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的,他们北蛮地处荒凉,有部分牧民甚至连硫磺都没听过,更别提研制炸药了。想起和那人的约定,拓拔康暗暗地想道,看来有些事不得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啊。

    “首领,赤先生求见。”

    拓拔康脸上一喜,忙道,“快传。”

    没一会,走进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男人一进来就直接开口了,“好了,你们也看到了这些炸药的威力了,接下来该到你们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这个,我这一开口可就把大昌国往死里得罪了,先生你是不是该给点补偿呢?”

    司向红冷笑,“早在你们决定出兵攻打大昌时就把大昌往死里得罪了,现在还担心这个,矫情!”

    “那不一样。”拓拔康辩解,“我们攻打大昌,也是没办法。就算失败了,我们还能安然地撤回草源,顶多要纳岁贡而已。可是淫□子,就不一样了。况且晋王妃的身份可不一般,如今在营中主持事物的可是晋王,一旦这个要求提出来,晋王第一个不会放过我们。”

    “那又如何?要不然,你以为炸药那么好的东西平白就能得到?既然那么害怕,你可以不答应啊,放弃呗。也不用你们承担什么毁约的后果,顶多就是原本答应后续供应给你们的炸药,不会再有了了而已。”司向红漠然地说道。

    放弃?那是不可能的。拓拔康眼中闪过一抹贪婪,见识到炸药的威力,要放弃太难了。

    想想前些时候,两军对垒的时候,大昌气势恢宏,而北蛮已呈败颓之势。

    如果不用炸弹,北蛮一定会败的,然后被人打得灰溜溜地回到故地,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一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兵是这种结果,拓拔康就不服。

    他这几日也是忧心不已,只是他没料到,不过一眨眼,便是柳暗花明。然后会有赤先生这个贵人来拜访他,并且给他带了炸药这一神奇的礼物。

    “赤先生,不要和我说,你不知道我们提的要求一传开后大昌士兵的愤怒。面对这种情况,你们不多给一些炸药,我们北蛮可就吃亏了。我们现在不是不做,只是想让你多给一些炸药做保障而已。”

    “好吧,那就多给你们十斤。”司向红似是妥协了。

    “如果他们不肯交人,你们就给我打,打到他怕为止。”说这话时,司向红眼中泛着幽幽的冷意。

    “十斤会不会太少了?”拓拔康舔舔了嘴唇。

    “做人别得寸进尺。”司向红瞥了他一眼。

    “好吧,成交!”

    司向红走后,拓拔康对拿可鲁吩咐道,“晚些时候,派两个人去告诉邓大元,如果他们还想过安稳日子的话,就把晋王妃交出来。顺便告诉他们,我们只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我们没见到人,那就直接炸城!”

    “是!”拿可鲁兴奋地应道,然后就出去安排了。大昌的王妃哎,真交了出来,对大昌来说是多么严重的耻辱啊。

    其实拓拔康很好奇赤先生是谁,竟与这晋王妃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送给他们这么一份大礼就是要求他们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将晋王妃在众将士面前轮一遍。

    这边的动静那么大,不远处的军队后防也知道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两人都有点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慰官冲进来说道,“晋王,邓大将军,北蛮使用新武器了。”

    君南夕与邓大将军对视一眼,“走,去看看。”

    城墙上,真是满目疮痍,两人痛心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士兵。

    就在这时,一只流箭冲着他们两人飞了过来,跟在他们身后的副官不明所以,手中的刀一甩,就欲砍向那箭。

    突然从身后传来金萧柯的声音,“别砍!”

    接着,君南夕两人就被人扑倒在地。

    而那支箭也落到地上,暴出一个坑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副官吃了一惊。

    “这就是北蛮的新武器?”邓大将军问。

    “是的。”

    君南夕的脸色也不好,看着地上的坑,神情凝重。

    就在众人的心直往下垂时,一直爆炸的声响停了。

    “大家快看啊,北蛮撤了,退回去了!”一声欢呼声响起,接着便是痛哭声。

    “北蛮撤了?”众人面面相觑,不可能吧,刚才那势如破竹的劲,为什么没有一鼓作气地继续?

    众人纷纷跑到前面,站在高处一看,北蛮果然在缓缓撤兵。

    “或许他们有不得不撤回去的理由吧。”众人猜测。

    邓大将军吩咐,“派探子探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放弃重击大昌的机会的。这些兄弟们,受伤的就抬去治伤,死了的,就抬到一处,火化了吧。”

    看着一地的死伤,众人沉默了,心情沉重地开始干活。

    “通知全营上下,七品以上的将领都到主帐来,有事相商!”邓大将军说完,便先一步回主帐了。

    今天的事,给大昌的打击不小,北蛮的新武器到底是什么,为何威力这么大,他们手上有多少这样的武器,这些他们都一无所知。

    君南夕也是一脸地凝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身后的人也忙跟上,金萧柯年纪轻,谦让着走在最后。

    没想一转眼,就见杜渐生挺着鼻子,四处嗅闻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老杜,还不快走?你这怪模怪样的干嘛呢,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

    杜渐生讪讪,“没什么,这就走了。”可心中却琢磨开了,那气味确实是硫磺味儿,还有一丝别的什么味儿,被它掩盖了。是谁,比他更快整饬出这东西来。

    “快点。”

    “敌人有了这东西,这仗咱样还怎么打?”

    主帐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北蛮有了新武器这一消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个打击。

    “报,北蛮派来两名使者。”门外的士兵在帐外大声说道。

    “传!”

    没多久,两名北蛮的使者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不知两位使者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大昌这边一个品级不算高的将领问道。

    “想必贵国已经见识到了我们新武器炸药的厉害了,你们只需要答应我们北蛮两个条件,就可免受战乱之苦。”使者之一高傲地说道。

    “什么条件?”有人心急地问道。

    君南夕看了那人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大昌答应了你们的两个条件,你们北蛮就会退兵?”

    “那就看你们大昌的诚意了,而且我们只答应不主动进兵。”

    君南夕闻言,淡淡一笑,眼中嘲笑的意味甚浓。北蛮一个游牧民族,竟然敢和他们大昌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你们的条件,说来听听。”

    “素来耳闻晋王妃貌比西施,我们首领十分倾慕,想将其娶回漠北,还望贵国能割爱。”北蛮来使说道。

    “不可能!”金萧柯率先喊了出来。

    君南夕抬手制止了金萧柯的动作,“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等第一个条件你们做到再说吧。”那来使也精明,“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要是三天后我们没见到人,你们就等着我们的炸药轰城吧。”

    两名来使在传达了他们首领的话之后,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帐内众人见晋王和邓大将军都没有表示,就让两人安然走了出去。

    “我要杀了他们!”金萧柯眼都红了,怒吼着。

    “冷静点!”君南夕冷冷地说道,“我比你更想杀了他们,但我们必须忍!”因为如果杀了他们,连三天的宽限时间都没有了。他不能拿霖城这么多将士百姓的命来任性。

    这些人,给他等着,一个个,别想逃过!

    好一会,邓大将军才说道,“今天就到这吧,先散了,大家回去也想想怎么打这一场仗。你们也别抱侥幸心理,指望用一个女人来换一时的平安!”

    最高首领都这么说了,帐内所有人互相看了看,都不吭声,陆续地出了帐,只是心中想的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了。

    ******

    “王爷,杜渐生求见。”帐外响起了卫兵的声音。

    君南夕埋头思考,刚想说不见,突然想起这人是谢意馨让他弄进来的,一直以来也乖觉,没有太扰人。

    想起谢意馨,他的心不由得软化了,再思及北蛮提的条件,心底的怒火又悄悄蔓延开来,却被他硬生生地压制着。

    “让他进来。”

    杜渐生进来之后,君南夕看了他一眼,“你找本王有什么事吗?”他翻着书,不甚在意地问着。

    “回王爷,今天北蛮用的新武器炸药,草民知道其成份,却不知道其比例。”

    “你说什么?!”

    君南夕略显激动地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杜渐生被他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君南夕在帐内走来走去,好一会才停下脚步,盯着他说道,“依你的意思,是不是给你足够的材料和时间,你就能制出炸药来?”

    杜渐生迟疑了一下,“是这样没错,只是这些材料中有一样东西不好弄。”想当初,为了弄点材料,他挖了多少家人的旧墙基,为此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君南夕一挥手,“这些你不用管,材料呢,我会给你弄来,只是时间只能给你三天,没法再多了。你能保证弄出炸药来吗?”

    “能!”杜渐生应得很快,这个东西,他已经研究了很久很久,上回都已经有点眉目了,只是没料到会引发那么大的火灾,连累无辜。

    君南夕想了想指着他桌面上的笔墨说道,“去那里你要的东西列个单子给我,然后你就去休息,东西一到,我会让人去叫你的。”

    杜渐生明白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后面的事全靠他主导了,没有精神可不行。

    看着杜渐生出去的背影,君南夕就想起那晚,脑中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馨儿当初把杜渐生这样安排,是否早已料到会有今日?

    随即他失笑地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难道她还能未卜先知不成?她呀,只是幸运地走了这一步棋而已。

    在北蛮肆意轰炸他们城墙的时候,城内也是一片人心惶惶,再加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是不安。

    “什么声音?”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轰隆隆的声音,打雷似的,从战斗厮杀最激烈的地方传来。

    这样的声音谢意馨也听到了,没由来的心一沉,这分明是炸药的声音,大昌和北蛮两方,是谁用了炸药?

    杜渐生每日做些什么,都会有人不定时地和她汇报,而且关于炸药的事,他还在摸索阶段,至今没有成品,这多半不是杜渐生弄出来的。

    虽然谢意馨不愿往坏处想,但这声音太像炸药轰炸着城墙的声音了。他们脚下的地都带着震动,如果是大昌用炸药,是不会有这种效果的。

    稍晚传来的消息,果然印证了谢意馨此时的猜测。

    再想起那日一闪而逝的人,谢意馨模糊地有了一种猜测,她直觉此事与殷慈墨脱不了干系。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可能,毕竟杜渐生没被她收入麾下,或许不是她也不一定。但殷慈墨此人邪门,搞不好她还真懂炸药这些东西也不一定。

    不过关于这个猜测的一切迟疑不决,在得知北蛮提的条件时,瞬间都坚定了下来。谢意馨相信,除了殷慈墨,没人会这么大费周张地设这么一个局,就为了对付她。

    而且殷慈墨手中或许没有杜渐生,却可以有其他人。她当年就知道,那个研究炸药弹药的秘密组织有几十人那么多。如今少了杜渐生,也不会改变太多才是。

    确定幕后之人是殷慈墨之后,谢意馨有些气不顺。

    这些炸药要是给大昌用多好,能让多少将士保住性命啊。

    不说皇帝能记他们一大功,就是百姓也会感念他们的啊。可她偏偏为了对付自己,把炸药给了北蛮!

    她这种不顾一切、罔顾国家利益百姓性命的作法,真的让人很生气!她就那么自信这些炸药的制法不会被北蛮人学了去?如果北蛮人学会了制作炸药,于大昌来说,无异于一场灾厄。她这样的行径,和卖国没有区别!

    一直以来,就算殷慈墨不断地设计自己,谢意馨都当她是一个可敬的对手,虽然恨她心狠手辣,却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国家大义上,她是有大是大非的人。上一世,她也为大昌贡献了很多。

    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的。太让谢意馨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偷偷来更文,然后顶锅盖爬走——

104第一百零三章

    心烦的谢意馨在写完两篇大字之后,心情总算有点平复下来了。

    平静下来的谢意馨不免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可笑,别人的东西,怎么用是别人的事,正如她一心为君南夕为谢家为大昌打算一般。

    或许对殷慈墨来说,把炸药给北蛮,换取的利益比给大昌多也不一定。他们之间的协议她又不知道,殷慈墨未必就是因为自己而这么做,她也就不高看自己了。况且就算真是因为自己,那也是她的选择。

    上一世的殷慈墨是被美化了的,毕竟她事事如意,自然有资本去经营门面功夫。只是现在看来,国家大义是建立在满足了她私欲的基础上的,一旦许多事情不如意了,本性就暴露了。

    殷慈墨这么做,是作死的节奏啊。可是,这对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前提是,能安然渡过这一劫。

    谢意馨冷笑,北蛮提出的这条件分明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自己不会如他们的意就是了,不知道杜渐生那边怎么样了。

    还有,君南夕不知道有什么计划没有。至于其他人的想法,她才不管。

    ******

    这么大的事,邓大将军不敢隐瞒,连忙把这情况汇报到京城。

    君南夕的信故意晚了一天才寄出。京城会发生什么样的震动,他们就不管了。无非是一场口水战罢了。

    如果结果如他所想一般,大昌态度强硬拒绝了北蛮提出的条件最好;如果事与愿违,他也不会照做的,不是还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而且他有信心处理好这事,为什么要受人辖制?

    军营里,不管邓大将军怎么强调要保密北蛮所提要求一事,事情还是泄露了。

    没多久,整个军营都知道了,而且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传的,传到了后面竟成了,只要把晋王妃去北蛮军中作客几日,北蛮便撤兵,不再攻打大昌。

    一时之间,士兵们人心浮动。毕竟面对炸药这种未知杀伤力又大的武器,他们这些血肉之躯也会惧怕。

    如今有了更简单的解决办法,似乎付出的代价可以忽略不计,难免会心生奢望。

    军营的食堂里,一**人陆续进来吃饭,吃完一轮换一流。

    “哎,听说了没?只要晋王妃去北蛮作客几日,咱们就能免了这场仗了。”

    “你这都老黄历了——”

    砰!一只碗被摔到地上了。

    众人抬头,只见金萧柯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

    众人噤若寒蝉,因为金萧柯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其实众人怕他,并不是因为他的官职,而是因为他的狠。

    金萧柯身上有一股狼的狠劲,他不光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试想一下,刚进军营的大胖子,仅一个月就把自己瘦得和常人一般,没点狠劲,寻常人可吃不住这痛苦的过程。就是说到上阵杀敌,他也比别人来得狠,所以他才会升迁得快。营里少有人不认识这狠人的。

    “我知道你们心存侥幸,以为把晋王妃送过去就没事了。我今天就把话搁这里了,谁他妈的有那种靠女人换平安的心思,我第一个毙了他。”金萧柯说着,一手拿着银枪,锐利的双眼扫过众人。

    “只是作客几日而已。”有人小声地说道。

    “这话,你信吗?”金萧柯虎目一瞪,“而且,你们别忘了他们攻打大昌的目的,第一个条件不过是附带的而已,如果我们答应了他们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是不是他们提什么我们都得答应?要不然,我们岂不是亏了?而且,靠献女人求来的一时安稳,你们就不觉得丢脸?”

    不少人低下头,他们的确动过这种心思。

    “别人我不管,但你们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敢动这种心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时,邓大将军和君南夕从外面走进来,“你们金校慰说得对,别忘了我们为何来参军的,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么?如果我们无能到靠牺牲一个女人来求一时的安稳,这仗不打也罢。”

    “大将军,晋王。”众人喊了一声。

    “这场仗,你们也别怕,我们找到了对付那些炸药的土办法。”邓大将军笑着说,“我过来,就是准备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的。”

    众人闻言,喜得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一行人看。

    “于正,防护城那边的工事修得怎么样了?”邓大将军问。

    “已经修得一半了。”于正恭敬地答道。

    看着众人不明所以的神色,君南夕笑着解释,“炸药怕水,我们已经让人在城墙上再砌上一堵半尺高的石墙,然后让人在士兵站立藏身的过道上全部都倒上水。只要不被那些夹着火药的箭射中,那便无事。那些箭落到水里,就没用处了。”

    炸药怕水?众人想想,觉得可能还真的是。有解决的办法,那真是太好了。要说最让他们发愁的,就是这些炸药火箭了,因为不管它有没有射中人,一射入大昌的范围一落地必造成伤亡,真真让人头疼不已。

    君南夕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水要热的,冷水的话,很快就结冰了,不好。不要吝啬柴火,士兵们的性命重要。”

    众士兵们感动了,现在柴火有多珍贵他们是知道的,可刚才他们竟然还想用人家的妻子换取一时的安逸,真是太惭愧了。

    处理完这些事,君南夕回去了一趟,看谢意馨。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谢意馨把手中的热茶递给他。

    “你都知道了?”君南夕并不意外,毕竟这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她不知道才是怪事呢。

    君南夕一只手接过茶,另一只手则拉着她,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谢意馨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虽然对君南夕有信心,而且有把握他不会让她冒险,却也心疼他承受的压力。

    君南夕说,“我特意回来,就是不想让你为这件事担心。这事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你只要好好地呆着就行,其他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还有,你也别听了他人的话,就头脑发热地中了计。只有你好好的,我才会好,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谢意馨搂着他的脖子,“放心吧,我也没有那么伟大,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这就对了。”君南夕赞赏地点点头,他知道怎么才是对两人最好的,他就希望她的步调与他一致,而不是自以为为他好地去做一些事。

    “对了,查出北蛮人用的那些炸药是哪来的么?”谢意馨问。

    “没有,不过查出了北蛮那边正在招待一位贵客,那贵客是带着面具的,他们都叫他赤先生。北蛮其他的一切正常,问题极有可能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我那天隐约看到司向红了。”谢意馨说。

    君南夕一怔,“你的意思?”

    谢意馨点点头,“那人藏头露尾的,或许是我们认识的人也不一定。”

    君南夕皱着眉思考,赤即是红,这个赤先生极有可能是司向红的化名。

    司向红是殷慈墨的人,那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她,只是,可能吗?

    不过他父皇也和他说过,殷慈墨此人有些邪门,或许真的是她也不一定。

    再者,北蛮那边是怎么知道馨儿的存在的?先前她到霖城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北蛮还没有那个能力知道这样的事。那就是上回滇军闹事泄露的?看着像,但滇军会闹事也是有人煽动的,可疑之人便是曹志杰与罗正清,罗正清的可能性大一些。难道他们与北蛮有什么联系不成?

    如果这么一推断,北蛮会提那么一个无厘头的要求,就说得通了。

    “这事交给我,对了,你的人也借一部分给我。”做过必有痕迹,是不是,查就知道了。

    “哦,好的。”

    随后,两人又聊到了杜渐生,说完他的事,君南夕末了还感叹了一句,“这杜渐生真是个人才。还真多亏了你把他给了我,要不是有他,我们大昌这边就太被动了。”

    谢意馨偷笑,“误打误撞而已,他能帮上忙就好了。”

    ******

    北蛮这厢,门真刚从其他部落回来,就感受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气氛。

    “副首领,你回来了?”很快,族人们便将这两日发生的好事告诉他了。

    门真没想到因为筹集粮草的事他离开了十几天,一回来就听到这么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

    虽然他很高兴大昌被他们北蛮压制着,但一听到他们这边提的条件,他就皱眉不已。

    忧心的他一放下东西就直奔主帐了,“首领,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您这是逼大昌拿出死力来和我们磕啊。”

    拓拔康看着一脸着急的门真,笑了,指了指一边的椅子,“你先坐下,我和你慢慢说。”接着,拓拔康便把司向红如何找来,如何提要求的事一一说了。

    “什么,不止把那晋王妃要过来,还要当着两军人的面前——”门真惊叫,“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不是逼着大昌所有的将士拿出狼性来和我们决战到底吗?”

    拿可鲁笑道,“这个不怕,他们再狠再愤怒又如何,只要赤先生提供足够的炸药,咱们就能全面压制他们。”

    看着自得意满的拿可鲁以及默许的拓拔康,门真暗自摇头,他可没他们那么乐观,“首领,你觉得这赤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拿可鲁说道,“什么样的人?好人,大好人!”

    “我看未必。”门真逐一分析,“依我看,这赤先生是大昌人的可能性很大,并且与那晋王妃有死仇,要不然不可能提出这么变态的条件。你们想想,他是大昌人,而且能掌握炸药这种东西,又与晋王妃有仇的,在大昌的地位必然不低,这样的人,等我们帮他除了晋王妃之后,还有我们好果子吃吗?还会容忍我们践踏大昌的土地?他这招,分明是借刀杀人。为了这点炸药,我们要承担大昌将士上上下下的怒火,值得吗?“

    值不值得?拓拔康心中思量着,可是,让他不要这些炸药,他舍不得啊。

    “赤先生不能是别国的人吗?硫球啊什么的。”拿可鲁不服气。

    “可能性很小。”门真直言,“而且首领,你可别忘了君无威这个人,他只用了短短十年,就建立了大昌,他的子孙能差了?”

    “提他做什么,他再厉害,还不是死了?”拓拔康不以为意地说道。

    “据我所知,君南夕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是最像他的那个。惹到他,绝对是个大麻烦。”门真说。

    拿可鲁不高兴在叫道,“哎呀,门真,你真的好扫兴,形势一片大好,你为什么一定要泼冷水呢。”

    门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拓拔康斟酌地问,“要不,你说怎么办吧?”

    门真也无言了,一开始他就不是很支持攻打大昌。但首领一意孤行,他也只能帮着筹划。而且观首领的态度,也是极舍不得那些炸药的。这还真是两难的局面,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轰轰的声音,紧接着,霖城的东南方向,一阵浓郁的烟雾升腾而起。

    “什么声音?”拓拔康等人面面相觑

    “听着像炸药的声音,似乎从霖城传来的?”拿可鲁不确定地说道。

    “不可能,霖城怎么会有炸药的声音!”拓拔康斩钉截铁的否认。

    这代表什么,在座的人都明白。如果这炸药的声音真的是从霖城传来的,代表了大昌的手上极有可能也有了炸药。他们的优势啊,才持续了不到两天,这让他们怎么甘心?

    正巧这时,司向红戴着面具,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赤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拓拔康他们忙问,“霖城东南方怎么会有使用炸药的声音?”

    “立即发兵攻城!”司向红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一手负责研制炸药的他自然明白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听那忽大忽小的声音就知道他们的炸药只是初步出成果,后面还要做一些修改,不过应该也快了。只是他没想到,大昌国内还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研制出炸药来,连老天爷都不帮他们么?

    “为什么?”

    “趁现在你们还有点优势,赶紧动手吧,现在不听话你们以后就更加没有机会了。占领了霖城,你们还有与大昌一战的资本,要不然——”

    这话说得拓拔康他们心一沉,霖城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打了那么久,还没攻下来,说实话,他们也急了。

    “至于炸药——”司向红咬牙,“我再提供你们两车,你们给我把霖城给轰下来!”

    这两车的炸药,是他们的压箱底了,足够把霖城轰成渣渣了。既然死谢意馨一人不成,那便让霖城所有人都陪葬吧!

    司向红暴戾地想。

    “好,我们干了!”拓拔康拍板!是成是败,就在这一役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卡文卡得厉害,有时候坐在那就是一整天,脑子乱乱的,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什么事都没法想,情节是一个也想不出来,真是抱歉。但我承诺,努力写好这个尾巴来。

105第一百零四章

    司向红让人给他们弄来两车的炸药,然后就回帐中休息去了。

    拓拔康他们看着这么多的炸药,两眼发光,神色激动。接着一行人回到主帐中,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攻城计划。

    唯独门真留了个心眼,让两个得力的心腹监视着司向红,一有不对劲的地方,便动手。正是因为门真想得多一些,后来帮了谢意馨一个大忙,而他自己也如愿的交换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汪汪,汪汪汪!

    “赤先生,不好了,有追兵追来了。”司向红的属下着急地说道。

    司向红气急败坏地停下,本来以为他金蝉脱壳之计使得天衣无缝,必不叫北蛮人察觉的,哪知道他们趁着北蛮商量对策跑路之际已经被人盯上了。

    呖!

    司向红双指合拢,蓦地朝天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因为他这动作,后面的那些狼狗叫唤得更厉害了。

    呖!突然,空中有一道黑影俯冲下来,其他人一看,发现是一只鹰,只见他稳定地站在司向红伸出的胳膊上。

    而司向红则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纸上写着‘纸条上写着,情况有变,大昌也制出了火药。’

    这封信他本欲安全了就寄的,但此时的情况超乎他所想的困难,为了预防万一,唯有先寄出这封信。

    又想了想,司向红咬牙,拔出一把刀子往身上就是一刀,然后抓着鹰的手一用力,鹰吃疼,爪子朝下一抓,他的伤口顿时变得血淋淋的。

    司向红看了一眼,然后手一扬,把鹰给放走了。

    你们被包围了,快投降吧!

    别想耍花招,赤先生,门某知道你身上有炸药,但我劝你最好别用,要不然大家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司向红一看,发现他们身上都鼓鼓的,显然也是带了炸药而来的,

    他头一回砸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下场。

    这就是你们对待贵客的方式?我赤某人没有对不起你们北蛮的地方吧?

    赤先生,此一时非彼一时,还请您配合,如果我北蛮无事,赤先生自然也无事,否则——

    门真笑着说道。

    司向红叹了口气,这都是命啊,他没料到北蛮里面还有如此精明的人。

    他惜命,还不想死。

    门真亲自将他捆绑起来之后,满意地笑了。

    *****

    据年老后的谢意馨回忆,霖城一役,完全是一场恶战,大昌和北蛮都伤亡惨重,城门整个都毁了。

    那一晚是惊险的,那晚的人是狼狈的,即使身为晋王妃的她。所幸那场仗他们大昌赢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整个算下来,主动进攻的北蛮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完全没讨着好处。

    而大昌这边呢,因为占据着地理优势,并且针对新型武器炸药怕水这点做了一些相关的防卫措施,占了一些便宜。

    但是,大昌虽然也研制出了炸药,可毕竟是新研制的,没有经过充分的改良和调整精密的比例就匆匆用于战场了,威力破坏力方面不如北蛮的多矣。

    而君南夕以身犯险,诱敌深入,最终生擒了拓拔康。

    所以说,大昌虽然胜了,甚至活捉了拓拔康,却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只能算是惨胜。

    ******

    “主子,那边有消息来了。”流雨神色匆匆地进来,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殷慈墨。

    殷慈墨接过之后,一时之间,整张脸晦暗不明,极是难看。她没料到,大昌这边那么快就弄出炸药来了。

    等于她精心为谢意馨准备的底牌被人完全地废了,究竟是谁?那人会不会是——

    就在她脸色阴晴不定时,流雨又禀报了一件事,“主子,鹰爪上有干涸的血迹。”

    “情况有变,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了。”这个他自然批是的司向红,看了纸条,殷慈墨便知这场战役不会持续多久了。

    如果司向红死了还算是好的结果,被抓住的话,对她是大大的不利啊。

    殷慈墨很清楚秘密提供炸药给北蛮的后果,“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对流雨秋说,自然是她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殷慈墨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的建议来,她微微垂目,思忖着接下来的打算。君景颐的行动得加快了,一定要在君南夕他们搬师回朝前控制住局面。

    只是现在的君景颐并不着急,行动也不迫切,按步就班的样子,与她的设想不相符。该如何催他快点呢,主动去和君景颐说?那是下下之策。有些事,旁敲侧击的效果会更好。

    蒋沁夏那个女人虽然是那种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的人,但她说的话蒋夫人肯听,那就行了。她从来都没小看过枕头风的作用。

    稍晚,京城一座秘密的庄园里,殷慈墨与朱聪毓说了司向红的事以及她的想法和打算。

    朱聪毓心疼地附和着,表明他一定会照着她说的去做的。

    “子恒,司向红他遇险了,如今我能靠的人就剩下你了。别让我失望,好吗?”殷慈墨的右手搭在他的左肩上,情真意切地说道。

    她的亲近让朱聪毓激动得无法自已,“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至你不需要我为止。”

    “谢谢你。”说完这句,殷慈墨没理会他的失落,将手拿开,她一向知道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

    傍晚,朱聪毓特意比往常早半个时辰回府陪蒋沁夏用膳,为此还专门去小食街买了她喜欢的糕点。

    两个人一起用了膳,蒋沁夏见他没像往常一般放下碗就往书房去,讶异地瞅了他一眼,“你不去忙?”

    “嗯,我有点事和你说。”

    原来如此,蒋沁夏了然,“什么事?”

    “你好久没回娘家看看了?”

    “是的。”蒋沁夏有些莫名。

    “回去看看吧。听说你嫂子刚生了个儿子,你回去看看,也沾点喜气。”

    蒋沁夏不干了,“朱聪毓,你是专门来找我不痛快的吧?”

    “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我和你说这些话,主要是我想通了。女人,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能站得住脚。你的身子是伤了,如果能集天下名医,还愁治不好你的病么?”

    天下名医,这话真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孩子就是她的希望啊,只是,“集天下名医,谈何容易。”

    “若是景王当上了皇帝,你姐姐就是皇后,这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这倒是,不过,蒋沁夏怀疑地看向朱聪毓,“你有那么好心给我指路?别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我还能有什么企图?”朱聪毓神色坦然地与她对视,略带悲恸地说道,“你毕竟是我的嫡妻,也不可能休弃。这侯府,还是得有个嫡子才站得住的,无论是你还是我。”

    蒋沁夏想想也是啊,到时景王登基,受益最大的还不是他们蒋家?想到有怀孩子的可能,她心中一片火热,默默在心中计划着回去怎么和母亲说说,让母亲多给父亲鼓鼓劲,努力帮助姐夫坐上皇位!

    朱聪毓见她已经上勾,便不再言语。

    果然,在次日,蒋桐义便约了君景颐出去喝酒。

    “咳咳——咳咳——”周昌帝咳得搁下了笔,胸腔难受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皇上,来,先喝碗参茶吧。”李德忙从门口将御药房送来的参茶接过来,快步走至周昌帝的身边递了过去。

    周昌帝接过,几口喝完,末了还松快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舒服多了,“徐进晋的医术又提高了啊。”

    李德笑眯眯地附和着说,“是啊,前段时间皇上身体虚,也是咳得不行,他不敢用药性太强的药,给的药又不大管用,现在总算将参茶弄出来了。每日两碗参茶,等皇上身体没那么虚了,估计也就将养好了。”

    周昌帝笑着点头,“你这老东西也懂药了啊。”

    “这还不是皇上您教得好么。”李德轻轻地拍了一下马屁。

    周昌帝不置可否,喝了参茶,闲话了两句,他感觉精神头又好了,就拿起先前的奏折看了起来。

    李德见皇上在埋头批改奏折了,便悄悄地出了御书房,心想着,这回下面进上来的薰香不错,能提神,这些日子皇上困得不行的时候,点上一些,便精神了。只是殿里的木那薰香不多了,看得他得去皇后娘娘那里拿一些才行了。

    送走了来取薰香的李德,秦明湘略显伤感地说道,“本宫不明白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拿着秦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去赌。”

    “这些年,本宫未行差踏错半步。不管是哪个皇子荣登大宝,面上对我这个嫡母妃都要过得去。而他们秦家在朝堂上也是盘根错节的,不管是谁登基,只要他们秦家不做谋逆之事,那这大昌的朝堂之上必有秦家的一席之地!”

    秦明湘有些不明白了,如果她爹是为了这从龙之功的话,把宝押在老三身上,更不应该才对。

    其实秦家若真在意这从龙之功,还不如隐形地支持年幼及其外家不显的小皇子呢。十一是最好的选择,但十一已经被老五家的捏在手里了,就只剩下七皇子和八皇子了。

    选择老三,收获和所冒的险不成正比,毕竟如果真是老三称帝的话,皇后的娘家不出意外的话便是蒋家了,蒋家是排在十大家庭前四之一,实力不弱。亲疏远近,老三偏向蒋家的可能性很大。他们秦家这么冒险,似乎分得的利益并没有因此而增加多少。说句不可气的,就算是押在老五身上都比老三好。

    这便是令秦明湘纳闷的地方,她找不到她爹非帮景王不可的原因。难道他们家有什么重要的把柄在老三手上?或者他们之间达成了某些她不知道的协议?

    李德出去后不久,周昌帝便有些懒洋洋的不想看奏折了,想了想便拉开柜子,取出一本很旧的本子出来,走到靠窗的榻子上半倚半靠着,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本子是太祖君无威他老人家留下的笔记,记录了一些他当政的心得以及一些注意事项什么的。

    太祖崩前把这本子交给了他,他初登基的时候经常翻阅汲取里面的经验,结合帝王心术,这才坐稳了这皇位。就是后来,每遇事不决时,他都会把这本子拿出来看看,他总能从里面得到一些启示,用以解决当头的麻烦事。

    后来他能独挡一面了,这本子就渐渐翻得少了,记得最近一次翻阅还是六七年前。

    其实,他也效仿了太祖,给未来的皇帝准备了一本这样的笔记,里面记载了他当政几十年的心得体悟。

    周昌帝摩挲着本子,有些感慨的翻开。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在有些页面上会停留得久一些,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李德捧着薰香进来时,周昌帝也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视线又落在手中的本子上了,一直往后面翻去。

    突然,周昌帝猛地坐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字。

    世间有药称阿芙蓉,花殷红,叶千簇,其姿堪比牡丹芍药,其艳不输丹蔻。

    名虽美好,却集药与毒于一身。此药有镇痛之神效,能骤长精神,去除疲劳,价值千金,堪称忘忧药。

    然,不可多用,多用者成瘾,终至身体赢弱,意志消沉。一旦断之,不得继者,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故久食鸦片者,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

    周昌帝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每逢欲服参药而不得之时,常伴有失眠、流涕、出汗、震颤、呕吐之感。

    这样的感觉和这一页记载的文字太过相象了。

    周昌帝震惊之余,忍住惊怒继续看下去。此物或食用或焚之闻其味,都能成瘾。成瘾后甚难戒,如若不幸遇上,切忌告知后人用之谨慎。

    看完,周昌帝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只看治国篇而嫌弃后面记载的日常注意事项没有翻过。他现在才知道,能让太祖父亲自记载在这个本子传给自己的又岂是小事?

    恰好此时,他听到火石摩擦的声音,一看过去,正好看到李德正在点薰香。

    此时周昌帝眼中闪过用薰香后的种种景象,惊得他大喝,“把那薰香给我熄了!”

    李德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周昌帝盯着他手中的薰香,眼中似有刻骨的仇恨。

    这薰香怎么惹到他了?

    无意中得知了这么惊人的消息,再猜测自己极有可能就是中了这阿芙蓉的毒,周昌帝是又惊又怒的。

    “去,把徐——”周昌帝停住了话头,走来走去,思考着叫谁来最好。

    徐进晋是不能信了,这参汤出自他之手,必然与他有关系!

    而薰香是过了皇后之手才到御书房的,究竟是不是与皇后有关,待定。或许是他想多了也不一定,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且瞒着先。

    “把张问宾给朕叫来!”

    对一些疑难杂症和一些少见的怪病,张问宾的医术还是不错的,见识也比太医院的太医要强上一点。

    周昌帝想想不妥,“不,带他去钟粹宫,就说贵妃娘娘有恙。”

    “然后动用暗卫查查,这薰香是谁进上来的。还有,查查徐进晋幕后的主子是谁。”随着一项项命令的下达,周昌帝的脸是铁青的,同时,心一抽一抽地疼。他有预感,这个幕后之人,是他众多儿子之一的可能性很大。

    张问宾一听传召,就马不停蹄地往钟粹宫赶,先前他师兄有事来信叫他去一趟,和禀报周昌帝之后就去了,直至前日才回来。他到钟粹宫时,周昌帝已经在了,一翻行礼过后,周昌帝不耐烦地伸出手,让他看看。

    张问宾给周昌帝把脉,眉头微微地皱起,皇帝的脉象宏浮,脉位浅显,看似强壮,实则阳气不畅,虚损甚深。

    张问宾如实说了,周昌帝早有预料,虽然脸色难看,却也没有太过愤怒的表现。反倒是戚贵妃,一脸的担忧。周昌帝只能安抚了。

    “李德,你让人去御药房那边再要一碗参茶过来,嗯,还是送回御书房吧,然后悄悄送一些过来。”

    张问宾到了钟粹宫,如果让人送把参汤送来钟粹宫,难免着了痕迹。预防有心人怀疑什么,他们还是谨慎一点得好。

    “喳,奴才这就去吩咐。”李德应道。

    “张太医,你再看看这薰香。”周昌帝示意李德把薰香拿出来。

    “这是?”张问宾接过,上下打量了一翻,还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你看看这薰香有问题吗?”

    周昌帝示意李德给这薰香点上火。

    等那袅袅烟雾散开时,众人只觉得精神一振。

    张问宾吃了一惊,“这个东西?”

    这玩意儿提神的速度也太快了点。须知人的精神则精气表现在外的象征,人体内的精气是有定数的,强行提升一时可以,久而久之,则会内里亏损严重。

    “这东西,有点邪门啊。”

    张问宾摁灭薰香,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不由得苦笑,“皇上,说实话,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依臣所见推断,此物亦正亦邪,端看拥有它的人怎么用了,用得好了,是治病救命的良药,用得不好,那便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周昌帝听了再和太祖的笔记一对比,暗暗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或许我师兄知道也不一定。”

    “此事事关重大,处理不好或许于国家社稷有碍,还望你师兄能出来相助一二。”

    “臣定当尽力。”

    张问宾也是一脸沉重,久在宫庭,他已嗅到此事不同寻常。

    “晚些时候,我让人送些参汤过来,你检查一下里面是不是也加了一样的东西。”

    其实周昌帝就这么一说而已,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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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549/ 第一时间欣赏盛世安稳最新章节! 作者:落雨秋寒所写的《盛世安稳》为转载作品,盛世安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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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安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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