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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徒     指南录txt下载     指南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迷局 (六 下)

    迷局(六下)

    第一标、第四标、第五标、第六标四个巨大的箭头在地图上冲破阻拦直刺泉州。失去外围城市的泉州就像一个被剥了壳的鸡蛋摆到了文天祥面前。

    零星的炮弹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将桌案上的蜡烛震得来回颤抖。前方的战斗还在继续泉州城内的左翼军主力组织了几次大规模反扑都被破虏军给赶了回去。各路人马按照预定方案有条不紊地向泉州城迫近。临时搭建的中军帐内参谋们兴奋地忙碌着不停地根据各营的推进程度调整着地图上的标记。

    一战取泉州这份战绩让老惦记着破虏军装备的那些人羞也羞死。几个参谋无法无天地议论着高兴得简直要击鼓而歌。朝廷以为破虏军的胜利凭借的完全是强弓利炮但忽略了操纵武器的这些人才是左右战局的决定因素。待拿下泉州后丞相府就以打通广南和福建通道为名要求行朝出兵夹击漳州看那时朝廷上那些见了蒙古人就逃的将军们还要什么借口推辞。

    如果不出一分力就想从破虏军这里取得装备。没门儿文丞相即使答应大伙也不会答应。

    “我军全线获胜俘虏敌军两万余阵斩并击溃预计过三万!”参谋统领曾寰拿着一份刚刚统计出来的战报高声喊着冲进中军帐。看看周围的将领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放慢脚步来到文天祥面前。

    “不妨军中之事不要讲那么多虚礼。我们自己损失如何将士们能坚持得住么特别是第六标的弟兄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文天祥笑着问道情绪也被曾寰所感染。练兵千日用在一时。福建北部多山的地形和丞相府紧张的财务状况让破虏军不可能养太多的兵。但在每个士兵走上战场前教导队都为他们提供了最大限度的训练。几个月的磨合情况;编入破虏军中的新附军能不能融入破虏军原来的战斗体系;还有保持着一定独立性的杨晓荣部能不能与其他几个标齐心;重重问题都需要通过这几天的战斗来检验。

    “各标损失甚微战死人数都没过三百兴化方面遇到些突状况彩号有点多。但随军医官已经尽力在救治。现在将士们心气很高第五标攻下永春后已经准备向南安靠近。第一标也开始进攻仙游和。杨将军的第六标和教导营一同攻下了安溪正在修整随时可以补上去与第五标汇合!”曾寰一口气汇报道脸色因兴奋而变得潮红。两脚不停交错在地上走来走去。

    令人新潮彭湃的除了不断的胜利还要破虏军将士身上那股一往无前的精神。在大宋有史以来从来没有一支军队的斗志如此之高。不待主帅令就主动请缨。支撑着将士们必胜信心的不仅仅是优势的武器实际上因为自身生产能力局限和满足外界庞大的需求破虏军的装备远没达到齐全。除了张唐的第一标和各标负责攻坚的先锋营很多士兵依然拿着原来武器披着当新附军时的纸甲。被某个将领驱赶着而战和为国而战时的感觉不一样习惯了选择朝廷的士兵也许还没完全理解夜校中教导他们读书、识字的那些书生们口中的国家是什么概念但对到手中的凭之可见官不拜的守土证还有因伤退役后三十亩地的抚恤深有感受。

    三十亩地一头牛是一个农夫一辈子的奋斗目标。而丞相大人承诺如果他们为国战死或者负伤退役他们的家族不但可以领到三十亩水田而且可以世代保留那块守土证。让世人永远记得他们为国献身的荣耀。

    简简单单一块刻着“匹夫之责”四个字的铜牌让百战老兵、新兵蛋子和投降过来的补充兵肩并肩走上了战场他们中间大多数人注定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但他们知道只要破虏军战旗没倒他们的子孙就不会像他们自己一样流离失所。

    “丞相我们几个参谋想到第一线看看!”曾寰把玩着自己的守土证神色中有些扭捏。文天祥只点出了这次行动的战略目标具体战术层次的细节规划都出自曾寰和他麾下的参谋们之手。这么大的规模的会战对包括曾寰在内的很多人来说都是第一次所以每个人都渴望到第一线看看检验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

    “不急咱们先把下一步部署完!”文天祥笑着拍了拍曾寰的肩膀内心深处他和曾寰一样兴奋。谈笑间破贼那是千古明将身上才有的风度他自认不是甚至连名将的项背都望不到。但比古今名将多出来的优势就是文忠记忆中那些经典战例。还要他自己关于火器时代战争与冷兵器时代战争异同的思考。

    破虏军是第一支将火器成建制搬上战场的部队所以注定它的做战方式与以往不同。根据自身特长和缺点制订附和自身能力的战斗目标这才是最切实的。至于那些羽扇纶巾的风雅还是留给后人去挥想象力吧。

    文天祥将手扶在地图上仔细考虑起下一步的动作。泉州会战的第一个目标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但第二阶段目标还需要多作些努力。

    手中没有可以瞬间传声万里的工具部队一旦调动则短时间内无法控制形势的走向。所以每一步的考虑必须更周全不但考虑到自己而且要考虑到敌方。

    左翼军已经被打成了残废蒲氏兄弟智谋再高手中无可用之兵也折腾不出什么危险动作来。倒是南方的索都当许夫人主动放开一段九龙江防线后他反而停住了脚步一心一意在漳州和潮州一带剿起匪来。

    莫非他先知先觉知道破虏军大举南下是为了他?文天祥谨慎地想摇摇头否决了这种可能。破虏军刚刚开始在泉州附近动攻势索都肯定连泉州蒲家的求援信还没收到。可如果他收到求援信也不肯冲进破虏军的陷阱呢?

    文天祥的两道剑眉皱在一起如同墨一样浓。此时此刻可能不但要用诡计有些战场外的东西需要挥其作用了。破虏军的优势就是比这个时代其他军队多了很多军事层面外的优势比如宣传比如民心。

    参谋们的议论声渐渐变小他们也开始筹划如何让这场战斗的结局更完美。但每个人都知道调动自己的军队容易让对手按你的设计方案配合千难万难。

    曾寰红着脸在地图上把代表破虏军的几面小旗子向前推了推。泉州城外的局势登时一亮文天祥冲着曾寰赞赏地笑了笑随即开始布置:“传令各标推进到预计目标后立刻原地修整。切断周围州县去泉州的粮道围而不攻。如果蒲家军队出城反击坚决彻底的消灭一个也别放回去。同时曾寰你以我的名义给蒲寿庚写封劝降信找俘虏带给他。告诉他如果献城投降我可以保证泉州除了他们蒲氏兄弟之外所有军民的生命。如果他想走也可以封好库府留下粮食财物十日之内撤离。十日之后如果他不降不走破虏军将直接杀进城去到时候参与过屠杀大宋皇族的人和所有蒲姓的人我都会送往崖山由皇上亲自审理!”

    “是!”曾寰一挺身大声回答。心中涌起一股为知己者谋此生无撼的感动。暂缓攻势围而不取是他刚刚想到的一条毒计。而文天祥在他提出来后立刻完全采纳并且着手补充了其中的不足。当初蒲氏兄弟杀赵姓三千余人向蒙古人邀功如同把他们送往崖山这笔帐行朝一定会仔仔细细跟他算。所以蒲家兄弟肯定不会投降。而对城里的商人来说只要能保住他们的生命和财产把谁牺牲掉大伙并不十分在乎。上次他们牺牲了三千赵宋皇族这次不肯投降的蒲家兄弟难免不成为城中各商会共同的敌人。

    “白旭你带我的令箭去杨晓荣将军那里对第五标通令嘉奖。说全体福州父老都为他们的战绩感到震惊。此战后我会亲自去给第五标的兄弟敬酒。完颜靖远你乘快马给陈复宋将军送信告诉他水上行动可以开始请方家执行和我们之间的约定…….”文天祥想了想又下达了几条命令。反正过来的新附军这次在侧翼打得不错所以要加倍鼓励。当士兵们知道了身上的责任与荣誉后将领们想带也未必能带得走。

    自信的声音在军帐里回荡一切任务仿佛背熟了般从文天祥口里井井有条的安排出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他已经与目前的身份融和在一起。不再是那个光会疾呼奔走的书生而是慢慢变成了一名合格的武将。

    “夫子你派人回福州把我军在泉州外围大捷的消息印成报纸采用一切渠道散出去。记得把蒲家情况说得能多危急有多危急顺便提一句蒲家和左翼军和破虏军已经停止激战。泉州可能不战而降重归大宋!”文天祥将目光转向陈龙复现在是争夺民心的最好时机虽然这样会过早暴露破虏军实力。但每一次胜利都会鼓舞各地抵抗者的士气并且让那些不甘心做蒙古人奴隶的人对朝廷和破虏军的作为有个切实的比较。

    “是!”陈龙复兴冲冲的答应白胡子随着回答声飞起老高。

    “我建议加一句说索都畏惧破虏军对蒲氏兄弟见死不救!”参谋曾寰放下笔坏笑着提醒。索都嗅觉敏锐但畏战的名声和弃泉州不顾保存实力的罪责他都受不了。

    即使他看出前面是陷阱破虏军也要通过各种手段让他跳进去。诱骗是阴谋的一种。比诱骗更高明的计谋让对手除了这一条路没有其他选择。

    “再加一句说破虏军愿意支持一切反抗蒙古人的力量为中国而战!”文天祥的话将已经走到中军帐门口的陈龙复又拉了回来。“告诉所有人这个中国不是指的中原。而是不愿意当四等奴隶生命值一头驴价钱的所有人共同的家园!”

    “是!”陈龙复再次将身体挺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朝廷上的人将无法再打着皇帝的招牌来阻挡破虏军的脚步因为他们效忠的对象已经从大宋偷偷变成了中国。

    此战过程中为了顾全大局和不承担扯破虏军后腿导致后者无法为皇室付复仇的责任一些名流们会明智的保持沉默。

    而此战结束后中国这两个字将印在所有关注着这次战斗的人心里擦也擦不去。

第三章 光明之城 (一)

    光明之城(一)

    李芬利蹒跚在万寿街上两眼露出一片茫然。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垃圾场般的城市是他曾经生活过的泉州。

    不过是随着自己的雇主德安科纳先生去了一趟巴士拉看了看那里的清真寺。回来的时候就现自己的家乡这座传说中“地上生金子树上结宝石”港口,每天有上万艘海船进出的财富之城竟萧条成了如此模样。

    这是我的泉州么。李芬利用力揉着青灰色的眼睛。不远处那片漂亮的刺桐树为他所熟悉。这里是城内官员的住宅区原来最受敬重的学者和商人白老夫子的府邸就隐藏在刺桐树的浓荫后。只不过眼下曾经令城中所有人羡慕的白府已经成了一片瓦砾堆。因为大儒白夫子坚持凭城固守以卫国家所以被原大宋福建安抚使现大元昭勇大将军蒲寿庚抄了家顺便白氏家族名下的一百多艘商船也成了蒲家兄弟的私产。

    一切罪恶都假天命之名进行。号称“苍官影里三州路涨潮声中万国商”的古城泉州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由繁华迅走向了萧条。

    香街、磁街、丝街和花街这些代表着泉州富庶和繁华的街道依然在但街上再也不会有那么密集的人群。信奉不同神明的百姓见了面再也不会像兄弟一样打招呼用生硬古怪的汉语问一句“吃了吗您!”。安抚使蒲寿庚在鞑靼人到来之前铁腕镇压了城内汉人抵抗者以投降的方式换来的基督徒、穆斯林和犹太人的财产安全却从此在城内各族群之间画出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我们曾用最好的酒来招待你们这些外来者我们曾经让你们成为国家的贵族。但在最后时刻你们这些色目人却给了我们致命一击。”李芬利知道城内那些汉人心中会怎么想作为一个犹太人和当地人的混血后裔他比别人更了解这片土地上原著民的思考方式。中国人把所有外来客无论法兰克人、威尼斯人、波斯人和阿拉伯人都叫做色目人因为他们的眼睛与当地人呈完全不同颜色。但这个称呼不带任何歧视意思包容的中国人甚至默许了色目人相对怪异的习俗。色目人可以经商可以与当地人通婚可以为官享受和当地人一样的法律和官员选拔制度。

    汉人的友谊在蒲寿庚举起屠刀的刹那间被切为两段。什么都敢卖的蒲氏兄弟获得的北元的嘉奖和巨额财富并且获得了泉州市泊司长达三十年的管理权。但他们却使色目人失去了作为商人整体最重要的东西信誉。

    汉人不再相信色目人虽然在大元的法律中他们的地位高出那些汉人(南方汉人)两个等级。但走到哪里李芬利都能感觉到周围目光中的敌视。日常生活用品的价格悄然提高香料、象牙、彩色玻璃制品的不正常积压还有街道边突然飞来的石子无不提示着李芬利作为色目人的一员他不再受这个国家的欢迎。他的身份已经从原来的朋友变成了和蒙古人一样的入侵者。

    仇恨一旦在人心中形成要多少血才能把他洗净呢。李芬利不敢去想。以他的知识无论是《托拉》、(宋时泉州犹太教的经书)《圣经》还是穆斯林的《古兰经》对背信弃义者的惩罚都不存在宽恕这个词。

    而此刻宋军已经杀过了兴化逐步向泉州逼近。走在泉州城内经隐隐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轰鸣声。据消息灵通的人士说那是宋军的新式武器一种炼金术士明的铁管子。这种仿佛施加了魔法的铁管子每次轰响都能将五、六斤重的铁弹丸射出四里远。而那些铁弹丸只要落了地就会轰然炸裂里边的铁珠、铁钉、砒霜可以让周边所有生命瞬间枯萎。

    为了应付这种凶狠古怪的武器泉州的管理者蒲家兄弟在州府衙门征召了城内所有“见识广博并且出过远门的人”共同商议对策。作为被征召者之一李芬利对这种没有效率的召见丝毫提不起兴趣。要不是从锡兰历尽艰难运来的那船香料还迟迟没有脱手他早已扬帆逃离了这个城市。

    泉州距离宋朝的行宫崖山只有十五天海程距离宋朝另一支大军控制的福州只有两天海程距离大元朝的大都附近的直沽口(塘沽一带)路程不过是四十天。这样一个战略和财富要地宋朝如果有机会夺回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而蒲家兄弟手中的左翼军(蒲氏兄弟所控制的新附军的原来的番号)未必肯死心塌地为这两个不讲信誉的奸商卖命。

    与会者大多数存着和李芬利同样的心思。在他们眼里凑在一起谈论如何帮助左翼军防守城市完全不如谈一谈如果把手中货物更快处理掉实际。蒲家兄弟获得城市的绝对控制权后增加了很多大宋朝原来没有的税种。税率也比原来提高了近一倍。街市上纷纷谣传多收到的钱全进了蒲氏兄弟的私囊成了他们向大元可汗买封爵的投资。对于这种货色大伙当然心存不满。再加上彼此之间宗教的差异大殿里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肃静肃静!”蒲寿庚用力拍了几下惊堂木试图压制底下的吵闹。两旁的差役见大人生气用水火棍敲打着地面喊起了熟悉的堂威。

    “威―――武―――”像是官府审案又像商人赶集的会议在一片堂威之声开了场。

    “诸公诸位众父老相亲!”蒲寿成拱拱手不伦不类地跟应召前来的商人们见礼“泉州城危在旦夕宋人已经打过了兴化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来……”

    “投降吧宋人又不会屠城!”有人在底下大喊了一句打断了蒲寿成的话。他的建议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几个基督教和犹太教的领相互唱和着走出人群劝参政大人接受大伙的提议。

    蒲寿庚的马脸立刻笼罩上了一层寒霜。投降说得好听。上次元军打过来前这些人对投降的提议也是如此积极的响应。问题是他们这些人投降了一样可以做海上贸易蒲家却必须为上一次大屠杀来负责。

    想得美让老子当牺牲然后你们可以食我之肉喝我之血!蒲寿庚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两边的差役立刻用一阵堂威声将提议者出的喧嚣压制了下去。

    几个教派领看看蒲寿庚脸色慢慢退回了人群当中。蒲家兄弟可都是出了名的歹毒上次蒙古人到来之前他也是这样召集大伙议事。结果当天晚上所有坚持抵抗的人就遭了毒手。这回他玩聚众议事的把戏大伙可得小心点儿。别一不留神家产又被蒲氏兄弟找借口夺了去。

    “开城迎降是不可能的文天祥的破虏军恨透了我们这些投降大元的人。上次他们打下福州王积翁、王世强等人都被砍了头家财全部充公。我们即使不抵抗大伙也没有活路。要知道前年左翼军株杀城内赵姓、白姓和陈姓汉人事后分他们的仓库和船队你们各家也都得了好处!”蒲寿庚的话三分像规劝七分像要挟。他们兄弟今天的目的就是把城内的三万余不同教派的色目人绑在一条战船上。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撒几个弥天大谎找几个闹事的祭旗都是必要手段算不得违反真主旨意。

    听了这些话人群中又响起一阵嗡嗡声。当日在蒲氏兄弟大肆屠杀城内的汉族巨商和赵姓皇族很多人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教派将逃进了教堂的人推出了大门。事后蒲氏兄弟为了安抚人心从掠夺的财产中拿出一小部分由各派商会私分大伙明知道货物上血迹未干也没跟蒲家兄弟客气。如今万一宋军攻下了泉州论起当日之罪恐怕没几个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上帝啊难道真的要惩罚你的子民么?”一个基督徒喃喃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全能的主!”

    “真主保佑!”恐惧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想想当年被驱赶出教堂的那些赵姓皇族绝望的眼神有的人心里隐隐涌上了几分负疚。

    那犯下的罪终是要还的。神在天空中注视着众生。李芬利躲在人群中听着大伙的议论一个声音在耳朵里分外清晰。

    通过这些议论声他终于了解了自己不在这几年泉州生的事。鞑靼人大举南下攻到了家门口。泉州各大豪门、巨商在投降和抵抗之间犹豫。此时大宋行朝请求入港避难。作为大宋的官员福建安抚使蒲寿庚非但拒绝了皇帝的要求并且利用港口中汉族商人和色目商人之间的利益冲突成功地动了“株杀赵姓驱逐汉族富商”的行动。在左翼军的支持下将试图组织守城的几家汉族巨商全部灭族。城内赵姓汉人三千余口被斩杀脑袋被送到了北元军营中作为见面礼。

    “这座城市看起来繁华无比灯光遍布每个角落但人的灵魂深处却黑暗一片。外敌面前他们不知道抵抗却一心图谋着陷害自己的兄弟!”李芬利心中突然涌起了这样几句话这是他的上一任雇主在劝说他不要返回泉州时所说的话。那个来自大洋彼岸安科纳的雅各竟然在短短时间内看穿了泉州的一切浮华。

    “诸公诸位诸父老!”蒲寿成用力拍打着桌案突然觉此刻自己的声音是如此软弱无力。

    “大人您说吧您说怎么办我们大伙跟着便是!”一个善解人意的阿拉伯商人带头说道。蒲家老大一直以智慧过人著称。勾结大元算计赵宋都是他的主谋。既然大伙拿不出具体办法倒不如听听蒲大人如何安排也免得说错了话半夜被士兵敲门捉了去。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蒲寿成的脸上浮现了几丝苦涩的笑意。现在他再也不敢自称有远见有智慧。正是他在半年前一次错误的选择造成了今天这个尴尬的结局。

    文天祥刚刚在邵武崛起的时候蒲寿成还打着养盗保官的算盘。对于蒲家来说以当时的情况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所谓天命所谓忠诚在蒲寿成眼里不过是交易。只是根据对方的实力大小开出的价格也有所不同。

    文天祥那点儿人马掀不起大浪出了事情也有王积翁这个蠢货在前面挡灾。相反只要福建境内一日“匪”患不除大元朝廷就需要蒲家的左翼军一日。蒲家的“闽南王”地位也更牢固一些。

    可谁曾料到破虏军能瞬间爆。半年多时间破福州攻剑南。如今直接兵临到泉州城下。自己麾下的左翼军上去一队阵亡一队。短短十几天光景已经战死了五个千户一个万户。到现在已经没有将领敢带队去兴化军救援。

    他需要大笔的资金来购买武器招募流民组织人守城。同时也需要大笔的赏金鼓舞濒临崩溃的士气。南下的路还没有断他还需要募集足够的钱贿赂索都请他率领正宗的蒙古军前来救援。

    而这些钱自然不能由蒲家来出。在座的商家都要均摊几分。

    忽必烈给他的职务是市泊提举司所以无论撤到哪里这些海商们必须被绑在蒲家的船队中这样在忽必烈眼中蒲家才有利用价值。

    蒲寿成的目光从底下的商人们脸上扫来扫去心里默默估算谁必须留下谁可以抛弃谁的财产可以趁机夺了然后把过错抛给破虏军。

    底下的商人们如圈养在狼窝边的羔羊般瑟缩着感觉到了蒲寿成目光里的阴冷。几个人低声议论着商讨着如何做才能让这对贪婪的兄弟满足。

    “大人我们商会愿意三坎塔上好的豆蔻给大人奖励守城有功的士兵!”一个法兰克商人走出来主动答道。坎塔是地中海商人常用的度量单位一坎塔豆蔻差不多有一百斤。三百斤豆蔻换来的大元交钞可以卖下一栋上好的大宅院。

    “如此多谢安东尼阁下!文贼退后我会奏请皇上给你嘉奖并减免你的税款!”蒲寿庚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起身亲自向带头捐献者致谢。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响应。商人们纷纷上前报出自己可以拿出的“捐献”。有的商人在捐献的同时还提出了派遣快船去漳州求援的建议。蒲寿成摇着毛笔刹有介事的把众人的捐献数目和建议记录一一在案。

    胜亦财败亦财。这才是商场致胜的秘诀。有了足够的钱他们甚至可以考虑扬帆出海把家业搬迁回巴士拉搬迁回阿拉伯人的圣地。

    即使在巴士拉呆不下去也可以买了骆驼穿过沙漠。到大6的另一端享受一下地中海风光。大宋不是他们的家只是一个财的货栈。在这个货栈中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包括人格与忠诚。

    低着头李芬利悄悄地退出了大堂。他的船就停在城南的晋江上船上没卖完的香料他全部捐献给了蒲家。作为交易蒲寿成签署了他的出海水引。

    李芬利决定离开了走得越远越好。这个城市已经彻底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而不远处汉人的火炮声必将提醒这里的人反思他们做过的一切。而这一切有其因必有其果。

    酒徒注:光明之城是一本争议很大的书名。书内以一个意大利商人的口气技术了宋元交替前的泉州。学术界多认为这是一部伪书。李芬利是书中的一个混血翻译。

第三章 光明之城 (二上)

    光明之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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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娑的刺桐树影下木屋、楼台、仓库、货栈仿佛睡着了般静静地蜷缩在万顷碧波上。而两侧丘陵如张开的臂膀轻轻地将泉州湾拢在怀抱中。(酒徒注:宋时的泉州湾远比现在大是天然的深水良港。后来港口一部分渐渐被淤积成6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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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海上薄薄的清雾方笙可以看到远处那座美丽幽静的港口。这是他封锁的目标大宋丞相文天祥亲手写了书信给方家请海盗们堵住泉州出海口将蒲家舰队封锁在港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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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朝廷的丞相亲笔写个请字偕同出兵消灭蒲家。一年前这样的荣耀方笙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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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东海上最大一股势力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蒲氏兄弟麾下光两千料以上的大舰就有四十多艘一千料左右的铁梢木战舰还有一百多艘。这种实力海盗们见了只有扯帆逃走的份。

    但现在不同了方家有了自己的杀手锏。总瓢把子方笙得意洋洋的看着隐藏在海岛后边的那十几艘三桅快船。每艘船都不足一千五百料装不了多少士卒。但方笙敢肯定这是目前为止海上最好的战舰。有了这几艘船打头阵蒲家的战船再多也得乖乖地趴回港口去。

    大当家港口有船出海了一个包着头巾的海盗从桅杆上荡下来将一支千里眼交到了方笙手上。

    老方笙接过千里眼抓住面前的缆绳手臂微微借了几分力身体如惊鸿般飘到了不远处的桅杆上。单手抓住另一根缆绳双脚在桅杆侧一揣轻飘飘又升高了数尺寻了机会用腿盘紧主桅杆举起千里眼向泉州望去。

    碧蓝色的水面上缓缓划出十几只船影。是一支规模不太大的舰队从队形上看是例行出海巡逻的。蒲氏兄弟看样子还没被破虏军猛烈的攻势吓傻知道每天派船警戒自己的后路。

    告诉海象号让它带领全部海字队押上去把那帮兔崽子全部送到海底喂王八!方笙从桅杆上荡下来大声命令。通知全部战舰列队堵住泉州出海口让蒲家哥两个看看我们方家的实力!

    是!老二方鸿答应一声快步跑到主桅下升起一面黑色的帅旗几面彩色的出击指示旗。

    这是文天祥明的旗语经方家三位老大改良后已经成了海盗们的标准指挥用语。大小海盗头目们看见自家主舰上升起出击旗一声欢呼。几百面白帆从甲板上快爬到了桅杆顶。两千五百料大舰海象号一马当先带着四艘打着海字旗的战舰冲了出去。

    朝阳从天边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水面上这精彩的一幕。璀璨的波光中海象、海狮、海豹、海狼、海鲨五艘战舰排成一列纵队箭一样射向船只数倍于己的对手。

    海盗!蒲家舰队的瞭望手很快现了危机来临冲着桅杆底下大声报告。海盗西北方三四五五艘战舰。海盗海盗后边还有很多数不清!

    数不清慢慢数!带队的千夫长尤勇贤怒喝一声对瞭望手的惊慌表示不满。东海水面上除了那个奄奄一息的行朝水师根本没有能拿上台面的势力。如果说有人敢从水上袭击泉州除非这个人吃了豹子胆。

    半年来虽然两浙一带频繁传来港口被海盗攻破两浙大都督范文虎被气得跳脚的消息。但是蒲家军上下都认为那是范文虎怕朝廷命他领兵南下与破虏军决战而找的逃避借口。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埋伏出其不意攻进港口然后在大队守军未来得及赶到之前撤离。谁能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故事海上不比6地船与船之间距离远联络起来非常麻烦要想组织这么准确的攻击除非海盗们长了千里眼顺风耳。

    是五艘向咱们杀过来了后边还跟着六十多艘!瞭望手终于弄清楚了敌情扯着嗓子喊道。

    迎上去给海盗们一个教训!放狼烟通知港内准备迎战!尤勇贤毫无惧色地命令。十几天来他肚子里已经憋满了火。文天祥的破虏军一再紧逼已经打到了家门口。而城中那些6上的兄弟却没有一个有胆量去迎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泉州外围的几个城市纷纷被扫平。

    求援的信已经送出去好几拨了。两浙、惠州漳州能想到的盟友都想到了。但援军至今不见动静。索都的两万大军据说是在渡江后遇到了麻烦正在百里外与一个叫张元的土匪呕气。而两浙大都督范文虎历尽千辛万苦回了信只为了告诉蒲将军浙东匪患严重他麾下的二十万新附军无法分兵南下。

    一帮想看爷们笑话的王八蛋。尤勇贤每天在肚子里泄着对大元将士的不满。唯一可以让他感到安慰的是破虏军没有水师蒲家如果守不住泉州还可以带着全部人马从海上撤离大伙积累下来的财产不会丢个一干二尽。

    所以每天出海巡视就成了尤勇贤的职责。遇到小股想趁火打劫的海盗他带领舰队冲上去将对方的船打烂。看到大规模的海盗船队他亦不感到恐慌。放出狼烟后蒲家舰队自然会快出港支援。附近海面还没有哪家海盗能抵挡住蒲家倾力一击。

    海象号战舰上方震岳小心再次看了看主力舰队的信号旗小心地收好自己千里眼。这宝贝是重金从破虏军换来的两片镜头都是用水晶磨成一整船硝石才换一把。弄坏了他方震岳敢保证自己的父亲方笙会把自己全身涂满羊血丢到鲨鱼群里去锻炼。

    双方舰队慢慢靠近已经不再需要千里眼来观察敌情。蒲家的巡逻舰队的诸将显然也是个硬茬面对强敌非但不躲避反而一边在船上点起狼烟向港口内报信一边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五对十五双方接战的船只数目差距较大。主舰队中方笙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派出的分舰队握着千里眼的手心有些潮。海盗方家和泉州蒲家有冲突亦有合作。彼此下黑手打闷棍的事情常干却没有正式挂上两家的旗子厮杀过。此战开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意味着方家与蒲家舰队正式决裂和蒲家背后的大元朝廷走到了敌对的立场上。

    与破虏军的交易从老三方馗第一次进入邵武后开始。官位、番号、战舰设计图样、钢弩、火炮方家急需的东西破虏军毫不犹豫的提供。甚至在不能满足武装自己的前提下优先提供给了方家。

    在此同时方家也为这些武器和荣誉付出了巨大代价。文丞相不是乐善好施的菩萨为了维护自身的独立和尊严方家也不能白白接受破虏军的好意。通过联系人明里暗里的讨价还价双方彼此心照不宣却默契地为每一笔武器交易制订了规则。作为新式武器的接受者方家不但要支付武器的费用而且要通过实战回报破虏军的帮助。半年来方家海盗持续袭击定海、绍兴。有一次甚至顺着海潮杀到了临安城下。

    这是一场豪赌把家族命运绑在国运上的一场豪赌。胜则方家脱离海盗世家身份成为大宋复国或某人开国的功勋家族败则连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海上基业都赔了进去。

    大当家要不要围上去!秉笔师爷黄易安凑过来低声询问。港口外的方家战舰有六十多艘完全可以在港内蒲家舰队倾巢而出前围上去将巡逻舰队一口吞掉。然后再摆开阵势以逸待劳迎击蒲家主力。

    方笙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命令:通知主舰队所有战舰放慢度观战!

    是!黄易安答应一声快跑了下去。在旗舰的调度下海盗主舰队收拢船帆远远地徘徊在战场外围。

    他们要进行一场公平的角斗一边检验新的战法一面立威让港口内的人无法推测方家舰队的真实实力。

    望远镜里方震岳率领的五只战舰轻巧地打了个旋船头接船尾拉成了一条直线。仿佛一条卧在波涛上的小龙般以海象号为龙斜斜地横在蒲家舰队的前方。

    疾驰而来的蒲家巡逻舰队愣了一下水勇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水面做战一向讲究的是:远斗弓箭近拼船帮帮相贴再斗人。通常船队中的船只先一字排开船头保持一条直线向对手冲过去在五百步距离左右射石块和点燃了的鱼油蛋互相砸。二百步左右距离用弓箭和火箭杀伤水手破坏船帆。距离再近时则想方设法用船头撞击对方船腹部并用拍杆互砸。两船碰撞在一起时则水手在弓箭的掩护下跳到对方船上硬拼。

    无论是做战的哪个阶段都要避免用船腹部对上敌方船头。战船与货船相比船头尖船身长。把腹部暴露给敌人摆明了是给对方的投石机和弓箭手当靶子。

    找死!尤勇贤在甲板上吐了口吐沫吩咐船尾的鼓手击鼓号令自家战舰加快度。先前他还有些担心对方的几十只战舰以多为胜。现在看到方家派一支分舰队前来单挑而对手明显又是一个不懂水战的雏儿心中勇气倍增。

    两支舰队迅靠近阳光下已经可以看到彼此船上跑动的人影。

第三章 光明之城 (二中)

    满帆下桨加用船头顶翻他们!尤勇贤大声喊道。他是蒲寿庚麾下的第一爱将时而为官时而易装为盗纵横海面多年捕捉到有力战机决不会放过。

    十五艘铁梢木战舰骤然加片片船帆一同张开如朵朵莲花骤然绽放于海面上。在木桨的协助下船队度一下子提高到极限飞快地向眼前的小龙冲去。就像一只只见了血的鲨鱼完全不去想前面会不会隐藏着钢叉和巨网。

    三千步两千步一千五百步一千三百步。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尤勇贤几乎可以预料到下一刻有多少海盗在自己船头边哭爹喊娘地跳入大海。就在这时他看到对方船舷上突然露出一排小洞。五、六个排列得分外整齐。

    轰!海面上的阳光突然暗了一下百余道火光方家舰队中射出重重地砸在尤勇贤的舰队中间。尤勇贤得座舰旁溅出一股巨大的水柱轰鸣声里船身猛地一顿几片甲板卷着浓烟飞上了半空。

    满帆切斜角三打一方震岳的旗舰上迅升起一排彩旗。占了便宜的海盗舰队猛然加在水面上画了条漂亮的水线斜着从蒲家舰队的侧翼擦了过去一边疾驰一边开炮射击。

    远处大当家方笙笑着放下了千里眼。剩下的战斗已经没有悬念了方家年青一代的翘楚方震岳把火炮的优势挥了个淋漓尽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海面上已经布满了断桅残帆挣扎着哭喊救命的水手。那些都属于蒲家的方家分舰队五艘船连个毫毛都没让对手捞到。

    大当家奇迹奇迹啊!师爷黄易安不顾身份在甲板上跳起了老高。其他海盗也欢呼起来短刀匕乱纷纷抛向天空然后再耍着花样接下。

    他们无法不兴奋为了从贪财的文丞相手中买这些特制的船用炮半年多来海盗们几乎在勒着裤带过日子。

    开始的时候老巢那些工匠们还试图仿制结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造出来的火炮射程短不说每门炮消耗的精铜已经过了购买火炮的花费。

    他们不单要买火炮还要支付那该死的炮弹费用还要为改造战舰的图纸买单。战舰上原来的投石机械拍杆都要拆掉重量分布要重新均衡。侧舷和安置炮座的甲板要加固。

    文天祥提出的标准射击方案每艘船的单侧可以放八到十二门炮每艘船可携带火炮十六到二十四门。但是到了后来方家实在支付不起如此大的代价了。五炮舰每艘携带十门火炮每侧五门。就这样一支偷工减料的火炮舰队诞生一诞生就像重生的凤凰一样展开了烈焰之尾。

    海面上两支舰队继续缠斗着。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了三艘战船后尤勇贤的一身蛮劲都被部下的血给激了起来。指挥着剩余的十二艘船冒着炮火向对方靠拢试图凭借人数优势和对方展开接舷战。

    五艘火炮战舰游龙般从海面上滑过装备了新式风帆和轮舵的它们度和转弯性能都比老式广船快得多。千里眼中龙尾轻轻一摆靠后的三艘战舰同时开火。

    轰鸣声中又一艘敌舰被打成了两段。一边倒的火力优势和船只性能让方震岳麾下的水手们越打越从容越打越有底气。每次射击都是三到四艘船同时开火集中力量打击对方的同一艘战舰。并且距离都放到了八百步以内。这使原来不到十分之一的命中率大为提高几个***兜下来尤勇贤的舰队已经只剩下了六艘战舰。

    初生的朝阳照得海面像着了火一样红火海中落水的左翼军弟兄绝望地挣扎着哭喊着。幸运的人抱住了被火炮打碎后落入海中的木板。大多数不幸运的却只能在海中等待对手慈悲把他们俘获。自家的战船不用指望了船上的人和水中的人落水的时间只有早与晚的差别。对方每一次射击都给战船造成极大的破坏有些水手受不了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压力抱起船上用来修补甲板的资材主动跳入了大海。

    好个文疯子不亏我替他骚扰两浙损失了那么多兄弟!方笙在肚子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伸手擦了擦眼角。为了换得这些新式武器海盗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非但要支付工钱并且要满足一系列附加要求如骚扰杭州攻打苏常之类。虽然文天祥没有跟海盗们约定日期但为了尽快得到武器供应方家尽竭尽全力满足了自己的承诺。

    贴进点儿再近点儿让他们的投石机够不到就行!瞄准了那炮弹可都是银子和命换来的别砸水漂方震岳声音已经兴奋得变了调。这是他在海面上演练多次的战法凝聚了方家十几位前辈高手的智慧。在旗舰的指挥协调下他的舰队始终滑行在对方八百到一千步左右的距离的地方。尤勇贤几次试图分散冲击搅乱海盗的阵形都被火炮给打了回去。到了后来蒲家舰队几艘铁梢船的风帆纷纷起火已经无法完成任何战术动作。只能在海上团团转着无可奈何地承受对方接连不断的炮击。

    港口方向现帆影敌军大队出击!主桅杆的碉斗上瞭望手用力地挥舞着信号旗。打了半个时辰蒲家的舰队终于被海面上的炮声和狼烟惊动了几百艘战舰倾巢而出映着日光向战场杀来。

    少当家老当家问你要不要支援!又一个瞭望手汇报道。在远处观战的方笙怕儿子吃亏调动着己方战舰慢慢地向前靠拢。

    不用告诉老当家让他观战配合我今天要替方家立威!方震岳意气风地喊道。带领舰队向下一个着火的战船扑去。

    观战、配合、立威!主舰队师爷黄易安不解地问道。少当家一向胆大这点他知道。但对方赶来的战舰足足有一百多艘。五艘炮舰再利也没有和一百艘战舰对挑的实力。

    你别管按小子吩咐地做!方笙自豪地将命令传达下去。方震岳是他最小的儿子对这个儿子的悟性和能力他一向有信心。

    几个海盗头领看到旗舰上的指令不解地举起了千里眼。

    千里眼中初升的朝阳下他们看到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五艘战舰在海象号的带领下快向水面上挣扎的几艘蒲家巡逻船靠过去。从一千步直接靠到二百步的距离突然几艘船同时射击将炮弹砸向对方的船舷。

    如此近的距离失去控制的巡逻船根本无法躲避。水手们眼睁睁地看着炮弹呼啸着飞来扎进自己脚下的船腹。然后看着海面渐渐远离看着自己的身体随着破碎的甲板慢慢溅落。

    看着天边灿烂的朝霞和耀眼的阳光向自己张开怀抱。

    最后几只巡逻船在近距离被一瞬间击沉。方震岳悲悯地看了看水面上挣扎的敌军挥挥手命令下属再次升起信号旗。看到信号的其他几个炮舰头领以狂笑相回一边带领麾下喽啰用海水冷却炮管一边调整轮舵让自己的炮舰跟在海象号之后。

    五艘炮舰骄傲地鼓满风帆向港口出击的蒲家舰队杀了过去。船帆后的阳光火一样刺眼。

    报将军敌舰杀过来了!瞭望手顺缆绳滑落跪在甲板上汇报。几个水师将领回过头企盼的目光一起落在蒲寿庚身上。

    蒲寿庚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位以果决勇敢的将军几十年来一边和海盗勾结劫持商船一边征讨小股海盗邀功从一方小吏飞地爬到了大宋安抚使的职位上。然后在战局未明蒙古人刚过长江时就遣心腹与忽必烈勾结出卖大宋换取更高的官位。可以说在着混乱时代蒲将军的每一步判断都正确每一步都走在了别人的前头。

    但是此刻这位智慧过人的大将军显然和部下们一样在新鲜事物面前乱了方寸。他们都看到了刚才海盗对尤勇贤分舰队那最后一击。没有人能想象这条小龙杀进密集的船队中后会是什么后果。

    虎入羊群不外乎此。几个将军们瑟缩着脚步慢慢向后挪。连舟结水寨筑浮城这些常规的水战办法都来不及迎击尤勇贤的下场就摆在眼前没人愿意带这个头。

    全部战舰散开擂鼓一齐冲上去接战!咬着牙蒲寿庚作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正确抉择。

    将领们顺着战舰之间的木板迅跑开传令兵划着小船迅将准备群殴的命令传达开去。面对前所未有的武器只能采用这种前所未有的战法。低级将领犹豫着将麾下的战船尽量分散开去。聪明的水手体会上司心理悄悄地将主将座舰的木帆拉斜降低战舰扑向死亡的度。

    阳光下百余艘战舰像羊群一样散满海面。海象号带着舰队飞扑来中途方向微微一偏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擦着蒲家舰队的外围掠过。

    最近处只有三百步。蒲家舰队射出的石蛋和鱼油蛋擦着船帆飞过在海字号舰队周围砸出无数水柱。海象号在波涛间颠簸着一会儿跃起于浪尖一会儿落下于波底。

    寻找最近目标射!方震岳不理睬身边飞舞的石头弹丸果断地挥落了指挥旗。侧面舷窗快推开五炮弹曳着长长的焰尾一头扎进距离他最近的一艘敌舰的船舱中。海面上升起凄厉的火光破碎的甲板和水手的肢体一起飞上了半空。

    拼着挨石弹的威胁海狼、海豹、海狮、海鲨都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敌舰射了炮弹。这个距离火炮平射射中的机会激增。虽然自己的战舰也成了对方投石机的照顾对象但那些石头弹丸打不了这么准也没有开花弹那么大的破坏力。

    五艘炮舰快与敌军脱离接触身后留下一堆破碎的木板。没等蒲寿庚来得及呼痛远远的调整了船帆角度的炮舰又杀了回来从另一个侧面向蒲家水师切去。

    就像庖丁解牛般两艘来不及躲避的千料海船又被送入了海底。被激怒的水师将士扬帆紧追奈何木条硬船帆调整慢等他们找准风向海盗的炮舰已经驶向另一个角度。(硬帆是中国海船常用的帆样以木条缀成结实可极大节省操帆手数。但效率不高。)

    几千名水鬼叼着葫芦杆跳下了海蒲寿庚许下了巨额奖赏要他们冒死去凿沉对方的炮船。千里眼中方震岳将这一切看了个清楚舰队在次兜了个***慢慢与追过来的几艘蒲家战舰缩短距离。

    几艘战船在两百步距离错舷而过方震岳麾下的炮船打翻了对方一艘战舰海狮号也挨了一鱼油弹船帆上冒起巨大的火苗。

    掩护海狮换帆旗语的指挥下四艘海字号战舰围着受伤的海狮号兜开了***。十几只蒲家战舰试图靠近都被火炮打了回去。

    海面上冒出一串串气泡。数千个水鬼咬着芦苇杆拼力游向战场。水鬼们身前还推着几只冒着烟的乌延船(一种廉价的渔船为沿海少数民族所用)试图用火攻将方震岳逼走。

    床弩准备截住乌延船。弓箭手上甲板射浮靶!方震岳果断的布命令。每艘船的甲板上都跑出了几十名弩手明晃晃的钢弩端起弩弦绞紧。随着弩箭都头的一声令下几百支亮晶晶的钢弩射进了海里。

    没有羽尾的钢弩的轨迹丝毫不会被海水改变弩尖撕开水波撕开水面下的躯体。一团团血顺着水面冒了出来奋力前游的水鬼们一下子成了弓箭手的活靶子向前无法穿过密集的弩雨。向后逃不过神射手的狙击。

    床子弩在摇臂带动下吱呀着被拉开。飕的一声巨响丈余长的弩杆破空而去。度缓慢的乌延船是这种弩箭的最佳目标几乎在被击中的同时冒出了高高的火苗。弩杆上方家自制的硫磺包剧烈地燃烧把蒲寿庚的最后一丝勇气烧进了海水里。

    擂鼓后撤让主舰队佯攻!方震岳看看时机已到大声吩咐。海象号上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换好了帆和海狮号和其他几艘海字战船整队再次于水面上兜开了***就像徘徊在羊群外的狮子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少寨主炮管红了破虏军的师傅说不能再打了!一个小喽啰凑上前低声汇报。

    没事别靠敌人太近蒲家舰队已经乱了!方震岳自信的说道。海面不远处老当家方笙带着全部舰队压了上来六十多艘船排成了一条长长的大龙所有船的侧面都对向了蒲家舰队方向。

    回港撤回港留火攻船断后!蒲寿庚惊慌失措地喊道。火炮的威力6地上和海面上他都见识过了。如果方家的战船上都装了火炮每艘船五门六十艘船就是三百门炮。三百门火炮齐蒲家有多少战舰也消耗不起。

    上百艘战舰乱哄哄地向港口内逃去。混乱中有战船相撞水手们饺子一样落入大海。后面的同伴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架着船从他们的头顶上驶了过去。

    蒲家舰队完了。黄易安站在自己的座舰上低低的叹息道。

光明之城 (二 下)

    光明之城(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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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将硝烟渐渐吹远。暗红色的海面漂满了水勇们的尸体。破碎的甲板、破碎的桅杆和破碎的战旗依稀像旁观者诉说着一场恶梦一场看在沿着让人从心头冷到骨髓深处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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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闽乡侯苏醒闷闷不乐的收起了手中的千里眼将疲惫的身躯靠在身后的桅杆上。海风在他头上呼拉拉地吹过船帆碧空里仿佛还回荡着早晨的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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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家的舰队没有参与对泉州港的围攻或者说是文天祥拒绝了苏家派遣舰队参战的好意。三方碰头商议经略泉州的时候文天祥交给了苏家一个轻松的任务为破虏军和方家运送后勤补给。所以苏醒只好不情愿地驾驶着座舰在战场之外围观观察新式舰船和武器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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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到的结果令人震惊。水战结束了打了一辈子水战的苏老当家心中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的感觉交织而来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

    那五艘新式战舰的火炮本来是应该优先提供给苏家的。是因为他这个家主在关键时刻犹豫才让海盗世家的方家抢了先机搭上了破虏军这辆八骏拉动的战车。如果不是关键时刻自己试图左右逢源如果不是关键时刻自己试图为家族攫取更多的利益……

    “咳那蒲家舰队真熊包被老方一吓就退了。他们真的冲上来今天这仗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儿子苏刚那直率的大嗓门从后甲板传过来让老苏醒心中的烦恼更多。

    如果两军打仗都象旁观者这样知己知彼哪还要计谋何用!这个没脑子的儿子终日只幻想如何争雄天下却从来不仔细仔细想想对手的实力。用兵之道讲究虚实二字。方家舰队那五艘船在泉州水师面前耀武扬威的杀进杀出蒲家的新附军早就被吓落了胆子谁还会想到后面的六十艘大船上根本没有火炮这个道理!况且即使想到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又肯第一个冲上去送死!

    “少当家要我看这事情还得您出面到老当家那里请一支令箭来。以老当家现在的封爵与身份何必非听文丞相的调度。咱们的舰队与方家并肩封锁港口也算为大宋尽了一分力!”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提这个建议的是苏家的一个幕僚他的想法很实际。泉州港是东南沿海唯一一个未曾遭到蒙古人洗劫的港口货栈内的香料堆积如山府库中的白银据说有上千万两。马考拉诺的宝石吉纳的紫檀加祖拉特的珍珠随便运几船出来运到北方去都是天价。这些财富眼看着要被胜利者瓜分而作为破虏军的盟友苏家舰队却只有在一旁看热闹的权力这如何能让人心甘。

    “爹最近脾气大得很二叔又不在我怕说了也白说!”苏刚声音慢慢放低距离父亲站立位置近了一切行为都加倍地小心唯恐哪句话说错了或哪件事做得不妥当触了老爹霉头。

    如今大6上的形势风气云涌早登上6地一天就能早一天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与其惹老爹生气被他管在家里不如装得恭顺一些让他早一天放自己单飞。

    听到儿子的话和越来越轻的脚步声老苏醒的脸上绽出一丝苦笑。儿子的心性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总想着独自去闯一片天下却不懂得父辈们的经验与见识是比家族势力还宝贵的财富。想到这些他摇摇头慢慢地将目光从远处的海面上移开。

    苏家一步慢步步慢蒲家兄弟衰败之后海上势力唯方家马是瞻已成定局。除非文天祥败了可依眼前的势头看文天祥败得了么。从破虏弓风帆战舰到侧列火炮天知道丞相府还有什么可以力挽狂澜的奇珍异宝没拿出来。

    如今奋起直追的希望也只有凭这个脾气急躁喜怒皆形于色的儿子。

    “爹震岳兄今天打得真精彩!”苏刚见父亲把目光转向自己言不由衷地赞了一句。

    “嗯把火炮和风帆的威力挥到了极致。有时间你记得多跟他学一学毕竟他们比我们接触火炮接触得早。”老苏醒点点头语重心长的嘱咐。今天这场海战规模虽然不大但那隆隆的炮声却揭示了海战新时代的开始。从此以后那种靠弩箭和拍杆、纵火船的战斗模式注定要向纵列炮击方式转换。早走一步的人领先的就是远远的一大截。

    “我知道我今晚就过船去拜访好好跟震岳兄讨教!”苏刚满口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胡乱跟父亲聊了几句语风一转把话题带到了火炮上“爹文丞相答应咱们的火炮定下何时能交货了吗?”

    “那要等你二叔从北方回来带回东京路(锦州一带)那边的货物和回执!”苏醒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回答。自己的得力助手苏衡奉文天祥所托带了三百把短手弩和两万支短箭去了极北的港口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消息。而此时海上正是风浪较多的时候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非但船队有危险家族势力与方家的差距可就越来越大了。

    提起那些短手弩苏醒不由自主最近行朝那边的一些不利传闻。据说行朝一些人向文天祥索要钢弩和火炮被文天祥以军中辎重不足道路不通的理由而拒绝。而拒绝为朝廷提供钢弩的破虏军却能拿出三百把手弩与北方那些蛮族换牛羊和战马。

    虽然手弩的射程只有三十步远远小于目前提供给苏家和方家的破虏弓。但这种举动却无疑在向世人表明破虏军与朝廷之间的距离已经越行越远。

    何况在不肯供应朝廷火炮的同时丞相府却以充足的火炮武装了方家海盗。

    朝廷为了大局忍下这口窝囊气。还是愤而下旨叱责逼破虏军与朝廷决裂几个月内必然见分晓了。

    诸侯各怀心思未必肯顾全抗元大局。6秀夫是忠直之臣但眼下破虏军对朝廷如此搪塞越是忠正之臣则越容易作出极端反应。至于张世杰在苏醒眼里他是一员有骨气的大将却不是一个有心胸的宰执。

    选择追随文天祥到底是对还是错。每天在内心深处苏醒无数次质问自己。破虏军的越来越强大的实力让他不得不下定决心追随。而文天祥越来越反常的举动让他越来越后悔自己的决定。

    大宋朝需要一个有远见的宰相才能解决这个难题。可这样的宰相行朝显然没有。见了父亲的落寞的神色苏刚的情绪也多少受了些感染。早一天得到火炮则意味着苏家的护航舰队可以早一天驰骋大洋。但目前供货的主动权在破虏军手里方家为了这几十门火炮付出的代价苏刚也清楚自己的家族关键时刻退缩实在怪不得别人抢了先机。

    陪着父亲叹了口气苏刚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钢弩说道:“其实文丞相肯把这么大一批货委托给咱们说明他心里还很看重咱家的海上实力。这种弩我用了几次多少也找到了一些敲门虽然不如咱们用的那种破虏弓射程远装填起来也颇废时候但稳定性相当好单手在小船上击丝毫不受风浪颠簸的影响!”

    “你是说这批弩是文丞相特意打造来用于实战的。而不是故意误导那些蛮族的劣货?”听到儿子的分析苏醒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关于是否支持大宋行朝的问题让苏家和破虏军的合作出现了些裂痕。而作为家主苏醒把这些裂痕看得很重久而久之一些猜疑和隔阂越来越深看问题反而不像头脑简单的儿子这样乐观。

    如果真的像儿子说得那样攻打泉州和联络北方蛮族就成了两个分量差不多的任务。苏家在文天祥眼中的分量就不会低于方家太多。

    苏刚慢慢地绞动弩弦将两支短短的弩箭添到了弩槽中。单手擎起弩臂将弩身指向了半空盘旋的白鸥。

    “崩、崩”两声连续的脆响弩箭一前一后飞出两只绕帆而飞的海鸥应声而落。一边珍惜擦拭着手弩苏刚一边向父亲解释:“这不是劣货。我听人说骑马好比驾船颠簸起来一样厉害。如果骑兵配上了这种短弩两军向交时突然从腰中拔出来…….”

    那绝对是一面倒的屠杀。苏醒愣了愣眼光刷地一亮仿佛看见了北方传说中的草原上两队打着不同旗号的蒙古人挥舞着马刀迅靠近。突然一队蒙古人从腰间拔出了短弩在战马即将与敌手相撞交的刹那把弩射将出去。

    好毒一条计!恍然大悟的苏醒额头上一下子冒出了汗。蒙古人内部争斗不断这对常年在南北港口之间奔走的海商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前几年草原上战乱忽起支持鞑子头儿忽必烈的和支持他弟弟的蒙古部族大打出手最后全凭麾下汉军和探马赤军的力量忽必烈才把各部族的反抗压了下去。

    如果此刻那些被镇压的部族拿着文天祥供应的武器死灰复燃。忽必烈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威胁。即使那些叛乱者不能把忽必烈从皇位上来下来至少有一大半的蒙古军和探马赤军将不得不长期驻扎到草原上。这对于越打实力越强得破虏军来说是个难得的可乘之机。

    忽必烈夺取汗位的全部凭借就是他完成了两代蒙古英雄没有完成的灭宋之功。如果宋朝的大旗无论打在谁手里的宋室旗号屹立不倒。哪北方的局势就会越来越乱北方的局势越乱破虏军站稳脚跟解决大宋内部争端的机会越多时间越充裕。

    “文丞相是得了天书的人大宋没有第二个人看得比他还远。你看他没取福州先造海船。没定福建眼光已经放到了漠北。这种有大智慧的人不该以常人的心胸和眼光推测他。我觉得追随他越晚吃亏越大!”苏刚看看老爹的表情又试探着嘟囔了一句。

    一句话让苏老当家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跌倒。

    也许别人做不了整合大宋全部力量的丞相而文天祥本身就是。苏醒在沉思中彻底醒悟望着浩瀚的洋面大声说道。“倨北方的眼线传来的情报你二叔的船队已经过了宁海州(山东烟台)我根据这几天的水流和风向估计如果不遇到风浪目前他已经在辽河口上了岸!”他已经明白了文天祥的实际意图。方家是海盗世家所以破虏军以其为海战助手攻城略地。而苏家的长处却在贸易上。所以文天祥才不在战争中动用苏家的力量。

    留一条退路给苏家将来双方合作的余地更大。泉州与北元地区进行贸易需要一支独立的不得罪交战双方的舰队。而苏家无疑是文丞相那里信得过的选择。

    “爹是不是我又说错了?”见父亲神色突然凝重苏刚试探着问。

    “不是你说错了是爹老了!”苏醒长叹一声关于家族的展他终于想到了一条妥善的路。“你说得对咱们动手慢了。这种弩不是劣货是骑兵专用的”

    “嗯文丞相卖弩给北方蛮族让蒙古人自己杀自己比破虏军亲自动手还有效果!”难得受到表扬的苏刚卖弄道。

    苏醒仿佛不认识一般仔细看看愣头青一样的儿子。直到看得儿子脸色红终于笑了起来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爹老了本该早日放你出去。你年青没那么多经验也就没那么多顾忌。泉州的事情咱家已经插不上手。但凭爹和方老掌柜的交情你可以去方家观战看看别人怎么打。等你二叔回来咱们有了火炮第一支舰队也交给你让你跟方震岳那小子比比看看到底他方家的后人厉害还是我苏家的后人有本事!”

    “爹!”苏刚愣了一下不知道今天老父亲错了哪根筋居然把自己一心想要的东西不等开口就如数应承了下来。内心里的愿望达成的他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地看看远处的海面再看看近处头已经斑白的父亲不禁有些茫然。

    “等你二叔回来爹给你一支舰队。希望你别丢咱苏家的脸。咱是三苏之后也是大宋士大夫后人中第一个扬帆出海的家族!”老苏醒拍着儿子的肩膀笑着说道。两眼不知不觉有些湿。

    “儿誓不辱没苏家之名!”苏刚挺直胸脯回答。

    “好好!”苏醒看着儿子仿佛看着年青时的自己。“不过你得答应爹两个条件!”

    没听出父亲口中不舍的意味苏刚以为老爹又要变卦忙不急待的点头“爹您说吧我一定做到!”

    “第一你带舰队投到文丞相手下加入他的水师。泉州攻下后杜浒肯定会从潮州一带撤回来帮助文丞相自组水师。到时候你连人带船加入进去无异于雪中送炭!”

    “嗯!”苏刚点头应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想杜浒在闽南杀出来的威名托庇到这样的将军手下对自己也不算委屈。

    “第二加入破虏军后你不得再打苏家旗号。鞑子没被驱逐回漠北之前苏家也不会承认你的存在!”老苏醒望着儿子满脸决然之色。

    “啊!”刚刚兴奋得如站在云端的苏刚一下子跌落到了海底。父亲这样做等于将其逐出了家门或者说等于让他去自立门户。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老苏醒望着儿子苦笑着话音里带着无奈也带着自豪。“你长大了所以想做什么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不能总指望着苏家在背后撑腰啊!”

    “可可那那和我脱离苏家有什么关系?”见父亲不像是在开玩笑苏刚迟疑着问道。

    “如今天下大乱。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家族的兴亡所以不得不谨慎。而越谨慎错过的机会也越多。就像这次在朝廷和丞相之间选择选来选去两方都不敢得罪两方都没讨到好。”苏醒慢慢地跟儿子解释着以从没有过的耐心好像苏刚已经是他门下的一个参与决策的高级幕僚而不再是那个长不大的愣头青儿子。

    “而一旦整个家族卷进风波中就犹如卷进了一场赌博。输就会输的一干二净。所以为了这个家族你和你二叔去赌全力去陪着文丞相赌一赌华夏国运。而我退回流求(台湾)去守着祖宗的基业。一面给你们守着这个家一面寻求向西南展的机会。将来无论是成是败你参与过可以无悔。而我守住了这个家业也给祖宗有了交代!”

    “是爹孩儿明白!”苏刚对着父亲躬身施礼。一瞬间他明白做事时而果断时而犹豫不绝的父亲的全部苦衷。

    无论心中如何想着华夏如果想着为国出力。父亲都不得不将家族利益放到第一位上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一些世家大族的传统。正是这种传统才使得一些世家大族经历无数个乱世后却依然能保持住血脉绵延。

    而自己和父亲不同作为长子自己的任务是开拓。在血雨腥风中打出一片更大的天地出来。

    这是家族长子的责任从出生那一天已经背负上了。不能逃亦逃不掉。

光明之城 (三)

    光明之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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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未来如何建武(昌)军统军万户武忠可没想得那么长远。实际上自从破虏军成功将页特密实部围歼那一刻起这位拥兵两万的地方军阀就在幕僚的建议下坚定执行了“中立”路线。所以当麾下将领快马来报说广昌守军经过浴血奋战将越境的数千文贼人马全部击溃时武忠接过战报看都没看就把它当着属下的面扔进了垃圾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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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问武忠也知道广昌守军“血战”之后没有任何伤亡。也不用问从守城的千夫长到下边的牌头都斩获甚多。并且相当一部分战利品都是大元交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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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武忠不打算拆穿麾下这些伎俩。这种欺上瞒下的手法在他还是大宋厢军将领时已经玩烂了不新鲜。为了自身安危和弟兄们的“钱程”他还必须继续要玩下去直到战局明朗化北元与破虏军明显分出胜负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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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他不希望达春尽快获胜。非但他自己如此私下里武忠通过师爷苏灿的渠道肯定差不多整个江南的新附军将领都抱着这种想法。有些文职幕僚们相互之间交往的信件中甚至不避讳地强调了“坐山观虎斗”的观点。

    达春快消灭破虏军不附合大伙的利益。去除每月从走私贸易获得的好处和过往商人们的孝敬不说为自身生存考虑新附军的将领们就不希望大元将残宋尽快消灭掉。

    新附军战斗力低下带兵将领又多出身于宋朝厢军。忽必烈一直就存着将这支留着没有丝毫用途并且随时会有兵变危险的包袱抛弃掉的打算。但基于残宋没有完全消灭仍需要收买人心的考虑一直迟迟没有动手。如果达春顺利解决残宋江南四十万新附军就面临着解散的危险数千员武将和幕僚就要回家当富家翁。在手中没兵可持的情况下他们不过是富裕起来的四等人。搜刮了半辈子积累下来的财产有可能转眼落入蒙古贵族的腰包或者成为色目收税官的贡献。

    凭借过去的从政经验武忠亦不过分看好破虏军。大宋丞相文武双全这点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以大宋朝的特色越是文武双全的人越容易被剥夺权力甚至丧命于莫须有的罪名之下。自杯酒释兵权以来宋朝文人的地位一向就高于武将。所以文官们向来把带兵的同僚当做另类而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而对于能打仗又会吟诗的武将则视作对整个文官阶层的威胁。对付威胁官员自有一套对付的手段。可以让岳武穆轻而易举的掉脑袋也可以让韩世忠等人顺从地靠边站甚至对于辛弃疾这种潜在的威胁者也保持足够的警惕让他一辈子再也统不了兵。

    武忠可以肯定随着行朝渐渐立稳脚跟朝中官员们先想到的就是将文天祥的兵权剥夺。这是幕后无数双手团结起来的力量文天祥根本没力气抵御。至于剥夺了文天祥军权后其他人带不带得了兵能不能让破虏军上下信服那是后话不在官员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保持中立的武忠把未来一切都抛在了脑后。每天邵武地区大量的新生产品从他的治下四散流出外界的各种物资经过他的辖地络绎流入邵武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到了分配利益的时候师爷苏灿自然会把他该得的那一份分文不缺的拿回来。并且分派兵士玩一玩官兵捉贼的游戏顺带着制造点儿与越境而来的破虏军生冲突的假相掩盖属下与破虏军暗中勾结的真相。

    “大人给中丞的呈文写好了请您过目!”师爷苏灿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一份公文顺势弯下腰去将废纸筐中的战报拾了起来。

    瞒上不瞒下这是官场惯例。战报虽然是假的层层报上去将来就是搪塞责任的凭据。作为师爷苏灿一向很尽职。非但要替东翁出谋画策还要用尽全身解数把一切隐患消灭于无形。

    武忠接过公文照例是看也不看就开始用印。他豪不怀疑苏灿的忠诚江浙的幕僚一向名声在外。他们彼此之间互通消息为自己的上司进行一些桌面下的交易。互相勾结彼此引荐已经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团体信誉和能力都有保证……

    “大人属下听说这次被击溃的匪众打着两家旗号一半是破虏军一半是光复军骑、步各半加在一起有三千多人?”苏灿一边收拾公文一边低声提醒武忠具体细节上不要出纰漏“我军依城苦守一日夜击毙贼寇数百。贼寇见我抵抗坚决唯恐被各路人马合围才弃城远遁!”

    “嗯我知道了上次那伙逃入军山的盗匪还在不在为了防止他们与文贼勾结你安排人去剿了他。级封好了拣几个面目狰狞的算做破虏军传到江西参政王大人那里去!”武忠捻着为数不多的短须沉吟着答道。

    军山上的土匪是一伙打着大宋旗号祸害百姓的流寇。年初时新附军让开了军山到建宁的山路这伙土匪却没有去邵武投新附军。依武忠的意思本来想早日剿灭被师爷苏灿以日后必有用场的借口强行拦下了。如今广昌守军放任破虏军越境而过少不得要干些遮掩勾当。斩冒功的事情刚好着落在这伙盗贼身上。

    “大人英明!”苏灿笑着答了句口头谗。跟上武忠这样一点就透的东家是他的福分。北元不对汉人和南人开科举读书人的出路就依附于各路官员身上。主人家达了他们跟着兴旺达主人家遇到为难时做师爷的要义无反顾地挡上去把所有过错一肩承担弃身保主。

    “破虏军溃兵穿境而过咱们凭城固守也算尽了人臣之责。但如果还从咱们这杀回来可就不妙了。所以你还得与整治城池监督诸将不可懈怠!”武忠摇摇头苦笑着叮嘱。麾下这些窝囊废的战斗力他比谁都清楚硬让他们挡在破虏军面前肯定会一哄而散。如何才能不让越境的破虏军去而复回就看师爷的“运筹”能力了。

    “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安排!”苏灿笑着答应主仆之间彼此心照不宣。

    “也不急在一时你坐!”武忠指指面前的椅子笑着说道。

    “大人面前哪里有小人的座位站着就好站着就好!”苏灿陪着笑脸说道屁股却慢慢蹭过来粘到了椅子边缘。他和武忠相交久了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禀性所以言谈举止也没有太多的虚礼。

    “破虏军兵泉州了你知道么?”武忠一边整理着纤尘不染的征衣一边问道。虽然站在敌对一方将来说不定还要兵戎相见但破虏军打接连获胜的消息依旧让他感到鼓舞。有时候他甚至把自己幻想成破虏军中的大将带领麾下人马纵横驰骋一番。

    “属下知道路过的商贩说他们已经困了泉州。汀洲那边中丞大人也加强了对邵武的攻势试图围魏救赵!”苏灿对前线的消息了如指掌一一道来不见半点生疏。

    达春调集人马猛攻邵武军的消息和文天祥兵困泉州的消息是同时传来的。双方形势都不很乐观。宁化那边破虏军在邹凤叔的指挥下凭借地形和石头搭建的城堡寸土不让。泉州外围没有退路的左翼军也豁了出去死死地将破虏军抵在外围据说守军的尸体已经塞住了洛阳江。

    “眼下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汉军副元帅刘深都加紧了攻势。只是两浙兵马本来就孱弱加上底下将领存着私心一直被箫明哲挡在寿宁一线。而刘深的兵马和许夫人的兴宋军战斗力不相上下一时也见不下分晓。”苏灿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案上草草地画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瞧不起建武军的战斗力达春暂时还没命令建武军全线压上。武忠和苏灿也不担心这一点。上面命令下来了他们自有对策。大不了去百丈岭一线虚张声势一下对空射上几箭反正新附军不是破虏军对手达春也不能强求武忠能杀进邵武去。

    唯独让他二人百思不解的是杀人王索都。这个向来受忽必烈器重的鞑子头麾下有一万多蒙古军和一万多探马赤军还要三万多拼凑出来的青壮仆从。前一段时间和张元隔着九龙江杀了个难解难分如今却突然没了动静。

    “你说文丞相是不是在围城打援!”武忠用手指敲打的桌面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领兵多年他没打过大仗但见识却不比别人少。

    “我估计文丞相这手玩得不太好索都有些犹豫。加上他素来不喜欢蒲寿庚上次救援泉州就没得到什么好处这次索性让蒲寿庚和文丞相斗个两败俱伤!”苏灿迟疑着分析。“索都喜欢屠城但达春中丞曾严令对于投降的城市不准杀戮。所以两度进入泉州索都大人都没能尽兴。那蒲家兄弟的职位比他高又都是视财如命的家伙。肯定不会出太多的孝敬给他有了上次的隔阂这次即便能救他也不会卖力去救了!”

    “如此一来蒲家估计要完蛋了只是不知道拿下泉州后文丞相还来不来得及回救邵武!”

    “大人以为达春中丞还有机会攻下邵武么?”苏灿笑着反问仿佛破虏军通盘计划是他参与制订的一般。

    “此话怎讲?”武忠迟疑地抬起头看向师爷。这个一会明白一会儿糊涂的家伙料事十中**他这么说肯定还有未曾透漏的玄机。

    “大人您忘了有溃军逃向兴国了!”苏灿低低的提醒了一句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划勾出一道尖利的箭头模样。

    “此话怎讲?”武忠又追问了一句。隐隐地觉得事态有些失控从自己辖区越境而过的破虏军将给自己带来很大的灾祸。

    “咱们建武军也算兵甲精良真的与破虏军开战大人认为胜算几何?”苏灿没有直接回答武忠的问话反而考教起他对自己实力的认知。

    “本来士气和军械就差了许多他们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一触即溃我已经可去佛前烧香”武忠想了想叹着气回答。

    “既然大人只能将这股残匪击溃力保城池不失。江西行省境内不知还要哪家力量能挡住流寇的去路啊!”苏灿拖着长声说道。语调里带着说不出的调侃。

    “嘶——”武忠看着桌面上那个巨大的箭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引狼入室这个责任他担大了。整个江西行省兵力都在江西和福建的交界处后方几乎是一片空白有些地方甚至连维持治安的新附军都不多。先前已经被西门彪搅了个鸡飞狗跳如今凭空再杀出一支破虏军来可以预见不多时整个江南西路的都会重新燃起战火。

    “文丞相这手玩得高啊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原来大宋处处防守大元兵马往来纵横。现在大元承担起了守土之责大宋兵马是否能来去自如就看带队的将领本事如何了!”苏灿伸手将桌案上的水渍全部抹去。与武忠的分析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眼下的大宋虽然焕出一丝生机可谁能预料他不是回光返照。现在自己所做的事情完全出自读书人残存的一点良心。不求有什么回报但求不要给自己和东主惹来太多的麻烦。

    “笠翁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没瞒过你。你去过南边且说说南边那位能长得了么?”武忠站起来望着墙上挂了多年的佩剑低低的问。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一种末名的冲动想把剑从鞘中拔出来冲着想挥的地方挥出去。带着一个武人的全部梦想。

    “大人啊只怕到头来依旧是好梦一场!”冷冰冰的叹息声将武忠心里的火苗硬生生又压成了积炭。

    “嗨!”大殿内传来两声沉重的叹息。大宋积弱三百年凭借一个书生的肩膀真能力挽狂澜么?

    武忠不知道也不愿意想。

第三章 光明之城(四 上)

    “这个文疯子可真不让朕安生!”忽必烈伸着懒腰在龙椅上长叹道。御案前的矮墩上伯颜、董文柄、伊实特穆尔、伊彻察喇、萨里曼、阿合马等一干蒙、汉、色目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让皇帝陛下为皇帝陛下解忧。

    南方的局势越来越不乐观了。不知不觉间破虏军就壮大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先前那些针对它的计策不得不调整。并且每日君臣议事还不得不花费很多时间商讨如果应对破虏军那咄咄逼人的攻势。

    破虏军的进攻不止在军事上前些日子几张被色目商人传播过来的报纸就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看到报纸后几个在朝廷里供职的理学名家集体请辞。忽必烈好言劝慰可这些厚脸皮的家伙突然珍惜起了名声哭天抢地的回答说要回故乡去以死来报答忽必烈的知遇之恩并证明自己赤心为民的清白。

    关于所谓的身后声名忽必烈无法理解。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向来以为一个人活得精彩已经足够至于死后那是别人的事情反正那些评价自己也看不到何必管青史上如何记载。实在不开心了自己找人趁活着的时候历史篡改一下把黑的说成白的方的说成圆的也就罢了。若有人敢说个不字一刀子下去砍了他了事扯那么多干什么。

    对于这几个理学教授忽必烈本来也只是视作玩偶。闲时抓来逗弄逗弄让他们长篇大论地为自己杀人找一些理由。但对于理学忽必烈却非常重视。他的江山来路不正怕的就是后来者效仿自己的路子干那些拥兵自立的勾当。所以在蒙古贵族中间对理学的普及相当下功夫。

    被几个寻死觅活的老儒缠得没办法弄到最后忽必烈只好下旨加封了他们的死去的祖师爷朱熹一个王爷称号并给他们各自封了些虚伪的头衔才勉强平息了事端。

    哪知道一波未平紧跟着一波又起。理学先生们不闹腾了前方的战局又出了麻烦。破虏军全线进攻横扫南剑州蒲家被人堵在泉州港里成了瓮中之鳖。这个消息传来后当即引得朝野震动。更让忽必烈尴尬的事大都城内最早得知泉州被围的消息的人不是他这个皇帝也不是丞相伯颜而是那些市井小民。驿站传来的紧急公文居然没有福州城的报纸传得快。

    听到这个消息后百姓和官员们议论五花八门。有人说文天祥与蒲寿庚早勾结好了左翼军虽然迫于兵势降了北元但这些新附军将领和士兵受了大宋三百年养士之恩还是心怀大宋。有人说索都和达春因为上次救援泉州时没从蒲家兄弟手里拿到预期的好处所以才按兵不动。任由破虏军将泉州拿下后他们再赶过去破城然后屠城抢掠。更有甚者居然还说文天祥的破虏军和北方那些拥护阿里不哥子孙的人已经勾结起来决定一起来对付大元朝廷。

    形形色色的议论让忽必烈头疼。作为大元开国之君攻城略地安抚群豪收买天下英雄之心都是他的特长。但对这种明里暗里摸不到头绪的乱拳忽必烈君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应对办法。除了军事和舆论上的压力让他们更感到无奈的是破虏军那惊人的武器优势。

    通过各种途径大元朝廷已经得到了几支破虏弓。也根据士兵们的描述知道了火炮和手雷的大致模样。百工坊(专门为皇家生产工艺品的机构)甚至花费重金仿制出了破虏弓和火炮。只是仿制的破虏弓重量是原来的两倍射程却只能达到原来的一半。普通士兵没办法一个人操作无论在造价和性能上都达不到实战要求。而仿制的火炮更差射程还不如投石机不说并且开几炮之后就会炸膛。害得率先装备火炮的御林军中居然没人肯主动充当炮手。

    好在阿合马大人会让大伙宽心通过种种算法估算破虏军也没资金大量装备这种利器。但从福建前线零星传回的消息上看阿合马的推论根本不正确破虏军不但大量装备了这种利器而且把这种利器大量流传了出去装备了陈吊眼、许夫人和方家海贼。

    “难道我大元在江南就没有可战之兵了吗?”见几个肱骨之臣都沉默不语忽必烈有些郁闷问话的语气中慢慢带上了责备的味道。

    “这陛下且容臣等仔细斟酌!”董文柄第一个站起来躬身告罪。他虽然不是蒙古人但诸臣中他最得忽必烈信赖。对于他的请求忽必烈不能不照顾。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茶杯开始慢慢地品。至于已经冷了的奶茶喝在嘴里到底是甜是苦已经浑然不觉了。

    伯颜和伊实特穆尔四目相对不知道该从哪里提起。若救泉州如今上上之策是派一支偏师急攻邵武老巢受到威胁文天祥不得不救。但目前福建周围却没有第二支力量可以承担这个任务。达春的嫡系部队与邹洬在邵武外围山区杀得难解难分江西行省也被陈吊眼和林琦搅了个乌烟瘴气。各地的告急信接踵而来逼得达春不得不一次次分兵回援。而南方另外几路人马刘深在九龙江边又中了许夫人的埋伏损兵折将。索都突然谨慎起来过了九龙江后就犹豫不前不知道是不是像市井传言一样存心让蒲寿庚送死。吕师夔和李恒倒是文天祥的克星可二人进去大庾岭剿匪经年非但没把匪徒剿灭而且把地方搅得越来越烂。最近京城中传闻匪徒居然也得到了文天祥的支援跟吕、李二人玩起来猫和老鼠的游戏。还总结出了什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真言和“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两句秘诀带动全天下的乱匪都长了脑子四处跟官军捉迷藏。

    如今距离破虏军最近的一支有生力量就是两浙大都督范文虎的二十万新附军。但想到这个人伯颜就想给他一顿老拳。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二十万新附军听起来数目不少可带在范文虎手下就是一群绵羊。如果将他们赶倒战场上去伯颜敢保证不到三个月范文虎就会一个人逃回来而那二十万大军要么被破虏军捉了塞到矿井里去挖泥炭。要么临阵倒戈成为下一代破虏军。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调赛北的蒙古军和探马赤军南下迅将破虏军和残宋扑灭免得这把火越烧越大。伯颜和其他几个蒙古大臣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办法。但他们谁都不敢率先说出来。几个月前对局势的错误判断已经让忽必烈不满。此时再献这提这种不愉快的话题那只能徒劳地给大家增添烦恼。

    对大元来说目前北方的威胁远远比南方来得大。自从阿里不哥莫名其妙去世之后四大汗国就开始明着支持北方的叛乱者。前年四王子那木罕前往阿里麻平叛结果非但未能如期凯旋反而自己成了对方的俘虏几万蒙古军死在了乱匪海都的马蹄下。多亏了伯颜及时领汉军杀到塞外用汉军的尸体将叛乱者的攻势挡住随后又通过收买、分化等手段让叛军内部起了纷争才勉强将大元疆域稳定在唐麓岭一线。如今西方的海都等人又恢复了元气随时可能东进塞外的蒙古军如果再向南调遣说不定和林又得被人家夺了去。

    而东北别里古台的后裔乃颜与合撒儿后王势都儿、合赤温后裔胜纳哈儿、哈丹秀鲁干等暗中结盟的消息也不断传来。小小的辽东宣慰司根本震慑不住完全凭那些汉军在监视。如果他们再趁机起兵大元帝国就要处于三面受敌的状态。

    众人正在绞尽脑汁的时候董文柄轻轻咳嗽了一声站了起来。“陛下臣有一计不知是否恰当!”

    “大兄有话尽管说!”忽必烈的眼睛忽然一亮笑着示意董文柄坐下说话。对这个重要的汉臣他一直以兄称之彰显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董文柄也的确不负其所望每每言出必中很少有谋划失误的之处。

    阿合马轻轻皱了皱眉头几丝乌云浮上了他的脸。

    背对着他的董文柄根本不知道自己又遭到了同僚的妒忌清清嗓子放慢了说话的度:“依臣之见与其仓促去救泉州倒不如舍了泉州重新调整江南战局……”

    话没说完阿合马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董文柄脊背大喊道“你说什么难道泉州要白白送给大宋么。你这样做到底安了什么居心!”

    董文柄回过头轻蔑地看了这个守财奴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时泉州已经不保。仓促去救无异于抱薪救火!反而助长了贼人的气焰……”

第三章 光明之城(四 中)

    对于破虏军近期的作为董文柄是下了一番功夫仔细研究过的。他家里养着一伙幕僚团平日里也喜欢分析一下天下大势。作为汉军世家的长者别的东西不需要把握先一个“势”字是最要看得清楚。几百年来黄河以北先是契丹、再是女真、接着是蒙古在适当时机选择适当的主子就是这些世家大族维持家族生存的第一要务。

    做对了选择就像他家投靠了忽必烈一系就可以扶摇直上。

    一步走错则被人抄家灭族连同部下一起切瓜砍菜一样斩个干净。

    目前局势宋朝已经成残宋与流寇土匪差不多。大元以倾国之力敌一隅只要没有大的战略失误短时间之内局势不会逆转。朝堂上谋臣所需要做的就是帮助忽必烈拿主意把消灭残宋的任务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而不是被敌人的局部胜利所迷惑所调动。

    文天祥现在的优势是他手中只有一支破虏军。人少而精干距离前线近可以随时调整战略部署对突情况作出反应。而这正是朝庭的劣势消息战报传回朝庭通过忽必烈决策再返回前线一来一去至少半个月。

    如果战争还是原来那种刀剑相交的方式半个月不算太长。

    但眼下破虏军有了火炮这种攻城利器原来的城池营垒难以作为障碍半个月内战局可能已经生根本性变化。

    所以董文柄以为文天祥现在的战略目的就是以快和乱来混水摸鱼。

    而朝堂此刻一定要稳住以慢和柔化解文天祥的乱拳。

    钢弩并不可怕弩的射程不如黄桦、黑漆、马克打、长蛮等名弓(四种都是著名的复合弓有效射程近二百到三百步)。虽然这些名弓难得可搜遍全天下足以搜出几千把武装出可以克制破虏军弩兵的军种。

    火炮也不可怕那东西移动慢。如果在平原上利用骑兵包抄偷袭可以轻易将炮群掀翻。

    需要提防的是各级将士自乱阵脚随着文天祥的行动而行动。所以现在索都按兵不动甚至撤回潮州修整都是正确的选择。朝庭不但不可斥责而且要鼓励。并且不再干涉达春、索都和刘深三人的军事指挥授予绝对的权力让他们便宜行事。

    他的话没等说完就再次被阿合马打断。仗着忽必烈平素的器重阿合马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泉州城乃东南第一大城去年宋人数十万大军三个月围攻都未能将其攻下你凭什么说其已不可守。况且城中还有我大元官兵近万市泊司未解递来的税银百万余两各地商人海舶上千。如果此刻我大元不兵相救世间各国谁还敢不远万里来朝!”

    “阿合马大人莫急且听董大人把话说完。陛下面前不可施礼!”伯颜听得有些不耐烦了站起来隔在了阿合马与董文柄中间。

    他是个老成持重之人知道董文柄说的话并非妄言。也知道阿合马为什么如此着急。实际上这个色目人的内心深处泉州城命运如何不十分关心。甚至与他同为穆斯林的蒲家兄弟死活阿合马也未必放在心上。阿合马最关心的是市泊司未递解进京的税银朝廷四处用兵又没有明抢本国百姓家产的道理。失去了刚刚开始兴起时的掠夺手段后终日入不敷出。如果今年再失去东南海上贸易积累起来的财富明年就有军队不出饷。为国理财的阿合马大人就有脱不了的干系。

    但董文柄说的话自有他的道理。以破虏军半年来的战绩来看鲜有在火炮轰击下还能支持过三天的城市。那种新式武器是土砖城墙的天然克星(宋代城墙多为土或者泥砖所建。直到明代火炮普及后石块和青砖墙才开始普及)。失去了城墙为屏障靠钱财维持的左翼军的确很难守得住泉州。况且海路又被方家堵上了而大元朝的水师也没有克制火炮的办法。既没有斗志又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蒲家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而奇迹的背后有可能是破虏军故意围而不攻以期围城打援的圈套。

    阿合马被伯颜的威势压住悻悻地后退了几步嘟囔着坐回了自己原来的座位。董文柄接下来的话也的确如伯颜所想他认为破虏军是故意弄了个圈套给索都钻当务之急是避免索都上当给大元带来更大的损失而不是讨论如何去救泉州。而与残宋争夺天下的战局必须重新布置。重视到和西北叛乱同样的高度由大都山东一带大肆征招和调集汉军征集武器倾力给予残宋一击。连在大庾岭剿匪的李恒和吕师夔都应该暂时放弃那些山贼击中兵力到福建前线统一归达春调度。

    听完董文柄的陈述忽必烈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急于对他的建议作出评价。内心深处处于对南人(宋人)战斗力的一贯蔑视他并不认为泉州的形势有那么战报上说得那么危机也不认为蒲寿庚能守到现在完全是破虏军故意放水。破虏军自下百丈岭后连克大城战斗力不俗这一点他知道。但破虏军进攻邵武靠的是威吓。攻破福州靠得是欺诈。这种计策具有偶然性都玩不了第二次。反观蒲寿庚他与宋朝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肯定不敢投降。想弃城而走海路又被人断了而6地上那条通道明显是文天祥故意留出来瓦解左翼军军心用的。如果蒲家兄弟能以泉州为忠心吸引住破虏军并尽可能消耗破虏军的补给。待对方师老兵疲之时达春、索都、和刘深大军压上依然有可能完成原来围剿破虏军的计划。

    想到这他把目光转向伯颜笑着问道:“丞相之意如何?”

    听到忽必烈点到自己伯颜站起来恭敬地说道“臣以为董大人的分析甚有道理。只是征调汉军南下之议未必可行。近年山东、河北一带屡受饥荒民间凋敝。此时再征兵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是一个漂亮的借口伯颜学自那些理学先生用为民着想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汉军不可轻用这几年忽必烈和他一直在逐步裁军慢慢削弱那些汉军世侯的实力。如果大举召集汉军参战已经被剥夺了军队继承权的那些世侯们少不得趁机又要些好处回去。一旦他们实力增强了保不准其中再出几个有野心的。

    “臣也不赞成征调汉军南下。汉军战斗力低下军纪败坏所过之处民不聊生。几年后依然收不上税来!”阿合马瞅准机会又插了一句把蒙古军干的坏事全部推到了汉军头上。大伙目标虽然一致可现在不比打天下的时代。如今每一步安排都涉及到日后的权力格局。所以即使董文柄说得再有道理阿合马也不能让他遂了心。

    “军纪之事朕自然会派人去查。如果不抽调汉军众卿以为哪里可再调援军。何策可解泉州之围?”忽必烈笑着向群臣问道。

    “臣以为西北战事可先放缓如今诸贼内部争执不断我军不妨稍稍回撤促其内乱。臣建议抽调一部分探马赤军和九拔都所部汉军增援达春。而福建战事如董大人所云先弃泉州于敌。带我军兵马齐聚时再行征剿!”伯颜想了想提出了一个与董文柄所言类似的建议。

    “九拔都朕倒是将他忘了!”忽必烈脸上又是一喜。九拔都是蒙古贵族们对汉军世侯张宏范的称呼。因为他在忽必烈跟前追随多年所以诸臣已经不把他和他的部曲当作汉人。忽必烈甚至数度当着众臣的面宣称自己视张宏范为子侄。而张宏范也的确不辜负忽必烈的器重。多年来领军做战每战必胜。无论草原上的蒙古人还是党项残部、西辽溃兵提起九拔都来都鼓不起领军做战的勇气。

    “陛下臣以为泉州不可轻弃否则我大元将失天下来朝者之心!”最不起来的角落里一个揣摩圣意多时的黄头色目人站了起来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的古怪腔调吸引过去看着他那张满是毛的脸和高耸的鼻子等待他的下文。

    “马可你且说说为什么泉州不可轻弃!”忽必烈正愁如果说服董文柄和伯颜听见此人的话笑着示意他不必惊慌随意表建议。

    董文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马屁鬼肯定会耽误国家大事。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忽必烈在战略上的冒险。那个金高鼻满脸生毛的“大猩猩”来自遥远的西方据说是个放荡、荒淫且贫瘠的岛国。姓菠萝叫马可。靠着一肚子古怪传闻和与众不同的阿谀奉承手段混到了一个官职。但见识和能力都是下下之品连阿合马都不如。

光明之城 (四 下)

    正郁闷的时候听见菠萝大人(马可·波罗董文柄瞧不起其能力所以把他的姓氏写做植物以示其笨得连禽兽也不如笔者此处沿用董大人的笔误)振振有辞的说道:“我大元是天朝上国天下最强大最富庶最包容的国家。陛下是万王之王古往今来由西到东最伟大的皇帝……(此处省略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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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忽必烈笑了笑显然被菠萝大人拍得很舒服。汉人虽然也会拍马屁但他们拘泥于面子不会拍得如此露骨。而听波罗先生拍马屁可以把他视为化外蛮人不通礼法。而自己是尧舜之君不计较化外之人的陋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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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向无敌的伯颜大人智慧像海洋一样深邃的董大人精通一切会计之学的阿合马大人……”把殿中诸臣都恭维了一遍之后马可·波罗终于转到了正题“如今港口中各国商队正被强盗威胁正等待着皇帝陛下仁慈的施以援手。所以皇帝陛下不得不承担这万王之王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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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颜董文柄都沉默无语菠萝大人的话虽然罗嗦但说到了一条重点就是大元要在前来买卖货物的各国商人面前做出一个大帝国应有的举动。而不是因为存在战略上的陷阱就不顾自己在天下各国眼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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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作为大元的唯一商港招徕了天下四十余国商号。大元的威名也随着货船飘洋过海。如果大元正规军被一伙流寇吓得坐视泉州失陷而不救。阖城的商人会怎么看大元。

    当那些化外的化外之地的人知道所谓蒙兀铁骑只是欺善怕恶的纸老虎还会不会不远万里来朝?

    朝庭的颜面又在哪里?

    相比与朝庭的面子那几万将士的生命算得了什么?”众位卿家你们以为如何?”忽必烈环视四周低声喝问。

    “臣……?”董文柄、伯颜还是有些犹豫。但伊实特穆尔、伊彻察喇、萨里曼、阿合马却附和了“泉州不得不救”的议题正当君臣等人为如何救援而伤脑筋的时候突然间听见皇宫外传来一阵“噼里叭啦”的鞭炮声。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知道霄禁么?”忽必烈十分不悦转头对侍卫说道。贴身侍卫匆匆跑了出去吩咐手下到皇宫外将那个不开眼半夜放鞭炮的人捉起来扔到大牢里去。

    董文柄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郑重。鞭炮是极其昂贵的物品整个大都也只有那些巨富之家才能消费得起。普通百姓即便过年也只是点个竹子来烧烧哪里弄这么多的鞭炮来放。

    就在他迷惑不解的时候外边传来的越来越多的鞭炮声。东、南、西、北都有显然即使侍卫们出去捉也未必能捉得到这个捣乱正主儿。

    难道……?算算福建前线消息传回京城路上耽搁的时间和这几天朝廷讨论对策的时间董文柄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学好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不像那些理学先生心中还残存着华夷之别。董文柄心中没有什么忠于国家、民族的概念。忽必烈给他权位给他以重视让他的家族可以从百姓手中剥来足够的财富他就需要“为知己者死。”

    “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可是如果自己当不起这个国士是不是愧对了忽必烈的信任?!

    “怎么了大兄。要不要朕请太医来!”忽必烈看到了自己得力臂膀神态的不太正常关切地问道。董文柄不是个没有心胸的人自己今天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按常理他应该不会如此失望才对。

    “陛下陛下!”董文柄手捂着胸口一边喘息一边说道。“泉州泉州已经不可救了!”

    “什么大兄何出此言!”忽必烈一边命令太监赶快给董文柄捶胸一边焦急地问道。

    “泉州泉州!”董文柄一张嘴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来面色刹那间如草纸般枯黄捂着胸口艰难地抬起头满眼负疚。达春北撤索都和刘深分头就粮这个主意是他出的本来是想故意示弱然后出其不意围攻邵武。谁知道前方战事瞬息万变他安排好了计划却无法控制具体战局的走向。

    “大兄大兄莫急朕依你就是太医赶快传太医!”忽必烈焦急的喊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心胸开阔的董文柄会突然间难过成这个样子。

    君臣近二十年言必听计必从。如果早知道董文柄因自己不采纳他的建议而吐血忽必烈宁可驳回所有人的谏言独尊董文柄。内心间他从来没把董文柄当作一个汉人只把他当做一个朋友可分享江山和权位的朋友。

    “陛下泉州之失臣之过也!”董文柄喘息着倔强地推开太监用手巾擦去嘴角的血迹笑容里是那样的惨然。

    “我知道了董兄此非兄之过也!”伯颜腾地一下跳起来冲着董文柄大喊道。两个人的疯狂举动吓得殿中众人都没了主张迟疑地看着忽必烈希望他作出一个合理解释。

    忽必烈看看董文柄看看伯颜再听听隐隐约约的鞭炮声。突然明白了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汉人和南人只有狂喜时才放鞭炮而蒙古人南下后很多亡国的南人从此再不过年。只有一次他在行军途中听见的鞭炮声那是大汗蒙哥在钓鱼城外伤重不治的消息传开后。

    就在此时忽必烈的侍卫统领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作为近臣他有见君主而不通报的权力。不顾诸位大臣疑惑的眼神将一份战报递到了忽必烈手上。

    “张世杰、6秀夫以舟师取漳州。左翼军杀蒲寿庚献泉州。残宋张世杰、文天祥合兵困索都于文蒲山……”八百里加急战报从忽必烈手中无力地飘落了下来盘旋着落在众人脚下。

    酒徒注:(存稿用完了今天少更新些周六周日努力赶稿子周一补上)

合围 (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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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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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询问口令的士兵惨叫着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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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夜中突然响起了细细的风声。数以千计的羽箭从云中扑下射进宋军的连营。鹿砦、木墙、营帐、瞬间如有了生命般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雕翎。几点火星缩入箭杆暗了暗火苗“腾”地一下窜起老高整个连营刹那间成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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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排又一排的羽箭带着风声落下扫荡着营内的一切活物。嘈嘈切切的弓弦声过后紧接着数百个身披重甲手持巨斧与狼牙棒的探马赤军扑过来镶嵌了铁皮的战靴踏过竹钉绕过陷阱直奔山脚下营墙。

    营墙后除了伤者的呻吟临终者的呐喊再不闻半点生息。仿佛所有大宋官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懵。眼见着偷袭着的铁靴就要踏营而入。营墙后空地上突然竖起千余面巨盾巨盾后弓箭手松开因长时间着力已经白的手指。

    “呜!”鸣镝的炸响声短而急促千点寒星直射向前。借着山势冲锋的元军的度明显停滞了一下成队的士卒如被冰雹打了的庄稼一样交替着倒地一点点红色的血花在人群中绽放前冲的队伍中间瞬间出现了一个淌着血的缺口。

    沉闷的号角声从山头吹起在箭雨中幸存下来的人出一声呐喊不退反进恶狼一样号叫着没命地冲向营墙。

    营墙后镇殿将军苏刘义一挥手又是上千支羽箭齐射号叫着前冲的重甲武士又被放翻近半残余的寥寥几个带着满身的雕翎依旧向前。

    战斗在子夜开始一波又一波身披铁重甲的元军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不顾生死地冲破夜幕如同海边的波涛一样迅吞没前浪高高地拍向沙滩。

    弓箭手回敬以羽箭人浪翻卷着破碎血如雾一样在空中飘散。

    第二波铁甲军倒下第三波踏着第二波的尸体上呐喊着从夜幕中冲出来黑暗处只听见靴子踏地的啪啪声大地在颤动不知有多少士兵呐喊着冲向死亡。

    大宋士兵机械地弯弓放箭放箭弯弓。看着眼前的蒙古兵跃起倒下倒下跃起。

    山坡上蒙古弓箭手拉动弯弓进行压制射击。羽箭借着山势遮天盖地。大宋士兵手中的短弓射程不如敌军地势亦在敌军之下。弓箭手的队伍很快被蒙古人的羽箭打出缺口。后营中立刻有人冲上来跪在先行者的遗体旁从血泊中捡起短弓拾起羽箭快射出去。

    漫天的羽箭在空中往来营前的一棵大树在羽箭的交替打击下迅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干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白色、黑色、灰色的雕翎。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挡在山路口的木制寨墙成为一条死亡分隔线寨墙两侧短短半刻钟上千条生命走向终结。

    终于有铁甲军靠近了寨墙边。几个浑身是血的铁甲武士挥动着巨斧头狠狠地向木墙砸下木墙晃了晃出现了一道缺口。得了势的蒙古武士欢呼着一拥而入。

    苏刘义的脸抽搐了一下命令亲兵举起了一个红色的灯笼。巨盾后百十个赤着上身头缠红布手持长刀的壮汉冲了出来堵向了缺口。

    天空中鸣镝往来呼啸。木墙缺口处却再没有双方的羽箭飘落。长刀和巨斧遭遇到一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心颤的金属入肉声交替着响起不断有带着铁甲的残肢体飞出血与肉在半空中画出凄厉的图画。

    死亡就在眼前伙伴一个接一个倒下。双方士兵却没有人后退。攻的一方不敢停手因为他们已经被困了三天。如果今晚再打不出缺口突围明天山上就要断水三万大军就要被人困死在这不名之地。

    防守的一方亦不敢留情因为他们知道山上困住的是索都。近十万宋军在看着他们的表现。江南各地十几个城市被屠百姓几百万条冤魂在半空中盯着他们是否尽力。

    冲上来的北元铁甲军被大宋敢死队逼出了寨墙。木墙的缺口被竹竿与木板添补没等敢死队员和辎重兵们转过身山上的羽箭封锁了这个角落。

    一个手持长刀的壮汉顷刻间身上中了十余箭挣扎着扑在了营墙上。热血顺着青白色的竹竿留下染得木墙一片赤红。长刀却高高的竖起成为元军下一次冲锋的阻碍。

    箭雨过后更多的北元铁甲从黑暗处杀了过来攻势如涨潮之水无穷无尽。营墙上出现了更多的缺口新附军、蒙古军、探马赤军、身穿不同颜色铠甲的士兵蜂拥而入。眼看着羽箭互射演变成了近身肉搏。

    苏刘义拔出身边的长枪自己冲了上去。枪缨舞处当者披靡。百余名江淮劲卒紧随其身后手中长枪交替出击组成一个滚动的枪阵。不断有北元士兵被枪尖戳翻暗红色的枪缨很快被血湿成络敌人却越杀越多缺口争夺战慢慢演变成了群殴混战。

    “此非刘义之罪!”苏刘义心中哀叹着疯虎一样在敌群中往来冲杀。

    敌军突然之间全部压到了他防守的位置。攻击方的士兵数量是守军的三倍。而苏刘义的麾下以新兵居多久经战阵的只有区区五百江淮劲卒。

    无论身高、膂力还是杀人经验以职业农夫为主体的宋军皆不是以职业强盗为主体的元军对手。更何况强盗一方身披铁甲手持利刃。而农夫这一方兵器多为粗制烂造临时拼凑而起。

    北元杀入江南的几支真正的蒙古军索都部号称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依附在索都本部人马身边的探马赤军和新附军也都是百战老兵。

    苏刘义面前的窟窿越来越大寨墙上的缺口已经连到了一起。越来越多的敌军从缺口处涌入逼得苏刘义麾下的士卒节节后退。

    一柱香不到的功夫前垒和中垒已失苏刘义带着剩余士卒死死守住后垒最后一道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身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哨步兵从身后的山路上快冲上来曲折蜿蜒的山路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地。

    带队的将领一挥手几十枚铁弹丸长了眼睛一般飞入了元军当中。

    铁弹丸在铁甲军中轰然炸开将周围的蒙古武士掀翻在地。爆炸声过后是一排亮晶晶的钢弩割麦子一样将蜂拥而来蒙古武士全部割倒。

    一营破虏军从斜侧慢慢的切过来。刀一般逼得蒙古武士连连后退。

    每前进一步都伴着一排弩箭。人浪起伏三排破虏军弩手交替前进。弩的射不快但阵形和平日的训练却让弩阵的威力挥到了极致。

    弩阵后一排简易的射架快拼装成形。竹制的力臂猛然弹开几十枚手雷流星一般划破夜幕。

    弹丸交替着落下黑色的烟柱并排着涌起。每一道烟柱都意味着毁灭与死亡。泥土长了翅膀雾一样凝结在半空中石头、碎木、杂草乱纷纷从天空落下曾经活着的和已经死亡的顷刻间融合为一体。

    前冲的元军在窄窄的山路上被弹坑隔为两段。

    弹坑后的士兵瑟缩着任军官如何催促也不肯再冲向前。一个月来从遭遇“土匪”张元开始他们已经吃足了手雷的苦头。死在钢刀和弓箭下大伙还能剩下全尸体。死于手雷的爆炸中通常是面目全非。这种面目死后魂魄连祖宗都不认。

    王老实带着一营破虏军取代苏刘义麾下的弓箭手成为了局部战场的主角。简易的竹子射架被士兵们喊着号子拉开点燃的手雷从射架的一端快弹出掠过两军纠缠之地射向北元士兵最密集处。

    冲锋的人流被彻底隔断与宋军战在一处的北元士兵突然失去了后援阵脚大乱。得到强援的大宋士兵却精神振奋齐声呐喊争先恐后地冲上。

    一个蒙古武士的罗圈甲上扎满了羽箭倒地之前挣扎着把弯刀砍入了面前宋兵的肩膀。

    受伤的大宋士兵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翻滚突然他捡起一支箭从裆下将箭刺入了附近一名元军的身体。

    两个大宋士兵同时扑上来卡住了一个铁甲军没有防护的脖子。被卡住的党项武士拼命挣扎胳膊如重锤一样砸在宋兵的腰腹间。两个只穿了纸甲的宋兵被打得口吐鲜血却丝毫不肯松手最终三个人同时倒在了烈火中。

    在破虏军的协助下元军的攻势被压制住渐渐疲软终于支撑不住慢慢退了回去。战场慢慢回复了平静残肢、硝烟、余火、热血一切就像做了场恶梦。

    镇殿将军苏刘义伸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汗。后退几步一跤坐倒在上。

    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伸过来从地上将苏刘义拉起。金属护面拉下王老实给了苏刘义一个宽厚的笑脸:“苏将军您先忙着我留一队手雷兵听你调用奉丞相命兄弟这个营专门堵窟窿。鞑子不会只从一个地儿突围兄弟我先行告辞!”

    说完拉上面甲带着麾下士卒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酒徒注:怎么投票的人越来越少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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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什么东西没品没级也敢跟我家将军称兄道弟!”家将苏白望着王老实的背影唾了一口悻悻地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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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刘义是张世杰麾下第一爱将大宋广平侯镇殿将军。而王老实只是一个破虏军营正双方地位相去甚远。王老实习惯了破虏军中那套做法仓猝之下没给苏刘义行礼就走了此举当然激起了苏部将士的不满。一些与苏刘义交好的将领立刻七嘴八舌地非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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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不就仗着有几门炮么什么了不起。咱们和鞑子拼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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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日去文丞相那问问是不是平素破虏军就这么教导的不把咱爷们放在眼里!”

    “是啊这尊卑长幼还要不要…!”

    “嗯哼!”苏刘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他不希望两军之间临阵时再起什么隔阂。

    众将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扭过头向王老实留下的掷弹手们望去。破虏军那一队掷弹兵静静地站着对周边的议论充耳不闻。一个个如出鞘的钢刀般散着刺骨的寒气。

    “无怪乎文疯子一年来能席卷福建!”几个识货的将军转过身偷偷地吐了一下舌头。各自散去。身后不过三十余人那份军容那份杀气居然将整个营地上千人都比了下去。

    那是百战百胜雄师才有的威风苏刘义站在大营中看看立在自己身后的掷弹手再看看自己麾下忙着打扫战场修补鹿砦的士兵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王老实不顾身份和自己称兄道弟。苏刘义不很在乎。他本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军中粗人多唐突之处本应在摇头之间悄然揭过。苏刘义清楚地记得当年自己和几个同僚用怎样在话语中挤兑无兵无将的文天祥和杜浒。甚至记得当初自己的神态和每一句话。

    但王老实刚才于两军阵前使出来的战法却让他内心无法平静。那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打法用手雷将对方的前军和后队硬生生切断然后用钢弩进行扫荡。在局部永远是以多打少以强凌弱。

    这绝对不是以前他非常瞧不起的那个只会说豪言壮语的文书呆能想到的主意。当年他之所以排挤文天祥就是不希望这个不知兵的书呆胡乱指挥把已经糟糕透顶的军务搞得更乱。

    而今天文天祥麾下一个小校身上表现出来能力却一下子推翻了他以前对文天祥的所有判断。

    心里酸溜溜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苏刘义却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文天祥变了已经不再是那个眼高手低的书生。他脚踏实地的做着每一件事在兵法、谋略方面的造诣已经远远过了自己这些统兵大将。加以时日此人不难一飞冲天。

    “不知道自别后文大人有什么奇遇!苏刘义轻叹一声加入了修补营垒的工作。朝堂、军旅身边不明白的事还很多懵懵懂懂他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手在推着自己前行走向一个两边都看不到尽头的岔路口。

    实际上很少有人能看清楚大宋祥兴元年的那些扑朔迷离的变化百丈岭上一只蝴蝶煽动了翅膀掀起的飓风吹偏了整个历史。骤然加的时代大潮前一切人都变得陌生一切故事都变得离奇。

    那个时代出现了太多不可司议的事以至于后世很多军事家在研究到福建战役时对着厚厚的一叠资料往往会连连摇头。他们弄不明白为什么福建战役会打出这样一个结果。甚至有人心中涌出“如果我是索都会如何如何”的想法。

    因为从战役谋划和临阵指挥的角度上来看索都和文天祥的能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换句话说在双方交战的刹那文天祥和他麾下的参谋们对于兵法的理解还是刚刚窥得门径的学生。而索都的指挥能力和指挥经验都远远越了文天祥甚至可以作为后者的老师。

    从索都渡过九龙江后种种谨慎的举动上可以推断出当文天祥率领大军兵困泉州的消息传来后杀人王索都已经战报上的蛛丝马迹得知文天祥在泉州设了个口袋给他钻谋划的是标准的围城打援。

    这种手段是索都一生所经历的数百次战斗中玩腻了的把戏。当即索都就决定将计就计一边以小股兵力与诱敌的张元部兴宋军周旋作出忌惮对方火器萎缩不前的假相。另一方面派遣使者赶到刘深营中密令刘深移师九龙江下游在已经形成的突破地段渡江与自己形成犄角之势。

    两军之间距离不远九龙江西岸又尽属大元。只要刘深听从了索都的命令两支元军就可张开大口趁着破虏军围攻泉州无暇分身的时候重创许夫人的兴宋军。一旦兴宋军被打残索都、刘深和蒲家兄弟就可以反包围住文天祥的破虏军扭转整个福建局面。到时候非但泉州之围可解福州、剑蒲都将暴露在元军的攻击下。

    从当时几支人马的战斗力对比来看索都的布置没有任何错误。遗憾的是他忽略了自己的老对手张世杰的胆略也高估了蒲家兄弟对左翼军的控制力。

    当刘深的人马刚一过江许夫人的兴宋军就从鼓鸣山中扑了出来。索都立刻调遣大军从侧面压了过去。三天之后元军以死伤四千余人的代价打破了张元布置的阻击线接着在长泰城重创悍将张万安率领的兴宋军二、三两标震动福建。逼得文天祥不得不临时从围攻泉州的军队中抽调主力为许夫人的兴宋军提供紧急支援。

    眼看着泉州之围可不战而解的时候棋盘上突然多出了一粒子。张世杰带着两万大军跳过潮州从海路偷袭了漳蒲。然后大宋兵马源源不断地杀向了索都背后克木绵庵困漳州将元军的补给线全部切断。

    索都不得以只好令汉军副元帅刘深分兵回救漳州九龙江畔一场血战刘深不敌张世杰和杜浒被迫引军向上游突围索都后路尽失。

    屋漏偏逢连夜雨左翼军在当地商人的收买下突然兵变。蒲家兄弟被乱军所杀。腾出手来的破虏军立刻调头西进三支大宋军队团团将索都困在中间。无数在漳、泉一带观望的盗匪趁火打劫组成义勇军前来助战。几番激战下来索都的防线一再被攻破不得不收缩到文蒲山一带。

    随后张世杰部渡过九龙江与许夫人文天祥一起将三万元军困在文蒲山东南一个方圆不足十里的半岛上。背对大海粮尽援绝索都数次组织夜间突围都被联军死死顶了回去。

    但从军事角度来分析扭转了大宋危局的福建战役破虏军胜得险之又险十分中有七分为侥幸。但如果脱离军事角度从福建战役前后生的一系列事情上来看破虏军获胜索都被困又是一个必然的结局。

    一切还得从杨亮节离开福州时开始说起比起前线战局的千变万化一个多月来大宋行朝上对文天祥态度的变化毫不逊色。

    当国舅杨亮节出使福州回来后大宋朝庭上立刻爆了一场激烈的争论。一些言官和随朝世族纷纷上表要求小皇帝下旨声讨文天祥和破虏军。剥夺文天祥的一切官职和封爵并号召天下忠义之士讨伐此不道逆贼。

    出人意料的是以杨亮节为的皇亲国戚势力突然调转方向完全站到了破虏军这一边。先是引经据典根据王安石改军制张浚撤厢建军等种种本朝已经有过的先例论证改变军制乃是丞相的份内职责。然后以破虏军只是将军队结构更加细化兵制实际上与“将兵制”相差不大的事实驳斥了言官们对文天祥擅改祖制的弹劾。最后以诸多战例证明当时整个朝堂漂流在海上文天祥一军独秀功在社稷。纵是有不当举措也应该忽略不计。

    正在辩论双方各抒己见僵持不下的时候。破虏军进攻泉州兴兵为宋室复仇的消息突然传来。朝廷上对文天祥和破虏军的所有指责一下子变成了站不住脚笑话。

    毕竟大宋三百年除了被冤杀的岳武穆还没有一个“逆贼!”、“奸佞!”曾经试图为皇家复仇。

    消息在民间不胫而走军中低级军官对破虏军在前线浴血奋战朝庭上不兵助战反而拖破虏军后腿的行为议论纷纷。

    而坊间巷里的流言更是对朝庭目前的举止充满鄙夷。一时间外界非议之声四起无论文天祥是否有造反的企图在世人的议论中都变成了朝庭步步紧逼试图逼一个忠直之臣领兵造反的事实。

    无形的压力面前很多言官自动闭上了嘴巴。庭议上向来不介入朝廷争端的禁军统领凌震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根据实际战例论证了文天祥改变军制的好处及其对眼下抗元战争的现实意义。

    凌震一系的介入让几个坚持说文天祥大逆不道的官员和统军将领措手不及。顷刻间朝中舆论调转方向把一顶顶高帽子戴到了文天祥和破虏军头上。

    原来大逆不道的行为都变成了当机立断。不报朝庭擅自改变地方治政方式的罪名也变成了事急从权。

    很多不明就里的人目瞪口呆。只有张世杰、苏刘义等少数核心人物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什么。

    外戚集团的突然变卦不难理解两大船的金银细软还有大把的大元交钞足以让他们将黑的说成白的。

    但凌震的态度却代表了杨太后、6丞相和小皇帝的意见。就是无论如何要把破虏军拉回大宋这条船上来。

    文天祥在福建的战绩和民间声望让朝堂上的有识之士很快认清了这样一个事实。把文天祥说成逆贼未必能动摇得了他于天下豪杰心中的地位也未必威胁得了破虏军的生存。但离开了破虏军的支持朝庭却未必能生存得下去。

    至于拒绝支付火炮和钢弩的错误被自动忽略。在仔细考虑到民间舆论和文天祥可能进行的选择之后张世杰做了一个冒险的决策出兵配合破虏军打通广州到到福州的通道。

    为大宋皇室复仇是每个大宋臣子的义务。拿下泉州的一方在将来的争执中就占据道义的制高点。

    打通了福州到广州的通道火炮和钢弩的秘密破虏军就不能独享。同样是拱卫大宋皇室的勤王人马克敌利器也应该见者有份。

    抱着各种目的一盘散沙般的各路勤王人马再次站在了张世杰的令旗下。从泉州兵败后就除了嫡系数千江淮劲卒之外再调不动一兵一将的张世杰立刻如鱼得水迅布置了绕过潮州直取漳浦的战略。

    福建局势一瞬间逆转。

    “天亡我也!”杀人王索都在最后的日子里对着苍茫的大海感叹道。

    他不知道亡他的不是天而是人心大宋百姓的复仇之心。是对刽子手的仇恨让大宋行朝隔阂甚深的几方势力出乎意料地团结了起来。而团结起来所爆出的威力照亮了整个迷茫时代。

    “文丞相武不及张公世杰谋不及陈公宜中。时敌我双方智略乎丞相之上者比比皆是。然丞相始终能因势力导终操胜券。时也运耶?盖其眼光独到目光已越历史尔!”史学家在五十余年后如是记载。他认为文天祥当时能使出引导舆论、贿赂双方官员、截杀信使制造消息不对称等诸多后世兵家口中的经典辅助手段是因为其高瞻远瞩目光越了历史直达未来。

    他的观点受到很多人的追捧。但那些参加过福建战役的老兵却不这么认为。

    “文丞相没有越历史他恰恰融入了历史当中知道那些挣扎于历史大潮中的普通人他们最需要什么追求着什么!”

    “因此他和大伙一起创造了历史。”

合围 (二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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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天白云之下几面宋旗在泉州城头慵懒地垂垂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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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大开着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却没有几个人走动。路面上冷冷清清的看上去令人有些渗得难受。偶尔在巷子深处响起一声犬吠附近街道大大小小各种犬类立刻操着不同地区的方言“汪、汪、汪、汪”叫个热闹。寥寥的行人马上像暴风雨来临般瞬间失去了踪影。沿街的窗子和门以最快的度关闭吡哩吧啦地比军队的脚步还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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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犬吠声停了。空气中没有任何怪异的味道飘来。临街的窗子又“悉悉嗦嗦”地开了一条小逢一双双闪着不安的眼睛从缝隙后看出来老鼠般四下扫视。试探几回才哆哆嗦嗦将门窗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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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市又恢复正常刚才消失了的人又变戏法般凭空冒了出来。挑三拣四地搜罗着生活的必需品。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生过一般。

    “该死的狗!”坐在柜台后的掌柜的擦着脸上的油汗骂道。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失言提一个“死”字连连向地上吐着吐沫跺着脚试图把这不吉利的字眼彻底抹掉。

    买货的客人怜悯地看看神经兮兮的掌柜摇着头出门。

    “死”其实并不可怕就像蒲家兄弟风光了大半辈子虽然到头来稀里糊涂被属下砍了头邀功几百万家资也被人送到了破虏军中当见面礼。但毕竟是个短痛两眼一闭家人朋友血流五步的惨状根本未曾看见。

    可怕的是等死的心情。军爷们开关献城已经十几天了如何处置泉州文大人那里还没有个说法。对城市的围困虽然解了但城外还有破虏军一个标人马虎视眈眈在那里看着。海港中方家和破虏军水师还牢牢地把守着出海口不许船只进出。

    最让人心里不安的事情还在后头最近几天接连有丞相手令传来把左翼军水、6将士一拨拨叫到城外整训。偌大个泉州只留了百十个差役负责救火防贼。

    “怕是要屠城吧不知几时封刀!”有胆小者缩着脖子如是想。越是怕还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听逃难的人说蒙古人屠城的时候通常可都是把有武器的人先骗出城外去。泉州人杀了大宋皇家三千余口这血海深仇又岂是蒲家老小的命可偿还得完的。

    早知道这样不如跟他们周旋到底。有人在绝望之余后悔地想。如果不杀了蒲氏兄弟说不定还能跟破虏军博上一博。但转念一想连百战百胜的索都都让文丞相设计包了饺子大伙跟在蒲家身后顶多是个热闹到头来还是难逃一劫。

    也有豪不在意的该吃喝吃喝该逛街逛街。一边享乐一边煞有介事地分析说文丞相是最公正的对商人也最体贴。不信有他治下的福州、邵武、宁德等地的例子为证。那里的不但税收低而且只收一次税。凭借着大伙称为“税花”的完税凭证货物可以畅通无阻地从东头走到西头。

    可心宽者毕竟还是少数并且多是纯正的汉族商旅家业基本不在泉州的。大多数城内的居民们在几天内凄凄惶惶有的人家甚至自己预备了毒药就等屠城令一下立刻阖家赴死。文丞相公正这话不假。但公正的意思是双重的对好人不枉对做过恶的人却也不纵。当初杀尽赵姓归元的时候虽然是蒲氏兄弟带的头可大小世家宗族有几个能保证自己手上没沾血?阖城商号有几家能保证没趁火打劫抢过那些被杀者钱物的?

    抱着万分复杂的心情人们期待着观望着。企盼着什么事情快些生又唯恐生些什么。

    城门处远远传来清晰的马蹄声一队骑兵冲了进来。紧接着三个身穿大宋袍服的官员在士兵的护送下乘马走进了城内。

    “是兵是是是……官!”终于有人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和队伍的规模如蒙大赦般欢呼一声将官员入城的消息传播开去。

    古人云民为羊官为牧。牧人来了羊群就避免了集体被宰杀的命运。至于会不会有一两个倒霉的肥羊被拖出去蒸了下酒那是后事暂时管不得了。

    顷刻间新任太守大人的名讳、履历、嗜好被好事者打听出来以最快度送到城中各大家族长者的书案旁。人心初定大伙这才明白了破虏军怪异的举止似乎有不愿扰民之意。

    “新任太守姓陈祖籍居然就在咱们南安是文天祥的同榜进士放过一任知县是个出了名的好官儿!”有人回忆着入城时那张古朴清瘦的面孔说道。

    旁边的人立刻补充出陈龙复不肯迎合朝中权贵搜刮民财愤而辞官的故事仿佛他就是陈龙复的同僚亲眼看了其作为一般。

    “跟太守大人同时入城那个胖子好像姓杜是丞相府财务主管领的是户部员外郎的官衔现在改乘财税总长。好像出身商闾家财被元军夺了才投的破虏军!”有人也打听到了杜规的底细献宝般汇报。

    这个消息让聚在一处的商人们悬了好些天的心又安宁了几分。干一行通一行的人情。杜大人既然做过行商应该懂得商家的苦楚不会因为出身问题看不起大伙更不该让大伙过分为难。

    “那个扳着脸看上去很冷很结实的大人姓刘名子俊。领的是参军衔儿主管丞相府内政司负责监督各级官员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一年来已经有好几个官吏不小心栽在他手中给锁了去矿井里当苦力!”

    刘子俊的名号一报出把大伙刚刚放松的心又给扯到了嗓子眼。刘阎王的名号可是远近皆知的。好端端的把他派来不知丞相大人安的什么居心。

    “唉!我听说各地官员都是当地各士绅们自己推选的。惟独泉州丞相大人亲自派了官员来并且都是他的嫡系!”有人叹息着摇头心里涌起不祥的预兆。

    有道是“官字两张口长短说不清。”自古商人遇到官就没占过便宜况且自己这些人理亏在先。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议论了一晚串通了半夜第二天上午几个城中望族家长和商号会长穿上不知道何年何月捐来的大宋官衣拿着名贴来到了泉州府衙门。

    此时也顾不上你信上帝他信真主彼此之间教派不同教义有差别了。齐心协力保住阖城产业把损失降到最小为目标。陪上笑脸塞足红包肯请侧面门房向老爷们通传。

    不多时门子回来了。讪讪地把红包丢回了众人手上。

    几个士绅登时心里敲起了小鼓彼此以眼神互视交流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七品官服卷曲胡子的人站出来用标准的官话问道:“这位爷台难道太守大人今天没空么!”

    “太守大人在大堂让你们径自进去。文丞相令收百姓红包者每两杖十苦役三个月!”门房悻悻地说道。看来是收红包的事情被新来的大人拆穿了刚刚挨了训斥。

    “不关爷台的事是草民等无知硬塞到爷台手里的我自去分说自去分说!”卷曲胡子赔着笑脸说道。心中对太守大人的好感立刻多了几分一边向正门挪动脚步一边观察起府衙的气象来。

    衙门还是那个衙门差役也是那些熟悉面孔。只是换了个主人立刻换了幅风貌。正门口的当值的两个旗牌把以往那幅凶神恶煞的面孔收了见了有人过来居然主动打起了招呼。

    “尤老爷麻老爷利老爷田老爷你们几个有事么!”左的班头拱着手不习惯地问候道。

    “这这是是刚才从侧门通报了太守大人让我们去正堂!烦烦劳孙头儿再通报一声!”几个士绅更不习惯当差的跟他们先见礼结结巴巴地回道。

    虽然平素里士绅们的地位远远高于官差买来的官职位也高于这些旗牌甚至能驱使官员和军人为他们奔走但那都是暗中的行为。明面上大家还照顾着官场的威仪。眼下全部礼仪调了个尊卑乱了众人顿时觉得手足无措。

    “太守大人参军大人关税总长大人都在里边。几位径直进去就是了!”姓孙的班头客气的说道。心里暗骂太守大人胡闹威信威信官府在百姓眼中的信誉全在这隐含的威压里边。没了威压那什么镇唬那些多事的百姓去。蒙古人只认钱不认礼法已经够乱了。换了破虏军居然连钱也不认了把衙门弄得跟集市般百姓只要不携带武器想进就进。

    几位士绅愈不习惯看看两个旗牌熬得通红的眼睛明白他们肯定也是昨晚才被迫接受的新规矩。拱了拱手慢慢地向内走去。

    衙门两侧虎视眈眈的差役全撤了户、工、刑、刑四房和市泊司的大门敞开已经有百姓来来往往。里边的从员都换了新面孔远远看去一个个笑眯眯的说话也透着随和。几个外地来的海商刚刚从市泊司领了水引兴高采烈地拿着正向外走。见了几位城中有名的大商号掌门赶紧上前打招呼。

    “尤老爷麻老爷您亲自来领水引?”一个常跑倭国的商人笑着问道。

    “我们想见见太守大人问问朝庭有什么政令。”卷胡子尤老爷停住脚步笑着还礼。趁人不注意低声探询道:“郑大当家怎么样他们允许你出海了。交多少抽头!”

    “嗨我白担心了好几天。这抽例(关税比率)比原来还低如果有地方完税的印花凭证还可以酌情再减。就是细了些不同的货抽的比例不同。我是向外贩铁器成品的免税!”姓郑的商人高兴地说道把手中一个布包样的东西向大伙炫耀着晃了晃。“他们还给了我这面旗子说是大宋朝国旗。出海时挂在船上如果被谁刁难了破虏军水师会为我撑腰!”

    “有这等好事儿!”几个士绅的眼睛瞪得溜圆。他们都是一会之长名下产业不少海船业有十几条。平素给蒲家上着供上交完给朝庭的抽例还能剩下不少红利。如果宋朝的市泊司真的改了税收制度像郑姓商户所说他们每家的产业都要受到冲击是福是祸还要等到看到条列细则才能算得清楚。

    “当然了听说福清那边的市泊司早就有这规矩。文丞相啊公道!早知道这样咱们早献几天城好了!”几个路过的海商大声附和。

    “嗤!”几个士绅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径自向前。他们的家业大背景复杂看的东西多不会像小商家那么容易被眼前利益所诱惑。

    水师给商队提供保护好像是尤老爷故乡那边的规矩。尤老爷年青的时候听自己的父亲说过。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家族好像在故乡很不受欢迎财产不在官府保护范围之内所以他们才不远万里在大宋落脚。

    而不同货物按不同比例抽税好像是霍鲁穆斯那边的规定。大宋的市泊司也曾试行过后来官员们嫌统计起来过于麻烦才改成了无论任何货物都按统一的比例抽税。

    “尤尤先生看来文丞相很了解海商的心思呢?”临进大堂走在后排白布包头的麻老爹拉了拉尤老爷的衣角低声说道。

    看看静悄悄的大堂和堂内埋头于桌案上审阅文件的三位大人尤老爷心中也多了些忐忑回过头望着麻姓士绅的绿眼睛说道:“穆罕默德先生您说咱们这次来机会合适么!”

    几位穿着官服的商人相顾茫然谁也不知道一步踏进去等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许久跟在后边的利老爷轻叹着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进吧”。

    语罢迈步率先走进了大堂白腻的后颈被上午的阳光一晃露出两排细细的金毛。

合围 (二下)

    合围(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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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内没有差役三个新上任的老爷各自一桌一椅自顾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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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老爹小心翼翼赔了个笑脸试图上前先打个招呼又怕打扰了大人们的公务。脚步几次移动过了大堂中央又讪讪地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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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大宋惯例老爷们处理民事应该在二堂。处理刑狱、诉讼才会在大堂端坐并且敞开大门允许人围观以示处理得公正廉明。如果是知交故友前来访问自然要安排在偏厅落座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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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老爷等人既不打官司也不告状与陈龙复等人亦无交情想找句开场白也无从找起。一时间干在了大堂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惶恐的时候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两个挎着刀的兵士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趴在左官员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左的官员“啪“地一拍桌案大声骂道:“既然是大元的义兵百夫长还罗嗦个什么拖出去直接砍头了事!”

    “得令!”两个士兵躬身施礼小跑着出了大堂。一会儿外边就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喊冤声。随着一通催命鼓响喊冤声悄然平息。几个士兵将一个盖着白布的托盘呈了上来边缘处**地红了一大片。

    众豪绅的脸一下子就失去了血色。

    商人向来都喜欢弄件官衣抬高自己的身份。一来便于跟地方官员行贿受贿时讨价还价二来官职对地痞流氓和税吏帮闲也有一定威慑力。所以在蒲家兄弟把泉州献给蒙古人后城里的豪绅们大小都捐了蒙古人的官职。像尤、麻、利、田、赛这些家族产业比较大的捐的身份何止是百夫长。尤老爷清楚地记得破虏军未入城前利老爷和田老爷的正式官衔都是大元千户麻、塞两位老爷和自己更高领的义军万户的虚职。

    尤老爷低着头只觉得一颗心普通普通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儿。凭借服色和对大宋官制的了解他约略能估计出面前几位大人的名字。坐在中间那个埋头公文中对一切不闻不问的应该是知府陈大人右笑眯眯奸商模样的就是户部员外郎负责市泊司和大宋所有关税事务的杜规杜大人。而坐在左那个几句话就要了一条人命的非传说中的刘阎王莫属。

    只恨自己这伙人鬼迷心窍不肯好好在家里藏着知道刘阎王的名号还主动送到他面前来。这确确实实是自寻死路了想到这尤老爷一双膝盖再也硬不起来普通一声跪了下去。同来的豪绅见尤老爷突然下跪不及思索接二连三跟着跪了一地。

    埋头于桌案的陈龙复偷偷笑了笑慢吞吞地抬起头故作惊诧地问道:“下跪都是何人啊难道你们有冤情需要本官为你们做主么?”

    “不不敢草草民草民……”一向能说会道的尤老爷结结巴巴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片刻功夫汗就淌了满脸苏绸官衣**的贴到了后背上。倒是同来的利老爷胆子大拦住尤老爷话头用略有些生硬的官话说道:“我等是城中住商代表阖城商号专程前来拜会大人听大人对我泉州商家有何教诲而来!”

    “噢几位父老倒也有心!”陈龙复将身前文卷向侧面推了推淡淡地口吻听不出来是讽刺还是嘉许。

    “不不敢草民尽分内之责而已!”利老爷大声答应趁机挺直了腰把官服上的图案露了出来。

    陈龙复又笑了笑仿佛刚刚注意到众人今天的打扮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客气笑着打了个手势说道:“原来大家都是功名在身的本官疏忽快快请起来人看座!”

    侧堂内闻声跑出了三十几个带着刀的武士七手八脚抬来十几把椅子放在了众乡绅的侧后。利老爷闻言欲起耳畔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回头看到旁边的大食人赛义德不停地给大伙使颜色眼角抽了疯般向刘子俊座位方向乱挑。

    头顶上犹如一盆冷水泼下利老爷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心中暗骂堂上的陈龙复心肠毒辣居然以笑脸杀人。刘阎王就在侧面盯着如果自己这伙人承认了有大宋官职在身少不得要给大家安上一个不为国尽力的罪名。

    “大家都是大宋同僚焉有给本官下跪之礼来人快把他们给我扶起来!”陈龙复面色一沉指着众人喝道。

    “有!”武士们答应一声快走到众豪绅背后伸手欲拉。吓得众人连声哀告死也不肯从地上起来。

    最胆大的利老爷的十分魂魄吓走了七分一边叩头一边慌不急待地解释到:“不不敢。草草民等的功名都都是捐来的。当当不得真无无论是大宋还还是北元!”

    “诸位这就不对了吧。既然身上穿了大宋官服就是大宋的官员纵是不能为国效力也没有转身再换一身大元官服的理由。大家都是商人都知道诚信二字。当了大宋官员就等于把这条命卖给了大宋。转眼再卖给大元一次难道在这泉州城内一份货还可以同时卖给两家么?”杜规的声音不高却句句都卡在理上。

    众人红着脸转过头去看到杜规肉乎乎的小眼睛射出刀一样的精光。想想几年来所作所为无论从官方角度讲还是从商家角度而言的确都上不得台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支唔着把目光全部寄托在带头的几位士绅脸上。

    “这这这本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大人勿怪勿怪!”想了半天胡商赛义德终于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合适的说辞赔着笑脸哀告。

    陈龙复笑了笑沉吟着没有说话。他本来就没打算难为这些商人。跪在堂下豪绅中色目、穆斯林、法兰克各族商人应有尽有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家园被别人占了都不在乎要求他们为大宋尽忠那本来就是不切实际得妄想。但今天要不把这些人的气焰打下去保不准将来他们在蒙古人的威逼利诱下再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他才放手任刘子俊和杜规这两人施为。

    “好个一时糊涂!”见杜规用话把大伙挤兑住了刘子俊知道接下来该自己登场冷哼一声端起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诸位一时糊涂就帮着蒲家兄弟杀了大宋皇室三千余口。不知道下次蒙古人再来这一时糊涂会不会成为诸位在蒙古人面前的借口呢。如果城外蒙古兵势力大了诸位会不会再来个一时糊涂要了我等性命然后把藏在家中的北元官服穿起来到新太守面前邀功呢!”

    “我想这也是难免的吧。做商人的最怕昧良心。做过一次昧良心生意下次肯定还会去做!”杜规的话句句透着对众人不守信誉的嘲弄。

    “大人大人草民们的确捐了官就是为了行走方便当不得真哪!”吓破了胆子的尤老爷大声喊道。心中最后一丝底气也被吓走趴在地板上头磕得咚咚直响。其他豪绅也气焰尽失或者磕头如蒜或者瘫倒在地上就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陈龙复叹了口气慢慢从桌案后转了出来。扶起众人一一把他们按到了椅子上。

    凭心而论当这个泉州太守他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既不能在文丞相面前出谋划策感受那种运筹帷幄的味道又占用了好多在报纸上对政敌口诛笔伐的时间。但禁不住文天祥“威逼利诱”只好来做破虏军占领区第一个地方大员。但同时陈龙复心里也明白经营好了泉州破虏军就有了一个稳定的资金和物资来源产品能尽快送出去前线的将士们也能更快地武装起来。退一万步讲即使与北元之间的战事一时半会儿无法明朗握住了泉州也想到于握住了整个大宋的钱袋子行朝那边文丞相这一系的人说话的声音也就可以更理直气壮一些。所以打、拉、威胁、安抚种种手段在上任之前已经在他心中反复演练终归只为了一个目的把这个商港经营好让前方的文丞相没有后顾之忧。

    “大人大人面前哪里有我等的座位!”几个商人惊魂初定颤颤微微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惶恐地说道。

    “但坐无妨破虏军治下已废除了跪拜之礼。若是中国人除了天地祖宗任何人无权受你跪拜!”陈龙复摆摆手郑重地说道。“只是诸位这身大宋官服还是不要穿了刘大人身负监察百官之责见不得有人穿着官服却不肯为国尽忠的作为!”

    “那是那是!”众人慌不急待地答应着陈龙复要求什么他们就答应什么说话已经不再经过脑子。

    “至于诸位藏在家中的大元官服…….”

    “脱脱回去我们就将它找出来烧了对烧了!”众人七嘴八舌地答道唯恐答得晚了引起陈龙复的不快。

    “唉脱与不脱还要看朝庭的意思!”刘子俊盯着众人的脖颈冷冷的说道。

    “大人这话怎讲?”几个捐得职位较高的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硬着头皮问道。

    “子俊子矩何苦为难他们他们也是兵威面前一时失足。”陈龙复回头对着刘子俊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逼人太甚。

    “陈大人难道你忘了临来之前朝庭上的争执!”刘子俊丝毫不给陈龙复面子铲除内奸是他的职责陈龙复纵是主官也无权插手。

    “莫非莫非皇上皇上不肯放过我们!”几个商人诚惶诚恐地问道。想想诛杀赵姓阖族哪个血夜汗珠子一个个从额角向下掉。

    事实在那明摆着没有自己这些人支持蒲寿庚没有胆子敢闭门不纳行朝入港也没胆子敢将赵氏和支持行朝的人全部杀光。

    “唉尔等应知文丞相宽宏大度既然左翼军已经献出了泉州蒲氏兄弟服诛文丞相也不欲追究尔等帮凶杀戮赵氏皇族之罪。已经在朝庭上据理力争把大伙保了下来。但诸位做了大元的官从贼的证据却在泉州官吏名册上写得清清楚楚……!”陈龙复故意放慢了说话度眼神不住地漂向刘子俊。

    “大人我等可是捐的官没实权的啊!”豪绅们急切地替自己辩解道走到刘子俊面前连连作揖“大人北元除了要我等交钱可没给我等任何权柄。这从贼之举也是无奈啊!”

    “这么说来是蒲氏兄弟逼着你们输绢买官的喽!”杜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上去宛如天籁。

    豪绅们立刻找到了知心人几个机灵的豪绅立刻冲过去对着杜规不断地作揖“是啊是啊我们是被逼的。他蒲家强买强卖欺行霸市!”

    “是这样啊不知道蒲家高价卖出的官员文凭都是什么价码!”杜规笑得脸上的肥肉直抖顺着众人的话头问道。

    “不等按品级。大概是义军百夫长值一千两千户值一万两万户十万两以上。蒲家兄弟说泉州富庶所以行情高。但我们都知道福州王大人那边价格比这低得多还给返扣!”赛义德站出来大声禀报道竭尽所能地败坏着蒲家兄弟的名声。

    “噢既是这样本官想让你们退货你们可否愿意!”杜规笑着替大伙想了一个脱身的办法。

    “愿意愿意一切听大人安排!”众人听说可以逃避朝堂追究哪还管宋朝官员如何退得大元官职文凭连声答道。

    “只是这退官之法和普通退货不一样。退货要返还你们银钱退官么?本官无法返回大家银两却需要大家再把清单上的职位再买回去!”杜规笑得一身肥肉乱颤从桌案上拿出一份官职名册来捧到众人面前。

    陈龙复摇摇头背着手走开了。他知道这个一肚子精灵古怪的杜规又想了什么坏点子。反正杜规正在进行的事情和自己所想的并不冲突所以他也不去干涉。

    豪绅们翻开着写着自己名字的清册还有名字下那一笔笔功劳惭愧地移开了目光。老实说蒲家兄弟还算公道大伙为北元做了哪些“贡献”基本上都记录在案。白纸黑字这让大伙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还是赛义德机灵大手将名册一捂涎着脸说道“大人请给我等指条明路吧我们听您的。如果能把名字从这清册上买回来我等愿意倾尽所有!”

    “倾尽所有那亦不必!”杜规眯缝着小眼睛计算着众人承受能力“这样吧你等当初花了多少钱买了大元官职就再花多少钱把官职文凭退掉。咱们按老帐童叟无欺!交上一笔钱来我就将这清册上的名字抹去一个如何?”

    “这?”所有人愣在当场。几个买了“大元义军万户”官职的豪绅面色变得死灰仿佛有人拿刀子割他们的肉一般连嘴唇都痛成了青黑色。

    “难道这个价格不公道么!”杜规笑着问道。

    刘子俊恰到好处的咳嗽的一声抓起面前的火签慢慢地把玩。

    “公道公道小的马上命人回去取交钞不现银足色现银!”几个只买了百夫长官职的人跳跃着答到。原来懊恼官职低微现在庆幸自己官职足够小。

    “你们呢尤老爷麻老爷赛老爷!”杜规捧着清册一一对号仿佛早就认识几个老爷般。“你们家族中买官的人不少啊嘶这样吧我买一送一。千户以上的你们赎回去每赎一个千户我白退一个个你!”

    “大大人”尤老爷擦着头上的汗躬身领命“大人英明!”

    “我这人经过商知道大伙的苦处。如果元军有本事打回泉州诸位尽管投降。领他们的官职替他们做事。破虏军回来后我再帮大伙办退职手续童叟无欺。还是这个价咱们一回生而回熟!”杜规笑吟吟地合上清册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座位前的书案上泉州的产业、府库、市泊无数帐目等着他清理。破虏军的军械、帐篷、铠甲无数开支等着他去平复。杜规知道有了这笔钱弩弓和火炮的装备度就会加快一些久经战乱的福建也能尽快走向正轨。

    至于身后看自己的那些带着仇恨和鄙夷的目光杜规顾不得也不在乎。

合围 (三 上)

    合围(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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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本官这里也有一些东西想卖给你们。不知道大伙感不感兴趣”见杜规把豪绅们敲诈得差不多了陈龙复轻轻用手指扣扣桌案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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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豪绅立刻软软地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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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规搜求的那一笔已经让他们心痛欲死。陈龙复此时如果再拿出点把柄巧设点眉目今天不用走出这个大堂已经有人要倾家荡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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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饶命我等我等实在已经拿不出钱来了啊!”赛义德爬到陈龙复脚边抱着桌子腿哭道。千里迢迢来到大宋就是听说这里战乱蒙古人钱多人傻可以让自己混水摸鱼。谁料到没等摸到鱼儿先把老本赔进了一半。

    “大人我等的确没钱了。如果大人继续索求草民宁愿被押赴法场!”尤老爷磕了几个头梗着脖子说道。

    杜规宰他宰得虽然痛但是在理。自己作为商人做的那些事情的确出了商人的道德低限。所以他忍了。但陈龙复在杜规将大伙宰了一刀后还要再补一刀让他惊恐之余索性豁了出去耍起来了无赖。

    “是啊是啊我等实在没钱了请府台大人垂怜啊!”一干豪绅带着哭腔回答道。本以为献了城可以逃脱罪责谁料到献了城还要倾家荡产。

    “我卖给你们这些东西不要现银。换俺们泉州的句话说是想拉你们入个份子钱一块儿做笔大买卖!大伙有兴趣尽管听我把话说完没有兴趣么本官决不强留!”陈龙复见大家的表现知道自己的意思被误会了笑了笑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

    他的目标更长远杜规抢了先同时也为他探明了各个商家的实力。这让他对心中的计划更多了几分把握。

    “如此我我等愿闻其详!”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田老爷走上前拱手说道。他是个布商家里开着纺织作坊。为了采购新式机械去过邵武几趟对破虏军的政策多少有些了解。文丞相一向重商既然杜大人已经答应帮大伙脱罪那此刻陈大人说的事情应该不是再想搜刮大家。

    况且陈龙复是南安人泉州归属大宋以来就是第一商港。港里人经两百多年熏陶多少都有些商业敏感度。如果他说买卖有钱赚凭借他一朝进士的头脑和一地太守的官府背景只要破虏军不被击败这笔买卖肯定不会让大家亏本。

    “蒲家名下有一百二十余艘商用大海舶还有半支大宋舰队。这些船破虏军水师看不上眼只征用了不到四十艘。剩下的百余艘我想挑拣大的出来作为股本加入大伙的商号一块儿跑水路。不知哪位商家能把这些船吃得下或者哪几位联手可以把这些船吃进一部分。至于航海所得么扣除税收官府愿意根据投入比例占股!”

    几句话如霹雳般把大伙惊呆。如果说刚才大伙的心情如坠地狱的话此时众人的心情就仿佛飞到了云天之上。

    泉州通商海外六十余国(地)素有“涨潮声里十万商”的美誉。海洋贸易最为赚钱。每年趁着季风从泉州出一路上将漆器、丝绸、刺绣、茶叶向流求(台湾)、麻逸(马尼拉)、渤泥兜售然后带上各地特产经麻古喇、小天竺各国(孟加拉湾)、锡兰到大天竺的加祖拉特买上胡椒、印度布(印度棉花比中国棉花绒长所以布质软而优)紫檀、樟脑等、珍珠、金器(黄金艺术品)然后沿途兜售回来一个来回每船至少能赚万余两若本钱足机会好赚上三、五万两也非难事。

    蒲家之所以兴旺达完全是因为他们兄弟凭借贿赂当朝重臣爬上主管泉州水师的高位。然后利用水师的船舶资源大做买卖中饱私囊。

    但普通商户纵是向尤老爷、田老爷这些绝顶豪门也就是有十几艘船。一些小商人甚至几人搭伴租了人家的船跑买卖。放眼东南沿海眼下能将生意做到蒲家这么大的只有第一个去流求拓荒的苏家、和海盗方家。

    所以众商经常扼腕叹息大好商机从眼前飘过。如今陈大人说肯把蒲家舰队的大部分船舶分给众人凭借众人的能力和泉州的地理位置优势几个来回今天被杜规刮走的钱财就可以赚回来。

    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大人是说官府只参股不干涉我等如何经营!”

    “嗯只参股你等自己经营愿意跟谁做买卖做买卖只要不卖违禁物品不偷税官府概不干涉只管分红!”陈龙复点点头轻捋着胡须答道。

    “我我等向北方贩货也行?”尤老爷又来了精神试探着问。

    邵武的铁器、木器和一些新奇物品在杭州、大都的新贵中非常受追捧。如果陈大人允许大伙跟北元做生意纵使不跑外海每年短途贩货也能赚个盆满钵圆。

    “也行不但可以官府还会定期向尔等采购北方粮食、矿石、马匹、牲畜不问这些物资的来源!但如果让刘大人查出来尔等有暗中勾结北方替他们做探子的行为哼哼!”陈龙复的面色由暖转冷刹那间浮上了一层寒霜。

    “不敢不敢。我们在商言商在商言商!”尤老爷连连点头计算着自家能拿出的股本两眼渐渐开始放光。

    “不知大人要占几成股本?”田老爷将身边的人向旁边推了推双手已经撑到了陈龙复的桌案上。两旁的武士试图阻止陈龙复轻轻摇了摇头命令他们退了开去。

    “按船折价你们组成多大联号能吃进我多少条船就按船价算我几成股本!”陈龙复的回答简洁明了。

    这是他早已计算好的答案。商人们重利并且对官府出自本能地不信任所以他们不会任由官府当大股东。双方合资只要有可能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出钱来争取主导地位。

    而利益的诱惑是无穷的拿出的钱越多商人们越想吃下更多的船只。沿海六十余国船越多能到达的地方越多带的货物越全利润也越大。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形成一条金银打造的锁链。

    当官府和商人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后就不愁他们不向破虏军效忠。

    “我们几家还有我们的几家亲戚买不接受您十艘海舶入股。总股价算这个数!”田老爷用肥肥的屁股将身后的人尽量顶远不分尊卑地把手指伸进陈龙复袖子。

    陈龙复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在一边拨打算盘的杜规。“具体买卖跟他去谈我不管细节!”

    众人看看杜规一哄而上。

    “我要十七艘两千料海船!”利老爷冲上去排在众人前面大叫道。

    “你有那么多资金么?”杜规看着眼前这个色目人的混血儿不信任地问道。色目人在北方仗着跟蒙古人关系好商业信誉一向很差。想起一些往事不由得杜规不做些提防。

    “我以城外三个田庄的地契做抵押!”利老爷被杜规看得心头火起生气地叫道。

    “我要二十艘以水田纺织作坊酒楼茶场做抵押!”又一个豪绅跑过来说道。一时间人们算计着自己亲族好友能拿出来的所有财富拼命地向前涌。

    “所有的船我全要了大家不要挤!”大堂内猛然响起一声大喊。尤老爷气喘吁吁地说道仿佛刚刚跑过几里路全身上下都是汗水。

    众人惊讶地回过头去不敢置信地望着尤老爷挥动的双手。

    “我以家族信誉担保。我没有说谎。大家把船分了实际上赚得更薄货物也经常冲突不如拿出钱来做个大商号百家联号。把这些船全部集中在一起从天方一直把声音做到倭国去。”尤老爷兴奋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商业帝国的诞生。“我们联营带得货不会重复多设几条航线。这样我们就可能比以前的陈家、现在的蒲家、苏家做得更大赚得更多!并且我们还可以租船帮别人带货给水师钱雇佣他们给咱们护航!”

    这是在他故乡一些商人常用的方式。但在这里还属于新鲜事物。有人低头沉思其中利弊也有人不屑地打击道:“谁信你再说一百多条大海舶咱们的钱也凑不出那么多!”

    “可可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尤老爷跳起来退下手中的戒指“我们尤家全部家产都可以押上去。你们谁相信我相信我咱们就一起干!”

    众人迷惑地看看疯了尤老爷盘算着各自的心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相信你!”门外有人应了一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笑着走了进来。

合围 (三 下)

    合围(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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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难道是狩猎女神!”利老爷悄悄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在泉州经营多年东方女性他见得不少。但一个个都像拂风弱柳一般纤细惟独眼前这个女子身披了件大红披风脚踏了包了铁头的双牛皮小靴。黑夹袄金束冠亮银色的连环甲被身后阳光一映浑身上下散出一种令人目眩神摇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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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您怎么来了?”陈龙复从座位后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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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宋军损失过重奉丞相命撤下修整。我跟着到泉州来处理一些陈、许两族的家事顺便找杜侍郎补充一批军用物资!”许夫人笑着与陈龙复见礼从贴身女兵手里接过一份文书放到了杜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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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豪绅终于明白来的是谁心中忍不住一阵狂喜。

    若问蒙古人治下福建省的第一富豪是谁自然非蒲氏兄弟莫属。但是在蒙古人没南下前蒲家财富却连兴化陈氏家族的一半都赶不上。

    陈氏家族在康王南渡之前已经通过引种占城稻成为周围数一数二的富户。后来又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凭借经营粮食与布匹垄断了整个福建路畲族和汉人之间的生意。在蒙古人大举入闽前陈家是福建第一望族名下的土地、商铺遍及漳、泉二州。后来陈家又与许家联姻那许家财势虽然不及陈家大却也是数得着的富豪名下作坊无数专为往来客商提供丝绸、绣艺、木、漆等杂货。

    蒙古人大举南下后陈、许两家倾力抗元在福建纷纷向元人献媚的豪门中也是个异数。后大宋屡战屡败陈、许两家的商铺、作坊和土地被北元官吏尽数没收入官家道就此中落才让蒲家迎头赶了上来。

    但现在眼看着整个福建路被大宋光复那些被北元巧取豪夺的土地店铺按文丞相令又要还给原来的主人。作为陈、许两家唯一在世的嫡系继承人许夫人现在可以说是福建路最大的地主。如果许夫人肯将手中土地抛售资助大伙买船甭说是吃下陈龙复手中这些海舶就是把那些用来运输物资和充当纵火船的乌延舟也加上一样可以轻松拿下。

    “军资已经在福州出港明日即可到达泉州!”杜规接过拿起许夫人放在桌面上的文书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印章恭恭敬敬地交还到许夫人手里。对方曾在关键时刻救援过破虏军所以丞相府众人对许夫人一直心存感激。

    没等许夫人和杜规等人寒暄尤老爷唯恐许夫人变卦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夫人夫人您真的肯入股么!”。

    “嗯等下你们立个章程去管驿中找我的表弟陈硕他会跟你们协商具体事宜!”许夫人笑了笑给了尤老爷一个肯定的答复。

    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一片欢呼。特别是带头提出联营的尤老爷下巴都已经合拢不起。刚才大喊着没钱入股的现在却急得连拍大腿恨不得背后一闷棍将尤老爷打倒自己冲上去代了他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大宋能占据福建几天但许夫人肯将全部家财压在海运上。兴宋军自会拼了性命保护泉州安全。有了如此强大势力撑腰非但不怕大宋官吏盘剥就是北元再来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更大。

    “只是夫人您真的打算资助他们出海?”杜规有些不放心低声追问了一句。

    大堂中这些人阴险势利为保护自己的财产不择手段。如今破虏军势力大可以逼得他们表面上曲意逢迎。一旦前方战事吃紧少不得背后挨刀子。稍与他们打交道要提起十二分精神。许夫人军务繁忙哪里有时间放在海运上一旦商人们设套骗了必然血本无归。自己看着她向刀山上走不提醒一句实在说不过去。

    “不是资助他们是给陈、许两家的老少孤寡还有兴宋军中那些伤残者找条生路。陈、许两家已经没几个男丁。给我多少地也没有人能种!”许夫人缓了缓神低声回答声音约略有一些黯然。“我已经让阿硕退出军中专门来为大伙善后!”

    陈、许两家为保卫自己的家园与北元浴血奋战三年多。无数男子战死沙场如今土地回来了但家族中也没了足够劳力。

    许夫人将土地卖掉遣堂弟陈硕出军除了想为那些孤儿寡妇找条生路外也带着给陈家留一条血脉的意思。

    众人一片默然。

    商人喜欢炫耀喜欢比较。因为显赫的身份和豪奢的生活代表着他们背后所拥有的实力可以让他们在合作者眼中看起来更值得信赖。

    信誉度往往意味着你可以用较小的资金撬动商业杠杆另一端更大的利润。所以商人们纵使周转不灵也要强撑起富豪的门面。

    但今天所有泉州城的富豪们明白了信誉的真正含义。它不体现在醉生梦死的浮华中而体现在你自己在关键时刻的选择上。体现在你为周围的人为整个国家曾经做过些什么!

    “夫人如果您有买卖整个泉州城商号都愿意与您合作!海外六十国商家我想他们都会以与您合作为荣”尤老爷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向许夫人躬身施礼。

    他不再想去凭巧言和智慧去争联号决策者的位置那个位置应该由更有能力更值得信赖的人来担当。眼前这个许夫人无疑用自己的行为征服了大家的心。

    “如果仗打完了我会考虑去外边的世界看看!”许夫人笑了笑忧郁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渴望。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大海可以如西湖般平静不知其上泛舟的哪个是西施那个是范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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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介绍:
一段虚构的历史。
一群男人为了捍卫一个文明不被武力征服的权力,一个民族不集体沦为四等奴隶的尊严而进行的抗争。
在崖山落日前,探索历史的另一种可能,和文明的另一种出路。
虚构的故事,真实的人物。
以文天祥空坑兵败后的抗元故事为主线,介绍那个时代的传奇。指南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指南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指南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