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退化
离开了江离然的院子，贾清知仍旧有那么一点被冲击到。
他已年过三十，最好的岁月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
贾清知并不曾想过不好的事情，可他也没什么壮志豪情，不过一日日地过着而已。
这次会跟着来到京城，本就已经不是他的做派了。
贾清知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是想帮着那个一意孤行，眼睛里闪着决绝的女子，让她如愿以偿？还是只是想冷眼看着拼尽了全力之后仍旧功亏一篑，那个女子会不会如同自己一样丧失了全部的情感和热情。
只是千翡的做法有些出乎贾清知的意料。
再没有人会比贾清知对千翡的身体状况更加了解了，人的情绪会忠诚地反应在身体上，贾清知能轻而易举地从夏千翡的身体状况看出她的心情。
那阵子，在知道江离然几乎没有可能生还的时候，贾清知做足了准备，等待千翡如丧考妣，等着她如同行尸走肉，却没想到千翡连一次这样的丧气都没有。
哪怕是心里也知道江离然凶多吉少，千翡做的，竟然是卯足了劲想要为了报复筹备力量。
那是她最凶险的时候，挺着硕大的肚子到处走动，被人拒绝也没关系，身子不舒服稍作休息就成，千翡就跟疯了似的，一刻也没让消极的情绪占据她的灵魂。
贾清知甚至觉得，若是江离然当真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千翡也会一直保持这样的心境，除非她死。她心底里已经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这是自己和夏千翡的差距……
贾清知停住了脚步，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往后要做什么，只有一日没一日的混着，比起少夫人一个女子来，他实在是……
“贾大夫！”
惊喜中夹杂着娇|媚的声音让贾清知难得感慨的表情迅速破裂开。
抬头环顾了一下，这儿离她的院子不近啊！少夫人不是让她在院子里好好儿待着的吗？怎么能出来的？
“好巧。在这儿竟然能遇见贾大夫，真是缘分呢。”
“……”
贾清知板着脸，看着菱姬娇娇嫩嫩地跳到自己的面前。略带异族风情的眼睛忽闪忽闪。
少夫人这是事先也知道一些？她分明是已经纵容了吧！
没有她的命令，菱姬这么个小身板儿能从院子里出来？！
冷着脸刚想请菱姬自重，贾清知忽然看见菱姬从袖子里露出的半个手掌。
虽然她有意收着，贾清知的眼睛却已经捕捉到了上面的擦伤和血迹。
皱着眉。贾清知朝着她的手努了努嘴。“手受伤了？”
“嗯？没有，就碰了一下。”
菱姬继续将手往身后收，脸上笑容依旧甜美，“贾大夫这是要去哪儿？对了听说这宅子里有处桃花开得正艳，您可想去看看？”
菱姬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眼睛里闪着期待的亮光，只是她的手，已经背到身后去了。并且贾清知在地上看到两滴可疑的血迹。
再怎么想要避嫌，贾清知终究是个大夫。他沉默着伸手将菱姬的手拿出来，摊开她的掌心，惊异地发现菱姬的手掌上满是伤口。
大大小小的擦伤，有的血迹已经凝固了，也有那么一两道比较严重，伤口里还带着泥土。
黑着脸将菱姬的另一只手也拿过来看，同样满手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
菱姬有些使劲想要将手收回去，可惜她的力气比不上贾清知，只好这么尴尬地站着。
好一会儿，菱姬才肯开口，“翻、翻墙翻的……”
“翻墙？”
菱姬点点头，脑袋垂了下去，“夫人不让我随便出院子，可是我不出去，贾大夫也不肯来，所以我干脆……”
“翻墙了？”
贾清知只觉得无比荒唐，再怎么是外族女子，翻墙这种事情也……，而且看样子菱姬翻得也并不利索啊。
“我这阵子身子不舒服，想去请大夫来瞧瞧，可贾大夫总不愿意来，还请了别家的大夫，我知道，贾大夫是不想见到我……”
菱姬的声音有点低，许是觉得这些话难为情了，坑着头，贾清知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贾清知又听见菱姬接着说，“不过贾大夫不想见到我，我却是十分想见你的，所以今天听说你会出现在这里，我就、就出来了，一会儿兴许还要再翻回去，若是让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将我赶出去也未可知……”
“……”那就别翻啊！
贾清知很少会有如此强烈的无力感，他跟菱姬说得已经够清楚的了，一丝机会也没有留给她，寻常女子听了那样的话早八辈子就放弃了，可菱姬就跟没听见一样。
她还说什么她喜欢自己是她的事情，自己放轻松心情就好，这要能放得轻松呢！
可是看着这姑娘仍然在渗血的伤口，贾清知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冷血啊。
被贾清知带走包扎伤口的时候，菱姬低着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贾清知一个不高兴又反悔了。
只是菱姬的脸在贾清知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扬起笑容，转瞬即逝。
少夫人说的苦肉计果然有用，就是太温和了。
说什么稍作擦痕就好，那怎么能有效果？菱姬卯足了劲将自己的手虐|待成这样，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感觉疼。
要不，下回干脆再弄严重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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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姐姐，我这阵子要回去府里住段日子。我哥哥……定了亲了，过阵子便要娶个媳妇回去，我想去看看。”
海元夕伸出手指一边逗弄着全儿肉呼呼的小脸。一边同千翡说话。
千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我让人备些贺礼你一并带回去，你兄长帮过我许多忙，我一直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哥哥曾经一直跟我说，他会留在晋西的，所以那会儿才会带着我在晋西常住下去。”
海元夕想起曾经那段时光。话里带着无尽的怀念。
“哥哥说晋西是最符合他心里的地方，富庶丰饶，民风既柔情似水。又百折不挠，风土最是宜人，我以为哥哥会一直留在那里的，没想到最后。他却要待在京城里。”
“京城也很好啊。繁华贵气，以海公子的能耐，在晋西是屈才了，只有京城方能发挥得出海公子的才华。”
“可是哥哥根本不屑那些的，他若是贪恋富贵荣华，一早就会照着海家长辈们为他选好的路走了，哥哥的性子豁达恬适，京城根本不适合他。”
“……”
千翡的眼睛从全儿的身上挪开。抬起头去看海元夕，所以呢？
“男人们的心思咱们也不懂。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国朝的发展，有些事情确实不能按着自己的喜好来。”
千翡柔声安慰着，海元陆并不是池中物，要真待在晋西才可惜了呢。
只是海元夕皱着眉，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怎么了？”
千翡摸了摸海元夕的额头，“莫不是不舒服？”
“千翡姐姐，我哥哥本来已经为自己铺好路了，可他忽然又反悔了，他不愿再去晋西，是因为姐姐会在那里。”
“……”
海元夕无视千翡僵硬掉的表情，低着声音继续说，“哥哥不说，可我是知道的，哥哥很喜欢你，只是千翡姐姐你已经嫁人了，哥哥没机会了，但他又不愿触景伤情，这才选择留在京城的。”
“……”
千翡的嘴张成了一个圈儿，这又是怎么说的？
“哥哥定的这门亲事，是娘千挑万选的，哥哥却连过问都没有，直接点头应下了，对哥哥来说，谁家的姑娘都可以，因为反正不是他心里的那一个。”
“……”
千翡赶忙将全儿交给百灵抱下去玩，拉着闷闷不乐的海元夕促膝而坐。
“夕儿，这事儿吧，可是海公子亲口对你说的？”
“哥哥怎么会说，他从不会将这种事说给别人听。”
“既然不是海公子说的，那这些就是你的猜测了，不说别的，单说海公子的这门亲事，海公子是个孝顺的，他的娘亲为他千挑万选出来的亲事，他不反对，只是不愿意让母亲伤心罢了。”
千翡从各种角度分析海元陆并非为情所伤，从在京城的盘根错枝的关系来看，一门好的亲事是必须的，好的助力，才能够在京城这种地方待的下去。
“再说说这……，你说海公子对我有情？这却是也不准确，海公子重情重义，待所有人都很好……”
“可哥哥待姐姐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哥哥为了姐姐的事，什么都肯做的。”
“那今日若是换一个人，换一个海公子的挚友出了事情，他难道不会这般鼎力相助吗？”
“……”
“一定会的，海公子古道柔肠，待人真诚，只要是他当做是朋友的，都会满腔热忱地帮助，对不对？”
“可是……”
“夕儿，你同海公子是同胞兄妹，性情自然也会有相似之处，你当初对我二哥哥有情的时候，连我都看出来了，可你曾见过海公子对我有任何热情的时候？你说的对我有情，不过是海公子身边的女性友人太少，以至于你分不清楚而已。”
“……是……这样？”
千翡肯定地点点头，“我与你们相识甚早，这么多年的相处，早已生出了些如同至亲的特别情意，你想想，更何况你如今是我的二嫂，我出了事需要帮助，海公子如何会袖手旁观？”
海元夕若有所思，可她之前就是那么觉得的，不过千翡姐姐说的似乎也在理……
“海公子是个成年人了，他的决定自然有他的深思熟虑在其中，若是他不喜，谁又能逼迫得了？这门亲事，想必海公子是满意的。”
“……”
千翡等着海元夕想明白过来，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多痴情男子？给她遇见一个江离然就不得了了。
海元陆也不是个分不清时局的人，当初想要远离京城常住晋西，不过是因为国朝的前景不明，他不想掺和其中而已。
如今他支持的睿王做了太子，往后登基便是皇上，他会留在京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不能让海元夕因此跟自己生分了。
海元夕似乎明白了，又似乎还没有，千翡干脆让人去给二哥哥带了话，由二哥哥来忽悠的话，那基本就是没问题了。
……
晚上江离然回府，一回来就抱着千翡哼哼唧唧。
千翡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乖乖地让他抱着。
在外面眯一眯眼睛都能让人的心跳一跳的人，唯独在她的面前如同退化了一边，还越来越有严重的趋势，恨不得跟全儿一个待遇，整日让自己抱着。
“晚上备了你爱吃的菜，许平还送了一壶甜酿过来，稍微喝一些，会舒服一点。”
江离然在千翡的耳边“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让千翡打了个颤。
好不容易等江离然抱够了，千翡才拉着他去了饭厅坐下。
用了饭，江离然拉着千翡去一边坐着，一壶茶，一杯果子露，便是两人的闲聊时刻。
“太子赏了我一块多子多福的玉屏，我让人放在前面了，过阵子是海元陆大喜的日子，便送这个过去吧。”
“……”
千翡点点头，心里却奇异着，今儿已经是第二个人跟她提起海元陆了。
“我其实挺庆幸的”，江离然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我的性子谨慎惯了，喜欢先远远地观察，等到心里有了万全的把握，才肯行事。”
“这放在生意上还算是件好事，可若是在感情上，便是没有一丝益处的。”
“所以我庆幸，我能有多一世的记忆，能赶在海元陆之前毫不犹豫地先接近你，这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
千翡有点摸不着脑袋，所以说海元陆当真对她有过心思？什么时候？怎么她一点儿也没感觉过？
她白天跟海元夕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怎么，原来其实并不是那样吗？
不过那是海元陆啊各位，跟自己怎么也搭不上边儿的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货色
对于海元陆江离然也不过是提了一下。
他早知道以千翡在感情这种东西上的觉悟，怕是真的没有感受到海元陆的心意。
那样也好，他自然也不会详尽地跟千翡解释分析，他又没病。
千翡准备了一些贺礼，并江离然说的那扇玉屏，一起送往海家。
于情于理，海元陆之前的相助，千翡都是万分感激的。
在京城的日子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千翡平日里摸索着教养全儿，江离然在的时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样的日子令千翡十分满足。
有一日，江离然回来的时候面色不比寻常，没等千翡去问，他便自己说了。
“太子殿下……，同意我返回晋西了。”
“……”
就好像是一直苦苦等待的东西，突然莫名地掉在自己的面前一样，千翡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在京城待的也还不错，只是京城再繁华，也没有晋西那样让人心中惦念。
“可是真的？真的可以回去了？可是太子不是还没有登基吗？他怎么肯的？”
千翡心里一直做了打算的，觉得如果太子不登基，他们都没有可能回去，这怎么突然就准许了呢？
江离然也是明显的高兴，“局势已经明朗，我在这里对殿下的用处已经不明显了，太子殿下也是个明白人，与其不死不活地拘着，不若早些放我们离开。晋西如今最缺的就是人了。”
晋西在宁王的手中狠狠地大伤元气，却没有伤及根本。
生意上仍有江家、夏家之类存在，又有阡陌书院崛起。等再过些日子，晋西恢复元气之后，又定然会是一片富饶兴盛。
太子是想要用江离然的，对晋西那片也有意扶持，自然不希望耽误了机会。
因此今日见到江离然的时候松了口，准许他们回去晋西。
江离然听了以后并没有喜形于色，却是问了清楚。可是所有人都能返回？
跟皇族打交道还是得多几个心眼儿的，位高权重者，疑心病必然是要重一些。
“你可是将本宫当做成我那皇弟了？本宫有本宫的骄傲。所有臣服于我的人，本宫不屑以任何手段作为威逼，心甘情愿的，本宫才瞧得上。”
“……”
千翡听完江离然的话。眼睛都亮了。
伸手将江离然落入全儿之手的头发解救出来。“那、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准备收拾起来也要一阵子，海兄的亲事也近在眼前，海元夕不是已经去海府了？待她回来之后就走。”
那不是没两个月了？
千翡高兴起来，再次轻轻地掰开全儿胖胖的手指，把江离然的头发拉出来。
再有两个月就能回晋西了。
这段时日里，寄来的家书她都不敢看第二遍，不知道爹娘可安好，哥哥嫂嫂们都过的怎么样……
还有江夫人。她还没见过自己的孙子长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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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心来，千翡如今一身轻松。
江离然也开始逐渐无所事事。于是两人结伴看戏。
菱姬和贾清知你追我躲的戏码看腻了，千翡又折腾起许平来。
以他们要离开京城为由，说什么想要在这之前给巧音寻个可靠的人家。
千翡三五不时地会将巧音找来说话，话里话外有意无意地提一提近来她又发现哪家未婚配的公子性子不错，可堪托付。
“大哥你就不管管？！”
江离然递给许平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怎么管？那些公子哥的消息就是他给千翡提供的。
许平满脸愁容地兀自心烦，江离然也是闲大发了，慢慢地踱过去坐下。
“要我说这事儿，你究竟在考虑什么？”
“……”
许平不吭声，江离然也没逼问，许平垂着的眼神他也看明白了一些，许平是还没做好准备。
要说江家的三个弟兄，感情都不怎么灵光。
许陆许平心里压根儿就对娶媳妇这件事儿并没有什么热情，当初许陆娶顾雪莹，其中考虑了不少因素，说他是真心对顾雪莹爱慕，连江离然都不信。
许平更是如此，为了躲江夫人的催促自告奋勇陪着千翡来京城，避之不及。
江离然就不说了，白瞎了一世才有这一世的干脆利落。
不过许平比起许陆来又要略矫情一些，他一边还没想明白，一边又不愿跟许陆一样那么草率地就给自己娶了个媳妇回去。
所以许平愁啊。
“这事儿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你就想想，如果巧音姑娘真的被千翡嫁给了别人，你会怎么办？”
“……”
许平对这个大哥还是十分敬重的，闻言当真认真地好好儿想了想，随后眉头皱了起来。
“我会生气，会捣乱。”
“……”
那你还想个球啊？！
江离然无语凝噎，本以为千翡对这方面已经很不敏感了，原来这儿还有一个呢。
于是乎江离然不得不变身成知心兄长的模样，好好儿地开解许平一番。
万一拖得久了，千翡给巧音介绍的人又都还不错，万一巧音真看上其中的谁了呢？
所以说这种事情还是得快，看他，这一世见到千翡第一眼就赶紧让娘上门提亲了，多明智？
……
许平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晕晕乎乎地从江离然那里离开。
这不是他擅长的部分，却不妨碍他听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
大哥说的对。先下手为强，迟了就是想补救都没有机会的。
他眼睛一横，径直去了巧音所在的院子。
“三少爷。巧音姑娘请您进去。”
“……”
现在走来不来得及？
这不是大嫂身边的丫头吗？！大嫂在里面？要不，他改个时间再来？
“三少爷，小姐说了，她正在给巧音姑娘挑选人家呢，问您可有空给个意见？”
“……”
许平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他有意见，他给送来一个人选。你们看成不成？
……
巧音这会儿正羞红脸，期期艾艾地应对着千翡。
“有什么可害羞的？成亲可是大事儿，自然要细细挑选。”
千翡提着笔。在手边的单子上圈出一个人名来，“这个也不错，偷偷告诉你，这人的长相也是极拿得出手的。家里人口也简单。你觉得怎么样？”
“夫人……”
“不好啊？那这个呢？举人老爷，颇有些才华，待下次会试再试个手，那就是官老爷了，如何？”
“夫、夫人……”
巧音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夫人这三天两头过来让她拿主意，她究竟要拿什么主意？
“夫人，江家少爷有事找您。妾身先回避一下。”
巧音站起来，急急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可她还没走呢。就给千翡拽住了。
“回避什么？我三弟方才让人往里传的，明明是想见你，要回避也该是我回避才对。”
“嗯？”
巧音还没反应过来，江家少爷要见她做什么？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抬头望去，巧音觉得自己许是入魔了，看谁的身形都瞧着眼熟，说明她心里仍旧还惦记着那个人啊……
……嗯？
巧音的嘴巴随着那人越走越近渐渐长大，等她看清了面容，一丝一毫都没有错处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
……这怎么可能？
江家的少爷？许郎？这怎么可能呢？
“三弟今日倒是好兴致，可是得了空来听巧音抚琴来了？”
“大嫂还请稍作回避，小弟有些话想跟巧音姑娘说一说。”
“……”
啧，还不让人听了。
千翡无奈地起身，特意走到巧音身边揽住她的肩头，“别怕，他若是敢欺负你，我会替你做主的。”
“……”
许平默默地瞪视着千翡，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千翡走出去之后想了想，偏过了头去看百灵，“你说我现在偷偷回去偷听，会不会被发现？”
“……小姐您别闹了，小少爷怕是要醒了，一会儿要找您呢。”
也是，千翡只好有些遗憾地回去了。
……
只是千翡并没有放弃对巧音这里的关注，有意思的八卦可不能错过呢。
“听说巧音姑娘狠哭了一场，哭得好久呢，外面的人都听到了。”
“三少爷走出院子的时候，脸是黑的，跟炭一样。”
“三少爷后来再想进院子，巧音姑娘就不见他了。”
对嘛，她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嘛。
千翡一边儿慢慢地舒展着全儿的胳膊，一边儿有些幸灾乐祸地笑。
“他早些去认错儿，兴许还会好些，如今过了这么久，明明住在一个宅子里却到这会儿才出现，心里真没个脾气那就是泥人儿了。”
全儿似乎挺喜欢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被动着玩儿，兀自“咯咯咯”笑得停不下来。
“呀，小少爷长牙了呢。”
“嗯，近来越发爱将东西咬着玩儿了。”
千翡想起全儿拿江离然的手指磨牙的事情，吩咐厨房做些硬点的面点来，给全儿磨牙齿。
“小姐，那巧音姑娘那里，您还去吗？”
千翡摇了摇头，撑着全儿的腋窝将他抱起来，“不去了，已经开诚布公了，咱们就不要瞎搀和，不过我有些不舒服啊，真想狠心挑拨一下，以巧音软和的性子，说不定过几日这事儿就过去了。”
千翡这回却猜错了，许平告知了巧音他的身份之后，巧音就一直也不肯再见他，连个厚着脸皮软磨硬泡的机会也不给，倒是挺出乎千翡的意料的。
许平一看这事儿有些难办，厚脸皮倒是用在了千翡这里。
“还望大嫂能帮小弟这个忙。”
“……”
千翡和江离然对看了一眼，江离然朝着她挑挑眉，意思是随意，她不是正想着为难许平一下的吗？
“三弟这话说的，咱们是一家人，有困难自然是要互相帮助的是不是？只是这事儿……，似乎有些难办啊……”
千翡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给巧音说了那么多的人选，不管条件再好的，巧音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三弟可知为何？”
“因为巧音心里是有人的，三弟自然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会儿我就劝你出来了，久别重逢，天雷地火……，是不是？只是三弟却没有，偏偏等到这会儿巧音姑娘几乎都心冷了，你再来这么一出，哎……，三弟不妨将自己换做是巧音，你待如何？”
“……”
许平绷着个脸不说话，他当然知道不容易，容易他还来这里听夏千翡埋汰吗？
可这事儿许平还真不擅长。
若这是个任务，他能想出许多法子来化解，可又偏偏不是，他不想拿那些招数糊弄巧音……
千翡埋汰完了，也没真想撂着不管，于是眼珠一转，想出一个法子来。
一旁一直坐着的江离然看着千翡许平两人嘀嘀咕咕地商量，额上挂了数条黑线。
这两人其实就是一路货色啊！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行了，给别人出起主意来头头是道，也是没谁了。
……
第二日，千翡满脸怒容地去了巧音的院子，看着巧音红肿的眼睛，同仇敌忾地劈头盖脸将许平骂了一顿。
“太不是个东西了！我居然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呢！他还敢出现在你面前？”
千翡骂得一点儿没有留情，言语之凶残，将巧音都给镇住了。
“你也是，说了让你来找我的呢？你就自个儿躲院子里哭了？没用！”
“夫人，巧音只是……只是……”
“不用只是了，我心中有数，你定然也是痛恨无比的，这种时候，只有一个法子能够让心情痛快起来，就是嫁人！”
“啊……？”
“嫁一个门第高的，学识好的，家底丰厚又对你重情重义的，如此一来才能让那个臭小子悔不当初，痛苦流涕他错失了一个好姑娘。”
“这……这……”
“来，我知道你没心情，我人选都给你选好了，保准你满意，许平那家伙是不是来求你原谅他了？不准！他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有脸求原谅？做梦去吧！，你别怕，那家伙要是再赶来烦你，我把他腿敲折了！”
“……”
巧音的脸一白，江夫人这也……，她比自己还要愤怒的样子，一瞬间巧音居然愤怒不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断了
本来巧音想着，许郎是江夫人夫君的弟弟，兴许她说这些话只是想唬住自己的。
可她不曾想，江夫人是认真的……
在看到许平又出现在巧音院门外面的时候，千翡二话不说，将人抓起来就是一顿揍，下手还极狠。
巧音捂着嘴站在墙根儿，想要阻拦却被千翡硬生生扯开，又听她朝着许平恨声怒骂了一通，才拉着巧音回了屋将门关得死死的。
“夫、夫人，会不会打伤了？这可怎么是好？”
“打死了也是他应得的！”
巧音脸色又是一白，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竖着耳朵想去听外面的动静。
可是她又听不见什么痛呼声。
人的想象力是非常厉害的东西，明明啥也没听见，巧音愣是在脑子里描绘出了一幅许平受伤倒地却咬紧牙关死不吭声的画面。
“你放心，我保准给你出了这口气，那小子身子骨虽然还可以，但到底不是练武之人，不揍得他断胳膊断腿，我心里都咽不下去。”
千翡在一旁很有眼色地安慰，生怕巧音觉得这还是轻了的。
谁知巧音听见她的话，再也忍耐不住拉开门冲了出去。
院门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细心的巧音却在青石板路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暗红色的痕迹。
是血！许郎受伤了？严不严重？！
巧音当时就泪盈于睫，双腿发软地跪坐在了地上。
跟着她出来的千翡赶紧让人将她扶起来。
“巧音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没瞧见人所以心里不踏实？要不。我再让人将他拖回来？”
“我没有……没有想报复他的意思……”
巧音的眼泪滴落在地上，满脸痛心无助，“我只是。心里有些生气而已，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
巧音似乎被吓到了，千翡什么也没问，她却自言自语一直在低声说着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千翡眼神闪了闪，脸上的凶悍慢慢地散去。
其实巧音想的没错，自己真的不过是唬她的而已。这会儿再将许平拖过来，大概仍旧是个活蹦乱跳的样子。
巧音死磕着排斥自己选出来的那些人选，说明她心里对许平是有情的。然而许平那个熊孩子在这事儿上一点都不机灵，生生弄成了如今的样子。
不过……，千翡无声地摸了摸下巴，还得继续演下去。都没看到伤就心疼成这样。说明就快成功了嘛。
千翡缓了口气去劝说巧音，言语里仍旧是站在她这边的，并且极力怂恿她千万不能心软，就该让许平自生自灭去。
“江夫人，我想自己静一静。”
“……，好的好的，你再好好儿想想我说的那些人选，真真都是不错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从巧音那儿出来，千翡的眼睛满意地眯了起来。
不错不错。这还是巧音头一次主动赶自己走，心疼了吧？都不愿意见到自己了，这是个好现象。
觉得浑身轻松的千翡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路上碰见了贾清知，行色匆匆的样子。
“贾大夫今日怎么一个人？菱姬呢？”
“……菱姬姑娘在哪儿夫人为何要问老夫？”
“唔，只是顺口而已。”
“……”
贾清知脸黑了一半，却没同千翡一般见识，“老夫这趟随夫人来京城本以为是件闲差，却不知一直都不能得闲，少夫人府里的这些人可个个都够本事的，好端端在府里待着都能断胳膊断腿。”
“……”
千翡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太熟了，她好像才说过没多久。
“谁？贾大夫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府里的江三少爷呗，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愣是不说是怎么折的。”
千翡倒抽一口冷气，许平？说笑的吧？
他们可是说好了的，那不过是做做戏给巧音看，怎么真的……真的弄伤了？断胳膊断腿？断了几根？
千翡于是将刚放松的心又重新拎了起来，跟着贾清知一道去了许平那里。
刚进屋，千翡就看到了江离然的背影。
江离然朝着千翡招了招手，两人一道看着贾清知走到床边。
靠坐在床上的许平满脸苍白，两鬓皆有冷汗滑落，他的右手臂以古怪的角度垂着，能看得出已经肿胀发紫了一大圈儿。
“够能耐得啊，看这架势，是生生敲断的？”
贾清知的眼睛在许平的胳膊上来回扫了几圈儿，竟然语带笑意，像是完全没看到许平就要疼晕过去的表情。
许平也不吭声，任由贾清知看完了以后又用手摸上去。
“嘶……”
巨大的吸气声从千翡的嘴里传出来，江离然好笑地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千翡双手牢牢握着江离然的手，眼睛悄悄露出来继续看。
好疼的样子啊……，许平疼的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我的天他翻白眼了！会不会晕过去？！
千翡紧张地抓着江离然的手，整个人都被他搂住了。
正担心着，千翡忽然灵光一闪，招了招手喊来一个小丫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让她出去了。
“天赐良机，可不能浪费了。”
江离然有趣地看着千翡亮晶晶的眼睛，心知她是让人通知巧音去了。
将千翡整个人环住，江离然觉得自己怎么就是看不够呢，千翡各种各样的小表情真是让他喜欢到心里了。
逞着强一声不吭的许平几乎将牙咬碎了，可他强大的精神又让他没办法晕过去。于是只能这么忍着，给其他人看戏。
“固定是固定好了，断得倒是干净。接起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几个月就当没这只手吧。”
贾清知处理好那条胳膊起身，又去开了药方，黑着脸嘱咐了一些要当心的地方才离开。
千翡这时才好奇地过去，“不是说好了装装样子？怎么会搞成这样？”
许平抿着嘴不说话，从千翡进来到现在，就没听过他发出一声声响。
不会不止胳膊。人也打傻了吧？
千翡回头看了看江离然，要真打傻了，她可赔不出一个什么千面人来。
余光扫见院门那里似乎有动静。千翡赶紧站起身，面色也骤然变得凶狠起来。
“才断一只胳膊？那都是便宜你的了！别以为你躺在床上装可怜这事儿就完了，我告诉你，巧音那么乖巧一个女孩子被你伤成这样你还想求娶？没门儿！对。没门儿！”
“……”
“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纠缠巧音，你小心着些。”
千翡盛气凌人地说完，拉着江离然气呼呼地离开，装作没有看到偷偷躲在一边的人影。
出了院门，江离然反握住千翡的手，“就这么走了？”
“我也想偷看来着，可若是被发现了，那就真的坏事了。所以……还是算了。”
千翡说得特别可惜，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又整条手臂挽过去。
“许是春天到了，我怎么瞧着谁都眼角眉梢带着桃花？不过这样的感觉还真好。”
千翡腻着江离然，眼睛笑得弯弯的，特别满足的模样。
江离然又何尝不是？
他知道千翡是个特别心善的，尤其是对身边的人，总希望他们也能够一个个美满，于是几乎操碎了心，还乐此不疲。
看着千翡整日忙碌却怡然自得的小模样，江离然心底便是满足的。
他就喜欢瞧着这样生机勃勃的千翡，会让他的心无端地饱满柔软起来，填得满满当当。
……
虽然不知道巧音和许平见了面没有，千翡却觉得，这事儿应该也用不着她费神了。
关于为什么许平会当真伤到，千翡从江离然那里得到了几乎可以肯定的猜测。
“许平心里对巧音肯定也是愧疚的，所以他也是当真想要让巧音消消气。”
“那也太狠了，巧音若是知道了，心里肯定会很难受的，那姑娘的心软得不行。”
“所以啊，许平才会对自己这么狠。”
“……”
这分明就是苦肉计啊！比起自己的虚张声势大概是要更加有效的。
“而且他伤的是右手。”
“嗯？那又如何？”
“右手如果伤了，许多事情都做不了，很容易让人同情进而相助的。”
“……”
“原本他想伤个腿来着，后来我的建议是换成胳膊，腿好好儿地若是人跑了还能追的上。”
“……”
“许平其实左手也用的惯，没人的时候也亏不到自己。”
“……”
千翡觉得她何必多此一举还给许平出什么主意啊，人自己就盘算得挺好的，这不，他还有个更会考虑的兄长，巧音之前哪怕是当真心如死灰了，他估摸着也能将人再点着了。
于是千翡便彻底不去管，不论是巧音还是菱姬，你们自个儿玩儿去吧。
不过或许当真是春天到了，府里总有些蠢蠢欲动的架势。
千翡悠然自得了不过两天，又有让她烦心的事情找上门来，还是江离然亲自说出来的。
“你觉得如何？”
“……”
我觉得不如何。
千翡下意识地皱眉，“夜风想要求娶百灵？为什么呀？”
“……”
江离然忘了，千翡在这方面不擅长来着。
于是江离然很是细细分析了一下，夜风应是之前就对百灵有不一样的感情了，那可是他的侍卫，寻常人压根儿看不入眼的，能让百灵那样埋汰着？
“夜风平日里皆是冷冷冰冰的，却唯独对百灵有求必应，其余的侍女，你有见他多说一句话吗？”
那倒是，府里的还有丫头被夜风吓哭过。
千翡现在想想好像是真的，百灵说给她听的一些消息，有不少是从夜风那里听来的。
那会儿的时候千翡还纳闷着，夜风瞧着也不像是多舌的人啊，怎么什么都肯跟百灵说来着？
不过……，将百灵嫁给夜风？千翡觉得是不是亏了点？
“你另外一个侍从呢？雪光？他就没瞧上百灵？”
“……雪光有心上人的。”
“啧，雪光多好啊，温柔可亲，你不知道，夜风一年到头都是那副冰块脸，我怕百灵受欺负。”
“百灵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江离然趁着跟千翡说话，用手时不时戳一下她怀里的全儿的脸，这会儿儿子在他|娘亲的怀里，倒是不怕他猛嚎。
千翡没注意江离然的小动作，仍旧皱着眉头沉思。
江离然戳着戳着有些上|瘾了，指尖嫩嫩的触感十分有趣，全儿瞪着圆圆的眼睛里还能出现不耐烦的神情，简直太可笑了。
“哇……”
全儿挥了几次手都没办法摆脱江离然的骚|扰，终于委屈地哭了起来，吓了千翡一大跳。
低头去看的时候，千翡正好看见江离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指，脸上当即出现了黑线。
“……呵呵呵，我以为他看到我已经不哭了。”
江离然有些不自在，这小东西怎么一点儿耐心都没有呢？自己这才戳了几下？
千翡发愁啊，看着怀里委屈得直掉眼泪的儿子激烈地斥责他老爹的罪行，他爹却在一旁眼里净是鄙视。
“……”
撇了撇嘴，千翡干脆直接将全儿塞进江离然的怀里。
塞进去的一瞬间，不管是江离然还是全儿都呆了一下，全儿的哭声更是顿住了，继而继续放声大哭。
“阿翡……”
“哄着，我去问问百灵的意思。”
千翡说着便一身轻松地走出了屋子，留下江离然和全儿大眼瞪小眼，一个还哭得停都停不下来……
……
百灵这会儿正在小厨房里待着，面前是一个小炉子，上面隔水炖着一只盅，不时有香气传出。
以百灵的资历，这些小事早已用不着她来做了，可她仍旧每日亲力亲为。
百灵知道千翡的身子不好，需要特别小心地照顾调养，因此千翡贴身的一应琐事她从不假他人之手。
千翡过来的时候，阻止了其他丫头的请安，挥挥手让她们静悄悄地离开，小厨房里，就剩下百灵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守着那只炉子，聚精会神地盯着。
千翡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她想起前世来，自己身边已无忠心可靠之人，只剩下百灵一人全然为她的，千翡小产昏睡醒来，见到的便是百灵这样的神情。
消瘦了一大圈儿，却静静地守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穿走了
看了一眼漏刻，百灵掐准了时间将炖盅从炉子上取下来。
揭开盖子用一旁的勺子搅了搅，热腾腾的蒸汽似是将百灵整个人都笼在其中一样。
应是觉得火候够了，百灵将炖盅放入一旁温着，这才发觉周围似乎安静了许多。
“小姐……？”
百灵瞧见千翡的时候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过来请安。
“小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其他的丫头呢？莫不是又偷懒了？”
“我让她们都出去的，百灵，我有许久没同你好好儿说说话了。”
千翡也没嫌弃小厨房里的油烟气息，寻了一张干净的凳子直接坐了下来。
百灵跟过去，在她的身边站着，“小姐，这里闷得紧，您想找奴婢说话，不如去外面坐着？奴婢给您用花露调些水来喝。”
“用不着那么麻烦，你也坐下来歇歇。”
千翡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百灵也别站着了。
只是规矩是规矩，百灵心里对这些很是看重，执意不肯坐下。
还是千翡花了些力气，才将她给拉着坐下来。
“一晃眼，我连全儿都有了，日子过得可真够快的啊……”
千翡转头去看没说话的百灵，“你来我身边的时候，才一点点大，比我矮上不少呢。”
“小姐还记得奴婢那时候的样子呢？”
“怎么不记得？刚巧我爹送我的那只百灵鸟死了，我正哭得谁都哄不好。忽然见到娘让我挑选的小丫头里，有一个跟那只鸟长得很像。”
“嫩生生，娇怯怯。连头也不敢抬，声音都像得很呢。”
千翡发觉她对从前的事情记得特别深刻。
明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那时的年岁也并不大，可她初见百灵的感受，却好像就在昨日一样。
百灵抿着嘴笑了。
那会儿她才刚被人牙子买到手里，连调|教都不曾受过，去夏家只不过是充个数的。谁都没指望她会被留下。
穷苦人家的姑娘，如果被卖给人牙子，往后不管有什么样的造化。都会很辛苦一阵子。
这是同样在那个人牙子手里的姐姐们告诉百灵的，对了，她那个时候还不叫百灵。
想要将她们卖出个好价钱，必须狠狠地调|教折磨一番。将所有的锐气都磨没了。乖巧听话，才有可能被人买走。
只是百灵还没来得及经历那些，就被小姐闹着非要买她不可，只因为她说她喜欢。
夏家买一个丫头根本就算不上一件事情，只是对百灵来说，她的命运就此变更了。
她被换了“百灵”的名字，才刚刚几岁的年纪就要学着伺候人，可那时候的千翡也不过是几岁的孩子。对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丫头，更多的。并不是颐气指使，而是当成玩伴儿一样对待。
更何况这个玩伴并不像那些畏畏缩缩只会说“规矩”的丫头们一样。
百灵觉得自己应该是幸运的。
她虽然被卖掉了，可她并没有受苦。
在人牙子的手里没有，等到了夏府，同样也没有受到欺负。
百灵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她一直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小姐。
会为了她一个下人打抱不平，为了她出头的小姐；会在她回去看望家人的时候，偷偷给她塞一些东西让她带回去的小姐；会将她偶尔犯的错揽在自己的身上，避免她受到责罚的小姐……
百灵那时候就想，她会毕生都要护着小姐，不管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百灵有时候好生感慨，似乎小姐压根儿都用不着自己保护，让她略有些失落。
在夏家有老爷太太和少爷们宠着，嫁了人以后，姑爷更是当仁不让的惯着，自己一个小丫头，能为小姐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另一边千翡还犹自在感慨着。
她对百灵的感情是极深的，这是从上一世便累积下来的情分。
当她劫后余生再次睁开眼睛，被陌生的惊惧占领了魂魄之时，出现在她眼里的百灵，让她的心安定下来了不少。
因为那会儿百灵对她太重要了，仿佛只要有她在，自己便能够安心，因为她知道无论如何，百灵都是会站在她身边的，这真的真的是太重要了！
千翡一直想要给百灵寻一个妥帖的亲事，一定要尽善尽美不能让百灵受一丝委屈。
然而这会儿正到了这个时候，千翡心里竟然有百般不愿意。
谁都配不上她家温柔可爱的百灵好吗？！那些人都太凡夫俗子了！
“咳，百灵啊，你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紫黛出嫁之后，我身边就只剩你一个大丫头，如今你的年岁也到了，我想着，也不能耽误了你……”
似乎……，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千翡脸上带着笑容，温柔地看着百灵。
她心里再舍不得，终究是想要看着百灵过得好的。
百灵似乎愣了一下，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些惶恐。
从今凳子上站起来，百灵的表情都要哭了。
“小姐，小姐我不嫁人，我只要陪着小姐就好了。”
“……”
千翡黑线了一下，这话从百灵的嘴里说出来，她竟然也不愿意听，她可不想耽误了百灵。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哪个姑娘家到了年纪不嫁人的？嫁人生子，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百灵只想陪着小姐，还要照顾小少爷，百灵不想嫁人。”
“胡闹！不想嫁人，难不成你要做一个老姑娘不成？！”
千翡竟然看到百灵还真的点了几下头，当时就抽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有自己为她盘算着，不然要真等着百灵自己来跟她说，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千翡拍拍凳子让再次坐下。
“这事儿我说了算。要是真将你耽误了，我可舍不得，你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反正这里也没人，嗯？有没有？”
百灵习惯性听从千翡的吩咐，尽管心里不愿意，可还是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就是说嘛！
千翡心想江离然大概是真弄错了。还说什么夜风对百灵很特别，你看百灵这不是也没觉出来？
“既然这样，那我就替你选一选了。你放心，我保证给你选一个老实可靠的。”
千翡今儿就只是来知会百灵一声的，瞧着目的达到了，便站起身拍拍裙子打算离开。
“小姐……”
“嗯？”
百灵叫住千翡之后。低着头有些踌躇。手指不断地绞着衣角。
千翡并不催她，安静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百灵微不可闻的声音。
“小姐，是不是百灵哪里做得不好，所以你才……”
话还没说完，百灵只觉得面前一暗，她居然被小姐整个人给抱住。
百灵惊得一动都不敢动，身子都僵住了。
“真是个傻丫头。就是因为你做得太好了，所以我才不能这么自私将你一直绑在身边。我希望你也能过着属于你自己的日子，所以尽管我也舍不得……”
温暖的气息慢慢地将百灵包围在其中，这是百灵熟悉的味道，她跟在千翡身边太久太久了。
头发被人用时候轻轻揉了揉，百灵站在那里目送千翡走出去。
她并没有动，只是在千翡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小姐眼底里流泻出来的晶莹。
默默地在小厨房里站了许久，百灵伸手在眼睛周围蹭了蹭，转身将那盅补品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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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这几天走路都是吊着头发的。
少爷隐晦地给过他几个眼神之后，夜风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好过了。
原先觉得特别通情达理体恤下人的少夫人，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无比挑剔难伺候，且这种万分嫌弃的情绪就只针对自己一个人……
“我只是跟百灵姑娘说了一句话而已……”
夜风只能私下跟自己的好兄弟雪光诉苦，他还啥也没说呢，就看到少夫人眯着眼睛踩着步子走过来，眼风几乎能把自己给戳穿了。
雪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你幸好是只跟百灵姑娘说话，你换一个姑娘试试？那就不是眼风的问题了。”
“可百灵姑娘，少夫人也没允许我说什么啊。”
“……”
雪光只能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自行领会。
打了少夫人最喜欢的丫头的主意，可不就得多担待着点？
对百灵姑娘热情那肯定是不行的，少夫人看了心里不痛快；不热情那更是不行的，不主动点还敢肖想百灵姑娘？
雪光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的好兄弟鞠一把同情的泪，还是自己好，相中的姑娘只跟少爷说了一声就**不离十了，多好？
夜风这两天被千翡冷冷的眼刀飞得胆战心惊，却仍旧坚持不懈地在千翡面前刷脸。
因为少爷跟他说了，少夫人会这样，是不放心将百灵托付给他，他得力挽狂澜一下自己的形象才成。
于是百灵很不明所以地看着夜风十分不受待见却仍然要往小姐面前凑，小姐压根儿都不拿正眼看他。
百灵觉得吧，夜风大哥是个好人，小姐的性子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于是她作为小姐的贴心小棉袄，有义务缓和一下这样的情形。
“夜风大哥，你这是做了什么惹小姐不高兴的事情了？”
百灵偷偷去找了夜风，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谁知从前什么都肯跟她说的夜风，这次却并没有说什么。
百灵就以为这事儿吧肯定很难以启齿，她也没追根问底，得给夜风大哥留些面子呢。
“夜风大哥，这样吧，不管什么事，要不，你去跟小姐认个错儿？小姐人特别好，只要你认个错，再答应下次不这样了，保准什么事都没有。”
百灵忽闪着水亮亮的眼睛，一边说一边点着头强调她话里的真实性。
粉扑扑的脸颊上写满了“请相信我”几个大字，夜风看得几乎想望天。
这事儿怎么认错？还下次不这样了？
夜风觉得，他要是当真到少夫人跟前儿去认错，他也就没下次了。
敢对百灵始乱终弃？少夫人不活撕了他！
不过百灵担心自己的样子……
夜风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来，笑意不深，却已经十分难得。
百灵见到夜风的笑容，也被感染地跟着笑了起来。
小姐总说夜风大哥冷冷冰冰跟块儿木头似的，她却觉得是小姐夸张了，夜风大哥明明很爱笑的，回回见到自己都会笑呢。
……
可能是发现没有劝说成功夜风，百灵的小心思又转到了千翡的身上。
一日，千翡硬生生地将夜风给瞪出屋子，百灵抱着小少爷正好进屋。
“全儿宝贝，来让娘抱抱。”
千翡一下子将全儿接过去，在他嫩嫩的脸上碰了碰，全儿开心地嘴里直吐泡泡。
“小姐，小少爷刚吃了东西，这会儿精神着呢，到处找您。”
“真的吗？我的全儿真是娘的乖宝贝……”
百灵在一旁陪着千翡和全儿玩耍，玩了一会儿之后，奶娘进来将小少爷抱去睡觉。
“小姐，方才我见到了夜风大哥……，他又惹您生气了？”
千翡去拿水杯的手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继续拿过来，慢慢地喝上一口。
“见了他就心烦。”
“是不是夜风大哥做了什么事情让小姐不高兴了？夜风大哥为人比较古板，平常也不像雪光大哥一样笑眯眯的，可是夜风大哥心地很好的，可能是无意间惹恼了小姐……”
“唔……，你是来找我说情来了？”
百灵赶紧摇头，口中的话也停住了。
千翡不做声地看了她半晌，看的百灵略微不自在起来，唯唯诺诺地解释道，“夜风大哥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惹恼了小姐，奴婢只是……，只是想……”
“是夜风让你来的？”
“不是不是，是奴婢自己做主张的，夜风大哥不知道。”
“……”
千翡心里冒出了酸意的泡泡，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她其实一直在等百灵来找她，因为不知道百灵的心意，千翡只是想看看百灵是不是也关心着夜风。
现在看来，应该是的。
可她心里怎么越加不舒服了呢？嘤嘤嘤，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要被别人家的野小子给穿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香酥鸭
既然提到了夜风，千翡干脆顺着这事儿跟百灵聊起天来。
“百灵啊，你觉得夜风这人如何？”
“夜风大哥？唔……，是个好人。”
“哪里好呢？你看他整天跟个木头一样冷冰冰的，说话眼睛都吊着看人，生人勿近的样子，院子里有几个小丫头都不敢接近他呢。”
百灵脸上疑惑，口中却是急忙替夜风辩解。
“不是的不是的，夜风大哥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人，他会笑的，奴婢每回见到他，他都会笑一笑，可能是笑容太淡了，其他人没看见而已。”
“……”
哪有笑容是看不见的？又不是眼瞎……
千翡在心里默默吐槽，看样子夜风的笑容，基本都贡献给百灵了，这样……，也不错，至少没有沾花惹草的迹象。
“还有，夜风大哥可热心了，奴婢向他打听事情的时候，夜风大哥总是知无不言，有时候还会提醒奴婢一些事情，小姐，夜风大哥真是个好人。”
百灵口气特别真诚，想着小姐莫不是因为对夜风大哥有了误解，这段日子才会看他怎么都不顺眼？
“……”
千翡继续无语，知无不言？
她见过夜风回报江离然消息的样子，基本是能用一个字说明白的，绝不多添第二个字。
其余的时候要是想跟他说一些无足轻重的话，能给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就不错了！
千翡一点儿都想象不出夜风知无不言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是不是也是冷着脸，只有嘴巴吧嗒吧嗒地动？
真是想一想都有些凌乱感……
“这样啊……。听你这么说，夜风似乎还是挺热心的人？”
“是呢，夜风大哥没事儿还会从外面带一些好吃的分给我们，有时候我拿的东西并不重，夜风大哥瞧见了也会执意帮我拿……”
百灵又列举了一些例子，极力证明夜风是个非常热心又善良的人，若是能消除小姐和夜风大哥之间的误会。那就太好了。
只是现在换到千翡疑惑了。
百灵说的夜风和她知道的那个是不是一个人？难不成夜风也是个有千面的人不成？
可他在别人面前就那一面啊，剩下的九百九十九面都只出现在百灵一个人面前了？！
偷偷吸了一口气，千翡觉得。若是按着百灵说的，那夜风对百灵的感情是跑不了了。
有那么一种人，只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露得不一样，夜风深得江离然的真传。若是百灵嫁过去。该是用不着担心的吧？
这么想着，千翡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百灵啊，既然夜风如你所说的这么好，你觉得他如何？”
百灵眨了眨眼睛，心说小姐问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呢？
她刚刚就已经回答过了啊，她觉得夜风大哥是个好人啊。
千翡一看就知道百灵根本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只好说的更明白一些。
“我之前说了，想要给你挑一门亲事。你觉得，夜风如何？你也别害羞不敢说什么。这是身为女子最重要的大事，我自然要挑一门你喜欢的才行。”
百灵的脸色僵住，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小、小姐，奴婢说了不嫁了。”
“……”
叹了口气，千翡觉得自己也真是够了，好好儿地喜事弄得跟逼|良为|娼似的。
“来来来你坐下。”
“小姐……”
“你先坐下。”
百灵只好委委屈屈地坐下来，一边坐嘴里一边说着，“奴婢就只想陪着小姐，奴婢不想嫁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百灵，你如今已经到了嫁人的岁数了，留着你在我身边，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等再过个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你仍旧是一个人，你怎么办？”
“一个人也没关系的啊……”
千翡笑了笑，“有关系的，那时候，我也老了，大概全儿也已经娶妻生子，我的记性慢慢地不好了，只是我仍有夫君陪着，有全儿孝顺着，可是百灵，我不小心疏忽你的时候，你怎么办？”
“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屋子里坐着？身边也没个知冷暖的人，那时候，你该是会后悔的。”
“我……”
“还有，你不是喜欢全儿吗？奶娘说，全儿这阵子喜欢在人的身上睡觉，你抱的时间比她们都多呢，你是喜欢小孩子的是不是？你就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香香软软的，会叫你‘娘亲’的孩子？”
“……”
百灵慢慢地不说话了，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千翡在一旁看着她，她知道作为一个女子，心里对着这些终究是希冀的，她不想逼迫百灵嫁人，可她也不愿百灵错过这些。
若果可能，千翡当然愿意百灵能够一直陪着她，然而她不能。
她不想多年以后，百灵当真孤老终身，那时千翡定然会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给百灵找一个最安稳的归宿。
伸手在百灵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千翡的声音柔软到不可思议。
“嫁了人，你也能陪着我的，有了家的牵绊，我们百灵会变得更加的成熟，更加值得托付，我想看到你幸福美满的样子……”
“……我听小姐的……”
百灵被说服了，小姐说的对，嫁了人并不一定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她要过的好好的，不要让小姐担心。
而且……，而且……，夜风大哥……
百灵红着脸低着头，如果是夜风大哥的话。她想了想，似乎，也并不难接受……
……
许久许久以后。国朝有名的皇商江家，出了一位特别厉害的管家娘子。
在她的管理下，偌大的一个家族，里面数以千计的下人各个都十分出众，做事井井有条，以至于许多大家族都慕名前来求取经验，甚至连宫中都来人想要挖角。
可这位管家娘子却从没有动过心。一辈子兢兢业业为了江家。
那会儿她早已不再是奴籍，膝下更是子孙环绕，各有所成。
她的子孙们想要接她出府安享天年。而这位管家娘子却执意不肯，跟她的夫君二人一直一直都住在江府里，恩爱了一辈子……
……
当然，这会儿千翡总算从百灵的口中得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便想着要不要赶紧操办起来。
再有一个月。他们就可以回晋西了，如果没有差错的话……
千翡想要不还是等回去之后？百灵的家人也都在晋西，还是回去以后吧。
心里这么决定了，千翡跟百灵说了一声，百灵小脸红红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她发现，小姐和夜风大哥之间的气氛仍旧没有任何缓解……
“这是考验，我又没怎么着他。若是连这样的考验都经历不住，这人选咱们还得再换换。”
“……”
好吧。既然小姐这么说了，百灵也不好再做什么，只是每次看到夜风大哥在小姐那里吃瘪，垂着头走出来的时候，百灵心里都是十分同情的。
于是百灵虽然不能说什么，却默默地做些事情权当做是安抚，比如送些夜风爱吃的东西给他，或是看到他的时候鼓励地笑一笑。
“我是不会放弃的。”
“嗯？”
雪光扭头去看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一句话的夜风。
只见夜风满脸坚毅，“我一定会让少夫人改变心意的，这种刁难算什么？少夫人就是把我腿打断了，我也能爬着过去！”
“……”
雪光仰头看屋顶，至于吗？少夫人会这么针对他，说明这事儿**不离十了啊，再表达一下决心就成的事情，愣是被弄出一股子悲壮的气息来，也就是夜风了。
不过雪光不打算提点提点这位兄弟，毕竟……呵呵，还挺有意思的。
……
“不是说太子殿下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吗？怎么还三天两头找你过去？”
千翡帮着江离然更衣，又吩咐下人去将菜准备好，“饿了吧？你之前的伤还没全好呢，太子殿下也太不体恤了。”
换上了干净的素色衣袍，江离然笑着揉了揉千翡鼓着的脸颊。
“我已经没事了，太子殿下也就找我说些事情，累不着的。”
“怎么会累不着？身子比以前瘦多了，不赶紧养一养，回头回了晋西，娘见了该心疼死了。”
江离然由着千翡拉着到了桌前，桌上摆的都是他爱吃的菜。
温暖的光，香气四溢热腾腾的佳肴，还有千翡软软的念叨……
江离然抿着唇笑得惊为天人，慢慢地拿起筷子去夹那些已经堆在自己碗里的食物……
太子殿下这段日子软磨硬泡，想要把江离然留下来。
他虽然已经首肯江离然已是自由了，但仍旧不想错过这样一位人才。
太子殿下发现，江离然的才华不仅仅是在生意经商上，他的一些无意间发表的政见，都会让人耳目一新。
这还是在江离然根本对朝廷并不熟悉的情况下，他就已经能提出十分有效又新颖的意见，若是他花了心思在其中呢？
太子有理由相信，江离然必定会在国朝的朝政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是不管太子再如何怂恿诱惑，江离然都不为所动，客客气气地表示他的愿望，就是回到晋西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守着一亩三分地，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江公子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明明拥有常人不可及的才能，明明可以出人头地，名留青史也未可知，为何却要如此浪费你的才华？”
面对太子殿下的质问，江离然只能抱以歉然的微笑，万幸的是，太子殿下虽然觉得可惜，却不会像宁王一样，以强烈的手段逼迫江离然留下。
“香酥八宝鸭，这是我尝过的，最为接近晋西你爱吃的那家酒楼的味道，你试试看？我找了好久呢。”
千翡将桌上一碟青花白瓷碟装着的鸭子挪到江离然的跟前，献宝一样地看着他。
江离然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香酥的口感，鲜甜而不腻，带着八种配料的香味在口中散开。
“怎么样？”
睁大了眼睛，千翡在看到江离然笑着点头的时候，露出一个大大的，满足的笑容来。
“是吧？很像吧？你多吃些，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了。”
江离然的眼睛一一地扫过桌上的菜肴，白玉丸子，荷香红酥肉，芙蓉鲜虾卷……，江离然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千翡是如何费心地想着这些菜色，只为了让自己回来能吃上。
这样的日子对自己来说，比起功成名就要更具诱|惑。
再多的才华又如何？再高的名利地位江离然不是没有感受过，可那时候，他用来麻痹自己没日没夜地辛苦换来的权利和地位，江离然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
“等我们回晋西之后，百灵和夜风的事情就定下来了，对了，我已经给娘去了信，写了许平和巧音的事情，许平的胳膊怕是在我们启辰之前都好不了，你不知道，他为了博取同情，压根儿就不好好地将养……”
千翡托着下巴跟江离然抱怨，许平那小子简直了，苦肉计使得得心应手，每回巧音从他那儿出来，居然都满脸的愧疚。
她愧疚个毛啊？……
千翡在江离然回来之前已经用过了一些东西，这是江离然规定的，说是一定要按着时辰用饭。
于是千翡陪着江离然的时候，嘴里便闲不下来地将府里的事情说给他听。
江离然安静地听着千翡说起巧音和许平，说起贾清知仍旧对菱姬避之不及，却回回被人拦住去路……
千翡说起全儿今日吃了多少东西，睡了几个时辰，嘴里冒出了几种无意义的声音，又被什么东西给逗笑了……
“太子殿下，想让我留在京城里。”
千翡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眼去看江离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恐慌。
是怕太子殿下和宁王一样会不择手段吧？
江离然将千翡揽在怀里，他越来越喜欢怀中充实的感觉了，仿佛此刻自己才是完整的一样。
“我拒绝了，他许我的光辉前程在我心里，并不比一只香酥八宝鸭有诱|惑力。”
“……”
千翡脸上隐隐抽动，那也……不至于吧……
“不过你别担心，我会赚很多很多银子的……”
“……”
这种话，怎么比普通的甜言蜜语更让自己感动呢……，千翡的嘴无声无息地咧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意
“这是许平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这种品相的珊瑚玛瑙珠串儿，就是在京城也不常见。”
千翡看着手里鲜红润泽的珠串，眉头疑惑地皱了皱，一个没拿稳，让全儿抢在了手里，张着只有一颗小米牙的嘴乐呵呵地就要去啃。
江离然用手挡住全儿的小嘴，全儿啃不着，泄愤一样抓着他的手指头就啃了起来。
“这种好东西为什么给我？巧音呢？他这会儿不是应该绞尽脑汁讨好巧音才对吗？”
“巧音那儿也有别的呢，许平许是想讨好你，他说每回巧音从你这里离开，总会变得阴晴不定一阵，指望用这个能让你高抬贵手。”
“……”
千翡把江离然的手指解救出来，用丝帕擦了擦全儿的小嘴，塞过去一块儿烤的香香的小面棍。
“他倒是乖觉，不过我可没跟巧音说什么，他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呵呵呵呵。”
江离然但笑不语。
千翡大概是瞧不上许平的苦肉计，也看不过眼巧音如此轻易地就原谅他了，于是经常请巧音过来小坐。
巧音每次一坐，回去以后总会觉得哪里不对劲，许平又要费神给圆回来。
一来二去，许平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大嫂得罪不起。
江离然觉得，往后如果许平做了什么对不起巧音的事情，那估计直接就要交代了。
不过许平到底是江家的子孙，江家的男子在这方面的自制力还是相当值得夸赞的。都不是什么好|色滥|情之人，看江离然就能看出来。
江离然觉得许平只要挺过去了这关，基本就没啥事儿了。
……
海家海元陆大喜的那一日。千翡作为江离然的夫人，还是去了。
海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入目净是喜庆的红色。
千翡在京城不认得什么女眷，却也没有受到冷遇，反倒是因为江离然的关系，不少人家的女眷都想趁此机会跟她结识结识。
海元夕是海元陆的妹妹，这一日十分得忙。也一时顾及不到千翡，千翡空闲下来的时候，便走到一旁安静地坐一会儿。
“江少夫人。”
千翡站起身来。却发现出声唤住自己的居然是海元陆。
一身喜色的长袍，衬得他儒雅清俊。
“海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来找夕儿妹妹的？她正在里面呢，可要我让人去传话？”
海元陆摇了摇头，面带笑容。“我是来找少夫人您的。”
“……”
千翡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起海元夕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和江离然像是感叹似的顺口提的几句。
海公子在成亲当日，避开耳目来找她，不会是……
“听说你们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我与夕儿怕是很难再相见，夕儿性子跳脱任性，还望少夫人能多多包涵。”
“啊……，这事儿啊。”
千翡松了一口气，表情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少夫人怎么了吗？”
千翡赶紧摇头。“没什么，你放心。我定然会照顾好夕儿妹妹的，我们过两天便要启程，正好趁此机会与海公子说声保重，海公子对我们夫妻的恩德，小女子定不敢忘。”
“……少夫人言重了。”
……
海元陆客客气气地又说了两句话，两人就此别过。
千翡好笑地在心里埋怨海元夕和江离然，都是他们两人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害她还以为海元陆是真的对她心存好感呢，吓死了……
像是心里落了块大石头，千翡的笑容也越发轻快起来，再次融入了那些女眷当中，笑容满面地与她们攀谈起来。
在她身后的树丛之后，海元陆并未离开。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站了许久许久。
其实他刚刚来这里并不只是想说海元夕的事情的。
今日是他成亲大喜之日，他知道千翡也来了，他其实是想说明白的，也算是对自己的这场相思做个了断。
可当他看到千翡脸上僵硬的表情时，海元陆下意识就将海元夕拿出来当做了借口。
千翡的不安慢慢消失，笑容又变得自然温婉，笑盈盈地跟他保证，定会好好儿地照顾海元夕。
那一瞬间，海元陆才明白，他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说，他对夏千翡的只不过是欣赏之情，然而并不是。
他不想让千翡为难，他宁可千翡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只要她没有任何负担地过好日子就够了。
转身之前，海元陆再次深看了那抹倩影一眼，然后离去。
从今日起，他也有了自己的责任，有些事情，只适合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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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儿，咱们这就要回去了，回晋西去，那里有你的祖母，你的姥姥和姥爷，你开不开心呀？”
“全儿开不开心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很开心的。”
千翡抬起头，手里拉着全儿的小爪子跟江离然招了招手。
“我自然是开心的，也不知道爹娘他们都过得好不好，离开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江离然看到千翡感慨的模样，想走过来抱一抱她，结果他才走了两步，全儿那个小家伙，笑得满脸口水的脸眼看着就要扁起嘴来。
“……我现在觉得他就是故意的，都这么多天了，我可不信他还没跟我熟悉起来。”
“呵呵。”
千翡只能干笑，她也发现了……
儿子这是赤果果在欺负他爹啊。只要自己抱着他，江离然想走近一些都不行，之前还能用东西引开他的注意力。现在这招也开始不好使了。
“等回去就把他丢给我娘，我现在还要跟他抢人，真是翻了天了。”
“……”
千翡好笑地看着一大一小瞪着眼睛对视，全儿目光灼灼，随时准备哭出来的样子，江离然毫不示弱，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愣是幼稚无比。
“对了，咱们定了日子启程，太子殿下可说什么了？”
江离然收回目光。安抚地笑了笑，“还能说什么？我的去意已决，太子殿下并不想和我弄僵了关系。”
那就好。
千翡舒了口气，不管如何。事情总算是了结了。
江离然说的那些太子殿下对他的期望。千翡也不甚在意，只要全家安然地在一起，皇不皇商的她并不关心。
……
收拾了好些日子，宅院里基本已经妥当了。
明日便是离开的时候，想起当初来京城的时候，千翡颇有感触。
不管不顾地一意孤行，什么都没有打算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让江离然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好在，回程的时候。是完满的一家人。
“少夫人……”
游魂一样的声音在千翡耳边出现，险些吓到她。
转头看去，贾清知面色青白，眼底的乌青让千翡很是震惊。
菱姬做了什么将贾清知折腾成这个样子？
“贾大夫，近来可是没有休息好？”
“少夫人这个问题问得极好，老夫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才好，少夫人觉得老夫的面色可是休息好的样子？”
“……”
这完全就是打算来找事儿的啊。
“这个……”
“少夫人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菱姬姑娘您是打算带回晋西的吧？老夫觉着，老夫就不跟着回去了，左右也有别的商队会去晋西，老夫今儿是来告辞的。”
“这是怎么说的？”
千翡赶紧将全儿交给百灵带下去，正了正色，“贾大夫是我求着才肯随我一同来京城，我若不能全须全尾地将您再带回去，这算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也没人会怪到少夫人的身上，我心意已决，少夫人莫再相劝。”
“……”
千翡舔了舔嘴唇，贾清知对菱姬已经到如此避之不及的地步了？
可她怎么听说两人相处得还不错？至少贾清知能一直忍让着，说明他还是有些在意菱姬的，他可不是个会顾及别人脸面的性子。
“贾大夫，可是因为菱姬姑娘，所以你才不愿与我们一同上路？”
“……”
见到贾清知不说话，千翡只能叹气。
“菱姬姑娘要说心肠也不是个坏的，只是她是个性情中人，忠于自己的情意，所以可能会做出些让您为难的事情，不过贾大夫，您到底是哪儿瞧不上她？”
千翡这点没弄明白，贾清知到底在抗拒个什么劲儿？
“菱姬姑娘清清白白不说，生的是如花似玉，又不似一般小姑娘那样扭捏，说句心里话，我倒是觉得菱姬姑娘的性子与您的十分互补相配……”
“够了。”
贾清知打断了千翡的话，眼里已经沉了下来。
千翡发觉自己忽然看懂了贾清知眼睛里的情绪，是伤痛，和挣扎。
他怕是并不是瞧不上菱姬，而是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在，因为有执念，所以不允许自己接受这样的情意……
“老夫今日不是来同少夫人商量的，不过是与少夫人知会一声而已，老夫也并不是少夫人家中的奴仆，是去是留，全凭老夫的心意。”
贾清知说完，也不等千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
完了，贾清知说的是，自己可没那个权力将他留住。
千翡原本还挺看好菱姬和贾清知的，看来，似乎他们二人之间是有缘无分……
托着脑袋叹了口气，千翡想着总得把这个消息告知菱姬才行，她该怎么说呢？
“少夫人，少夫人！”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来的是海元夕身边的丫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子还没站稳，便急急地问道，“贾大夫可在少夫人这里？奴婢听说他来找少夫人了。”
“你找贾大夫可有何事？他刚刚离开。”
小丫头急得眼睛都红了，“是我家小姐，小姐她、她许是有孕了！”
“啊？！”
……
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打算出门的贾清知又给拖回来了。
火急火燎地被人请到海元夕那里诊断，当真给诊出了个喜脉来，他的脸当即就黑了。
“贾大夫！贾大夫您可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啊，有孕前几个月都是极为凶险的，这一路上路途遥远，若是没有大夫您，可如何是好！？”
“是呀是呀，来京城的路上多亏了大夫，只能再劳烦贾大夫了，这可是两条人命啊！”
“……”
千翡在一旁陪着喜形于色的海元夕，她的喜悦中还略微带着不少不知所措，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迎来她和夏千臻的孩子。
“千翡姐姐……”
“没事没事的，你别紧张，只要好好儿调养，会平安无事的。”
千翡没有跟着开口挽留贾清知，他其实大可以走人。
海元夕的身子远比自己要好得多，也并没有紧急的情况影响心情，只要有个随行的大夫便足矣。
站在那里黑着脸的贾清知面对众人的挽留静默了一会儿，才忽然抬起头来。
“诊金，老夫可要翻倍了。”
“全凭贾大夫开口。”
夏千臻一口应下，总算是放了心，来到海元夕的身边陪着。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千翡想，若海元夕再迟一日发现自己有孕了，若贾清知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若菱姬真是个令人生厌的姑娘，这事儿，兴许就不会有后来了……
可就是这么巧。
千翡笑眯眯地安排人去帮着贾清知重新收拾，好了好了，大家准备准备上路吧。
……
繁华庄重的京城，巍峨的城墙延绵不绝。
城外，太子殿下竟然派人来相送，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江离然荣辱不惊地谢恩，礼数周到又诚恳。
“替我多谢太子殿下，殿下对我江某的恩情，江某谨记在心，日后，江某必将在晋西，全心全意为了殿下，为了国朝效力。”
千翡站在江离然的身后，有那么一瞬间，千翡觉得江离然在这京城的城墙下，显得那么特别，就仿佛他与这国朝的中心极为相称。
晋西虽说也很重要，但到底没有在京城里风光。
太子殿下对他如此器重，江离然却没有丝毫动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遏制住了江离然名留青史的可能？
“上车吧，外面到底风大。”
千翡回神，江离然扶着她重新登上马车。
“总算可以离开了，我想了一辈子的事情，总算是要实现了。”
“……”
江离然的声音洒脱且放松，目光含情，紧紧地拥着千翡……
他们要回家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耳熟
晋西，比起京城来少一分威严，多一分婉约。
就连贯|穿晋西城的那条河，平日里都是平静无波的。
千翡掀开帘子，远远瞧见了青色的城墙，心里一阵悸动，这就回来了。
“小姐，仔细小少爷着了风。”
百灵将帘子又放下来，把千翡怀里睡熟了的全儿接了过去。
“我这是近乡情怯了，爹娘他们该是收到消息了吧？”
“老爷夫人定是收到了，姑爷刚不是也让人来传了话，咱们家的人已经等在城门外了。”
“……”
千翡靠在车厢上，整个人奇怪的放松又紧张。
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爹娘了，她就止不住地开心。
又过了一阵子，马车停下了。
外面似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千翡顾不上别的，掀开帘子，就见到江离然笑着等在那里。
“慢些，别碰着哪里了。”
跳下马车，千翡立刻被一个妇人抱住。
在她耳边的声音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有温热的水滴坠在自己的脖子里。
千翡也哭得全身颤抖，头埋在夏夫人的怀里，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不肯离开。
“好了好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夏老爷摸着胡子过来劝一劝，只是他的眼眶也泛着红色，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我的儿啊……，你让娘心里好生惦记啊……。娘整日心里盼着，盼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夏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泪眼朦胧地摸着千翡的脸。想要好好儿地看一看她。
千翡这才发现，娘比从前瘦了许多，都说越上了年纪便会发福，可娘明显比从前更加的消瘦。
“都是女儿不孝，不能在跟前侍奉爹娘……”
又是好一阵哭，几人才劝停了夏夫人。
千翡瞧见了三哥哥和容慧安，也瞧见了顾雪莹。
她和江离然刚回来。理应先回去江府，夏家人就是知道这个，才会提前来城门口相迎。
回去的时候。千翡和顾雪莹同乘一辆车，顾雪莹的脸色却不太好。
这样的场合，顾雪莹一个人来这里，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难道自己不在晋西的时候。他们二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京城繁华绚烂，让你乐不思蜀了呢。”
千翡按了按自己酸胀的眼睛，略有些可怜地看向顾雪莹。
“顾姐姐可想我了？没有我在晋西，姐姐觉着没趣了吧？”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到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我可告诉你，你若是再不回来，这江家可就没你的位置了！”
千翡被顾雪莹吼得一愣，原本仍然熟睡的全儿都被吵醒了。哼哼唧唧地在百灵手里朝着千翡伸手要抱。
“这是怎么了？谁惹顾姐姐发这么大的火？可是二弟惹你不高兴了？”
顾雪莹冷哼一声，“提他做什么？分不清是非黑白的东西。他有什么能耐能让我不高兴？”
这分明就是不高兴了啊……
千翡默，看来当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顾雪莹前面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江家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低头哄了哄全儿，千翡并没有当回事。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不觉得还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等回去弄清楚了情况再说吧。
顾雪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千翡居然还不当一回事！她都要气疯了！
不过反正就要到家了，等她见了那些人再说吧，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保持得住现在的镇定！
马车行了好一段路，停下来的时候，仍旧是江离然亲自过来接千翡下车。
顾雪莹跟在后面，脸上淡淡的不屑。
江家的儿子重情重义这不错，可在他们的心里也有一杆秤，且从一开始，这杆秤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偏向了。
她倒要瞧瞧，江离然这般深情的做派究竟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江府门前也站满了人。
江夫人被人扶着站在最前面，看见了江离然和千翡，脸上泪水纵横。
“儿子不孝，让娘担忧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江夫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儿又更加稳重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保佑他们江家再也不要生出这些事情了……
千翡抱着全儿上前给江夫人请安。
江夫人赶忙将她拉起来，“好孩子，若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娘才要多谢你才是。”
“媳妇惶恐，还望娘能原谅媳妇此番任性。”
江夫人与千翡感情甚好，形如母女，一时间门口其乐融融。
忽然，站在千翡身后的顾雪莹冷着声音开口，“娘，这种时候，你怎么不将素素妹妹介绍给千翡认识认识？毕竟，往后就要以姐妹相称的。”
“……”
素来淡然的千翡，忽然身子晃了一下。
虽然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可莫名的，她的心开始慌了。
她听过这个名字，“素素”，她听过的，是在哪里呢？似乎伴随着不好的记忆，她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这两个字的？！
江夫人的脸色也顿时不好了起来，却也没说什么，“还是进去再说吧，外面儿这么些人，千翡也累了吧？”
“娘不是说，等千翡一回来就要给素素妹妹抬个名正言顺的位置的吗？之前那么着急，这会儿怎么又不急了？”
“顾雪莹！”
“你闭嘴！”
顾雪莹瞪了一眼许陆，气势丝毫没有减弱。
是她瞎了眼了！以为自己终于走了运。得了一门好亲事，可谁想到这一切不过只是骗人的。
什么情深意重？只要涉及到江夫人，什么是非对错都可以不顾。
真是够可以的。
“千翡啊。我们……我们先进去吧。”
千翡抬起头，抱着全儿的手紧了紧，对着江夫人露出一个笑容来。
“娘，那位素素妹妹，我可能先见一见？”
……
千翡终于想起来了，在她看见那抹楚楚可怜的身影时，她忽然就都想起来了。
怯弱如同莲花一般。梨花带泪地捧着肚子的模样；眼中愤恨，扑过来将自己推倒的模样，千翡发觉自己居然记得如此深刻。
素素。甜桃胡同里的那处宅子的主人，处处养尊处优，将宋文轩的心抓得牢牢的那位女子，也是她亲手结束了自己噩梦的人。
为何她会在这里？
“素素给夏姐姐请安。”
娉婷的身姿轻轻蹲下。行云流水般的举动温婉流畅。在她的身侧，还站着一个约莫两岁的男孩子，穿着精致贵气，怯怯地拉着他|娘的衣裙。
千翡只觉得周身都凝固住了。
寒意从脚底慢慢地升腾起来，可这股子凉气才刚刚冒出来，就有人将她拉到了身后。
抬起眼，面前是江离然宽厚的背脊，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姐妹相称？娘莫不是又让什么人给骗了去？”
自己儿子口气透着不悦。江夫人一下子就能听得出来，当即有些慌了。
“然儿啊。素素是我收留的，她孤苦无依身边只带了一个孩子，况、况且，她是你爹当年在酒桌上给你定下的娃娃亲，我也是刚知道的……”
“酒桌？娘是知道爹不胜酒力的。”
“这个……，我也没当真……”
素素微微抬头，眼里受伤的神情恰到好处，既不过于显眼，又让江夫人能瞧见。
“你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幸好有素素陪着我，咱、咱们先进去说话吧？”
千翡怀里的全儿咿咿呀呀根本不知道情况，瞅着面前的衣服眼熟，伸手将江离然的衣袍攥在手里。
江离然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看见千翡来不及收起来的惨白面容。
他知道这个素素。
前世自己也没放过她，宋文轩坚持素素是过失伤人而非蓄意谋害，江离然也没跟他们计较。
不过不管怎么说，千翡是救不回来了。
素素在牢里走了一圈儿，怀着的身子没了，宋文轩的打点被江离然给拦在外面，等素素出来的时候，已经形如枯槁。
不能让她在牢里死了，那就太便宜她了。
那时候的江离然，心里半分怜悯都没有，就是眼睁睁看着宋文轩和这个素素被千刀万剐，他也不会同情一下。
虽然不知道素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离然却知道，千翡吓到了。
只这一点，这个素素就罪该万死。
“甜桃胡同里有一处宅子，这位素素姑娘先去那里住吧。”
“然儿？”
“儿子在京城脱险之后去了万佛寺，有幸得了里面的高僧指点，儿子此番脱险是因为千翡的舍命相救，然而我命中多劫，若想平安无事，命里不得有旁的女子接近。”
“……”
什么乱七八糟的……
千翡的心绪一下子就回神了，江离然何时去过万佛寺？何时有高僧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可江离然说得一本正经，在江夫人身边儿站着的素素眼里含泪，他连余光都没有扫过去过。
“这……，这可是真的？”
“儿子何时狂骗过娘？”
说的是，然儿从小就懂事听话，又孝顺，江夫人此前是觉得素素也是个让人心疼的，放在府里也不多她这一个。
只是江离然这么一说……，似乎确实不妥，毕竟比起一个并不沾亲带故的小姑娘来，自己的儿子才是顶顶重要的。
“甜桃胡同……，那里也好，清净，素素你就带着思文安心地住着。”
江夫人拍了拍素素的手，吩咐下人去帮着收拾东西。
江离然这才转身，站在千翡的身边，陪着她慢慢地走进去。
在他们身后，顾雪莹眼睛一直盯着千翡，直到她消失在影壁之后。
果然人比人是不能比的，也罢，这是她的命……
“雪莹……”
顾雪莹与许陆擦身而过，就像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
许陆捏着拳头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明明不是他们房的事情，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的让他们夫妻之间弄成这样……
***********************************
“今儿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明日再让素素搬过去如何？”
“不成，左右娘不是说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命数这种东西不可不信，儿子经历了这一遭，算是怕了。”
千翡就坐在一旁看着江离然在江夫人面前示弱，装得可像了。
江夫人立刻就心疼得不得了，于是也不多说什么，让人抓紧着去做。
不过江离然离开的时候，江夫人却将千翡留下了。
“千翡啊，娘是真的太感谢你了，娘最不后悔的就是替然儿娶了你过门。”
千翡只柔柔地笑，并不多说话。
等江夫人感慨了一阵，她才说到重点上去。
“你心里可是介意了素素的？你别多想，我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见着她独自带一个孩子漂泊，不免想起我曾经也是那样过来的，那时候若是能有个人出手相助，我能将他奉为菩萨……”
千翡之前确实是震惊，可是现在想想，江夫人并不知道前世的那些缘由，她向来是菩萨心肠，会这么做也人之常情。
“娘，我没有多想，我和夫君不在您跟前，有个人能陪着您也好。”
“那就好，那就好……”
江夫人拍了拍心口，半晌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千翡。
“虽然你才刚回来，只是你能不能劝劝陆儿和雪莹？他们两因着素素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
“嗯？”
……
千翡这才知道许陆和顾雪莹之间的来龙去脉。
顾雪莹这个人吧……，之前千翡就知道，爱憎分明，且在宋文轩的事情之后，特别看不上某种女子。
而素素刚好就是这某种女子之一。
用江夫人的话来说，就是顾雪莹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排斥素素，许陆大概是不想让江夫人不高兴，就拦了几次。
结果就弄成了现在这样……
江夫人没少为了这事儿发愁，许陆却总安慰说没事的，可到底有没有事，江夫人是能看得出来的！
“娘，这是全儿，如今才不过几个月，是您的孙子呢。”
千翡没去接话，而是将怀里的全儿送了过去。
刚刚还皱着眉的江夫人，立刻亮起了眼睛，喜笑颜开地接了过去。
千翡在一旁赔笑，心里却对顾雪莹很是感激，弄了半天她同许陆起争执，是因为素素？她是在担心自己会被素素抢去了地位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可喜可贺
江夫人是个性子软和的，耳根子也软。
当初在去为了江离然和千翡上香祈福的路上，偶然遇见了素素和她的孩子。
因着同情心与之攀谈了两句，江夫人便觉得，自己还是要帮上一帮的。
都是命苦的女子，素素的夫家因得罪了贵人，被抄家灭族，她孤身一人和孩子刚巧不在府里，这才逃过一劫。
然而孤儿寡母的身无旁物，贴身的东西都典当光了，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
江夫人顿时与之产生了共鸣。
曾经，她也是极艰难地过来的，带着几个孩子，靠着分到的微薄的家产，一点一点撑了过来。
那时，若不是然儿机灵，陆儿和平儿也乖巧听话，他们的处境兴许还不如眼前这个姑娘。
江离然和千翡那会儿又不在晋西，京城里风云变幻，江夫人每日都因着担心处在焦虑之中。
而与素素说一会儿话，似乎，会有些安慰。
大抵是同命相连的关系，素素总能戳中江夫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那样特殊的日子，素素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江夫人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自然而然得到了她的倚重和信任。
在得知素素令人潸然泪下的过往之后，江夫人想着千翡也不是个小气的，然儿也孝顺，素素又是这么个知书达理柔情顺从的姑娘，便生出何不将她留下的念头来。
江夫人并不是不满意千翡。也不是想插手然儿屋里的事儿。
她只是动了恻隐之心，想要给这个可怜的女子一个安身之处。
“娘，那娃娃亲之说又是如何而来？”
千翡一如既往柔软恭顺的态度让江夫人心里忐忑的情绪平静了不少。心里对千翡更是满意。
“这也是巧了，然儿与人定了娃娃亲，府里没几个人知道的，我那时也不过是当做玩笑听了一耳朵，后来，老爷过世了，更是没人再提这事儿。”
“可有一日我同素素聊天的时候听她说。她也曾被定了娃娃亲，她还苦苦等了许久，定的夫家没有任何消息。她原想继续等下去，奈何拗不过爹娘，只能出嫁了。”
“我便顺口安慰了两句，却不想她说出来的诗句。竟然是当初老爷亲自做那首。”
说起这个来。江夫人这会儿仍旧啧啧称奇，“怎么能这么巧呢？莫不是天意？”
“……”
呵呵呵，若这就是天意的话，咱们国朝后宅里日日都有天意的存在。
千翡几乎用不着费神去推敲，江夫人说府里知道的人没有几个，那就是还有几个的。
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也最是容易收买，得到一些秘闻兴许都用不了多少代价。
江离然莫名地就冒出了一个定了娃娃亲的女子来。还带这个孩子。
千翡想要冷笑，鉴于怕吓到江夫人。她还是忍下了。
“我其实，就是觉得素素这丫头委实可怜，孤苦伶仃还要养一个孩子，既然她与咱们家有缘分，所以我才……”
江夫人心里对千翡仍旧有些愧疚，只是她却是觉得院中多一个妾室，应是对千翡无碍的，谁都看得出然儿与千翡之间的情意，岂会被一个有名无实的妾室所影响？况且素素和然儿也算是有些缘分。
“可是雪莹……，似乎是误会了，她与素素之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起些争执，陆儿从中劝了几次，他们在我面前不再说什么，可我是知道的，他们两定然是有些不和睦。”
江夫人眉头皱紧了一些，“这可如何是好……”
“……”
千翡明白江夫人的苦恼，她日行一善，救助可怜的女子于水火，偏偏家里人反对，儿子护着自己与妻子生了间隙，她又心有歉疚。
说到底，江夫人是个好人，真正的菩萨心肠。
所以她才会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仍旧没有丢下许陆和许平，她用自己的善良和隐忍将三个儿子教养得孝顺又听话。
许陆会维护江夫人人之常情，江夫人并不知其中的关节同情素素也实属正常。
唯一出现偏差的，就是这位素素让顾雪莹看不顺眼了。
“千翡，你会帮我劝劝的吧？陆儿在我面前虽不显，可我是能看得出他的为难的，他是当真喜欢雪莹，却因为一些误会弄成现在这样……”
“娘您别急，我一会儿便去找顾姐姐说说话。”
千翡看着全儿的眼睛又要闭上了，起身打算离开。
不料外面忽然来了个丫头，说是素素姑娘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想要来江夫人面前磕个头再走。
千翡不愿再见到那个女子，可转念一想，她最好还是看一看。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身边站着的是江离然，一百个素素搁他面前千翡估计都不顶用，这样自信的感觉还真不错。
交代了奶娘先将全儿抱下去，千翡笑眯眯地看向江夫人。
“正好，我也想谢一谢素素姑娘呢，不在晋西的这段日子里，多亏了她能陪着娘了。”
江夫人心里一阵安慰，忙让人请素素进来。
婀娜娉婷的身姿出现在千翡的视线里，她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儿，果然是个美人儿。
素素瞧见千翡的时候身形顿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立刻恢复了原状，在江夫人的面前跪下行了大礼。
“素素叩谢夫人这段日子的关照，素素心中早已将夫人当做是自己的娘亲一般，今日一别，是素素没有福气再侍奉夫人左右，往后，还请夫人多保重身子，素素会每日为您吃斋念佛。祈福诵经的……”
素素跪在下面，仰着头，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要落不落的惹人心生怜爱。
这场面，饶是千翡见了都觉得不容易。
情绪丝丝到位，欲语还休的牵挂，也难怪江夫人会对她如此心疼，千翡觉着就是将素素放在戏班里，她也丝毫不会逊色。
江夫人连忙让她起身，面色明显又出现了些犹豫。
“素素姑娘不用担心。娘的身子，我自会多加注意，对了娘。再过些日子就该将三弟的亲事给办了，到时候您可有三个儿媳妇，排着队要孝敬您呢。”
“平儿？我方才并没见到你说的那个姑娘，她可跟着回来了？”
“我将她们安置在别苑了。等安顿下来便领过来给娘请安。这是三弟自己瞧中的姑娘，性子也绵软乖巧，娘见了定然喜欢。”
眼看着江夫人的注意力被千翡给带偏了，素素在下面跪不住了，静悄悄地站了起来。
“江夫人，素素其实还有满心满腹的话想说与您听，只可惜……，在您身边的这些日子。素素没齿难忘，只是思文这孩子。平日里最是与您亲近，他若是知道往后再也见不着您了，心里，怕是会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一次……”
素素嘴角含着苦笑，并未去看江夫人，只低着头，万般无奈的模样。
然而江夫人却被她的话震了一下。
思文如今不过两岁，正是爱说爱笑的时候，如此年幼便没了爹爹家族，与娘相依为命，江夫人最心疼的，莫过那个孩子了。
千翡冷眼瞧着，怪不得江夫人说素素之前的安慰最戳她的心，真是一点儿不错。
这个女子清楚地知道对方心里的弱点，知道说什么话，最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你们虽搬去了别处，也不是不能回来的，说起来，我与思文倒是投缘，没事的时候，也可带着他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真的吗？素素和思文还能回来给夫人请安吗？”
江夫人被素素惊诧的口气逗笑了，笑着点点头，“怎么不能？我们江家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况且你与江家原本就有一段缘分，帮衬帮衬也是应当的。”
说着，江夫人的眼睛落到千翡的身上，千翡抬眼看过去，抿着嘴也是微笑。
“素素多谢夫人，多谢少夫人，素素只是心疼思文，他还那么小，我怕他知道自己又失去了一位可亲的长者，他小小的年纪会承受不住……，多谢夫人垂怜。”
“……”
素素谢了礼，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千翡也站起身，同江夫人告辞。
“千翡，我方才应下是因为……”
“娘用不着同我解释，娘喜欢素素姑娘，想与她多接近，我并无异议，舟车劳顿，媳妇先去梳理一番，再同夫君一起来跟娘请安。”
千翡笑得的和婉，丝毫没有抵触的样子，江夫人心里大安。
她对江离然的疼宠是毫无界线的，因此江夫人并不想同千翡产生间隙，她看的出来，然儿一颗心都落在千翡的身上，她不想儿子为难……
……
“于是大概就是我要为难了……”
千翡踏进院子，看到江离然的时候整个人跟没有骨头一样扑过去抱住，挂在他身上不动弹了。
这样亲昵的举动用江离然的话来说，多多益善。
他笑着挥了挥手让人出去将门关上，托着千翡的身子坐下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娘说什么了？”
千翡抬起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若是喜欢那个素素，我就带着全儿离家出走。”
“……”
“……你先别笑啊，我说正经的呢！”
千翡无语地看着江离然笑得直发抖的样子，翻了半天白眼，又全身无力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先笑，笑完了咱们再说。”
江离然的手臂环着千翡，闷着声音发笑，实在是刚刚千翡的样子太可爱了，左右周围也没人，他就不忍着了。
等了好一会儿，江离然总算是停了下来。
千翡靠在他的肩膀上，扭过头对着他的脖子，“别闹啊，我这是事先摆明立场呢，很严肃的。”
“嗯，你说。”
“那个素素……”
“我找人把她做掉如何？”
“……”
千翡黑线了，什么跟什么？
她抬起头来，“谁让你杀|人放|火了？我就是有了嫉妒心提前说一下，嫉妒心你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前世充分感受过了，不过这不妨碍我找人把她做掉吧？省得夜长梦多，影响咱们夫妻情意。”
“……”
不是，江离然不是这种性子啊，怎么千翡觉得他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呢？
伸手扯住江离然俊俏的脸颊用力拉得变形了，千翡扁着嘴，将脸凑过去在江离然扭曲了的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会怎么样的，就是不说一下心里不痛快，毕竟她曾经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离然叹了口气重新将千翡拥住，“没事的，娘不是糊涂的人，我也不会让她什么人都往身边放，你敢我都不敢，虽然全儿那小子对我仍然有偏见，我也不能让他有任何危险，毕竟是我儿子。”
“……”
千翡闭上了眼睛，她想着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能听到心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满足的。
初见素素时的惊慌已经荡然无存，千翡已经不再是前世众叛亲离的处境，这会儿的素素，对她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不过……，有人护着的感觉可真不错呢，千翡觉得自己是堕|落了，不过堕|落得心甘情愿。
她眯着眼睛如同一只猫儿似的在江离然的怀里蹭了蹭，翘着嘴唇乖巧地待着。
江离然的手轻抚她的脊背，温柔似水、恰到好处，只是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怕是夜风见到了都会忍不住发抖。
趁着他们不在晋西的时候接近娘，同命相连倒是算计得恰恰好，竟然还弄出个娃娃亲来？
他可不是个大度的，当初千翡不打算同宋文轩追究自己就没同意，费了心思将人拖入浑水之中。
那样的人，留着也是个祸害，为了众生斩妖除魔顺便了结点自己的小私怨不过分吧？
之前生出了许多事情，让江离然几乎都将这个叫素素的给忘了，没想到都用不着自己去想起来，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眯起眼睛，想到前世印在自己脑海中磨灭不去的画面，千翡染着鲜血倒在那里，声息全无，而一旁，就是这个名叫素素的女子……
江离然眼睛幽深，慢慢地，勾出一个笑容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心结
江离然和千翡的回府，让江府足足热闹了好几日。
千翡又和江离然回了夏府小住两日，顺便看看海元夕的情况，等到安顿了之后，千翡才晃哒晃哒地去了顾雪莹那里。
“顾姐姐，这是我从京城给你带的东西，晋西这里可是见不到的。”
千翡笑着指挥着下人们将箱笼抬进去，她则自来熟地坐过去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清冽的白水。
“我不缺你这些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啧啧，顾姐姐可是埋怨我到这会儿才给你送过来？其实我早备好了，只是想亲自送过来而已，顺便和姐姐说说话。”
顾雪莹眼睛一斜，“是娘让你来的？”
“嗯呐！”
“好好说话！”
“是，不过娘就是不说我也得来啊，走的时候如胶似漆的一对儿，回来就貌合神离了，我不得找点原因以防后患？”
“……你实在是……，我好久没跟人说话说得胃疼了。”
“……”
自己还有这功效呢？千翡眯着眼睛讨好地笑，“顾姐姐对二弟哪儿不满意了？是不是他始乱终弃另觅新欢了？你告诉我，我给你撑腰去！”
“……”
顾雪莹脸色沉了下来，千翡心里一跳，不会真让她给说中了吧？
娘不是说两人只是意见不合有些误会的吗？不会真是被那个素素从中作梗了吧？
要真是许陆因为瞧上了素素跟顾雪莹弄成这样，千翡就要由衷地鄙视许陆了。眼光也太差了些，一点儿都没有江离然有真知灼见！
顾雪莹瞪了一眼千翡，“别瞎猜。娘跟你是怎么说的？”
“说是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什么误会？那个素素？”
“你倒是好命，一回来江离然就直接将人给送了出去，说真的，他就一点也不动心？那个素素虽说有了一个孩子，可仍旧妖妖娆娆，反倒是有种丰腴的美感。江离然就这么不在意？”
“……”
千翡知道顾雪莹没别的意思，可这话说的……
“顾姐姐是希望夫君动心呢，还是不动心？”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自然与顾姐姐没关系，不过顾姐姐可是为了素素，才和二弟的关系弄得如此僵硬的？”
“……”
听千翡提起许陆，顾雪莹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低头喝了一口茶。
“你以为我是在帮着你呢？其实我只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罢了。”
顾雪莹的语气有些自嘲。“素素那样想要凭借美色和手段寻求庇护的人，我见多了，我连她会讨好娘，会装可怜都猜得一丝不错，这种人，是我在后宅最为痛恨，也最无能为力的。”
“你看她在娘跟前儿多说得上话？你还没回来之前，整个江家都将她奉为上宾。明明是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却仗着会说两句漂亮话。会卖可怜博同情，在别人的家里耀武扬威，若是你，你忍得下去？”
千翡大概明白了，顾雪莹这是没忍住。
她和素素之间产生了摩擦，以顾雪莹的性子，那是绝对要吃亏的，她从前在自己的手上也没落过好。
“……你这什么眼神？你在可怜谁呢？”
“没有没有，顾姐姐看错了。”
千翡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所以呢？顾姐姐在素素手里吃了亏，二弟没护着你？他去护素素了？”
“呵，若是这样，我早做主将这个二少奶奶的位置近让给素素，还能继续留在这里？”
“……”似乎也是。
“那……？”
顾雪莹抿了抿嘴，“我看不惯素素的作为，可娘已经先入为主认为素素是个单纯可怜的，所以我想让她看清楚，许陆却是不让，他是真的孝顺，孝顺到宁可任由事态发展，也不肯伤了娘的心。”
顾雪莹冷笑一声，“娘难道是纸片儿做的？难道知道些真相就会怎么样了？让娘蒙在鼓里由着素素甜言蜜语的哄骗就是孝顺了？”
她低下头一口将杯里的水饮尽，“你可相信，若是今日同素素有婚约在身的不是江离然，是许陆，娘心疼素素想让她进门，许陆二话不说就会将人给纳进来，你可相信？”
“……”
千翡舔了舔嘴唇，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她一直知道江家的三个儿子都是极孝顺的，一路相互依偎着从艰难的困境中走过来，情分比起寻常人家深一些实属正常。
可她那会儿却没想过这种问题，若是江夫人跟宋家的老太太一个性子，喜欢随心所欲地往儿子屋里塞人，江家的儿子们会作何反应？
江离然可以先排除，千翡知道他定然是不会答应的，可是许陆和许平呢？
哪怕他们并不喜欢那些女子，可是江夫人喜欢啊，为了让江夫人开心，房里添几个人他们又不是养不起，何乐而不为？
“……顾姐姐多虑了，许陆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再说素素也跟他并无关系。”
“呵呵，今儿这个素素跟他是没有关系，保不齐明儿娘又从哪里又捡一个孤苦无依的姑娘回来，你能保证跟许陆也没有关系？”
顾雪莹自己都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我道你是个聪明的，这里面你能瞧不清楚？当初我出嫁的时候就想着，我不求门第，不求家世，只希望能找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千翡，换做是你，你能安得了这个心？”
千翡还真给问住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夫君是江离然，千翡这会儿估计也在琢磨着如何对付素素呢吧？
那么惯会将人哄住的姑娘。娇弱可怜，怯生生的如一株菟丝草一样瑟瑟发抖，最是容易激起男子心底里保护的欲|望。
千翡在她手里吃过亏的。无声无息让宋文轩当做宝贝一样供养在府外，千翡觉得若是当真对起来，她约莫也是斗不过素素的。
这个千翡很有自知之明，她并不是这块料子。
而如今顾雪莹的担心也实属正常，许陆对江夫人的要求从不肯让她失望，若是再来一个素素，以顾雪莹的骄傲的骨气。她也该会是一败涂地。
到时候莫非要她眼睁睁看着妾室压在自己的头上不成？
虽说这些只是她们想出来的，可谁又能说一定是杞人忧天了？若真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要让顾雪莹去死吗？
“你看。你也说不出来了吧？”
顾雪莹眼里微暗，笑容中泛起了苦涩。
“这并非是我胡思乱想对不对？你也觉得，若是江夫人也给许陆塞一个妾室的话，他是不会拒绝的是不是？”
“我也不想胡搅蛮缠。可是千翡。我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你是知道我当初被宋家是怎么对待的，我不能再来一次，我受不住的……”
“所以我想，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慢慢地淡了吧，我是个骄傲的人，我不想到时候再死缠烂打地纠缠不休，我丢不起那个人。”
“如果我心里能不在乎的话。兴许就不会难受了，随便他作何决定。我该是都能自处的，你也别来劝我什么，我自己也劝过我自己，没用的……”
“……”
千翡心里升腾出一股奇异的感觉，顾雪莹说的这些话，似曾相识。
曾经她好像心里也有过一模一样的想法。
那时候才刚嫁给江离然，因着前世对江离然花花君子的形象，千翡不想让自己以后难过，所以很是避免与江离然有更深的依赖。
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江家的儿子可真是棒棒哒，连给人的印象都那么接近，千翡也是无话可说了。
千翡知道这里的跟结在哪里，是信任。
像她现在，对江离然是一百个放心，所以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可顾雪莹不行，她不信任许陆，许陆的所为也让她信任不起来。
千翡发了愁，她是真想来劝劝的，可这种事情自己也经历过，那真不是别人能劝一劝就能想通的。
那会儿自家的哥哥们不也是明里暗里为江离然说话，结果呢？
“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在娘面前我不会露出半点来，娘对我很好，从来也不刁难，我会好好儿孝敬她。”
“这个我倒是并不担心，只是顾姐姐，难不成你打算就一直这样？”
顾雪莹轻轻摇了摇头，“我……，我还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千翡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顾雪莹略略犹豫了一下，声音极低地说，“若实在不行，我打算和离，对世间的男子，我真的已经不抱期望了，长伴古佛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免了不少麻烦呢。”
“顾姐姐你可先稳住了，这还什么事儿也没有呢，你别乱来啊。”
千翡急了，“素素跟我夫君定了亲，我还没什么呢，你居然想到了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弟要纳了素素呢。”
“其实你知道的，并不是素素的原因。”
“……”
“也许是我矫情了，可我真的是怕了……”
说完这句之后，顾雪莹也不再说什么，浑身的气息跟千翡熟悉的那个顾雪莹有不小的差别。
千翡回自己院子的时候想着，顾雪莹对许陆大概是在意的，所以她才会怕，才会未雨绸缪刻意疏远。
真是作孽啊……
……
“我的宝贝全儿，娘抱抱。”
千翡将儿子抱在怀里，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转头去问百灵。
“夜风有没有说姑爷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怎么知道夜风大哥跟我说了这些？他说姑爷今日可能会迟一些，府里的生意要重新交接给姑爷，有些忙。”
又要迟一些……
许陆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家里的生意，一见江离然回来了忙不迭地要将肩上的担子卸下来，在别家那都是要抢的好吗？
全儿嘴里已经会发出一些有意识的声音了，千翡跟他玩了一会儿，见他眼里没了精神，便哄着睡下了。
“小姐，门房来了人，说是素素姑娘来了，正在夫人那里呢，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千翡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干嘛上赶着去见素素？千翡估摸着，一会儿素素指不定会来跟自己请安，于是吩咐下去，她要陪着全儿一道睡一会儿，若有人来直接免了礼送走便是。
千翡想得很明白，素素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她想走江夫人那条路是走不通的。
江离然也孝顺，可他不会毫无底线地听从江夫人的意思，所以哪怕是江夫人想让素素进门，江离然也能挡得回去。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要跟着掺合了，免得着了素素的道。
可真是轻松啊……
千翡放松了心情，先将顾雪莹的事情放到一旁，搂着香香软软的全儿，慢慢地也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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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不是自己醒的。
百灵将千翡唤醒，是因为在她们的院门口，素素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怎么劝都劝不走，百灵只好来通报千翡。
“还在呢？”
千翡皱着眉，由着百灵为她更衣。
“是，还在呢，且就是不愿去暖阁里等着，就要在人来人往的院门口站着，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姐特意让她站那儿受教训的。”
对自己够狠的啊，看着娇娇弱弱的，这种天气站一个多时辰居然还没事儿？
“行了，请到旁厅去，左右这几日也闲得很，对了百灵你看这个月的吉日如何？不如就选这个日子嫁了吧？”
“小姐！……”
……
千翡慢吞吞地去了旁厅，素素已经站在那里候着了。
大概是站久了的关系，素素那张柔弱娇美的小脸蛋儿，已经白得几乎透明，真真是让人心生怜惜。
“素素给少夫人请安。”
千翡自觉笑得十分和蔼，“免了免了，素素姑娘有心了，听说了等了许久？你是娘的客人，无需特意来我跟前请安的。”
“素素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有任何失礼的地方，来给少夫人请安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推脱了，时辰也不早，夫君一会儿该回府了，我也就不多留姑娘，百灵，送客……”
“少夫人，可否容素素同您说几句话？几句就可以。”
见千翡要离开，素素赶忙往前走了几步，脸上的恳求令人动容。
“姑娘想说什么？我与姑娘只有一面之缘，怕是……。”
“素素只是想请少夫人千万别误会，虽然江夫人认可了素素同江公子之间的婚约，只是那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素素如今这样的身份，如何还敢高攀……”
“嗯，你心里明白就行，用不着说给我知道。”
“……”
素素似是没料到千翡会这么说，有些诧异地抬起眼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坑一坑
千翡眉目和善，端庄素雅地坐在那里。
“娘说你是个好的，我便信了，这会儿看来，果然是如此，既然你心里也没什么念想，我一会儿便去回了娘，你也好心中安定。”
千翡对素素说的话深信不疑的样子，又打算让百灵送客。
可素素这会儿还真不想走啊！
她刚刚那话的重点分明是在江夫人也认可了婚约上，少夫人是真听不明白还是装的？
“少夫人，素素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走投无路之际遇见了江夫人，江夫人慈悲心肠，对我多番相助，素素心里早已将她当成了我的亲娘一般……”
素素像是没听见“送客”的声音一样，低着头，长长的脖子垂着，我见犹怜地抒发着心里的感想。
“素素知道少夫人心中对我不喜，可素素并没有非分之想，素素只想能陪在老夫人身边，能尽些孝心，素素便别无所求了。”
千翡听明白了，所以她的意思是因为自己小心眼儿嫉妒心强的关系，让她不能尽孝了呗。
所以素素现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断地强调她没有别的心思，只希望能陪着江夫人，看得倒是透彻。
等到以后江夫人更是离不开她，便是她仍旧“没什么心思”，也能不好拒绝江夫人的意思，全凭江夫人安排……
见千翡没有任何反应，素素咬了咬嘴唇，脸色更白了些。
“素素所言句句属实。我也自知自己的身份，少夫人大可以放心，只是我那可怜的孩子。这几日四处寻着他的江奶奶，连饭都吃得甚少……，我只剩下思文一个了，故才厚着脸皮求到少夫人的面前。”
素素面带难堪的神色，惴惴不安如同一只受惊却无比勇敢的兔子，浑身的柔弱和坚强让人侧目。
不过，“你放心。江家好歹也有些家底，不会亏着你们母子的，你只回去好好儿养着就成。”
千翡跟完全听不懂一样随口安抚。终于见到素素眼里的柔弱出现了一丝怨恨。
可素素现在并不好说什么，毕竟千翡刚回晋西，江夫人心里看得重些也是正常。
日子还长着呢，她就不信夏千翡能一直装傻！
面带委屈地从千翡这里告退。素素的脸色出了院子就变得很不好看。
她在江夫人面前费尽心思才得了她的信任。却没想到夏千翡和江离然一回到晋西就全白费了！
素素带着思文两人是真的无依无靠，然而江家却是有着极为丰厚的家底。
在别苑里吃喝不愁有什么用？她手里仍旧什么都没有！
素素想着自己盘算的那些，心里发了狠。
江家是她选了许久才选出来的，江公子更是人中龙凤，在京城的一些传闻传回晋西，他的名声早已传开。
若是能攀上这样的人，她还愁什么？思文还愁什么？
只是素素没想到夏千翡竟然如此油盐不进，更是一回来就将她从府里赶出去。
虽然开口让她去别苑的是江公子。但谁不知道江公子不过是顾及夏千翡的面子，毕竟夏千翡千里迢迢去了京城。于情于理江家都会高看一头。
……再等等……，素素在心里跟自己说，再等一等，等到日子长了，这份高看就会慢慢地淡掉。
男人嘛，哪儿有不沾荤腥的？特别是这荤腥还有着名正言顺的借口……
素素的脸上扬起浅笑，慢慢地出了府。
……
“小姐，那个素素也太不要脸了，她就差没明着说让小姐把她再接回来了！还敢拿江夫人做幌子，谁信她啊！”
百灵愤声抱怨，小脸气嘟嘟的，说一看这个素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心术却不正，一脸狐|媚样云云……
千翡好笑地听她愤愤不平地嘟囔着，心里却没什么太大的起伏。
素素这样儿的，正该是许多男子都会喜欢的类型。
娇弱可人，温婉柔情，以依附为主，特别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她能抓住男人的心也是她的本事，像千翡，她就做不到这样算计心思。
“假惺惺地要来给小姐请安，装得一副小姐容不下她一样，非要站在院子门口人让人指指点点，她安的什么心？太可恨了！”
“好了不说她了”，千翡摸了摸百灵的头，“今日既然他们会迟一些回来，让厨房准备些平日里不常做的东西好好儿犒劳一下，别为了别人气坏了身子。”
百灵嘟着嘴，“应该奴婢来安慰小姐来着……”
千翡笑起来，她可用不着人安慰呢。
于是百灵和千翡两人便商量着晚上做些什么吃的才好，外面又跑进来一个小丫头，说是二少爷想见一见千翡。
“请进来吧，我猜着他也该来了。”
千翡让百灵去沏茶，威风凛凛地坐那儿等着许陆进来。
许陆进门就看到千翡气势非凡的样子，心里陡然生出了要不今儿先回去的想法来。
只是千翡没给他这个机会，眼睛往上吊着，“今儿是吹得什么风，二弟怎么想到来我这儿坐坐了？”
“……”
许陆精神又绷紧了一些，“正巧无事，又经过大嫂这里，就想着过来请个安。”
“二弟说笑了，我哪儿能受你的请安？”
千翡话虽这么说，却一动不动地当真受了许陆的礼数。
“听说今日铺子里很是忙碌，夫君更是要晚些回府，二弟倒是清闲，还能满院子的乱转？也是个享福的命。”
“……大嫂……今日是不是看我特别不顺眼？要不我过两日再来给你请安？”
“还是别了，我说了。当不起。”
千翡的语气是真的不好，不过不是因为许陆间接维护素素的原因，是因着她觉得自己的夫君吃亏了。
刚回到晋西许陆这厮就打算做甩手掌柜。夫妻间有间隙怎么了？又不影响做事儿，江离然回来之后就没有歇下来过，千翡心里可心疼了。
许陆也是个精明的，笨拙朴实的伪装反正在千翡这儿也不奏效，他也就不浪费那个表情了。
“大嫂可是对我有所不满？大嫂尽管说，小弟必定知错就改，小弟还有事情要求助于大嫂。大嫂有什么尽管吩咐。”
许陆态度诚恳，千翡也不跟他客气。
“我和你大哥在京城的时候，二弟把江家经营得很好。我以为，二弟这般才华不可浪费了嘛。”
“……”
许陆面露挣扎，深吸了一口气，“小弟为大哥分担是应当的。大嫂放心。明日我便去铺子里。”
这还差不多……
千翡吹了吹指尖儿，“二弟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顾姐姐的事儿？”
“大嫂英明”，提到顾雪莹，许陆的神色便有些无奈，“想必大嫂已经同雪莹说过话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之前明明就是好好儿的啊。”
“……”
江家的男子啊，做起生意来一把好手。赚银子就跟天赋似的，……只能说。老天是公平的。
合着许陆压根儿不知道跟结在哪儿？
那边许陆已经把话说开了，他也不藏着掖着，皱着个眉兀自苦恼着。
“那素素又不是要进我的院子，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
“……”
这就是个傻的啊！
千翡忍住想要骂人的话，耐着性子跟他分析。
“娘要将素素留在身边的时候，顾姐姐是不是反对的？”
“嗯，不过也没什么，娘那会儿心里焦急，能多一个人安慰安慰也不是坏事。”
“哦，所以你就没让顾姐姐反对对吧。”
许陆吸了口气，“因为这无关紧要啊，雪莹又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不过多一个人，也用不了什么，何必让娘不高兴呢。”
千翡点点头，许陆这么想能理解。
“后来素素提到了同我夫君的亲事，娘有意要将她放在我们房里，顾姐姐也是反对的吧？”
“嗯，她是想反对来着，可又不是我们房，操那个心干什么。”
“……”
千翡忽然就想将许陆给赶出去了。
什么玩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吧？那自己干嘛还给他在这儿分析？
眼瞅着千翡的眼神微变，许陆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素素对大嫂和大哥来说根本造不成威胁，何必费那个心思是不是？”
“……”转得还真僵硬。
千翡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慢吞吞地继续问，“那若是今日素素与之定亲的是二弟，娘可怜她，决定让你纳了她为妾，你会如何？”
“不会的。”
切，千翡的嘴角泄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想也不想就说不会，真真是不负责任的人才会做的事。
事情没到自己的身上永远能大言不惭地随口敷衍，顾姐姐会担心也实属正常。
千翡这边还没嘲笑好呢，又听到许陆说。
“素素一开始的目标其实是我，因着大哥和许平都不在晋西，所以她也没将主意打过去。”
“雪莹不知道这些，素素私底下跟我偶遇数次，我就是再迟钝，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然后我就去找了娘说了。”
“……”
千翡愣住了，花了一小会儿才听明白许陆说的话，“你、你说什么了？”
“说让娘限制素素在府里随意走动，毕竟是个姑娘家，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了，娘应是听出了我对了素素的不喜，后来也就不让她再乱走了。”
“……”
所以江夫人还没说什么呢，许陆就已经杜绝了素素的心思？她后来才将主意打到江离然身上的？
大概是怕千翡没听明白，许陆又补充了几句。
“我不会让娘生出那样的念头的，不过我也不想让娘失望，大哥跟我不同，就算娘有往他屋里塞人的念头，他也应对得来，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可怎么雪莹就不高兴了呢？”
这叫皆大欢喜？
千翡的眸子幽深了不少，半眯着盯着许陆一动不动。
许陆倒是省事儿了，素素能那么容易地打探到江离然曾经定过亲的事情，他是不是也推波助澜了？
反正也用不着他拒绝江夫人什么，可着劲儿怂恿就是，只要他们二房平安无事就成。
就这样许陆还敢来求自己给他说情？！
“百灵，送客。”
“哎？大嫂别啊，我这儿还没琢磨出来呢，雪莹都许多天没跟我笑一个了，大嫂不是跟她相交甚好，也帮我出出主意呀。”
千翡勾着嘴角，“这事儿吧，我觉得二弟自个儿也应付得来，左右也不影响，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四个字千翡说得咬牙切齿，许陆总算是砸出味儿来了，可千翡才不管他呢，直接让人将他送出去。
太可气了，江家的男子都太可气了！哦，江离然除外。
许陆就该让他再受一受，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简直让千翡哭笑不得。
……
江离然回来得确实不早，一进院子门，就闻到了菜的香气。
千翡在厅里早等着了，桌上的菜也是掐准了时间热好的。
“说了不用等我的，你早些歇着吧。”
“我愿意等，又没吃东西吧？”
千翡不赞同地帮着江离然更衣，拉着他来到桌前坐下，送上碗筷。
“你这样不行，再忙也要顾着身子，我今儿见过许陆了，他应该会去帮你的。”
说着说着千翡火气又上来了，将许陆的事情说给江离然听，末了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你说可不可气？坑到自家人身上来了。”
江离然面带微笑地听，末了在千翡脸上轻捏了一下。
“许陆是个有分寸的，他会如此，是因为知道真的不会有什么事情，那个素素对我来说不值得一提，说明我对你的心意人尽皆知，你该开心才是呢。”
“……”
千翡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不行不行，江离然又开始无意识地使用美人计了，关键为什么自己明明意识到了，就是抗拒不了啊摔！
笑眯眯地拥着千翡，江离然心里乐滋滋的，他从来不是个性子外放的，连坑人都喜欢坑之于无形，可面对千翡，他总是乐于找一切机会表达自己的心意，并且感觉好极了。
嗯，鉴于这个机会是许陆给创造的，他也就不多加为难了，随便坑一坑就好，这日子过得可真美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魔王
许陆第二天还真乖乖去了铺子里，于是江离然一早就回来了，嘴角带着松快的笑意。
“除了许陆，许平竟然也在，多少年没见着他们两人在我面前这么乖了。”
“许平……，脑子倒是挺好使的。”
千翡闻言有些无语，她那儿才让人去巧音那儿传了话自己要过去瞧瞧，许平就出现在铺子里了。
“他那手好利索了？”
“早好了。”
江离然拿出一只小方盒子来，打开里面是一条圆润莹亮的珠链。
“我瞧着与你很相配，给你戴上试试。”
千翡摸了摸挂在胸口的珠链，江离然在她的背后给她戴上。
回到晋西之后，隔三差五她就能收到江离然送给她的礼物。
可能是不太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可能是价值连城的珠玉首饰。
对江离然来说，东西的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千翡会喜欢，哪怕是街边儿合了眼缘的一只小木偶，他都会买下来送到千翡的跟前儿。
虽然那几只小木偶被全儿瞧上了……
千翡结结实实地感受了一回被人放在手心里宠着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站回到千翡的面前，江离然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笑着点点头，“果然与你很相配，许平后来问我要来着，我没给，让他自己找去。”
“……”
千翡是越来越爱看江离然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了，不同于他的沉稳淡定、精明能干。而是略带了些幼稚的气息。
这要放在从前，谁敢说江离然会有幼稚的一面，千翡非觉得那人脑子有病了不可。
“全儿呢？今日可又闹腾了？我听奶娘说已经会往外蹦字了？”
“你明儿不是在家里吗。我让他说给你看，可有意思了。”
千翡同江离然说了一会儿全儿，两人在灯下就这么闲聊，谁也不觉得无聊。
似乎就这么单调地坐着，看着对方说说话，都能让人心里觉得踏实。
千翡觉得她要的日子便是这样，安安稳稳又平平淡淡……
只后来江离然的眼神就变了。谦谦公子化身为狼，还是只会勾人的狼！
千翡的定力溃败的时候觉得，得幸亏江离然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不然指不定真能弄出一“后宫”来，他绝对是有这天赋的！
……
江离然休息在府里，两人便起晚了……
用了饭之后，江离然和千翡一道去给江夫人请安。
这安请得好好的。才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外面有小丫头进来说，素素姑娘带着思文来给江夫人磕头来了。
站在千翡身边的百灵当下就是一个隐秘的白眼儿。
蒙谁呢？那素素前两天不是才来的？至于么至于么！真拿江府当自己家了来这么勤！
江夫人倒是没什么反应，许是素素之前就是整天儿跟在她身边的，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江离然倒是也没什么反应。
千翡以为他会离开，可是没有，然而千翡并没有半点不安，若是严格说起来，还是有些许的。她担心江离然是不是打算为上一世的自己报仇……
素素进来的步子有些急促，只是在见到屋子里坐着的人影时。又放慢了步伐。
今儿素素穿得仍旧是素色的衣裙，嫩生生的俏丽。
若不是她身边牵着一个小孩子，谁会将她和嫁了人的妇人们相提并论？
“素素给江夫人请安。”
素素带着思文给江夫人磕了头，转身又去给江离然行礼。
盈盈下拜，淡淡的眼波缓缓流转，下巴微收，长长的脖子雪白如玉。
面前的风景连千翡见了都想赞叹一声。
前世自己心如死灰光顾着与宋文轩对峙了，倒是没发现素素生得确实好看，赏心悦目。
“素素见过江公子，见过江少夫人。”
听听，这声音跟巧音都有得一比了，让人心里酥酥痒痒的，好不舒畅。
江离然虽然没离开，却也没反应。
素素蹲在那儿好一会儿也没听他说句“免礼”，千翡只得出声让人起来。
那个叫思文的孩子已经跑到了江夫人的身边，仰着头说着什么。
“素素在晋西的时候，就时常听见江公子的一些传言，心中敬仰不已，那日在府前匆匆一瞥，今日总算有机会能同江公子说上话了，真是素素的荣幸。”
“……”
千翡都觉得尴尬……
江离然一声不吭的，这应该算不上“说上话”吧？
许是素素这里的气氛确实不太对劲，连江夫人都抬起了头。
不过江夫人还未开口，江离然却忽然出声了。
“素素姑娘也是个不容易的，年纪轻轻便只能同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不知道，这孩子的生父是谁？我可认识？”
素素明显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多谢江公子关心，只是那些都已经是我不愿想起的往事，素素只求能将思文平平安安地养大，便此生无憾了。”
一抹苦笑恰到好处地出现在素素的嘴角，让她清纯可人的脸更加惹人心疼。
“素素姑娘这是不愿说？不过也是，你与我们江家非亲非故，这种事情当然不好跟我们这些外人说道。”
“……”
素素眼角微跳，立刻解释道，“并非如此，我的夫君只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可怜人，我只是不想……，不想在思文面前提这些……”
“然儿……”
江夫人立刻觉得素素太不容易了，曾经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只敢在深夜时分。一个人静静地怀念着过去。
谁知江离然只是笑了笑，“没有名气？只怕是素素姑娘太谦虚了，宋文轩在晋西。还是有些名气的。”
“……”
千翡的眼睛瞬间睁大，搞了半天，这一世素素还是跟宋文轩搞……搞上了？还生了个孩子？他娶了谢家的姑娘，怎么还招惹上了素素？
吃惊的不仅仅是千翡，还有立刻白了脸的素素，和同样睁大了眼睛的江夫人。
宋文轩？竟然是宋文轩？
素素口中的那个夫君是宋文轩？可那怎么会是她的夫君？宋文轩分明是娶了谢家的姑娘的，并且谢姝澄当年可没有让宋文轩纳过妾。那素素，和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
“素素，这可是……真的？”
素素赶紧在江夫人面前跪了下来。苍白的嘴唇张了张，神色微乱。
“夫人，素素……素素只是难以启齿，并不是存心隐瞒夫人……”
“你说你是碍于家人才无奈出嫁的。可是宋家……。并未名正言顺地纳过妾，你这无奈又从何而来？”
“……”
素素的鬓角冒出了些汗来，却毫不迟疑地“砰砰砰”磕头，声音实沉得让人心惊。
“夫人明鉴，素素本不想再回忆起那些往事，然而如今却不能不说了，思文的爹确实是宋文轩，可素素却并非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素素并没有欺骗夫人，我爹娘为宋家做事。宋文轩看上了我，爹娘根本没有任何法子推脱。”
“宋文轩虽然看着是个正人君子，背地里却使手段威胁我爹娘，那是生我养我的爹娘，素素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我而愁白了头？于是我才甘愿无名无分地……”
素素像是哀恸至极，说不出话来一样，缓了好半天才吸了一口气，“我不愿让夫人知晓这些事，唯恐夫人厌弃了我，我身份卑贱，能得夫人的怜惜乃是佛祖垂怜，素素珍之惜之，故才不敢说出真相……”
跪伏在地上的素素泪流满面，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好似寒风中饱受摧|残的一株小草儿，柔弱无力……
江夫人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刚想说话，却听见江离然平静地声音。
“所以你是宋文轩的外室？宋家被抄家流放的时候，你是如何逃过去的？”
江夫人的嘴又合上，她倒是忘了这事儿了，宋家可是有罪名在身，当初晋西闹得人心惶惶，宋文轩如果有外室，官府怎么会一点儿没查到？
素素的背僵硬了一下才抬起头来，面上泪光点点，“素素那会儿正巧带着思文去了城外的庄子，思文、思文体弱，将养了许久，谁知道回来之后就物是人非了……”
“哦？我倒是听说宋家所有的家产都被抄没了，你却还能在庄子里待着？是哪个庄子居然能逃过一劫？”
“……”
“娘……”
思文细细的声音惊叫起来，从江夫人的身边扑到素素的身旁，娘怎么不动了？娘怎么倒下去了？
“来人，去请大夫来，将素素姑娘安置在偏院里。”
江离然的声音仍旧平静，等屋子里安静了之后，才若无其事地在千翡身边喝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出现过。
离开江夫人的院子时，千翡看到江夫人的精神有些恍惚，怕是还没从素素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这么一来，娘该是歇了一歇心思了。”
“嗯？”
江离然伸手将千翡的手握在手里，“娘可怜素素，却没有将她收为义女，而是想将她放在我院子里，这全是因着那个莫须有的娃娃亲。”
“娘虽然没明说，但那亲事是我爹给我定下的，娘便会放在心上，虽然我不同意的话，娘也不会硬塞，但她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你……没生气吧？”
千翡摇了摇头，没做声。
“可是前提是，素素是个合她心意的姑娘，做了别人的外室，还有个无名无分的孩子，关键宋家的罪名也是事实。”
“我去了京城一趟，娘怕是再也不敢让我陷入任何危险之中了，所以素素的身份挑明之后，娘就会歇了那份心思，她不会用我的安危来打赌。”
“……”
要说一点儿不介意，那是骗人。
虽然千翡能够理解江夫人，但不代表她赞同江夫人的做法。
之前千翡还想着怎么能不伤害江夫人的情绪又干净地断绝她的想法，没想到江离然就这么轻易的达成了。
“你是如何知道素素的事情的？回到晋西之后，你不是一直都在忙吗？”
江离然翘起嘴角，“这种事情，还用不着我去费神？”
“嗯？”
“许陆在我回到晋西之后，就将他打听到的事情详详细细地送到我的书房了。”
“许陆？”
千翡想起许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莫非错怪他了？
“他一早就已经摸清楚了，可他不想让娘知道，你知道娘对许陆许平有多重要？比你想象中更加得重要，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才会明白娘对他们的好有多么难得。”
“江家的家产，许陆和许平是不会争什么的，不是他们大度，是他们不愿让娘伤心，他们甚至说过，只要娘在一日，他们就绝不分家，他们什么都不要。”
江离然的笑容温和，“可是娘也绝不会亏待了他们，都是一手养大的孩子……”
“所以许陆把这事儿扔到了我这里，他调查好了一切，就等着我跟娘提一提了。”
千翡听得如梦似幻，许陆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他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还要借江离然之手捅破，是闲大发了吧？
“所以他这不算事不关己？”
“许陆若是事不关己了，等我们回来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
原来江家的大魔王在这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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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晕倒之后的后续千翡没去关心，百灵却尽忠职守地给她进行了特别细致的描述。
“她这一晕可真够有利索的，都要翻白眼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欺负了她呢。”
“大夫瞧过了，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我看呐，她八成是装的。”
“醒过来以后就一直在哭，问什么都不说，就搂着她儿子一直哭，夫人也是没辙了，只好将她送了回去。”
“都好几天儿没出现了，许是没脸再来了，这样最好了。”
千翡掏了掏耳朵，“我说百灵啊，你这些消息都哪儿来的？又跟你夜风大哥打听的？”
“哪儿能呢”，百灵给千翡捏了捏肩，“百灵这不是担心小姐嘛，小姐放心，那个素素别想在江家占到便宜！”
“行了行了，咱们也该出门了，也不知道巧音她们住的可习惯，也该是带她来见一见娘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闹腾
巧音和菱姬被安置在晋西城外的一处别苑里，这当初是江离然要求的。
千翡虽然觉着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江离然这么说了，她也就照做。
找了一处风景宜人地势又好的别苑将两人安置在其中，又顺口请贾清知再留个一两日，菱姬的“水土不服”略微有些严重。
不知道贾清知这会儿还在不在了。
知道千翡要来，巧音和菱姬一早便等着了。
“少夫人快请坐，有劳少夫人惦记了，还特意来这么一趟。”
菱姬见到千翡特别殷勤，跟看到亲人了一样。
千翡有些诧异，瞧着菱姬精神这么好，这是同贾清知情投意合了？
“你们在这儿可住得惯？这里不比京城的繁华，缺什么尽可以跟我说，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我也不会苛待你们。”
“少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我们一应都好，每日的分例比在京城里只多不少，少夫人还让人给我们送了好些穿用和首饰，我们只有感谢。”
“那就好。”
千翡又问了一些寻常的事情，话题就开始偏了。
“这别苑，平日里可还有什么人会来瞧瞧？”
话音刚落，巧音的脸上便飞起红晕来，千翡立刻心下了然，许平这厮来的次数该是不少的。
“少夫人有所不知，江家三少爷几乎隔日就要来一次，且只在前厅同巧音妹妹见上一面便走。也不多做停留，真真是稀奇呢。”
菱姬语带笑意地回答千翡的话，言语间净是揶揄。说的巧音的头都要垂到胸口了。
千翡笑了笑，却也没接着逗就巧音，“其实我今日来便是为了这事儿，明日巧音便来一趟江府，娘想见见你。”
“少夫人……”
巧音倏地抬头，脸上的红晕迅速褪掉，满脸的紧张。
“我……我还没……”
“用不着你准备什么。娘是个极好相处的，许平对你也是真情切意，只是见见而已。你不用担心。”
“可是……”
巧音明显是吓到了，千翡也不再说什么，让她自个儿消化消化。
头转向菱姬，“你的‘水土不服’可是好透了？刚到晋西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没见过这么严重的症状。现在呢？”
“回少夫人，现在是不好，也得好了。”
说起这个，菱姬比巧音要更放得开一些。
她叹了口气，“贾大夫就是医术高超，我的症状瞧着再可怕，他也只相信自己的医术，开了些宁神静气的方子便放心地离开了。”
“……”
这还真有贾清知的风范。
这么说。菱姬这阵子都没有见过贾清知了？
说起来贾清知也不是江府的人，自己也不好做什么。只是千翡没想到，贾清知清心寡欲成这般模样，面对菱姬的一片痴情也丝毫不为所动。
“如此，我也不好……”
“少夫人放心，菱姬知道分寸的，少夫人对菱姬的心思没有责罚惩处菱姬已是感激不尽，菱姬不会不懂事地再要求什么，缘自天定，菱姬对此深信不疑。”
“那么你往后呢？晋西也是有不少值得托付的男子……”
菱姬一改先前活泼的样子，严肃地在千翡的面前跪下。
“少夫人曾经说过，江府便是养着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的，不知少夫人这话可还算数？”
千翡眉角微挑，点了点头，“自然是算数的。”
“菱姬厚颜，恳求能够留在这里，在这个别苑中足矣，贾大夫不肯接受菱姬的心意，是菱姬福薄，可只要他一日不曾娶妻，菱姬便等着，还望少夫人成全。”
“……”
千翡心中诧异，菱姬可不是这么死脑筋的人啊。
当初她不也是意图跟随江离然，后来很快又心仪贾清知了？这会儿她怎么又如此执着了？
似是看出了千翡的疑惑，菱姬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菱姬当初为了接近江公子绞尽脑汁，是因着当时江公子可能是我的唯一依仗，可少夫人给了我另外的选择，菱姬感激不尽。”
“贾大夫，则是菱姬在求生存之外初次动心，既然是菱姬自己选择的，我便不会轻易变心。”
千翡粉唇微抿，“你若当真如此希望，我也不好拦着你，只是你需明白，贾清知的性子你也见过了，不是轻易动心之人，兴许等你后悔了，年岁蹉跎了，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菱姬明白，若是真的是那样，菱姬只会遗憾，却不会后悔。”
“……”
能有菱姬这样觉悟和勇气的女子，也是少之又少。
别苑中虽衣食无忧，却也寡淡无味，长久下去，必然会将人的灵气给磨尽，她选了这条路，在千翡看来极不明智，却又极其佩服……
……
第二日，巧音一早便来了江府。
千翡亲自带着她去了江夫人那里请安。
“你便是巧音姑娘吧？长得可真俊。”
巧音的模样乖巧，性子更是软和，江夫人一见便喜欢，招到跟前细细地看了，眼里全是笑意。
“我听平儿说了，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却没想到与平儿有如此缘分，也算是天意。”
“娘，在京城的时候我便替巧音和三弟合过了八字，师父说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因此才会有之前的波折。”
“是了是了，苦尽甘来，如此才会更加投缘。”
江夫人本就是个不怎么挑剔的，巧音是许平选中的，她自然只有越看越喜欢。
京城的事情。千翡不知道许平跟娘说了多少，是怎么说的，不过看样子已经是让娘安心了。如此便好。
至于巧音的娘家……
江夫人拍着巧音的手，“你也是个不容易的，也罢，左右咱们家也不会亏了你的，你就安心嫁过来吧。”
千翡决定不去追问了，万一露了馅儿可就不好了。
如此一来，巧音和许平的事算是定下了。巧音只需要安心待嫁即可，剩下的事情自有江家来安排。
……
许平的事情解决得太轻易，千翡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不过很快又来了另一件事。
顾雪莹和许陆的关系越加严峻，这在千翡看来没有任何难度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大嫂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雪莹……雪莹似乎都有了和离的念头。这可怎么是好？”
许陆急得团团转。让他面对一百个生意人他没问题，可面对顾雪莹，他真的无从下手。
“大嫂你看我这段日子都很自觉地帮着大哥处理生意，你就行行好，帮着我劝一劝吧……”
千翡觉得许陆是不是傻的？
他把之前跟自己和江离然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给顾雪莹听不就结了？
两人之间的误会本来就是误会，这有什么难的？
不过许陆知道了顾雪莹想要和离的心思了？
千翡抱着儿子去了顾雪莹那里。
有时候在娘那里也偶尔能碰见，可这么仔细一瞧，顾雪莹比从前似乎消瘦了许多。脸都尖了。
“顾姐姐这是何苦来的？有什么事儿怎么还是喜欢憋在心里？好端端地将身子都弄坏了。”
顾雪莹虽然情绪不高，可见到了全儿肉嘟嘟的可爱模样仍旧是笑着逗弄了一会儿。
“你来可是劝我的？我说了没用的。你自己的日子过过好就成了，……，哎呀，这个不能咬。”
顾雪莹将全儿要往嘴里塞的拳头抓住，不让他把握住的玉佩往嘴里塞。
千翡笑着看她和全儿玩儿，从壶里倒出一杯茶来，喝了一口，又是白水……？
记得顾雪莹曾经非上好的茶水不喝的，一副文人雅士的风范，怎么现在都只喝白水了？她不是从来也不喜欢白水的吗？
抬起头，千翡的眼睛在顾雪莹的脸上转了转，又落在了她的小腹处。
“顾姐姐这么喜欢孩子，不如，自己赶紧也生一个？”
一句玩笑话，千翡却发现顾雪莹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真的是够了……
挥手让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千翡白眼都懒得翻。
“顾姐姐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呢？怀了身孕你还想着要和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顾雪莹抿着嘴，拒绝回答千翡的问题。
“你也别瞒我，好歹我也是生过全儿的，虽然我也没什么证据，但我没说错吧？姐姐这是怀了身子了吧？”
“……是又如何？”
“你还想如何？”
千翡真是弄不懂了，“这种时候正该是你好好儿静养的时候，你还在跟许陆闹什么脾气呢？”
“呵呵，就因为一个孩子？所以我往后都必须要忍气吞声了？”
“……什么忍气吞声，许陆什么也没做吧？得得得，你也不用再说一遍，你怕得不就是以后娘会往你院子里塞人许陆不会反对嘛，那你这担忧跟许陆说过没有？”
“……”
“没说吧？所以你们才会弄成这样。”
千翡叹了口气，顾雪莹和许陆瞧着都不蠢啊，要不要这么纯情？
“你以为许陆什么都没做吗？你以为素素一开始惦记的就是江离然？那会儿江离然还不一定能不能回来呢，素素是脑子有问题了才会惦记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她的胃口可不小，不是只为了有个地方能够收留她，顾姐姐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如此排斥素素，她想要的是江家，是凭借她的美色能够拴住江家的人，从而一点一点地蚕食掉。”
“顾姐姐也不想想，当时江家能看见她的美色的只有许陆一个，可最后她为什么又将眼光转到了江离然的身上？”
顾雪莹的眼里闪了闪，不再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所以说，顾姐姐这吃一堑都不长一智，真是太令人忧心了，若是许陆当真听之任之，这会儿素素该是跟姐姐你姐妹相称了，哪儿还能让你安安稳稳地在这里闹脾气？”
千翡真是无语，这点顾雪莹怎么就没去想呢？当局者迷，她这也太迷了吧？！
似是听进去了千翡的话，顾雪莹有好一会儿都没做声。
等了一阵子，她才问道，“这些……，都是你猜的，还是……”
“许陆自己说的！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去猜你们两人想什么？一个个都憋在心里不说，当别人都会读心术是不是？”
“可是……，他为何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些？”
“那你呢？你可有跟许陆说起你的担忧？”
“……我怎么好开口？女子最忌善妒，我怎么能说得出口？”
“有病吧你们就，知道最忌善妒还想着和离，我也是不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千翡无比头疼，顾雪莹和许陆真是绝配啊绝配，看着精明得不行，实则她连说都懒得说他们。
“总之一句话，我今日来是许陆去求我过来的，你怎么说吧？”
“我……，我能怎么说？”
“那你还要问我啊？行，我这就去跟许陆说去，说你和离之心已决，让他速速死了这条心，也别拦着了，反正也拦不住。”
千翡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往外面走。
顾雪莹赶紧也起身将她拽住，“你别闹。”
“我怎么是闹呢！我这不是顺着你的心意吗，你放心，我跟你什么关系啊，定会帮你完成心愿的，……你放手啊。”
“反正我说不过你，这事我再想想，再想想。”
“想什么啊想，就这么定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恩断义绝，多好的日子。”
“……嘶……哎呀，我肚子有点疼，完了完了，是不是动到胎气了？”
“……”
“不行不行，得赶紧请大夫来瞧一瞧，对了，也得让许陆知道才行，哎呀，真有点疼。”
“……装得还能再假一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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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陆跟顾雪莹的关系就这么重修旧好了，并且更加如胶似漆，千翡都没眼看。
得知顾雪莹怀了孩子，许陆惊呆在了当场，千翡都怕他晕过去。
“晕吧晕吧，左右府里也正好有大夫，不怕的。”
江离然特别淡定，坐在树下品茶，仙风道骨的模样，千翡特别爱看。
“不过他们两也是不容易，好端端的被一个素素搅合成这样，对了，素素这阵子倒是老实了许多，已经许多日没来府里了。”
“那不是正好？省得见了心烦。”
千翡往江离然身边儿一坐，“素素那个孩子的父亲真的是宋文轩？”
“嗯，许陆查得很详细，怎么？同情了？”
“哪儿能呢，杀我之仇呢，不过……，她如果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只当她不存在，其实也还好，毕竟，那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千翡知道自己又心软了，可自从有了全儿，她就尤其见不得小孩子受罪。
素素的心思是不好，可这在国朝也是稀松平常，若不是男子易被诱|惑，且不会受到苛责，又哪儿来这么多心术不正的女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未央（完结）
江离然伸出手指在千翡的额上轻点了一下，“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听奶娘说全儿这孩子整日磨着你，其余的琐事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至于这个素素……”
江离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来，“她不会就此放弃的，所以落得什么下场，也都是她咎由自取。”
“……”
听口气江离然对素素的意见比自己还大呢，不过千翡也不再说什么了，毕竟素素的打算是要挤走她的，她还没圣母到那般地步。
又过了几日，千翡正教着全儿叫人，小家伙学得不像也就罢了，发现自己说的不对的时候娘会纠正他，于是就可着错的说，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给逗得笑得前仰后合。
“小坏蛋，不好好儿学尽想着玩儿了。”
千翡轻轻捏了全儿的脸蛋一把，把他捏得一愣，伸手也在自己的脸上捏着玩，一边捏一边乐，乐的口水都掉了出来。
千翡赶紧用帕子擦掉，满脸黑线得看着儿子，整天傻乐，哪就这么有意思了？
“小姐，素素又进府了，我刚刚儿顺路上瞧见的，不像之前那样大张旗鼓，静悄悄的，穿一身素白的布衣，我瞧着，这是打算博取同情呢。”
千翡将全儿的手从他的脸上拿下来，“别捏了，都捏红了，我都没你这么大的劲儿。”
全儿于是咧着小嘴“呵呵”地又笑出一嘴的口水来。
“小姐可要奴婢让人去盯着？”
“用不着，这个素素。聪明着呢，知道娘的弱点是心软，便盯着这一点使劲儿”。
千翡一边给全儿擦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可是这人呢，太聪明了也不好，特别是自作聪明，别去管了就放着吧，我们只看着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素素今日进府还真让千翡吃了一惊。
江夫人让人请千翡过去的时候，素素就一身素衣地站在江夫人的身侧，低头含胸。扶风弱柳一般的娇弱。
“让你过来也没什么，素素来我跟前儿跟我请罪了，可是她又何罪之有？女子活在这世上本就有千般不易。我又如何能苛责她什么？”
“这孩子是个苦命的，我本想着是不是能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可她倒是懂事，不求别的。希望能将我认作义母。”
“我寻思着这事儿应当与你商量商量。千翡，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这个素素果然能屈能伸得很……
千翡微微抬头，又看了素素一眼，脸上浮出浅浅的笑容来。
“儿媳觉得娘的意思是最要紧的，其次，便是夫君了。”
“你是说……，然儿会不同意？”
“娘误会了，夫君对娘如此孝顺。娘的意思他定然是不会拒绝的，只是……”
千翡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娘虽然人在晋西，怕是也打听过京城里的事情吧？太子与宁王殿下的争斗中，晋西的事情很是关键，太子殿下登基了之后，也不曾松懈过对晋西的调查。”
“夫君这阵子在外应酬，就见了不少朝廷的人，素素姑娘虽然不易，但到底和宋家脱不了关系，儿媳虽然也同情她，可……可儿媳更担心夫君会因此受到牵连……”
千翡抬起头，眼中沁出点点泪光，“娘也别怪我的心不慈，实在是……实在是娘不曾亲眼见到夫君从牢里出来的样子，形容枯槁不成人形，媳妇真的不敢再承受一次了……”
“牢里？什么牢里？然儿入狱了？为什么你没有说给我知道？”
“夫君不让的，他怕您担心，怕您的身子承受不住。”
江夫人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忙让千翡细细地说清楚。
江离然后来入狱的事，千翡没有写信回来。
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就已经乱了方寸，想着要同太子鱼死网破了，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担心江夫人的身子经受不了这个打击。
虽然事情过去了，千翡仍旧挑了一些江夫人能受得住的说个大概，可尽管她说得并不详尽，江夫人也能猜到那会儿有多危急。
“然儿那会儿……，是不是差点就……”
千翡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回想起来又何尝不是胆战心惊？
一瞬间，江夫人坐在椅子上的身影瘫了下来，她以为事情总是很顺利的，等千翡传了信回来的时候，然儿已经平安无事了。
谁曾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惊险存在？
然儿在那狱中该是受了多少的苦啊……
江夫人双眼紧闭，面色满是痛苦。
站在一旁的素素也是同样不是很好看的脸色。
她今天不施粉黛，布衣裹身，跪在江夫人面前说了多少好话，才唬得江夫人动了收她为义女的心思？
既然没办法掌控江家的人，她便干干脆脆地退而求其次。
只要做了江家的女儿，即便是义女，外人也不敢低看了去。
她执着于江家，正是因为如今江家在晋西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及了，她素素从来不屑将就，要就要最好的。
可没想到她费了老半天功夫，却被夏千翡几句话又给搅浑了！
“娘，我是不敢再冒险了，不过娘既然心疼素素姑娘，也不在乎一个名头，素素姑娘的身份虽然没什么人知晓，但总归还是有些人的，想必素素姑娘也不会因为一个名分，就记恨了娘的，是不是？”
“……是，素素心中只有感激……”
千翡听出了素素话里的不甘心，可那又怎么样？
还真让她进江家门啊？凭什么啊？
自己没去找她麻烦就不错的了，还蹬鼻子上脸了。会装可怜又怎么样？可怜也只能博取人一时的同情，真要有利害关系冲突了，谁会因为同情而让自己重要的东西受到威胁？
“千翡说的也是。左右不过一个名分，也没什么要紧的，素素啊，你就在别苑里安心住着，等到思文再大些，开了蒙，有出息了。你的日子便会好过起来的。”
素素的眼瞳一缩，她想要的哪儿是这个？这是要她安安分分地为宋文轩守寡了？等着思文有出息了？思文再有出息，他也没有家产可继承。无名无分的，到时候谁会瞧得起他？！
然而素素也只能低声地应下，抬眼的瞬间，素素愤恨的眼风扫到夏千翡的身上。却是愣了一下。
夏千翡的眼光也正好在看她。虽然只是平静地一瞥，素素却从里面读出了盈盈的笑意来。
她并不想让自己成为江家的人，她现在很得意……
素素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怒气，可没关系，这个江家她已经摸清楚了，谁说的话最算数？是江夫人。
江家的小辈对江夫人都孝顺得紧，没关系，她有的是机会！
……
从江府离开后的素素。并没有等到那个机会。
没过多久，素素和思文住的别苑里传来了消息。素素染上了病症。
说是已经让晋西有名的大夫瞧过了，这病啊，是会传染的，身边的人都需要隔离起来。
江离然做主让院子里其他还没出现病症的人，带着思文一起去了城外偏远的一处庄子里先养着，等到确定没事儿了再回来。
江离然的意思，江夫人自然不会反对，且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
至于素素……，江夫人没少往别苑里送药材和补品，可惜，素素仍旧没能熬得过去……
江夫人伤心了一阵，千翡便每日带着全儿去她跟前安慰。
全儿正是学说话的时候，甜甜的小嘴嫩生生地说着听不大懂的字眼儿，逗得江夫人心情好了不少。
再后来……，全儿同江夫人的感情甚好，她也就慢慢地不再惦记养在庄子里的思文。
只让千翡别疏忽了即可。
“娘放心，疏忽不了，我有让人常去看看呢，那个庄子夫君说您是住过的，民风淳朴，里面的下人也皆是忠心宽厚之人，思文在那里，养得许是比这里要好些。”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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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一直觉得素素的病症来得太蹊跷，觉得会不会是江离然……
“娘子这就冤枉我了，我可是为了避嫌，连贾清知都没请，请的是晋西广禾堂的老大夫呢，他们可是仁心仁术的老大夫，什么病状在他们手里一瞧就能瞧出端倪的。”
也是，千翡只能归结是素素的心思太多了，才会有着一劫。
江离然委委屈屈地说千翡不信任他，伤了他那颗柔弱的心，千翡一边黑线一边好生安抚了一阵，还将自个儿都搭进去了……
摸摸千翡熟睡的容颜，江离然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去给广禾堂的陈大夫带个话，他说的那件事儿，我自会相助。”
“是。”
……
江府的日子慢慢趋于平静，四处弥漫着宜人的春色。
千翡一拍手，干脆地将百灵和夜风的事儿也给定下来了，趁着给巧音置办亲事的当口，也替百灵置办了一份。
“小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只是个下人，小姐却给奴婢置办了这么些，这可是折煞奴婢了！”
“废什么话？你小姐给的你就受着，有什么使不得的？”
千翡一点儿没觉得不合适，她有种嫁女儿的兴奋。
这辈子，兴许她和江离然就只有全儿一个儿子了，只能往回娶媳妇，正好趁机也过一过做岳母的瘾。
百灵被千翡勒令什么都不用做，在自己的屋子里待嫁就行。
院子里伺候的小丫头们哪一个瞧见百灵的时候，眼里不透着羡慕？
不过也是个跟她们一般身份的，可是瞧瞧，这阵势简直就是在嫁小姐家的闺女啊！
特别是刚刚提上来的两个大丫头，心里更是百转千回，是不是她们也用心伺候了，往后也能得到这样一门风光的亲事？
往后的日子里，江家特别是大房的院子里，各个丫头都如花似玉赏心悦目，然而却没一个刻意讨好少爷，她们的眼光可长着呢，讨好少夫人才是正经……
热热闹闹地将百灵嫁出去，江府里的喜事就只剩下一桩了。
随着日子的不断接近，许平那么个精|怪聪敏的人，竟然有些慌张起来。
他虽然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迷茫过一阵，可这会儿不迷茫了，竟然还去找了江离然打听他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好。
作为过来人，江离然一本正经地跟他在书房里谈了许久，又顺势将江家的一部分生意塞到他的手里。
“这些是你应得的，虽然咱们不分家，可你媳妇过门之后，你也需要有些自己的生意，许陆那里我也已经交代过了，恭喜三弟，你逍遥自在的混日子已经混到头了……”
“……那大哥你也不需要将这一块儿交给我啊，这是最为麻烦的……”
“经营得好了也是最赚钱的，交给你正好。”
“大哥就不怕我越过了你去？”
“求之不得。”
“……”
许平是哭丧着脸走出书房的，千翡猜不到他们都说了什么，却仍旧同情了许平一下。
“你欺负许平了？”
江离然一脸正直，“怎么会？我拉拢他都来不及，不过我将江家生意里最麻烦的一部分交给他了，往后就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
“真的？”
“嗯，咱们往后有的是时间泛舟踏青、游湖听曲，你想去哪儿我都能陪着你。”
“那生意你不管了，我记得你可是个生意狂来着？”
“那会儿，我只能用生意来掩饰我躁|动而不得的心，现在哪儿还需要？”
“……贫嘴。”
“就只跟你一个人贫……”
……
谁说过，陪伴，是最长情的表白。
沉浮红尘一世，洗尽铅华，留在心中的，才是最为想要的东西。
上一世江离然油尽灯枯的时候，他也不记得自己熬过了多少年华，只看着朦胧的光芒，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然而上天待他不薄，再睁开眼，又是一世繁华。
容家的后院中，那几株柳树下，陌生却熟悉的身影翩然起舞，抬起手掌笑颜如花。
她或是以为自己是她的那个小丫头，听见了声响转过头来，“你可算来了，我都快等白了头了。”
那一瞬间，江离然几乎想落泪，可他不敢，怕惊碎了面前只会在梦里出现的画面。
如果这是上天又给他的一次机会，江离然想，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换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方才在下偶然路过，以为见着了落入凡尘的仙子……”
……
感谢上苍，让他能够重来一次，感谢千翡，能够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粉黛佳人，长情未央……(未完待续。)
PS：结文了，心里咯噔一下
写文的后半段时间里，因为一些事情影响了状态，可是我每次去看书评区，就跟注射了强心针一样，特别有效。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伙伴们，谢谢你们陪我走过这段时间
后面还有几篇番外和结文感想
跟所有支持我的亲们表个白，爱你们么么哒~
番外一 前世今生
“少爷，宋夫人还在外面候着呢，您看……”
江离然放松到的一半的腰背忽然一愣，皱着眉扭过头去，“人还没走？”
“没呢，一直等到这会儿，也没见她催什么，就安安静静地在外面等，小的瞧着，宋夫人的身子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自己这个随从从来也是不多话的，今天倒是例外，居然替这个宋夫人说了两句？
方才从沈老板的手里狠捞了一笔，江离然这会儿的心情还算好，也罢，左右也没什么事了，见就见吧……
江离然那会儿还不知道，他要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后宅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不外乎那么几种面孔。
宋家近来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可谁家不是呢？这宋夫人倒是有趣，不在家里笼络自己的相公，跑他这里来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宋家公子多情的美名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呢。
见到夏千翡的第一印象，就令江离然皱起了眉头。
这宋夫人的身子是不是也太弱了？就等了两个时辰便摇摇欲坠的模样，这种样子就该待在后宅之中别出来了啊！
江离然后悔了，他倒不是怕什么，他只是觉得如果夏千翡真的在自己这儿晕过去了，挺麻烦的。
不过江离然却是多虑了，千翡瞧着脸色苍白晃晃悠悠的，居然一直撑着身子。
“小女子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主意了，这才厚着脸皮求到江公子这里。还请江公子肯大发慈悲指点一二。”
“……”嗯？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江离然有些心不在焉，这宋夫人娇滴滴的俏模样，找他是为了来跟自己学做生意？
他没听错吧？一个女子要做生意？莫非这是个新奇的为了接近自己的幌子？
“宋夫人……是与在下说笑呢？”
“若是说笑。小女子何苦等这几个时辰，就为了逗江公子一笑？”
“……”
江离然看出来了，面前的这个女子气势丝毫不退让，与其说咄咄逼人，不如说是……走投无路退无可退了……
“我娘家本就是以经商为生，只是现在……”，宋夫人面上闪过一丝痛楚。“我已是没了别的法子，若是不能有些用处，兴许连宋家。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小女子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小女子是诚心诚意来向江公子求教，还请江公子肯施以援手。”
千翡诚恳卑微的态度并没有打动江离然，他只觉得稀奇。女子经商。且不论经得好不好，光是这件事情，都足够让人议论纷纷。
更别说那些可预见的重重阻隔，哪家正经的姑娘家会出来抛头露面地谈生意？这不是让人耻笑吗？
“宋夫人可想清楚了？就算我给你些提点，你也不一定能用得上，你在宋家的立足之地，兴许会消失得更加迅速。”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罢……”
江离然想。他当时会出人意料地应下夏千翡的要求，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千翡脸上的情绪缥缈虚幻，明明语气淡然，却让江离然从中听出了惊心动魄来……
……
江离然果然没有预料错，夏千翡还不曾做什么什么，她想要经商的事情就在宋家闹出了风波。
宋家大伤元气，宋文轩变成了宋家唯一的期盼。
宋文轩在晋西很是有些名气，且会试中也杏榜提名，虽然宋家大不如前了，可只要蛰伏一阵子，总还是有可能翻身的，现在宋家缺的，便是银子。
只是宋家到底是书香门第，宋文轩的正妻要经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江离然在茶馆里喝着香茶，耳边听着侍从的回报，觉得夏千翡该是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整个晋西可都知道了宋家的震怒，她就不怕宋家将她以败坏门风的罪名休出去？
“少爷，宋夫人来了。”
“……”
江离然有一瞬间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有趣，果然是有趣……
“在下以为宋夫人今儿不会出现的，却是我想错了。”
千翡面不改色地坐下，“江公子说笑了，能让江公子应下，小女子就是爬也要爬过来的。”
“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宋夫人此举为得不正是在宋家的地位吗？为何宁可忤逆宋家的不满也要为之？”
千翡平静的脸上忽然笑了一下，却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他们震怒哪里是因为我？那不过是为了宋家的脸面罢了，可江公子且看着吧，若是我赚到了银子，很多很多银子，你猜他们会不会用？”
“……”
没什么可猜的，宋家如今最缺的就是银子。
从那时开始，江离然正式开始指点千翡，他想看看这个女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能为了单调的日子添些乐趣，何乐而不为？
……
只是慢慢的，江离然觉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他明明是习惯笑里藏刀的绵软性子，面对夏千翡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挖苦逗弄；他明明对待女子总能耐着性子敷衍，却总会对千翡不假以辞色。
因为他发现那样可以见到夏千翡有别于平常的模样神色。
原来她也不是天生就一副淡然无趣的样子，原来她笑起来或是偷偷私下埋怨自己的时候，是那样的生动灵慧。
女子经商谈何容易？一开始四处碰壁，江离然一度认为千翡怎么可能能坚持得下去？就算她一开始确实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好了，接踵而来的困难也该使一个意志坚定的女子打退堂鼓才是。
可千翡却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多少次江离然看到千翡小拳头攥得死紧。明明下一刻就要羞愤难堪得愤然离去，却硬是咬着牙忍下来。
在她离开之后，她用过的杯子上竟然留下一抹血迹。怕是忍得将掌心都掐破了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离然会不动声色地说一些他从来不屑说的技巧，不着痕迹地看着千翡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则在一旁端着杯子静静地候着。
曾经让他觉得无比有意思的尔虞我诈，渐渐得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会留出固定的时间来见千翡，只是每回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仿佛这是多大的恩赐一般。
千翡果然诚惶诚恐。愈加用心地将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一句话一个表情都不愿错过。
江离然明知这种举动并不明智，可他停不下来。
多难得还能有一个女子能分得自己的注意力。只可惜，这个女子已是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了。
千翡跟着江离然到底是会有损名声，江离然也就不知道为什么，见着她倔强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开始往后宅里收人。且都是些绝色芳华的美人儿。
江离然肯接受美人的贿|赂，一时让江家的那些生意上的伙伴们喜出望外，接二连三地给他送人，却谁也不知道，这些美人，江离然只不过是收回去做做样子而已。
可他此番举动让他得了多情的名声，却仍旧对千翡不假以辞色，让千翡和江离然之间不实的传闻还未兴起便不攻自破……
……
“大哥。你是打算一会儿在这望月楼谈生意？”
许陆吸着气，挺难得的问了一句。
江离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无比镇定。
“不是小弟多事，只是这望月楼一会儿……，会有晋西知名的戏班子表演，你看台子都搭好了，大哥不是最不耐咿咿呀呀的声音？不如换个地方？”
“无妨，我也待不了那么久，你去忙吧。”
许陆撇撇嘴，他也是好心，既然江离然不肯换地方，那只能同情一下一会儿要跟大哥谈生意的宋夫人了。
……
锣鼓奏乐，声音拖得婉转悠长。
台上的戏班已经开唱了一会儿，正用着特有的咿咿呀呀的腔调诉说着俗不可耐的故事。
江离然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香茶和茶果，很是惬意的模样。
在他身旁，夏千翡安静地坐着，眼睛盯着戏台上，看得目不转睛。
发现千翡喜欢听这些十分偶然，然而江离然注意到看戏时候的千翡，与平常又是不一样的神态。
那是寻常见不到的模样，投入，向往，前所未有的松懈。
于是江离然刻意选了望月楼，等着千翡来了以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非要先看全了戏再说正事儿。
戏台上演的故事在江离然看来太过庸俗，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情深似海的感情？哪儿那么多专一深情的男子？
发了迹，金榜题名，一跃龙门之后，还能记得从前窘迫时候的情义，这种事情果真只有在戏文里才会出现。
然而千翡却看得满心投入，眼里的光芒随着戏曲不断闪烁，仿佛上面说的是她的故事，历经苦难最后终得花好月圆……
“宋夫人也喜欢看这个？”
戏曲终了，江离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千翡难得地露出羞怯的笑容来，“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
“我见宋夫人如此心醉，莫不是被戏文里的故事打动了？”
“并非如此，我分得清虚实，只是这日子已经够苦得了，偶尔听一听戏，才会觉得其实还能期待得下去的。”
“……”
千翡已经开始慢慢地敢在江离然的面前表现出更多的情绪来。
或许是因为江离然的态度虽然刻薄得厉害，却也从来没甩下她不管，这让她很是珍惜和感谢，也略微放松了戒心。
江离然是个凡事总喜欢做到极致的人，因此才会在晋西做到拔尖儿的地位。
只要他想要的东西，总也能达成心愿，除了夏千翡。
这个女子的坚韧和心性，时而露出的软弱和倔强让他在意，只是再怎么在意，他也已经晚了。
越是优秀骄傲的人，心底的执拗越是可怕，就算强压着当做看不见，其实也是存在的。
江离然开始做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从不用香，却想让千翡染上属于自己的味道。
他从不听戏，却习惯了出现在有新戏的地方，连那些咿咿呀呀也似乎顺耳了一些。
他从不愿让人踏入自己的领地，却允许千翡出现在他自己发现的地方，就好像那是他们两人的秘密一样。
他甚至从来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却总会因为千翡，产生令他恐惧的嫉妒和怒气。
凭什么宋文轩那种朝三暮四的烂人能让千翡心甘情愿吃这种苦？凭什么他心安理得地用着千翡赚的银子，却让她连怀了身孕都不知道？
越是关注千翡，江离然的情绪就越发不稳定。
他焦躁着想要寻一个出口让这种情绪发泄出去，却没想到，因此让千翡香消玉殒。
……
说出那些话的同时，江离然就后悔了。
狠狠地砸了一只杯子，他终是忍不住也去了甜桃胡同。
然而他只来得及看到千翡躺下去的身影，从她撞破的伤口里源源不断流出的鲜红液体仿佛也染红了自己的双眼……
……
此后的数十年，江离然循规蹈矩地过着。
他变得更加麻木，更加不近人情，只因为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他应得的。
只有在宋家消亡的时候，只有在害死千翡的女子以更凄惨的状态死去的时候，江离然才会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恐怖，却总算是有一些人气了。
不断地用忙碌来麻痹自己，江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是晋西，生意已是遍布国朝，江离然成了活动的金字招牌，富甲一方已是不足以形容江家的盛大。
然而江离然仍旧不知疲倦一样的日以继夜操劳。
因为当他空闲下来的时候，他总会做梦，梦里有时是千翡最后躺在他怀里的样子，更多的时候，只在他的面前，微微低头，浅浅地笑着。
彼时江离然已经什么都有了，权利财富，远远超出了许许多多的人。
可那又怎么样？再多的财富，也不能让他停止这样的梦境。
回想起这一世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记忆里，都会有千翡的存在，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醒来时却又茫然若失。
……
再睁开眼时，却是时光轮转，那人仍旧豆蔻年华、待字闺中。
脑中拥有一世的记忆，称王称霸不在话下，江离然却丝毫不曾动心。
只因为他清楚的明白今生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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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再叫我一声。”
“为何？”
“叫嘛叫嘛。”
“阿翡……”
“再叫一声？”
“阿翡。”
千翡歪着头皱着眉，窝在江离然的怀里兀自苦恼，“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可是也想不起来了。”
江离然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那就别想了，虚武山的庄子来信，开了满山谷的桃花，可想去瞧一瞧？那里的温水池最是养人了。”
“真的吗？”
千翡眼睛一亮，“嘿嘿嘿”地傻笑着，娇憨明媚。
江离然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成功将千翡迷得七荤八素……
想不起来就最好，前世自己唯一叫过她“阿翡”的场景，江离然希望千翡永远也想不起来。
心里空缺的那一块儿，如今已是满满当当……(未完待续。)
番外二 坑子大业
我叫江舒全。
据所有人说，我大概是晋西之中与我同辈的孩子里最令人羡慕的了。
这是有依据的。
我出生在江家，那会儿的江家已是无人能及，富甲一方富得流油。
我爹江家大老爷的名声在晋西无人不晓，单独拎出来就算不是个说书先生都能说上个把时辰中间不带间断的。
相貌如玉无双，能力才华出众，江家的大半家底都是因着他的关系挣来的，我听人私底下叫我爹为会走动的点金手，忒俗。
我娘是个大美人儿，不仅人长得美，脾气也好，我最喜欢我娘了。
我家虽然有钱，人口却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争斗，就算躺着也能继承江家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银子，可不就是最令人羡慕的吗？
可惜，事情却不尽然……
江家我这一房就只有我一个独子，不过那没什么，江家二房三房的孩子不少，我并不觉得孤独，只是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
原因无他，我身在如此富贵祥和的人家之中，却每日都要苦苦思索如何从我爹那里抢得娘的关注，这本身就很可悲了，更可悲的是，我还抢不过……
于是连累的江家其余的孩子都跟我一道走上了一条比较凄苦的道路。
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就喜欢赖在娘的怀里不肯下来。
这不怪我，主要因为娘身上香香软软的。窝在娘身上听她柔柔的声音给我将故事，我能待一整天都不想动。
然而我那会儿还小，还不能准确地理解我爹一日比一日黑下来的脸色。
于是某一日。我爹很是一本正经地将家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大手一挥，要将我们送去阡陌书院中开蒙。
“……”
晴天霹雳啊！现在想想我都得要为那时小不点的我鞠一把同情的泪。
逗我玩儿呢吧？话都才刚刚有些利索的年纪，就要开蒙？开蒙就算了，还要送到书院里去？
我贴心温柔的娘亲不同意，将我抱在怀里跟我爹抗议。
我自然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娘的怀抱果然是最舒服的地方。
“阿翡。你就不想咱们家也出个读书人？我看全儿生来就聪慧，定是可造之材。”
“别闹，全儿这才多大？就算是要开蒙。请个先生来府里不行吗？送去书院，他才这么小，我怎么能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再小，那也是个男孩子。就该从小学着独立才是。阡陌书院的开蒙书馆，你瞧瞧有多少达官显贵排着队将孩子往里面送？”
“那全儿也……太小了。”
“你就别担心了，全儿身边有婆子侍从伺候着，而且你看，我也不是单单送全儿去，还有江家其他的孩子，他们还没全儿大呢，咱们江家的孩子打小就要吃些苦。才不会在富贵中养坏了性子。”
“……”
我爹忽悠（划掉）说服人的本事那是在晋西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面对多少奸商都能舌灿莲花。说动我娘是妥妥的。
于是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带着江家的一干弟弟妹妹们，和另一干婆子小厮们浑浑噩噩地去了书院。
刚开始肯定想家啊，我太想念我娘身上香香的味道了，也想她会给我做的小点心，也想她会在我难过的时候抱着我的怀抱……
书院里什么也没有，清清静静的只有书，数不尽的书。
我趁着可以回家休假的时候，打算抱着娘亲不撒手，狠哭一场让娘不要再送我去书院了，却没想到我爹这个老狐狸，一早便把娘支开，直接拎着我进了他的书房。
“你娘曾经最喜欢读书人了，因为这个，你爹我险些没抢赢。”
“我江家的子孙，做什么都该是拔尖儿的，你若是在书院里学得好了，你娘定然会开心的。”
“……”
再说一遍，我那会儿是真的年纪小啊，两句话都不用，就听见他说娘会开心了。
当然，我爹也不全是丧心病狂的，许诺了我若是得了阡陌书院景叔的认同，便可回家。
我想着那还不容易嘛？景叔时常会来府里同我爹喝酒饮茶，对我可好了。
然后我就又被骗了回去，然后我才发现，在阡陌书院里的景叔和在我家时候的景叔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啊！这是欺骗！
只是慢慢的，其实念书也不全是枯燥无趣的。
我将我在书里看到的故事回去说给娘听，每每能逗得娘将我搂在怀里笑得直颤，娘说我变得更加沉稳了，很是有江家长孙的风范。
果然爹没骗我，娘确实是会高兴的，这让我很是欢喜，于是更加用心，想让娘更高兴。
景叔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身边，只是他每回出现，都会问我一些问题。
有些太难了，可我不能不回答，于是硬着头皮搜罗我看过的书里与之相关的作答。
景叔觉得满意了，我便能额外得到休假，兴冲冲地回去见娘；可他若是不满意，我就得额外再多看几本书……
就这么一晃数年，景叔总算是点头了。
还记得景叔夸我的时候，我爹那个无法言喻的表情，真真是让人……
哪儿有这么为人父的！还跟我一个小孩子抢娘，怪不得我从小也跟爹不太亲昵，估计是感受到了潜在的威胁……
不过管他呢，景叔最是公正无私，他说我已小有所成，我便开开心心地收拾东西回家了。
顺便说一声，江家其余的孩子们仍旧水深火热地苦读，只不过他们没那么多顾忌。想回家的时候随时可以告假。
终于又能在娘身边撒娇傻笑了，虽然我已经过了懵懂小儿的年纪，但不妨事。在娘面前我多大了都还是个孩子嘛。
于是我每日一有时间就腻在娘的身边，跟她说话，给她捶肩，逗她开心，看着娘温柔的笑容，只觉得日子真美好。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同娘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看见爹状似不经意地过来，说府外又有哪家哪家小少爷来请我出府玩，又或是哪里哪里有新鲜的玩意。怎么也不见我出去见识见识。
那些哪儿比得上娘重要？
我统统不予理会，仍旧我行我素地承欢膝下，结果，我爹又一轮坑儿子的举动开始了……
“学武？怎么想起来让全儿去学武？”
“作为男子。筋骨强健乃是基本。没有一个扎实的身体，如何面对今后的各种考验？”
就瞎扯吧，我对我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已经很有免疫力了。
前几日赵家小公子给我下了帖子去听曲我给拒绝了，理由是赵家小公子身子骨弱唧唧的，跟他出去听曲说不准还要带个大夫随性，麻烦。
结果爹是怎么说的？
“身子弱怎么了？！男子身子略微虚弱一点仍旧可以顶天立地，全儿啊你这想法太偏激，男子最重要的是心性。是光明磊落的行事作风和渊博的知识，你怎么能有如此不公允的想法呢？”
这还没两天儿呢。身子骨就又忽然变成基本了？唬谁呢？
“娘，儿子听说练武之人都是从小练的，儿子这胳膊腿儿已经都定型了，若是现在去练，没准儿给生折了也不一定呢。”
我苦兮兮地跟娘博取同情，只是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爹就已经摆了摆手。
“那说的都是别家的孩子，我江家的孩子能一样吗？阿翡啊，你还记得前两日来府上做客的高大哥？我那会儿没说，他可是齐俊武馆的总教头，齐俊武馆你听说过吧，京城里武将世家的子弟都会去他那里修行。”
“高大哥那日已是摸过了全儿的筋骨，说是极为难得，天生练武好苗子，若是耽误了就可惜了……”
“……”
我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没憋过去！
合着那会儿爹就在琢磨这个了？我还说怎么那位大叔一言不发地捏了捏我的小胳膊小腿的，这就能看得出筋骨来？
我不去我不去！
好不容易才回到府里跟娘亲近亲近，谁知道学武要多久啊？再来个三年五载的，娘许是要将我给忘了！
我抵死不从，委屈地表情让娘也极为不舍。
然而我又给爹拎到书房里去了……
“你看，若是你会些功夫，能这么容易让我拎过来？”
“……”
爹沉吟了一会儿，那表情让我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警惕，不好，爹又要开启忽悠模式了！
只是爹却没多说什么，站到了空处，跟我招了招手。
“我让你一只手，你也没办法在我手里占便宜，要不要试试？”
“……不要。”
谁都知道爹是会武的，且很厉害，平日里风度翩翩、儒雅俊美，动起手来夜风和雪光联手都够呛，我才不要自找苦吃呢。
“你娘身子弱，特别是生了你之后，更是受不得惊吓，可是只要我在她身边，就不会让她遇到危险，你能吗？”
“你是我们的儿子，世事无常，指不定哪一日，我就要留下你娘一个人了，到时候你在她的身边，也能像我一样吗？可是你连我一只手都打不过。”
“……”
我明知道爹只是想将我支出去好让他和娘朝夕相处，可不能否认，爹的话我听进去了。
他是真的担心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必须要扛起所有的责任，我是江家的长孙，是娘的独子，赵家小公子兴许可以身子弱，可我不能。
……，从爹的书房里出来之后，我虽然仍旧心有不舍，却还是拾掇拾掇小包袱，跟娘依依惜别，去武馆学拳脚去了……
……
大约是耳濡目染，我发现我虽然我更喜欢娘，性子却跟我爹更为相像。
具体表现为在武馆的那几年中，靠着不动声色的忽悠，居然让我还收了几个小弟，等到后来知道他们尊贵的身份后，他们仍旧认我为大哥，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过在武馆的时候，时间过得也快，一晃眼都能出师了。
高叔也是将我一顿好夸，让我嘚嘚瑟瑟（划掉）体体面面地回到了温暖的家中。
彼时我已是一个小少年，挺拔坚毅的身姿，温文尔雅的气度，让娘可高兴坏了。
然而我在家里的时候仍旧喜欢做小儿态跟娘玩闹，这也许是因为我该玩闹的时候都在书院和武馆中度过，所以想要补回来吧。
只是人越是长大，要做的事情就越多，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待在家中。
去书院进修，下场赶考，我曾经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在众人惊叹的眼光中，我一步一步地获得荣光。
现在想来，能成为文武双状元，这功劳应该归功给我爹才是。
我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应酬和生活，曾经学会的东西开始慢慢派的上用场，我开始感受到其中的乐趣，如鱼得水。
我不再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待在家里，却因为有爹在家里，觉得无比安心。
有爹在的话，娘定然是不会觉得无聊的，有时候看着爹娘的腻歪劲儿……，我还是……会很自觉地避开的，太腻歪了！
不知道别人家里是什么样的，我家从我记事开始，爹娘的感情就十分好。
也不是从没有过争吵，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那时候不懂，现在想想，估摸着这就是所谓的“情|趣”？
反正每回他们小吵过，感情越发如胶似漆，哦，另外一个理由就是我爹善用美人计。
对，您没看错，美人计，我爹，男的，用美人计！
我曾经以为不齿的时候，我爹还用眼睛斜过我，“别逗了，美人计也很有技术含量的好吗？首先，就得人长得好看，不然能用得起来嘛？真是的，再说你娘喜欢看。”
好吧，我也承认我爹生的是如天上神君一般好看，但你也才说了一个“首先”啊！不应该再来个“其次”吗？还是说就只有要长得好看这一点？！
扯远了，总之，我爹娘的感情很好，好了一辈子，好到连在京城里提起江家，都不能不提他们令人艳羡的感情。
这种专一和痴情也影响到了我，令我也拥有一段传为佳话的亲事，并从此让江家成为人人想要结亲的对象。
不过这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
我爹一辈子最为费心的事情就是今调理娘的身子，娘也很争气，两人甜甜蜜蜜地过了数十年。
我娘离世的时候跟我说，她觉得很对不起我，也没能给我多添几个弟弟妹妹作伴。
我说没事，我多幸运才能成为她的孩子，我得到的关爱比起别人来只多不少，若是真有来生的话，我还要做她的孩子，娘可不许嫌弃我。
娘笑得很开心……
我以为爹和娘的感情那么深，娘过世以后，他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可是并没有，爹似乎……很平静。
只是当爹向来康健的身子也倒下去的时候，我才发现爹有多想念娘。
“我就想着，不能走在她的前面，因为一个人的日子太难熬了，我舍不得。”
“全儿啊，我要去陪你娘了，我怕去晚了，她又糊里糊涂被人给蒙了。”
“我不是个好爹，能留给你的也只有银子了，所以最少，我想让你有能够自立的根本”
“学问也好，拳脚也好，以后就算你一个人，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我从不觉得我跟我爹有多亲近，可是他神色坦然地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却觉得，其实我错了……
我叫江舒全，我是晋西与我同辈的人当中，最令人羡慕的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