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谁有意了？
千翡这里才消灭了一碗补品，外面有人进来通报，说是海公子来了，二少爷请千翡出去。
“……”
千翡用丝帕擦了擦嘴角，眉眼里俱是疑惑。
“百灵，之前海公子过来，二哥哥都是不赞同我出现的吧？我还记得他故意交代我一些事情，就为了让我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如今怎么倒像是反过来了？”
“奴婢不知，不过若是二少爷不来请小姐过去，小姐是不是就不过去了？”
“……那倒不会，我还是想知道一些事情的。”
“大概二少爷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干脆也就不拦着了。”
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千翡伸展着手臂任由百灵为她更衣，只是她的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
又好像哪里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是哪里呢……
“小姐，好了。”
千翡点了点头，慢慢地往屋外走去，转身时无意间瞟了一眼镜子，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百灵啊，你给我梳的这个头……，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
“不会啊，小姐生得俊俏，皮肤也透白，这种发式和步摇与小姐最般配了。”
“……”
说到步摇发簪，千翡微微侧了侧头，点翠嵌宝如意步摇在她的耳边轻轻晃动，带出旖旎无限。
另一侧的颤翅金凤碧玉簪，华光点点。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划出令人耀目的光彩来。
千翡愣了愣，又低下头来，今儿百灵给她穿的倒是寻常。只是颜色却是鲜嫩的樱粉银线，外面罩着浅浅的水红色罩衫，衬得她肤白如雪，乌发如缎，整个人鲜亮娇艳。
千翡挺喜欢的，谁不喜欢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问题是一会儿的场合，她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自己一个妇人。又怀着身孕，在名门公子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成何体统？
按理说，百灵是不会出这样的差错的。千翡的梳妆打扮从来都是百灵一手操办，从未出过岔子，怎么今日倒是失了水准了？
“小姐，怎么了？”
“唔……。可是我二哥哥交代你这么替我妆扮的？”
“……”
“二哥哥从前很是避讳我和海公子相见。这是正常的礼数，我确实应该避嫌，若不是为了探听消息，我也不会往陌生的公子面前凑。”
“二哥哥对这些很讲究，这会儿却又如此开明的模样，他到底想做什么？”
千翡没有逼问百灵什么，从百灵的表情看来，千翡也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
“替我重新更衣。正常着些来。”
百灵抿着嘴，低头行礼。重新给千翡换了衣衫和发饰。
寻常端庄的衣衫，中规中矩的饰品，千翡身子重，素净些也是人之常情。
夏千臻见到千翡的时候，表情丝毫不曾改变，等千翡和海元陆见了礼，才请海元陆将方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鲜族来了一队先行使团，带来了美女若干，皇上分赐给了几位皇子和大臣，睿王命我查清楚那几个美人最终的归属，虽然鲜族是国朝的附属国，可也须有防范之心……”
“海公子的重点可是那几个美人最终被赐给了谁？让小女子猜一猜，莫非，我夫君也能有这等艳福？”
“……”
海元陆的神情微滞，却仍旧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宁王得的那几个美人，他自己一个没留，转手都赠给了手下，江兄……，也得了一个……”
千翡有种想笑的冲动，但她又觉得在外人面前这样不好，便硬生生地忍住，结果忍得面容有些扭曲了。
“千翡，你可是不舒服？我已是让人去请了贾大夫，你先坐下来缓一缓。”
夏千臻被千翡的表情吓到，赶忙扶着她坐下，又要让百灵去取药过来。
千翡摆了摆手，“不妨事，贾大夫说，我的身子能不吃药最好不要吃，我没事的。”
千翡就是忽然想起前世来，江离然后院里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到了这一世却是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她还有些奇怪来着，不想这会儿倒是有点端倪了。
跟着贵人，就容易受到赏赐，左一个美人右一个才女，照着这样下去，没准儿江离然真的能重现前世的辉煌也不一定呢。
“对了，这个鲜族，跟国朝的关系很好吗？一来就送美女，一送还送那么多个？”
千翡似乎对“鲜族”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并不是这一世的，似乎是前世的时候，有听江离然提起来过，不过那会儿她也没心思多问，如今又听见了，自然得好好儿问一问的。
“……，少夫人想知道鲜族的事情？”
“嗯，不是说是国朝的附属国？先行使团，后面还会有另外的队伍不成？”
海元陆认真地看了千翡的表情好几眼，确定她是真的诚心想问这些，心里反倒是觉得有些猜不明白。
任何一个女子听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重点也不会放在一个外族的身上好吗？
江离然被赐美人了！
他这还没有娶妻呢，提前又纳了一个美人，夏千翡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别说目瞪口呆伤心欲绝了，就连震惊这样寻常的反应，她也只不过出现了一瞬间而已。
这到底是……
不过既然千翡想了解一些鲜族，海元陆也不会让她失望，当真开始给她说起有关鲜族的事情来。
夏千臻眼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将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贾清知给拦了下来。
“劳烦贾大夫走着一趟了。舍妹瞧着……，许是无碍了……”
贾清知瞪着眼睛，“真是无碍了？左右老夫已经走到这里。还是切个脉才放心些。”
“当真无碍了，是我轻看了千翡的心性，却不知她已经坚强如斯，让大夫白走了这一趟。”
“我是不妨事的，只要少夫人能平安，我一个大夫，多看几次乃是分内之事。不过……，你当真不要我进去再看一看？”
夏千臻略有些抱歉地笑，“千翡正在里面同海公子商议正事儿。这也是她分散注意力的法子，我并不忍心打断，不如，我陪贾大夫去前边儿坐一坐。喝一杯茶如何？”
……
千翡是察觉到了夏千臻离开的举动的。但她并未吭声。
海元陆是正人君子这毋庸置疑，想来二哥哥也是对此放心的，她又何必说出来让海公子不自在？
并且鲜族的事情，倒还真的挺有意思，让千翡很快便沉入其中。
鲜族曾经是个十分有雄心壮志的外族，他们也有那个实力。
兵强马壮，骁勇善战，坐拥富饶丰美的领土。人民安居乐业。
于是鲜族便开始思忖着雄图霸业，四处征战。大有一统天下的豪情胸怀。
不过很可惜，鲜族的实力确实不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顺心，让他们计谋策略方面，略有逊色。
空有战力而缺乏战术，只善于面对面的硬仗，对迂回计策、尔虞我诈就有点应付不来了。
当年叫板国朝，数十万大军压阵，国朝的将军一合计，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关门捉贼、浑水摸鱼……，三十六计逐一用了个遍，鲜族的大军压根儿就没处使劲儿，莫名其妙地就晕头转向了。
鲜族的王也是个人才，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求和，献上鲜族的公主美人，又答应每年进贡宝马牛羊，绸缎灵药若干，才得以化解当时鲜族的困境。
“从那以后，鲜族就成了国朝的附属国，一直相安无事到如今，甚至还协助过国朝一并讨伐外族，口碑甚好。”
“既然鲜族口碑如此忠诚，睿王又为何那么关心鲜族的事情？”
“这个……”
海元陆有些为难，他身为海家的人，多少会听到一些秘闻，不过那些秘闻都是极隐秘的，并不能说给外人知晓。
千翡心里大概有了数，也不勉强，“海公子还请别在意，小女子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倒也不是……不能说，国朝还是有些人心里都是知道的，睿王殿下的母妃，就是当初嫁到国朝的鲜族公主，只不过殿下的母妃在生产的时候就一命呜呼，睿王殿下便被交给如今的贵妃娘娘养大。”
“……”
千翡理了理头绪，因此睿王殿下的身体里是流有鲜族的血脉的？可他却对鲜族的人有着隐隐的忌惮，那么他长大的这些年里，听到的关于鲜族的事情，怕不会是什么好的吧。
“不过以陛下的圣明，睿王殿下的身份倒是不妨事，况且如今也鲜少有人提及这桩旧事了，睿王殿下与贵妃娘娘的感情也甚好……”
千翡轻轻点了点头，脑子里却在使劲地回想，前世江离然是为何会提起鲜族来的？
似乎……，似乎他当时有些不屑，说到什么阴谋陷害之类的。
谁陷害谁？陷害成功了没有？
千翡竟然一点儿头绪都想不起来了。
“江少夫人，你可还好？”
千翡回过神，见到海元陆脸上担心的表情，立刻松缓了脸上的狰狞，挂上和气的笑容。
“我很好，多谢公子为我解惑，这些事情，小女子身居后院，若不是听海公子说起来，怕是并不会知晓呢。”
“这有何难？若是少夫人喜欢听这些，在下愿意时常前来，细细地说给你听。”
“……”
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吧？应该……不是吧……
海元陆的态度和口气里透着熟悉和亲昵，这得是关系十分亲近的人之间，才会用的态度。
可他们两人明显不合适。
千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转为平静，就仿佛没听见一样，客客气气地同海元陆施礼告退。
……
“去，等二哥哥送了客，请他来我院子里一趟。”
回到了院子里，千翡觉得有些事儿不得不找二哥哥说说清楚了，二哥哥是怎么回事儿？海元陆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可是觉得自己在江离然那里失了的感情，可以从另一个人那里补回来？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海家的公子！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小白脸，不不不，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千翡也不会动这个心思，她就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海家啊，二哥哥不是曾经让她远离来着？怎么又变样了呢？
百灵听话地让人去传话了，只不过还没有传出去，夏千臻自个儿就慢悠悠地过来了。
“我猜想，阿翡可能会有话要对我说，因此不请自来，可有打扰到你休息？”
千翡失笑，让人去泡来一壶夏千臻最喜欢喝的茶，让伺候的人都退下。
素手提起茶壶，亲自给夏千臻斟茶，随后递了过去。
夏千臻提着袖子接过来，慢慢地喝尽，然后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确实是我的意思，郎有情妾有意，不过是少了一纸文书，等回了晋西咱们就补办上，在这之前，海兄也答应了我不会有任何不妥的举动。”
“……等会儿，二哥哥你忽然说的我都接不上了，文书什么的咱们先放一旁，‘妾有意’是什么个意思？谁有意了？！”
夏千臻动了动眉，“怎么？你还瞧不上海兄？虽然他生的是不如江兄，可他的性子却是要温和许多，身世背景也都是极贵的……”
“二哥哥还知道海公子的身世贵重？那你也敢胡乱打这样的主意？”
“海兄说了，这个交由他来想办法，他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
千翡原本只想找夏千臻谈一谈，这会儿却是惊得手都捂上了小腹，就怕自己一个没撑住仰倒下去。
喝了一口水平静一下心绪，千翡心平气和地慢慢开口。
“二哥哥，你和海公子……，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怎么就扯到这些不着调的事情上了？我素来知道二哥哥是个稳重的，我和海公子之间，便是我尚未出嫁，都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我已经嫁人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夏千臻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千翡。
“所以呢？若是江离然从此定居京城，同他新娶的娘子恩恩爱爱，你是不是就打算孤老终身，抱着一个孩子为他死守名节？”
“……，我并没有这么想啊，二哥哥你先别生气，再说夫君也没那么做啊。”
“他还想怎么做！”
“宁王给他娶妻你说是他身不由己也就算了，如今又来一个鲜族的美人，他就要娶妻了，分明可以用这个由头拒绝的，江离然不是仍然收下了吗？！他是明知道你在京城的！这么做，又何曾想过你的感受！”
千翡吓了一跳，眼看着向来淡定的二哥哥怒吼起来，吓得她赶紧喝口水压压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声音
“阿翡，二哥哥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人活着总得往前看，江离然选择了荣华富贵那是他眼瞎，什么巧音姑娘，什么鲜族美人，我妹妹哪一点儿差了她们了！没有他江离然，还有别家的贵公子，你还愁没人喜欢？！”
“……”
千翡含在嘴里的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憋了好一会儿才喝下去，轻手轻脚地将杯子放下。
“所以二哥哥，你是觉得海公子对我有意，咱们就扳回一成了？就能让夫君心生悔意了？”
“怎么不能？他不是都能另娶了吗？我们怎么就不能另嫁了？”
“……”
二哥哥这是，急火攻心入魔了啊……
千翡回想起前世她和二哥哥在出嫁前的争吵和疏离，这会儿二哥哥病急乱投医竟然让她萌生出可爱的情绪来。
不过，感动归感动，事情却不能这么算的……
“二哥哥，我并不是说不能另嫁，也没打算为了变了心的夫君守名节，可你就不问问，我对海公子可喜欢？”
千翡叹了口气，“我若是喜欢那样的，早在我与他相识之时就钟情了，哪儿还等到现在？二哥哥这么做，让海公子空欢喜一场，岂不是陷我于不义？我既没那个心思，为何要让海公子生出错觉来？”
“那是你还没有想明白！”
夏千臻目光盯着千翡，“你还没有从对江离然的痴迷中脱离出来。所以才看不到旁人的好！海公子一表人才不说，性格为人也都是一等一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当然不满意。这事哪儿是个性身世好就万事大吉的？要看缘分！缘分哥哥懂不懂？”
“不懂，缘分能当日子过吗？能长长久久地专情与你吗？之前江离然也说你们之间有缘分？结果呢？这就是他所谓的缘分？”
“……”
千翡略感无奈，二哥哥这会儿在气头上呢，大概自己说什么也是听不进去的。
他以为只要出了个比江离然更好门第更高的人追求自己，自己就不会因为江离然的事情郁郁寡欢了……
怎么可能！
千翡叹了口气，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腹，决定也别同二哥哥争执。争也争不出来什么，她干脆下次还是找海元陆说明白吧，怎么说。海元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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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恩赐鲜族美人，在京城一时间也传为佳话。
皇子和数位大臣均有受赏，这代表了皇上的恩泽。
然而这恩泽，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肯接受的。
千翡这阵子在府里安心养胎。夏千臻为了不让千翡胡思乱想。并不允许她随意出门，却让人打听了有趣的事儿供她消遣。
例如哪家重臣的女眷，因着鲜族美人闹腾啦，又或是哪家的美人福泽浅薄，来到京城水土不服缠绵病榻啦，千翡听得津津有味。
这后宅争斗真是不拘在哪里，都能斗得有声有色呢。
“小姐，二少爷让奴婢问您。过几日京郊的卢恩寺有祭奠，很是有趣。您可要去小住游玩几日？奴婢听说还有您最喜欢的斗诗品竹，京城不少诗学大家都会去呢。”
百灵轻轻地给千翡捏着肩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千翡闭着眼睛，顺着百灵的力道应了一声。
“小姐是同意了？那奴婢这就去禀报二少爷让人准备准备。”
“嗯，不过小住就算了，那天，我想待在城内。”
“……”
肩上的力道忽然顿了一下，千翡疑惑地睁开眼睛，转头看见百灵迅速泛红的眼睛。
“怎么了这是？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
“小姐……”
百灵本来只是眼眶泛红，见到千翡还能笑得出来，眼泪迅速就掉了下来。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姑爷……，姑爷再过几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你何必要待在城中触景伤情？奴婢愚钝，不明白小姐为何要坚持留在京中，可奴婢就是为小姐不值，姑爷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姐！”
“……”
合着所有人当中，就只有自己对江离然还存有希望？其他人早已把他定为负心汉了？
百灵是下人，有些她是不该她说的，所以这丫头一直忍耐着，希望千翡能早日悔悟，不再因此伤心动情，可这会儿她是忍不住了，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嘴里净是对江离然的埋怨和痛恨。
千翡听得好笑，百灵对江离然抱怨还真不少，如果自己一直不制止的话，她是不是能一直不停歇地说下去？
百灵的眼泪已经停住了，只剩下湿漉漉的眼睛，义愤填膺地在替千翡抱不平，恨不得江离然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好好儿打一顿为千翡出气才好。
“……说完了？”
“小姐……”
“好了好了，说出来就好，别闷在心里头，过两天带你去卢恩寺散散心，乖啊。”
“小姐！”
千翡掏了掏耳朵，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腹，百灵自觉地将声音给收没了。
百灵说的那些，大概就是其他人心里想的吧。
自己已经如同弃妇一样了，夫君跟着宁王，前程似锦，又要抱得美人归，且美人身家背景样样出色，江离然就是背信弃义也不奇怪。
所以千翡在众人眼中应该是极为可怜的吧？你看，连百灵都忍不了了，也开始怂恿自己回晋西，从此跟江离然相忘于江湖。
可千翡总觉得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的，她对自己的眼光又开始有谜一样的自信。
虽然前世也是如此。结果栽了个跟头，但宋文轩能和江离然比吗？
“你去告诉二哥哥，卢恩寺我会去的。不过我的身子也不适合在外留宿，随便看看，解解闷就回来。”
百灵嘟着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前面，没一会儿又嘟着嘴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谁送来的？”
“送给‘古先知’，二少爷让我拿给小姐。”
“……”
千翡含笑接过来，睿王殿下。
殿下该是有些着急了吧？局面胶着不明。虽然自己说了这与他性命攸关，睿王殿下大概也是等不及了……
“小姐，这里还有一封……”
“嗯？”
“……是拾香楼送来的。二少爷本打算烧了来着。”
“……”
是江离然。
千翡一直忍着没给江离然去过任何消息，就是怕打乱他的计划，没想到，他倒是主动送信过来了。
……
睿王的信。主要是问了一下他的生死劫可破解掉了。他是否可以放手与宁王争斗。
这个……，千翡不太确定，于是将信放到一旁，又去拆了江离然的。
拾香楼写了洋洋洒洒一封信来，问一问古家可还有别的更为别致的熏香，拾香楼愿意以高价收购。
只是信里面的意思，仍旧是寥寥几句。
让睿王远离鲜族，等我。
等我……
千翡盯着手里的信纸眼睛发疼。信里明明没有写出来这样两个字，她却恨不得将信纸瞪穿了。
一直以来自己压在心底的不安和惧怕。在所有人都告诉她江离然不要她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却在她译出了简单的两个字以后，发酵得不可收拾……
百灵看到千翡平静的表情终于破裂，脆弱和恐慌四溢，眼泪争先恐后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精巧的下巴处相继滴落。
小姐该是伤心极了吧……
她很少见小姐这样的哭法，像是要将身体里的水分统统哭出来才好，无声无息，却歇斯底里……
百灵立刻转头去让侍女请贾大夫过来，她随后继续陪在小姐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释放痛苦的情绪。
贾清知来的时候，千翡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总算是哭出来了，老夫都恨不得打得你哭出来才好，真是个犟脾气。”
“……”
千翡红着眼眶不好为自己辩解什么，乖巧地伸出一只胳膊让贾清知切脉，另一只手，抓着拾香楼送来的信不肯放手。
“怎么，总算自己没看错人？”
“嗯……”
“呵，那你是高兴得太早了，凡事都会有变数，只要一切没尘埃落定，说什么承诺都是假的，一封信就能让你这么安心了？”
“不是一封信，是一封江离然写的信，我信的是他。”
“……”
贾清知抬手，又看了看千翡的舌苔，捏了捏她的小腿肚子，冷哼了一声。
“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谁可信？你信别人？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嗯，我信他。”
千翡的神情趋于平静，只红红的眼圈能看得出刚刚一场痛哭的痕迹。
“行了，没事儿，哭出来心里也痛快些，比憋着要好多了，我叮嘱的那些每日都要照做，要砸了我的招牌，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贾清知放了狠话，甩着袖子转身就要离开。
却在踏出房门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你说，为什么有人会愿意相信别人呢？那么脆弱不堪的信任，她为什么还要相信呢？”
“……”
千翡不知道贾清知口中的“她”是何人，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声，“因为感情吧，因为她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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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马不停蹄地给睿王回信，让他不要插手任何有关鲜族的事情。
送出去之后，又给江离然回了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了底，思绪通畅了，她居然写出了一封十分流畅的信来。
说是皖南那里一有新的熏香，她就会给拾香楼送过去。
……
安好，勿念，我等你。
江离然拿到了信，不敢在手里久留，只是千翡传递过来的几个字，却已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她安好，她会等自己……
江离然深吸一口气，让下人进去通报宁王殿下，他来了。
……
海元陆说，鲜族亲和使团就要抵京，陛下有意让睿王领命接待，这也是陛下对睿王信任的表现。
谁知道睿王竟然拒绝了，陛下也没说什么，转派宁王去接待。
对此，海元陆表示强烈地不明白。
以睿王的身份，该是能很好地与鲜族的亲史相处，若是维系国朝和鲜族的关系有功，陛下定然会更加满意才是，这种机会，睿王怎么就推了呢？
不过事已至此，海元陆就是再想不明白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王领命。
还有宁王，海元陆也是一头雾水，宁王从来都很排斥与鲜族亲近的，他虽然在朝堂上表现出对鲜族很放心，却也并不曾应承同鲜族有关的事务，这次倒是奇了。
千翡听着海元陆的疑惑，心里却是有些盘算。
江离然让睿王对鲜族敬而远之，自然也要做做宁王的工作，这个鲜族，莫不是对国朝的储君之争，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这些都可以之后再想，千翡掐指一算，江离然娶新媳妇的日子，到了……
这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千翡竟然还听见喜鹊的叫声，她才刚刚侧了侧脸，百灵就一脸杀气地冲了出去，就听羽翼拍打了几声，喜鹊扑棱棱飞走了。
“一大早叫的人心烦，小姐莫恼，那些鸟要是再飞回来，奴婢拔了它们的毛给您烤着吃！”
百灵脸上凶神恶煞一般，手底下却是十分轻柔地服侍千翡更衣。
“小姐，您今日真的不出门？奴婢打听了许多家有趣的铺子，咱们可以慢慢地逛一逛呢。”
“那些铺子都太远了，没有这里听喜炮的声音听得清晰。”
“……小姐……”
百灵幽怨地都要给千翡跪下了，恨不得将门窗都给封死了，一些声响都传不进来才好。
千翡却还能笑得出来，“我就随便说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
今日宅子里也不知为什么，安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所有人在千翡的面前似乎连气都不敢大声喘，生怕惊到她。
千翡也不说破，让人抬了椅子在院子当中，又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盖着，在日光徐风之中，缓缓地闭了眼睛。
吉时到了吧？似乎真能听见吹打锣鼓的声响。
眼睛分明是闭着的，却能见到鲜红一片，是喜庆的颜色……
原来自己心底仍旧是在意的，千翡心想，她原来也并不是无动于衷。
想到江离然将同另一个女子由另一根红绸相牵，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千翡胃里就一阵一阵灼烧一般的难受，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听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变天了
龙凤花烛，馨然旖旎。
江离然的脸在烛光中明明灭灭，让坐他面前的巧音，心里一时间拿不准他究竟是说笑，亦或是认真的。
“姑娘是个聪明的，应该也不需要我多说了，我查到的这些，宁王殿下不一定有兴趣去查，可若是让他知道了，巧音姑娘可忍心，让你那位命定的有缘人落得凄惨下场？”
“……”
巧音整张脸白得吓人，一丁点儿血色都没有，抹得殷红的嘴唇死死地咬住，不想让人瞧见它在颤抖。
江离然拎起桌上的酒壶倒出一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一口饮尽。
“姑娘莫急，我既然知道了且没说出去，那就是我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姑娘是个知情知意的，我也并无别的意思，不过想和姑娘谈笔生意。”
“……生意？”
江离然笑起来，让他的脸少了一分清雅，多了一分诡秘。
“我是生意人，自然要谈生意，并且这笔生意对姑娘来说，只赚，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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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就一直有挥之不去的嘤咛声，哼哼唧唧，哼哼唧唧，吵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百灵的哭腔让千翡眉头皱得更紧，刚想动一动。手腕就被人扯住，贾清知的手指跟着搭上去，一声不吭地给她切脉。
千翡眼珠子转了转。屋子里的人竟然不少。
二哥哥、海元夕，连许平都在角落里站着。
怎么了？都到她的屋子里来，是要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贾大夫，千翡的身子……”
夏千臻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声，贾清知将千翡的手臂放下，拧着眉瞪了她一眼，“年纪轻轻也不知道哪儿有那么多乱七八糟地可想。真想把你的脑子挖空了，看你还能再乱想！”
千翡被吼得莫名其妙，揪着被子往里面缩了缩。
说起来。她是怎么回屋的？
她不是在院子里休息来着？后来……
好像就没什么后来了……
“我……，该不是晕过去了？在院子里？”
“我的小姑奶奶难为你还能有点意识，都让你放宽思绪你放了没有？又不肯出去散心，又非要找不自在。你不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吗？怎么。这会儿又后悔了？那现在回晋西还来得及！”
贾清知可没什么顾忌，其他人避免在千翡面前提到的事情，他语气嫌弃地都给说了。
屋子里顿时十分安静，千翡扫了一眼过去，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她扯了扯被子，将下巴都给缩了进去。
“贾大夫你说什么呢，我不过就是困了睡了一觉，哪儿就能扯上思虑过甚？难不成我还在睡梦中思虑不成？”
“困了睡一觉？你要真是困了睡一觉。你身边这丫头能哭得差点昏死过去？你再狡辩？再狡辩？！”
千翡立刻不敢说话，舔着嘴唇看向百灵。这丫头的眼睛肿得都要看不见了……
“本以为你是个心性坚强的，没想到无声无息就能晕过去，那还不如一哭二闹三上吊呢，起码其他人能知道，要不是百灵这丫头心细，指不定会出了大事，你就这点儿能耐？”
“装得云淡风轻，心里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
千翡咬死了不说话，任由贾清知一声声地数落，等他总算说够了，开了一副药方，甩着袖子出去了。
只是千翡知道，这才只是个开始。
二哥哥还没开口呢……
怯生生地抬起眼，千翡的眼睛都不敢去看二哥哥的表情。
“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就睡过去了，许是太累了……”
千翡兀自苍白地解释，却得不到回应。
她心里一沉，完了，这回二哥哥会不会气得直接将她给绑回去？
“大嫂没事了就好，真是吓死人了，不过人没事了就好。”
许平松了口气，跟千翡抱了抱拳，也退出了屋子。
海元夕忽然记起她给千翡炖了粥，这会儿该差不多了，于是拉着百灵一道也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凝滞下来，只能听见千翡悉悉索索在被子里挪动的声音。
夏千臻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将千翡给骂醒，骂她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骂她固执执拗，死心眼儿！
可这会儿看见千翡不安的样子，他只能叹出一口气，在她的床边慢慢地坐下。
“你知道，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
千翡低着头默默地摇了摇。
“我想，若是你就此醒不过来了，我定然拉着江家所有人，为你陪葬。”
“……”
千翡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抬起头动也不动地看着夏千臻，二哥哥什么时候有如此暴戾的想法？
“我是认真的，我也自信能够做得到，江离然就是趁着宁王的东风飞黄腾达了，我也能将他活生生地从天上给拽下来。”
“好在，你并无大碍。”
“我夏家的女子，由不得其他人这么欺负，我让你留在京城，是想让你亲眼见证最后的结局，以免你抱憾终身，可这结局，极有可能是你并不愿见到的。”
“我一直以为这么做是正确的，直到百灵说，你怎么也叫不醒的时候，我才在想。抱憾终身，也比丢了命来的强……”
“二哥哥……”
夏千臻挥手打断千翡的话，继续面不改色地往下说。
“贾大夫说。这一次只是有惊无险，你的身子也并不像从前那么弱不禁风，这才没酿成苦果，可是如果再来一次，结局如何就不好说了。”
“所以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告诉你一声，再有下一次。你再因为江离然如此伤及身子，我便不会在乎你的意见，直接带你回晋西。听明白了没有？”
“……”
千翡吞咽了一下喉咙，好可怕，二哥哥这么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好可怕……
她迅速点头，生怕点迟一些。二哥哥就能将她用被子卷吧卷吧给扔上回晋西的马车。
耳边似乎有长长的轻叹声。
千翡的脑袋上多出一只手来。缓缓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世上为何对你如此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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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晕厥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她开始更加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逼着自己不去想江离然那边的事情。
千翡也确实没那个精力去想，日渐鼓起来的肚子，已经让她自顾不暇了。
许平仍旧整日在外面不知道做什么，夏千臻和海元陆隔几日总会见一面，避着千翡商议着什么。
千翡挺着个肚子晃过去，他们已经谈完了开始喝茶，跟千翡聊一聊京城的风土人情。
谁要听这个啊！
千翡每次想要抗议。见到夏千臻的脸沉下来，顿时就气短了。默默地坐在一旁，假装自己很感兴趣。
日子过得还算平静，然而千翡算了算，离睿王上一世的死期不远了，怎么到现在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呢？
难道这个死劫已经破解了？
“睿王这阵子，正忙着礼贤下士，特别是阡陌书院来的那一批学子，睿王很是重视，听说了阡陌书院是景家的后人所创办，还让人特意往晋西送了许多景家当年仅存的一些孤本过去。”
海元陆挑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说给千翡听，以免她表情太过幽怨。
“宁王则是在替陛下招待鲜族的亲善使团，似乎是为了今后更好地共同发展在商议什么决策，处理的手段和方式让陛下颇为满意。”
“不过若是当初是由睿王殿下接手这件事，兴许效果会更加的好呢。”
千翡低着头把玩手里的水杯，指腹在杯口来来回回地摩挲了一会儿。
这事是江离然让她如此的，目前看来，只对宁王的威望有所提高，而对睿王来说，非但没有一点帮助，反而……
不过再看看吧，江离然说的是让睿王彻底远离鲜族的人，睿王殿下倒能沉得住气，去招揽国朝新鲜的青年才俊，她可不能输呢，好歹也是自己的夫君。
……
千翡捧着个肚子学习修身养性，立志要成为最为淡定的人，听见什么消息都能巍然不动。
才学了两个月，就发现，要变天了。
海元陆来府里的时候越来越少，来的时候，脸上阴的都能滴出水来。
夏千臻也是同样严肃的面容，眉头皱成了疙瘩都不自知。
许平仍旧不知所踪……
“二哥哥，你就让我听听吧，不听一听，我这心里反倒是胡乱猜测，寝食难安。”
“……”
夏千臻见实在没办法将胡搅蛮缠的千翡赶出去，只得任由她在角落里坐着。
“如何了海兄？这事儿，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们说的是睿王的身世。
这本是件秘而不宣的事情，只有少数一些人知晓，可近来，睿王殿下乃是鲜族和亲公主所生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翻了出来。
寻常人只知道睿王是养在贵妃娘娘膝下，一应封赏也都是按照生母的分例来，这会儿正是风尖浪口上，却出了这档子事情。
“鲜族使团的亲史，声称他们当时并不知道鲜族公主产了皇子，想要见一见，并且请陛下允许睿王出使鲜族。”
“……”
太扯了，这么多年了，鲜族年年进贡，亲史也是不断，怎么就这会儿忽然发觉了这事儿？
“陛下自然是不同意的，国朝的皇子，哪儿能随意出使外族？不过倒是应下了让国朝的亲史出使一趟，然而鲜族却不同意，一口咬死了非要睿王不可，鲜族同国朝之间向来和睦，这会儿却有些弩拔弓张的意味。”
海元陆的表情有些担忧，“睿王如今的立场十分尴尬，干脆称病不入朝堂，局势对睿王来说，十分险恶。”
“……”
千翡抱着个手炉窝在椅子里一声不吭，几乎让人让了她的存在。
可她这会儿心里却是寒凉寒凉的。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鲜族这个词当初是什么时候听江离然说的了！
前世宁王登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出兵讨伐外族，千翡那会儿在晋西，远离世俗纷扰，哪儿能记得那个外族叫什么？
现在她想起来了，正是鲜族！
宁王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灭了鲜族，江离然跟她提过一下，说是，鲜族对国朝大不敬。
不是对宁王大不敬，是对先王，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鲜族对皇上大不敬……，他们能如何不敬？每年进贡从不曾推脱，姿态也谦恭，哪儿可以大不敬了？
千翡心底在打鼓，江离然让睿王避免跟鲜族有任何接触，让睿王推掉接待鲜族使团的事情，睿王的身世，前世莫名的死去……
这天，真的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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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四十三年，这年许是许多人都是忘不掉的。
皇室爆出一桩丑闻，鲜族的亲史无意间失口说出当年鲜族公主和亲国朝的时候，是有了身孕的。
陛下震怒，派人彻查，才查出当年鲜族公主为了保全腹中的孩子，买通了身边的人，在验身的时候糊弄了过去。
待她产下睿王之后，又喝下强力活血化瘀的汤药，造成血崩而亡，以此想要模糊睿王早产的实情，并让陛下对刚出生的睿王心生怜惜。
这些事情，在宁王殿下雷厉风行的手段中，一一被揭露了出来。
可就在整个国朝都为之震惊动荡之时，睿王却呈上了新的证据。
宁王殿下麻木不仁，在晋西借着扫荡逆党之名为非作歹，导致民不聊生。
且睿王还呈上了一封当初宁王给四皇子送去的密信，信里净是怂恿撺掇之意，其心可见一斑。
另外，睿王还呈上了宁王与鲜族秘传的书信，上面如何栽赃构陷自己，如何在宁王登基之后实现对鲜族的许诺，罄竹难书！
睿王跪在陛下的殿门前声声泣血，他同鲜族避嫌如斯，往日里也并无来往，宁王向来也接触鲜族，这回却是亲自招待，并且恰恰好就弄出这些事情来。
宁王与鲜族勾结构陷的人证物证俱在，睿王不求别的，只求能还他一个公道，让他对得起身体里流着的国朝皇家血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牢狱
千翡在府里听不太详尽，但她差不多能够脑补得出来。
宁王会接手招待鲜族的使团，里面怕是有江离然的功劳吧？还有那些宁王勾结鲜族的书信和证据，甚至宁王在晋西所作所为的证据，是不是都是江离然弄出来的？
……
皇上虽已年迈，可他并不糊涂。
起初听了宁王和鲜族之言，恨不得立刻将睿王当成野种处理掉，皇家不能留下这样的污点！
可睿王说的又言之凿凿，甚至呈上来的密信证据都确凿。
皇上是认得宁王的笔迹的，鲜族的戳印他也十分熟悉，还有逆王四皇子的笔迹，皇上看的生生厥过去了好几次。
一瞬间，似是又老了许多岁。
这件事细想起来确实蹊跷，宁王只独独沾染了鲜族这一次，就爆出如此大的丑闻来，这是要置睿王于死地啊！
他太清楚自己的心结了，太明白如何能让自己盛怒。
若是睿王少迟一些反应，或是呈上来的证据不足，皇上都可能以为他是在狡辩，更加的气愤难耐。
能坐上皇位的，心思都不简单，多疑乃是通病，自负也是寻常。
皇上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只觉得宁王真真是不简单，险些就操控自己的情绪，而睿王，这会儿还跪在殿外，一身素简的衣衫。
皇上向来知道他的性子过于仁善，先前还一度觉得以睿王的性子。怕是缺一些独断裁决的魄力。
然而这会儿，皇上又觉得，心慈手软。总比骨子里琢磨一些让人心寒的东西，来的让他放心。
算计是一种会潜|伏在骨子里的东西，太会算计的人，心里会如同着了魔一样，终其一生都会沉迷于其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将算计用在他不该算计的人身上……
再位高权重的人。哪怕是已经坐拥整个国朝的皇上，都不会放任这样的因素在自己的身边出现。
藏得可够久啊……
先前还以为，宁王是个略显笨拙却对自己的意思从不会忤逆的人。看他如此不遗余力地替自己扫清逆王余孽，却没想到，他连自己都给唬住了……
“小泉子啊，去。将睿王宣进来。天气冷了，别弄坏了身子……”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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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被彻查这件事儿，本来是喜闻乐见的。
千翡整日捧着个肚子，在家里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等待着一切关于宁王的消息。
然而忽然某一日，她的消息就断了。
百灵什么都打听不到，二哥哥和许平、海元陆，都说不知道最新的进展。
说是皇上虽然盛怒。但到底事关皇家颜面，一应事宜都是悄悄行事。所以究竟如何，他们也不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呢？前两日不是还说，皇上将这事儿交给睿王去查个究竟了吗？那不就是皇上是偏向睿王的，怎么就忽然不清楚了呢？”
“这个……，宁王虽然意图构陷手足的罪名是逃脱不掉了，可这事儿牵扯甚大，睿王也要慢慢来才行，所以……，所以近暂时还没什么消息。”
千翡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罪名都定下了，还有什么可慢慢来的？
睿王虽然心肠不是那等歹毒之人，可宁王这回是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再顾念手足之情，也不会对宁王有妇人之仁的想法吧？
除非睿王是傻的，宁王那样的人给他一点儿机会都会死灰复燃的，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阿翡，你心里担忧这些也没用，这哪儿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你现在身子也重了，只好好儿在家里等着就行。”
千翡皱着眉头，海元陆也是稀奇，眼睛都不敢与她对视，这架势，该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
又过了三日，千翡见到了睿王派来的人以后，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离然，作为宁王的心腹，手里拥有大量的罪证，作为重犯，已经被下了狱。
“怎么可能！我要见睿王，你现在带我去见他，我现在就要见睿王！”
千翡牙齿都在打颤，下了狱？为何又下了狱？
江离然和牢狱就如此有缘分？明明是他立了功，帮着扳倒了宁王，睿王怎么能让他下狱？！
“夏娘子，睿王殿下近来为了这桩事情分身乏术，怕是没有空闲见您，不过他让我给您带了话，多谢夏娘子这段日子的相助，夏娘子想要什么样的嘉奖殿下都会答应，不过……，朝中重犯，夏娘子该知道的，就算是殿下，也没有办法……”
“……”
千翡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睿王的意思是，她不能要求释放江离然？
凭什么？！
她来京城，做了这么多为得就是江离然！现在告诉她想要什么封赏都可以除了江离然？那她还能要什么？！
“睿王何时得空？我想要见他一面。”
“这个……奴婢也……”
“我可以等，我每日都可以去王府门口去等，只要见一面就好，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夏娘子若是愿意，那就如此吧……”
……
睿王的人来过之后，夏千臻和海元夕几乎寸步不离千翡左右，生怕她出什么事。
就连一向不着调的贾清知，也一直出现在千翡的视线里。
直到宁王的事情出来之后，他们才隐约察觉到江离然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一些事情。
然而这些事情却并没有让他从中解脱出来。反而是越搅越深。
若是江离然自作自受也就罢了，可种种迹象表明，宁王如今的处境。跟他是分不开的。
连夏千臻都没办法劝千翡，江离然选了这样的一条路，连自己都给搭进去了，他为了什么？
“阿翡，今日你也要……去睿王府？”
千翡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沉默地点点头。
夏千臻心里疼痛，眼睛都不敢在她的腹部停留。
他想劝劝千翡。都这么多日了，睿王明显是在避开她，不然为何到如今都见不到人？睿王怎么可能会忙到连一刻钟都抽不出来的程度？
可夏千臻劝说的话涌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千翡的双颊明显消瘦了许多，比刚到京城那会儿还不如，更显得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她那么聪慧一个女子，怎么会不知道睿王的意思？
可千翡仍旧每日。拖着沉重的身子去等。
因着这回。江离然可不是被谁看中了想要重用，而是入了狱。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送命的牢狱，千翡一刻也等不了，想尽一切法子要见睿王一面，连海元陆都求过了，结果仍旧不尽如人意。
“二哥哥，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我只不过是等等人而已，夫君却在狱中艰难度日。相比起来，我这都算是美差了。”
千翡还能笑得出来，只是那笑容在夏千臻的眼里，竟比哭还让他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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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湿暗的大狱中，空气中弥漫着蒙蒙的尘雾和腥气。
锁链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哗啦啦一下，带着冰凉和残忍的气息。
听见面前的动静，江离然微微抬头，眯着眼睛去看走进来的人。
“你们都出去吧。”
“是，睿王殿下。”
……
“瞧着，江公子在这里待的还不错。”
“多谢睿王殿下的照顾。”
“呵呵，若不是你，我也不能顺利拿到那些东西，然而既然是从你手里拿到的，你也就无法脱罪……”
“这些，我当初来找殿下的时候，就知道的。”
“……”
睿王想起那日，江离然神秘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将他带来的一切统统铺在自己的眼前，那时的江离然，眼里的破釜沉舟和沉静果决，就算是这会儿回想起来，都让他为之一振。
撩起金贵的衣摆席地而坐，睿王的眼睛在江离然的身上来回扫视。
“我一直不明白江公子为何如此，三弟虽然性子偏激，可对他看重的人，向来是厚待的，江公子在三弟身边，必当得到重用，若是三弟登基，江公子的前尘不可限量，可你却将那些东西交到我的手里，宁愿落得如此下场……”
睿王自己都不敢置信地笑了出来，“江公子如此行事，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狱中的环境十分糟糕，哪怕江离然并未受到刑罚，这么些日子，也已经脱了形。
眼眶凹陷，眼底乌青，嘴唇干得爆开了一层皮，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血丝从裂开的口子中冒出来。
“我只是，尝够了后悔的滋味，死又何惧？我是怕我死了，却还留下一个可能出现的隐患，那样的话，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江公子说的是你的夫人吧？夏娘子？你是担心三弟喜怒无常的性子，会牵连到她？”
一直到这会儿都能保持淡定的江离然，眼睛一瞬间有了光泽。
在昏暗不堪的牢狱中，竟然能让睿王想到天上的星子。
“夏娘子这阵子，日日不间断地在本王的府前候着，一个女子，又挺着个肚子，从早到晚也不肯挪地方，怪不容易的……”
睿王被江离然猛然抬起来的脸吓了一跳，心中一突，却无可奈何。
“本王知道夏娘子要的是什么，只是本王不能答应，你是指证三弟的重要人证，我如何能放你离开？只是夏娘子又有恩于本王……”
睿王殿下的声音变得缥缈，他心知若是没有夏千翡的指点，光是这一次，就够他死个几次的了，并且会是陛下的意思，他不可能逃脱。
然而之前的祭天礼，和他对鲜族划清界限的举动，起到了作用，又有江离然送过来的证据，其中几样，江离然还言明了，是他仿造出来的……
他如何能算的如此详尽？仿得真真切切丝丝入扣，连他知道是仿的，都一点儿找不出痕迹来，更别说其他不知道情况的。
亏得这些，让陛下连续受到冲击，又是根本无法辩解的铁证，才会让事情了结得如此快，让三弟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定了罪。
这一切，如果没有夏千翡和江离然，他大概，是躲不过去的吧……
然而现在，他却不能放江离然离开，甚至之后，江离然都逃不开定罪……
“三弟这一次，输就输在他低估了女子的心性，他许是到如今都不知道，让他功败垂成的原因，是他根本看不上的一个妇人。”
“江公子的手段本王确实佩服，只是如果没有夏娘子在外接应，你的消息也不能传递得如此准确，也就不能干干脆脆地将三弟给扳倒。”
江离然咳了两声，声音沙哑干涩。
“殿下过奖了，我看上的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睿王失笑，表情松缓了一些。
“江公子能耐过人，本王佩服，你放心，本王不是三弟，答应过你的事情，定然是会守信的。”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
哗啦啦的锁链声再次划破牢狱里的沉闷。
江离然低下头靠在墙壁上，眼睛疲惫地闭上。
他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他不过是个普通商人，虽然重生一世，却也没有通天的本事，能够耗尽一切将宁王扳倒，已经让他殚精竭虑了。
然而这就足够了。
睿王和宁王不一样，哪怕这次的事情是有内情的，那些书信也确实做了假，睿王却不会赶尽杀绝以求灭口。
江离然求的，就这么多。
他不想让千翡往后的日子活在恐惧里，以睿王的性情，没准还会庇护一二。
他想千翡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将上一世没有过完的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至于自己……
江离然的眼里浮现出一个院子来，青砖石板，石桌石凳，青松竹梅，精巧雅致……
这个前世每每让他浑身冷汗地从噩梦中醒过来的场景里，总算是不再有那一滩鲜红，也没有毫无生气、紧闭着双眼躺在自己膝上的夏千翡了。
她会好好儿地活着，带着他们的孩子，去看她前世错过的一切。
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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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翡！阿翡你听我说，你别再去了，睿王是不会见你的，他肯容忍你每日如此行事已经是纵容了，若是有心人从你的行踪深究下去，没准会找出什么端倪来，睿王殿下已经是相当仁慈了，你别再去挑衅他的权威了！”
夏千臻拉着千翡的胳膊拦住她的去路。
只是他的声音，似乎千翡根本听不到一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目标
无神的双目，黯淡消沉的容颜，千翡的灵魂仿佛并不在她的身上，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却仍旧要往门口走。
“阿翡，江兄如此，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你就忍心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
“……”
千翡木然地抬起头，“可是哥，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怎么能甘心？我若是想要安稳，又怎么会来京城？我不甘心，我怎么可能甘心……”
“睿王不见我没关系，夫君还不曾有消息，我知道的，我听他说过的，京城里有他认识的人，对了，还有他从前，从前的从前说的……，说的那些……，谁来着？好像是贵人，对，可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哥，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千翡狠命地拉着头发，说着断断续续毫无章法的话，拼了命想要想起什么来，脸上的惶恐让夏千臻心里难受得不行。
伸手将千翡的手从她头上拉下来，夏千臻连连吸气，才能保持冷静。
“阿翡，你太累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那是天牢，是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进去的天牢，你以为能有那么好出来？”
“你不为了你自己着想，可你的孩子呢？江兄处境凶险，若是有个万一，这个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你忍心让他跟着你有危险？”
“千翡你醒醒，你就是见到了睿王又能如何？睿王难道还能自作主张放了江兄不成？他还能帮着你为江离然洗脱罪名不成？他可是睿王！怎么可能会为了你。行如此繁琐危险的事情？！”
夏千臻试着让自己的语气软和一些，可他发现很难。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件事不太可能有转机了，可是千翡怎么办？
她要怎么过得去心里这个坎？
夏千臻等着千翡歇斯底里地痛哭一场。或是干脆直接会伤心至极地晕过去。
若是那样，虽然对身子有损伤，但也说明她是想明白了。
可他等了许久，千翡都仍旧是那副木然的模样，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忽远忽近，飘荡不定……
“阿翡……”
夏千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居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千翡了。
“哥，我知道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千翡轻轻挣脱开夏千臻的手，眼睛依然游荡着。
“可我总要试一试，我这一世，平顺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是有要竭尽全力的觉悟的。可是到头来，我却几乎什么也没操心过。”
“因为从一开始，江离然便帮我全部都考虑好了。”
“我以为我要耗尽全身的精力，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江离然却全部捧到了我的面前来，他甚至……，什么都没有要求过我……”
千翡的眼睛里终于浮现了不一样的光彩，似是恍然大悟。又带着点点水光。
“我到底做了什么？享受着江离然为我做的一切，我什么都没有做……”
“哥。我如果现在崩溃了，或是瞻前顾后地只能待在这里等待最终的结果，那跟上一次又有什么区别？我终究会抱憾终身，可是老天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了……”
千翡的话，夏千臻听不明白，虽然听不明白，他却被千翡眼里的决绝震撼得心惊肉跳。
千翡缓缓绕开夏千臻，缓缓走出了府门。
夏千臻在她身后看着，手往前伸了伸，阻止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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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二哥哥说的对。
千翡小心地捧着肚子，靠在车厢壁上咬着指尖。
她就是见到睿王了，要怎么说服他？
胡搅蛮缠肯定是行不通的，睿王多的是法子收拾她，要不……，再胡乱编一点不可预测的劫难？
然而千翡心里并没有底，前世睿王是死掉了，宁王登基做了皇上。
而这一切已经变了，宁王如今的处境，想要翻身已是不可能，国朝今后会如何，千翡也和所有人一样，全然不知，她再想未卜先知也是不能的。
千翡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各种念头，晕晕乎乎地再次来到睿王府。
使人过去问了，睿王仍旧不在府中，也仍旧不知道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
天气干冷，凉风吹得千翡打了一个激灵，仿佛将身子里残存的热气，都给抖了出去。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做无用的事情，她又何尝不知道？
然而她那会脑袋都发慌了，完全是在凭本能行事。
二哥哥说得对……
千翡慢吞吞地转身，在百灵的搀扶下，又回到了马车上。
百灵心中一喜，小姐这是想明白了？
她刚想吩咐车夫回府，却听见小姐的声音，让他们先别动。
千翡靠在箱壁上，垂着眼睛。
她从没有想过如果救不出江离然，她该如何。
千翡下意识地将这个可能性给排除掉，然而现在，她却不能不想了……
若是江离然，当真从此在自己的生命里消失掉……，她会好好地将孩子养大，会回晋西把江家的家业经营好，会让所有人都会记得，曾经在晋西，有那样一个奇才，让江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
……去他娘的！自己才不会这样做！
千翡无神的眼睛一点一点重新聚起焦点，眼皮跳动着眯了起来。
她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江家再发扬光大又如何？江离然却是不会回来了！
千翡心底的怒气开始慢慢地汇集，她的不甘心凝结到了一个顶点。就差一个渠道爆发出来。
她会报复的，对睿王，对宁王。对所有造成这一切的人进行报复，不计代价……
凭什么江离然都不在了，那些人却能平静地享受着一切？睿王如今是大势又如何？她虽然一介女流，虽然力气微薄又如何？
“去城东的陈家的金玉铺子。”
千翡淡淡地吩咐，随后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她已经不想再顾忌什么了，但凡她能够想得起来的人脉，就算是前世的。她也要去试一试。
别太小看商人啊，商人最擅长的，不就是牵丝绊缕唯利是图尔虞我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千翡的手缓慢却坚定地摸了摸小腹。
她确实不是一个人，只是她坚信，她和江离然的孩子，必定会继承他们的坚韧心性。也必定会支持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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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不再执着于睿王府。这让夏千臻着实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放下心来，又发现千翡虽然不去睿王府，却仍旧每日会出府。
“阿翡，贾大夫不是说了，你已经不适合如此频繁地走动伤神，你的身子本就不太好，已是显露疲态，这样下去。是会有危险的！”
千翡明亮的眼睛看向夏千臻，“二哥哥。我的身子，我自己比谁都清楚，能这样，已经是很好了，若是让我待在府里不动弹，怕是连如今的状态，都是奢望了。”
“……”
夏千臻张了张口，贾清知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
说是如今撑着千翡的，不过是一口气，如果这口气松下来，兴许她已经倒下去了。
她身怀六甲，已是经不得一点波折，若是当真倒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千翡这是在玩火啊！她去找了哪些人想要做什么，夏千臻虽然并不知道得太清晰，可他大概也猜得到。
跟睿王作对？在国朝的局面已经出现清晰的节骨眼上，这样做不啻是飞蛾扑火。
夏千臻宁愿千翡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
“二哥哥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会牵连其他人的，我只是……”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我难道是担心你会牵连谁才会跟你说这些的吗？我是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我怕你会出危险，我怕……”
“我知道的，真的二哥哥，你的担心忧虑，我全部都知道，可是我没办法。”
千翡神情淡然地打断夏千臻的话，“二哥哥知道的，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我也不想在悔恨中度过余生，我得找一个目标才行，这个目标我已经找到了，二哥哥想要我放弃不成？”
“我……”
“便是二哥哥劝阻或是以何种激烈的手段要求，我怕也是没办法答应的。”
夏千臻只觉得彻骨的寒冷，相处了这么多年，朝夕相处的妹妹，忽然就变得不认识了，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了一样，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决然。
要经过什么样的淬炼，才能拥有这样决绝的心性？千翡的心里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历程？
夏千臻眼睁睁地看着千翡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想要伸手将她拦下，手臂却有千斤重一样，抬也无法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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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中，江离然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这个时候，会是谁？
若说给他定罪，是不是有些早了？以睿王的精明，该会将他放在最后用，方才能让宁王万劫不复才对。
逆着光，来人的声音想起，江离然才认出是睿王。
“睿王殿下屈尊来这里，可有何事？”
江离然的声音沙哑不堪，低沉，却透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力量。
睿王没说话，屏退下人，撩起袍子坐了下来。
鼻尖似乎嗅到血腥气，在阴暗的牢房里，这样的气味似乎已经深入骨髓了。
“是不是觉得，本王今日来得有些莫名？”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可我觉得，如今，已是没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殿下了。”
“江公子太高看本王了，也太低估你那位……，还身怀六甲，娇弱体虚的夏娘子了。”
“千翡？”
江离然的表情一瞬间变了，狭长半眯的眼睛一下子睁大，眼中的凌厉，让睿王垂在身边的拳头捏了捏，随后放松下来。
“本王出身皇家，鲜少有能让我觉得羡慕的，然而我却很羡慕江公子和夏娘子之间的情分。”
“说实话，我从不曾想过，夏娘子能给我带来什么困扰，我想着只要我不见她，这事儿慢慢地，也就淡了。”
“可我没想到，夏娘子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还当真给我惹了不少麻烦，甚至，本王有种预感，这些麻烦并不是一时的，它会持续很久，久到……兴许本王都会觉得棘手的地步。”
江离然满身的沉静已经不复存在，他死死地盯着睿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然而他听着睿王说的那些，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最终又坐了回去，眼帘垂着，浑身笼着深深的恐惧。
多稀奇，就算是知道自己将会被推出去定罪，就算知道他终将逃不过一死，江离然也没有这样的恐惧表情过。
这会儿连夏千翡究竟做了什么都不清楚，就能让他如此面如死灰，这可真是……
睿王心里觉得有趣，面上却不显露，慢慢地将千翡的所作所为说给江离然听。
千翡如何说动京城中举足轻重的商户，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介入京城的商圈，搅乱本来的秩序，给他的势力出了不少难题。
“本王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远的不说，京城的商圈早已形成长远的规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渗透改变的。”
“可她一个姑娘家，身子又沉，却能迅速游走其中，本王知道的几个龙首可都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她究竟是怎么说动的？”
对于这点，睿王想知道很久了，就算夏千翡有些先知的本领，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吃这一套的，特别是那些古板刻薄的商人，哪怕跟他们说他们明天就会死去，也不一定能够让他们动摇。
这简直太神奇了，那可是一个女子啊……
“所以，我想知道，殿下是作何打算的？”
江离然的声音低沉，他低着头，声音就好像从牢狱的地底传出来的一样。
“殿下，打算对我娘子做什么以制止她的举动？”
“本王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本王若是能够决定下来，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睿王将问题抛回给江离然。
他当然知道想要夏千翡停止这样的举动，只要让她不再能言语就行了，可是睿王却有些下不了这个手。
毕竟千翡于他有恩，如今又怀着孩子。
他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制不住？还要靠强硬的手段解决，他的自尊心并不允许……(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想懂
牢房中长时间寂静得可怕。
睿王的耳朵里甚至能够捕捉到远处犯人的**。
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基本只要是进来了，再想要出去，便如同天方夜谭。
睿王并没有催促江离然，他如今虽说忙于政事，但情形一片大好，再不用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谋划什么了。
这一切，与面前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江离然，有莫大的关系……
好半天，睿王才听见锁链摩擦的声响。
江离然动了，他的身子坐直，脊梁坚挺，哪里还像是一个被关押在牢中的犯人？
“殿下问我的意见，我也不好让殿下失望了，我这里有两个建议，都能够替殿下分忧解难，端看殿下，想要用哪一种……”
……
睿王离开之后，江离然的肩膀松蹋下来。
他垂落在地上的手，到了这会儿，才敢放肆地颤抖。
千翡居然这么做了，她竟真的这么做了！
江离然早猜到千翡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她就是那样的人，跌入谷底都能爬的起来的人。
可他并不愿千翡这样！
江离然之前曾恳求过睿王让他见一面千翡，他有信心说动千翡，让她乖乖地回到晋西，平平安安地过往后的日子。
只是江离然没想到，千翡拒绝了。
这不可能，她怎么会拒绝见自己？她不是日日守在睿王府的门口，就是为了想见自己一面的吗？
见不到千翡。江离然有再多的话都是枉然，他心里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今预感实现了。
千翡想要拥有与睿王作对的力量。她连前世累积到的人脉都用上了，她想做什么？当真要将自己的死，算在睿王头上吗？
她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
地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江离然的手臂一直蔓延到他的胸口，将他已经看开了的平静的心渐渐地冻住。
不过万幸的是，还不算迟，睿王既然还肯将这些事情告诉他。就说明是有转机的。
当初自己做事也留了一条后路，只是极为凶险，本以为用不上。现在，是要试一试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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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一个月过去，千翡的产期迫在眉睫。
夏千臻就差让人用木板将门给封死，死活不再同意千翡出府。
千翡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令人堪忧。便也没拼死拼活地闹。而是在家中以书信的方式与外界联系。
江离然告诉过她，商人虽然身份低微，却是国朝发展必不可少的关键所在。
不管什么时候，商，都是朝代的命门，所有文化、技术、兵力的强盛，都必须建立在繁荣的经济之下，否则只会是空谈。
所以当整个国朝的商人都凝聚成一团。便是想要将皇族慢慢架空，也不是做不到的！
这是个远大又疯狂的目标。却是如今能够支撑千翡每日提起精神的支柱。
“江少夫人，你的产期也就在这几日了，老夫曾经还想提醒少夫人临产前多走动走动，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千翡朝着贾清知笑了笑，又低下头来，看着刚刚夜风送来的信。
夜风是跟着江离然一道来到京城的，只是当时的宁王并不放心夜风跟在江离然的左右，便将他随意地扔到了宁王府的护府军当中。
宁王被捕之后，夜风也就逃了出来，一路来到了千翡这里。
这阵子传递书信都靠着夜风凌厉的脚力，当他知道千翡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就在千翡面前跪着，恳求千翡让他也能出一些力。
“老夫说的话，江少夫人到底听到了没有？”
千翡的头又抬起来，贾大夫又说什么了？
“您就快要生产了！这个孩子简直福大命大，几次险况都熬过去了，只是少夫人也不能因此就不当一回事，生产可是女子的一道鬼门关！您的身子又不是多好，稍有差池……稍有差池……”
“就会一尸两命？”
“阿翡！”
一旁的夏千臻听不下去地吼了出来，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二哥哥，我只是帮贾大夫说出来而已”，千翡安抚地朝着夏千臻扬了扬嘴角，又将头转了回去。
“贾大夫说这些，可是有解决的法子？我的身子再怎么将养，也就这样了，一切，就都拜托大夫了。”
“少夫人说的轻松，你到底什么时候好好儿将养过？”
“我是知道养也养不好的。”
“你都没养过怎么知道就养不好了？”
“……贾大夫确定要跟我就这个问题这般无用地争执下去？”
贾清知的脸险些憋紫，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关乎她的生死，怎么就没用了？！
只是千翡的模样，贾清知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狠话在喉间打转，也没办法轻易地说出来。
她似乎……，已经不很在乎生死了……
从知道江离然凶多吉少开始，夏千翡就似乎已经看破了这一切，淡然又执拗地做她想要做的事情，无惧生死。
这才不过是一个刚二十多岁的女子啊，她身上背负的，连贾清知都不忍心再说什么话，生怕加重她一丝负担。
叹了口气，贾清知难得无可奈何地妥协。
“事已至此，再争这些也是无用，只是我希望少夫人能对自己再多一些怜惜，往后你的孩子，还得要仰仗你才行……”
“嗯。我知道了，不过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我的哥哥们也会帮着照应的。”
千翡特别自然地接口。眼睛继续低下去，接着刚刚想的事情继续想下去。
不料夏千臻却不知道为何爆发了起来，他那么清雅的一个人，头一次，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地将书案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
“我不会的，你若是敢轻易出事就试试看！我不会帮你照应的！你凭什么那么轻贱自己的命！凭什么觉得自己不重要了？对你来说，江离然就是家人。我们就不是吗？！”
夏千臻的眼珠通红，他受不了千翡这么轻易地说出这些话，他恨自己怎么能这样没用？为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千翡一点点地丧失求生的欲|望……
“二哥哥，你误会了，只要能活着，我必定会拼命活着的。我这条命可是很重要的。何谈轻贱？只是，人固有一死，若是上天当真不给我这个机会，难道我还要去和老天抱怨不公？”
千翡慢慢地将桌面残存的物品放放好，面上波澜不惊。
“我只是想做好最坏的打算而已，毕竟，谁也不能预料接下来的事情，万一真的回天乏术……。我总得给我的孩子安排一条后路呀。”
抬起头，千翡嘴角轻扬看着夏千臻。“再说，二哥哥是不会放任不管的，我有这个信心。”
“……”
夏千臻眼中的红色一点点消退，面前的千翡虽然在笑，可是……
“好了好了，老夫不过是担心少夫人的身子，稳婆已经在府上了，我也已经告知了她少夫人腹中孩子的位置和状况，万事俱备，为了以防万一，老夫还开了固气培元的方子，府里也有不少贵重的药材，应是不会出什么乱子。”
贾清知开口搅合稀泥，其实他也想跟着骂一骂的，然而他是大夫，不让千翡的身子受到情绪的影响目前很关键。
等到她顺利地产下孩子再骂吧……
……
千翡觉得腹痛，是在两日后的清晨。
先是时隔较长的疼痛，稍微熬一下，等疼痛过去了就无碍了，于是千翡也没放在心上。
如常地在院子里走动，用了些饭食，千翡回到书房继续去处理一些事情。
疼痛却开始频繁起来，疼的时候，她需要放下笔才能忍过去。
百灵见状急忙让人去请贾大夫和稳婆过来，来看过了之后说，该是要发动的时候了……
整个府里顿时沸腾忙碌起来，院中的下人奔走相告，尽心尽力地做着之前就安排好的事情。
产房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干燥温暖，一应用品都用沸水烫过，又在阳光下暴晒，干净妥帖。
“少夫人，您这会儿还有一阵子，要等到疼痛间隔得时间短促，又无法忍受的时候才行。”
稳婆看了看千翡的状况，笑着安慰千翡，“少夫人这是头一胎，可能时间会长些，不过你能放心，等到以后再生产，那就跟母鸡下蛋一样，‘哗啦’一下就出来了呢。”
千翡扯了扯嘴角，再生产……，她可能是没有那个福气了。
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样子的，千翡心里有数，虽然说这一世调养得好，可终究底子在那里，想跟其他的姑娘一样好生产，怕是不可能的。
上一世的小产都险些要了她的命，这一回可是货真价实地生产，如果她能够安然地活下来……，千翡觉得她都有必要去寺里还愿了。
……
从没想过生产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千翡被疼痛折磨得意识开始飘忽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认知。
身子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让人窒息的痛楚令她的神经开始麻木，到了极限。
“小姐，小姐您张张嘴，把这个喝下去，快，您张张嘴。”
微苦的参汤顺着自己喉咙滑入，千翡已经到了下意识照着别人的话做的程度，她都如此配合了，为何还没有生出来？！
“少夫人，再使一把劲，您的力气太小了，您得跟着我的劲儿走，我说用劲的时候，您就往死里用力啊。”
她用力了啊，生平的力气都用上了，怎么还是不够呢？可她……，已经没力气了……
千翡疼的精神有些涣散，却还想努力在稳婆发话让她使劲的时候跟着照做。
粘腻的汗将她的发鬓打湿成一缕一缕的黏在皮肤上，千翡想着，是不是就到这里了？她真的已经尽力了，是不是也没办法继续了？
“小姐小姐！姑爷没事了！小姐你睁开眼睛啊！他们说，他们说姑爷没事了！您可别丢下我啊呜呜呜呜……”
百灵怎么哭起来还是这么惊天动地呢？
千翡晕乎乎的，只觉得方才还觉得已经不疼了，已经舒服了的身子，一瞬间巨大的疼痛又侵袭了过来，猛烈又蚀骨。
似乎是刚刚喝下去的参汤有了反应，千翡身子里开始升腾出力气来，那是用什么人参煎的汤，贾清知的方子可真够有效的。
“……少夫人，您听得见不？再使一把劲，已经可以看到头了，您可要撑下去啊！”
“……小姐呜呜呜，您想想小少爷，您想想姑爷，睁开了……睁开了！”
“使劲！使劲啊！”
“小姐您再含一片参片，秋红，热水，热水还够不够？”
“贾大夫，您怎么进来了？……施针？现在……？”
……
耳边的声音起初是嗡成一片的，慢慢地才清明起来。
千翡所有的力气都拼在这里了，那么多人在外面等着，独独没有江离然。
咦？刚刚百灵说什么了？江离然……，要怎么了？
“出来了出来了！”
下面一阵轻松，能感觉到大量的热流从身子里流出去，千翡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下意识就想陷入昏睡当中。
可她还没想明白呢，江离然……，江离然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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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小姐怎么还不醒？您不是说只要小少爷在旁边哭一哭，小姐就会醒的吗？”
“嗯……，可能哭得不够响。”
“……小少爷哭的都快背过气了！奶娘，你抱小少爷下去哄一哄。”
“小姐昏睡了这么多日，到底怎么了？小姐的身子本就不好，生产一场大伤元气，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只不过确实伤筋动骨，需要长时间的调养，多亏了睿王送来的百年人参，那样的品相，才能够给少夫人提了气，顺利地生产，否则……，我还真不敢说。”
“只要小姐没事就好，二少爷他们说的什么姑爷的事情，我也不懂，也不想懂，只要小姐能够平平安安的，我就知足了。”
“……，你家小姐刚刚似乎是动了。”
百灵立刻扑到床边，死死地盯着千翡，“小姐？小姐？您能听到吗？”
“小姐您说什么？”百灵将耳朵凑过去，她看到千翡的嘴唇在轻微的动着。
“……我……想……懂……”(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归来
“呜呜呜呜哇哇哇……”
振聋发聩的哭声不绝于耳，从千翡睁开眼睛开始，就一直没有要停的迹象。
千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不是还是晕着会比较好？
百灵扑在千翡的跟前哭得几乎奔溃，一边哭，一边颤颤巍巍地让人去把小少爷抱过来。
“小姐，是……，是小少爷呜呜呜呜……”
千翡心里松了口气，是个儿子。
并不是她不喜欢女儿，只是千翡知道，她兴许，不能再生第二个孩子了……
千翡醒来之后就一直很想问一问百灵，她之前说的关于江离然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百灵哭到这会儿也没打算停下来，千翡估摸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暂时忍耐着，等着她的孩子被抱过来。
很快，奶娘将孩子抱进了屋子，说是刚喝了奶才睡着。
奶娘将孩子轻轻地放在千翡的枕边，千翡歪过头去看他。
软软的一只小球一样，包裹在襁褓中，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来。
只看了一眼，千翡的眼泪便止不住地从眼角滑入发鬓，落在枕上。
她的孩子……
她自己生的孩子，在她的腹中待了数月，属于她和江离然的孩子……
到这会儿，千翡初为人母的喜悦才如同烟花一般炸开。
可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在腹中就一直没有安安分分地调养好，整日忧思奔波。他是不是也跟着吃了那么许多苦？
“小姐，您这会儿可不能哭，仔细伤了眼睛。养都养不好的。”
百灵见到千翡落泪，自个儿马上擦干了眼睛不哭了，投了干净的帕子给千翡擦拭。
“小少爷好着呢，贾大夫说，小少爷比起哪家的孩子来都不差的，能吃能睡，您别哭了。”
一旁的贾清知嗤笑了一声。“这话我是说过，我都觉得稀奇，就你那样没个轻重的。这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那是老天保佑嘶……”
贾清知忽然吸了一口气，百灵若无其事地将脚缩回去，肿着眼睛笑眯眯地继续给千翡擦拭。
“呵呵呵，贾大夫就爱开玩笑。那是小姐养得好。小姐，小少爷这会儿吃饱了，就放在您这里睡一会儿？”
千翡点点头，眼睛都舍不得从那张娇嫩的脸上挪开。
真可爱，简直让人心疼到骨子里去。
脸虽然还没有长开，可眉眼能看出一些相似的痕迹来，这孩子往后，若是长得像江离然。不知道又会惹得多少姑娘偷偷在心里惦念呢……
“百灵，你方才说什么？”
“……放在小姐这里睡一会儿？”
“不是这个。你刚刚说，夫君怎么了？可是有消息了？对了，今日可有书信传来？都是哪家的？拿来让我瞧瞧。”
“小姐……”
百灵叹了口气，“您就别操那个心了，二少爷说了，姑爷兴许不会有事的，睿王殿下在您生产的时候，大张旗鼓地给您送了补品过来，奴婢虽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可听二少爷的口气，这事情似乎已经出现转机了。”
“所以您啊，就好好儿地将养着，奴婢炖了粥，这就给您端过来。”
千翡盯着百灵跑出去的身影，脑子里转着她刚刚说的话。
睿王，给自己送了东西？大张旗鼓的意思是，他没有避着人？这是打算让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记得之前睿王府来人，可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谁认出来，拼了命的掩饰行踪。
如今又不在乎这些了……，那是不是说，睿王打算反客为主，想要行瞒天过海之事？
以睿王的能耐，这么做也不难，但如果一个不察让陛下知晓了，后果也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如果让宁王的余孽抓到机会，说不定能翻出什么水花来，这并不是上策。
可这样，江离然说不定能够洗脱罪名！
江离然如果一开始就是睿王的人，如果一开始他就是为了晋西的百姓忍辱负重，想要揭露宁王的残暴不仁，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然而睿王安插了人在宁王的身边，哪怕是为了江山社稷，皇上心里会如何想？
睿王会冒这个险？
千翡在百灵的搀扶下起身喝粥。
她也是真饿了，清淡的白粥都喝得香甜，只是她一边喝，心里一边仍旧想不明白。
就算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干扰到睿王，他也不可能冒着如此凶险的可能行事，如此除了江离然能得了好处，对睿王来说并无益处，他为何会这么做？
“你这丫头还能不能不胡思乱想？你现在的重任是养孩子！养孩子懂不懂？你再乱想信不信我一针再将你扎昏过去？！”
贾清知几乎暴走，他就没见过这么没有自觉的女子，她以为自己是神啊？什么事情都需要她去考虑？喝个粥都能走神也是没谁能做到了！
千翡回过神，赶紧三口两口地喝完躺下。
鼻尖能嗅到甜甜的气味，她忍住疼痛轻轻动了动身子，往襁褓那里靠了靠。
暖暖的，软软的，让心都能化掉……
……
千翡如今只能躺在榻上，她也不想的，但身子真的不允许。
若是可以的话，她恨不得能爬起来冲到书房里去！
二哥哥见她不能自由地走动，别提多开心了，严令禁止任何人给千翡送任何书信，他却是会不时地将千翡心里惦记的消息说给她听。
“奶娘说了，女子月子里最是需要调养的，其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就别想了，想也没用。就是百灵这丫头偷偷拿给你，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夏千臻的情绪明显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江兄那里你就别担心了，有我们呢。许平已经去睿王府上了，江兄是睿王的亲信这条路虽然行得通，可还要过皇上那一关，江兄如何接近宁王，所因何事，都需要没有任何一点疏漏，这些。许平能够处理好的。”
果然是如此……
千翡听说江离然已经从天牢中被转到了其他地方关押，心里重重地落了一块石头。
“可我也没想到，你的胆子竟然真的这么大！”
又来了……
千翡挪动着身子往被子里钻了钻。试图将耳朵也给蒙住。
每次二哥哥跟她说话，最后总会以责备收尾。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竟敢去碰京城的商圈，你可知其中的利益牵连？你怎么敢这么胆大妄为的……”
夏千臻不停地数落千翡，那些送来给千翡的书信。他看了差点气血上涌一头栽倒。
以为千翡只是不甘心。想要给睿王找些不痛快，可这也太大手笔了吧！这哪儿是再找不痛快？这根本就是想要掀起国朝的经济起|义！
这丫头简直是……，她简直是……！
夏千臻说着说着声音慢慢放轻了，千翡的眼睛已经合上，呼吸均匀。
她居然能睡得着？
夏千臻哭笑不得，却也没再说什么。
是真的累了吧……
这么长久的煎熬，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家，忽然间被逼着成长。去涉足她从未接触过的方面，却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巨大的打击。沉重的负担……，千翡现在还能安然入睡，夏千臻已经十分感恩戴德了。
“好好儿照顾你家小姐，全儿呢？”
“小少爷在二少奶奶那里。”
夏千臻点了点头，出去了。
……
千翡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全儿。
全者，完满、齐备、不缺少也。
千翡如今的希望就是这个，从一开始，她的愿望就是这些。
全儿很乖，乖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饿了就哼哼唧唧地要吃，吃饱了如果不想入睡，他就睁着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一点儿也不闹人。
就是睡觉，也不需要人抱着哄着，安安静静地自个儿就能睡着。
奶娘说，这么让人省心的孩子，她也极少见呢，一瞧就是个往后能成大事的。
千翡只是笑，才这么丁点儿大，谈什么往后呢？
只要全儿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个月极为难熬，好不容易可以下床出屋，千翡恨不得能飞出去。
“小姐您慢些，小少爷还小，您抱着别走那么快！”
百灵招呼着侍女簇拥在千翡身边儿，就怕有个万一。
不过千翡抱得是真稳，全儿在她怀里闭着眼睛睡得很香，嗯，果然是个能成大事的，千翡心想。
千翡急于想知道江离然的进展，究竟到哪一步了？皇上可震怒了？睿王可受斥责了？江离然……，江离然可能被放出来了？
她去找夏千臻，结果他和海元夕谁也不在。
许平也照常不在府中，不知道是不是仍旧在睿王府没有回来。
千翡在宅子里绕了一整圈儿，一个可以问一声的人都没有，就连夜风和贾清知也不知所踪。
“是说好了的吧？怎么可能一个都不在呢！”
千翡认定了他们是故意的，抿了抿嘴，慢慢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太过分了，她在屋子里足足待了一个月，他们怎么能如此没有情谊？留一个人跟她说说情况也是好的啊……
“小姐，兴许是都有事呢，这阵子……呃……，事情比较多……”
“多什么多？许平和二哥哥也就算了，贾清知都要闲出病了，他能有什么事？”
“说不定就是因为太清闲了，所以才出府转一转？”
“……”
千翡将全儿搂在胸前，低头在他软糯糯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还是娘的全儿最好，乖乖地陪着娘亲。”
“……”
百灵将头低下去，小少爷才刚生下来，他就是想跑也没法儿啊……
千翡抱着全儿，走到院门口，想着今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吧，不然，若是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可怎么是好？
抬脚迈进院门，只听里面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似是什么器物落地。
千翡身边所用的人皆是十分稳重的，轻易不会出错，这一阵喧闹的声响，可从不曾有过呢。
不过也正常，千翡怕小丫头们吓到，走进去打算安慰一下，往里走了几步，步子却倏然停住了。
丫头们走路的声音，手里器具碰触的声音，树上鸟声虫鸣，叶片接踵摩挲，整个院子平日里正常的声响，不知道为何，渐渐地远去。
耳朵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里也再装不下任何多余的事物。
千翡觉得，她真的该让贾清知扎两针才行，你看，都出现幻觉了……
屋前站着一个人，身形消瘦，衣服穿在身上都打晃。
可他站着的姿势却是熟悉的笔直，像是不会畏惧任何一样的笔直。
面容……，千翡看不清晰，她奋力地睁大了眼睛，仍旧看不清晰，所以看吧，这只是幻觉而已。
是自己太过于想念了，潜意识里想象出来的幻觉……
似乎有人想将自己手里的全儿抱走，千翡转过头，百灵正轻手轻脚地接过去，“小姐，还是奴婢抱着吧。”
为何？为何要她来抱着？莫非自己会做什么失态的举动不成？怎么会？不过是个幻觉而已，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一次次的惊喜和失望，千翡自觉已经不会再失态了。
可这一次……，这一次为何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
千翡看到那个人影在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不敢动，她知道的，只要自己一动，这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哪怕是不清晰的面容也好，千翡也想要多留住一会儿。
贪婪的眼神在人影上上下地看，一丁点儿细节都不想放过，千翡多想能伸手摸一摸，可她怕伸手了，就看不见了……
吃了许多苦啊……，瞧瞧，从前丰神俊逸的脸庞，都瘦的没有了，颧骨突起，哪儿还有当初将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风采？
可是为何，自己的眼睛就是挪不动呢……
直到千翡的身子被抱住，她都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她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千翡仍旧以为，这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只是为何连温度也能想象的这么真实？为何她连江离然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得到？
耳边的气息熟悉得让她眼眶发疼，千翡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上去，触及到坚硬的身体，她的腿顿时就没了力气。
“……我回来了，阿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我喜欢
千翡做过这样的梦。
也这么真实得可怕。
那日当她醒过来以后，心中的戾气几乎能够扫平整个京城。
她一直知道，江离然能够回来的几率少之又少，不然二哥哥和海元陆为何那样束手无策？
他们其实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因为这样的罪名，江离然早该推出去斩首示众了，为何睿王一直压着没动，为何一直关着江离然，却没有最终定罪？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江离然逃不过了，他们只不过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罢了。
然而此刻，江离然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说他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里已经失去了从前低沉的磁性，只余下磨砺颗粒一般的粗糙艰涩。
拥着自己的身子也消瘦得可怕，千翡的脸靠着的胸膛，几乎能感受得出一根根肋骨的形状。
千翡的手箍得紧紧的，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生怕放松一丝丝，怀里这个已经脱了形的人，她也没有机会抱到了……
“我回来了，真的……”
脑袋上被宽大的手轻轻地摸了摸。
其实一点儿也不舒服，瘦骨嶙峋的手上大概有不少伤口，勾到了千翡的发丝，扯出疼痛来。
只是这样的感觉，却真实得让千翡想哭。
她梦过那么多次，每一次江离然在自己的梦里，都和从前一样，俊朗英姿、美如冠玉。只站在那里，就能够吸引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真实。
难道。江离然真的回来了？
千翡鼓起勇气，手死死地攥着江离然的衣衫，慢慢地抬起头。
满是风霜的面庞，脸颊上干裂的口子，嘴唇苍白起皮，可他的眼睛，他的那双眼睛仍旧是自己熟悉的。
带着些许笑意和宠溺。亮幽幽、黑漆漆的眸子，里面倒影出自己的身影……
“我回来了。”
江离然又重复了一遍，想要笑一笑。好让千翡放松她紧绷的神经。
谁知他的嘴角刚扬，嘴唇立刻又崩裂出口子来，从里面能看见鲜红的血肉。
千翡眼里瞬间涌出泪雾来，伸手将江离然的头勾下来。张口含住他不断流血的唇瓣。
……
这是一个极其惨烈的吻。
血泪交融。分不清究竟是谁的鲜血，谁的眼泪。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身影缠在一起如同一个人，像是终于填补了另一半的空缺，此生无憾地完美了一般。
千翡的身子终究是弱了，生产之后，每日精心地调养，也经不住情绪如此起伏。
只是她软倒在江离然怀里的时候。手里，仍旧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掰也掰不开。
“姑爷，让奴婢来吧。”
百灵知道怎么能让千翡放手，贾大夫教她的，只要轻轻地揉捏手上的一个穴位就成。
江离然摇了摇头，就坐在千翡的床边，将她攥着衣角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
曾几何时，他也如此过。
江离然以为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不管哪一世，似乎只能有一个人好好儿地活着。
有这样的觉悟之后，江离然便不遗余力地行事，无所顾忌。
只要千翡能安好，他便得偿所愿了。
可是啊，江离然知道错了。
比起死去，长久的心结和痛苦，其实才是最最折磨人的。
它会耗尽一个人所有的抱负和梦想，只留下无尽的伤痛，他怎么忍心让千翡也尝到这样的感受？
江离然就一直在千翡的身边陪着。
全儿醒的时候，百灵将他抱过来，江离然只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
“……”
百灵只好又抱出去，还是等小姐醒了以后再说吧。
……
千翡这回清醒得很快，都没等贾清知赶回来，她就自己睁开了眼睛。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急急地往旁边看。
她见到江离然回来了！可为何那么真实的场景之后，她又是在床上醒来的呢？难不成又是梦？
“醒了？贾清知已经快到了，你先躺着，等他来了，给你瞧过了再起身。”
仍旧是沙哑到难听的声音。
千翡呆呆地看着江离然，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酸涩都不敢眨眼。
“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江离然见到千翡小心谨慎的模样，心里一阵阵发酸。
也不知道千翡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还要生孩子，她怎么能挺得住的……
“……真……回来了？”
“嗯，回来了。”
“不走了？”
“不走了。”
这么说，没事了？睿王当真将人给放了？
虽然不知道是何缘由，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千翡也不想去知道。
她只要知道江离然安好，活着回来了就行，其余的，管他怎么样，她都不关心。
江离然一个没压住，让千翡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怀里一暖，她整个人已经扑了过来。
千翡从来都很矜持的。
从前只有江离然使美人计的时候，才能见她主动亲近一下，还必须偶尔用一用，用多了还不管用。
只是自己这会儿，怎么也谈不上美男子了，千翡却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我去换一身衣服，虽然从牢里出来已经换过一身，不过仍旧不算干净……”
“没关系，我喜欢。”
“……，那我先去洗一洗，满身湿冷的气息。不能过到你身上。”
“没关系，我喜欢。”
“……听话，你先躺着。我至少先去把胡子清理一下，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没关系，我喜欢。”
千翡死活不放手，胡子衣服什么的，只要是江离然的，她一点都不介意。
江离然拗不过千翡。又舍不得将她拉开，只好就这么由着她抱着。
屋里伺候的下人早被百灵遣出去了，连她也只是守在门口。让千翡和江离然两人单独相处着。
多令人感激涕零，百灵擦了擦眼角，余光瞄到外面走过来的贾清知，急忙迎过去。
“贾大夫。小姐已经醒了。已经没事了。”
“醒了？醒得倒是快，我听说，你家姑爷已经回来了？”
“是，正在里面呢。”
百灵觉得吧，通常这种情况，正常人，不是都应该通情达理不去打扰久别重逢的小两口吗？
怎么贾清知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之后，目不斜视地又踏进去了呢？
“贾、贾大夫！”
“啧啧啧。抱得够久了，可以松一松手了。这儿还有外人呢。”
千翡听见声音，从江离然的怀里微微地抬头，手却不松开。
“我喜欢，我的夫君我抱多久都乐意。”
“少夫人这是连性子都变了？都说女子生了孩子偶尔会性情大变，没想到是真的。”
“……”
“行了，让江少爷赶紧去洗漱收拾一下，你身子弱唧唧的，若是过了病气，江家小少爷怎么办？”
“对了，全儿。”
千翡松开手看向江离然，眼睛亮晶晶的，“你可瞧见全儿了，我们的儿子。”
“嗯，瞧见了，你受苦了，那种时候我也不在身边。”
“不苦的，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
千翡眼睛微微垂下，又看了贾清知一眼。
“不过，我兴许只能给你生这么一个孩子了。”
贾清知心里大惊，夏千翡为何会知道？他都不敢让她知道，甚至谁都没有说。
之前夏千翡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气势，贾清知还安慰说她的身子养得不错，他怕这个消息变成压垮千翡的稻草。
可她居然知道？！
“我的身子太弱了，只生了全儿都有些撑不住，所以……”
“没事的，有全儿就够了。”
江离然摸了摸千翡的脸颊，别人家出了月子的产妇都会体态丰腴，可千翡的脸上却连多余的肉都没有。
“娶你的时候我就想，便是你不能生产，于我来说也不重要，江家还有许陆和许平，不差我这点儿。”
可那不一样啊……
千翡看着江离然的眼睛，知道他所言非虚，只是子嗣事关重大，江离然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行了行了行了，你们还想怎么肉麻？给我松开，江少爷去沐浴更衣，老夫给少夫人诊一诊，方才晕过去了？”
“……不碍事的。”
“碍不碍事由我说了才算！”
也不知道为什么，千翡总觉得贾清知的情绪有些焦躁。
江离然也真的害怕过给千翡病气，于是起身去净房沐浴去了。
“手腕。”
千翡将跟着飘出去的眼神收回来，伸出手腕，任由贾清知诊脉。
“跑不了的！他还能飞了不成？！”
贾清知动作并不和缓，皱着眉切了一会儿，将手指松开。
“少夫人是何时得知你的身子不适合再行生产？”
“我身子如何，我心里明白，多谢贾大夫多番安慰，千翡感激不尽。”
“少来这套，你若真是感激，又为何我说什么你非逆着来？让你不要忧思过虑你何时听过？让你老老实实养胎你可曾当真老实过？”
“是小女子错了，还请贾大夫原谅。”
“……”
果真是江离然回来了啊，这认错的态度都诚恳了不少。
以前说什么她都能反驳一下，这会儿倒好，干干脆脆地就认错了。
“贾大夫，过会儿还要劳烦大夫给夫君诊断一下，牢里阴湿重寒，夫君的身子怕是吃不消的……”
千翡想到江离然消瘦的模样心里就难受，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这是老夫分内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怠慢，只是少夫人真真是好福气，还真让你得偿夙愿了。”
又来了……
贾清知又是这种阴阳怪气的焦躁口气。
从他见到江离然开始，他就有些奇怪，仿佛……，并不乐意见到江离然平安归来一样……
“老天当真是偏心的，这就是命，是命啊！”
“贾大夫……”
“并不是所有如同你这般拼尽一切就会有回报的！只能说是命，除了怨恨上天不公，我还能做什么……？”
千翡震惊地发觉贾清知的眼圈红了。
这是头一次，头一次，贾清知的情绪如此显露在人前。
他愤恨着老天的不公，嫉妒江离然成功脱险，他也曾经如此不顾一切过，所有拦在面前的阻碍他都可以去拼一拼，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明明就差一点点了，明明触手可及的人，却输在了对世人的指责无限的羞愧之下。
若是当初，她能够拥有夏千翡这样坚韧的心性，是不是一切，都不是现在样子？
从贾清知身上传出来的悲伤令千翡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有经历过灭顶悲痛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气息。
幸好，江离然安然地活下来了，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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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翡！江兄回来了？！江兄是不是回来了？！”
夏千臻闯进院子的时候，千翡正在看江离然用饭。
洗净一切铅华，换了常穿的衫子，将头发和胡子都处理好，江离然就算是满面沧桑，仍有不俗的气质显露在外。
千翡怀里抱着全儿，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江离然吃东西。
见到夏千臻，笑着起身行礼。
“二哥哥来了？让人给你送了消息，你可收到了？”
夏千臻站在数步开外的地方，看到千翡的笑容，忽然止步不前。
千翡……也回来了……
变成了从前那个他熟悉的，娇憨可爱又温顺慧黠的样子。
之前乖戾绝决的千翡就好像是假的一样，完完全全在她的身上无影无踪……
“夏兄。”
江离然起身见礼，夏千臻赶忙快步走过去，两人一同坐下。
千翡让人添了一副碗筷，继续看他们用饭。
牢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吧……，看看整个人都没了一整圈儿。
虽然说并不曾用刑，可居然在里面呆了几个月！
若不是江离然本身的底子好，怕是几个月熬下来，不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千翡伸手拿起筷子往江离然的碗里夹菜，什么好的夹什么，须臾之间将他的碗里堆出了尖儿来。
江离然开始慢慢地吃，他之前已经吃了一座“小山”……
“贾大夫说了要清淡，这些都是他说了可以吃的，你多吃点。”
千翡恨不得所有的东西江离然都能吃下去才好，把在牢里的那些统统补回来才好。
江离然顺着她的意慢慢地吃，却忽然听见全儿在千翡的怀里哭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同样
江离然听见哭声手里一抖，拿着的筷子险些滑脱了手。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小婴孩在哭闹，这个孩子还是他的，难免有些奇妙的感觉。
“许是饿了，这里这么多吃的东西他一个也吃不了，该抗议了。”
千翡笑眯眯地在全儿的额上亲了一下，交给早在一旁候着的奶娘。
“阿翡如今可完全是个娘亲的模样了，明明前段时间还像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家，眼见着就不一样了。”
夏千臻见状有些感慨，撑着下巴眼角带笑，还是这样的阿翡让人心安一些。
江离然手里的筷子已经放下了，静静地看着千翡。
她身上的气质真的变了不少，更加温婉沉静，更让人心醉。
这是阅历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人总会一点点改变的。
只是，生产这么凶险的事情，自己那个时候，却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对了江兄，虽然现在问有些迟了，睿王是真的放你回来了？他是怎么呈报陛下的？他不怕陛下盛怒之下，对他不喜吗？”
夏千臻从江离然回来的喜悦中清醒了一些。
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不是睿王抬抬手就能过得去的，不然，睿王也不会如此伤脑筋。
成就大业，就必须要有冷血冷心的觉悟。
睿王想要高枕无忧地登基，牺牲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可他纠结了这么久。竟然当真把江离然给放了，睿王就不怕殿下起疑心，就不怕让宁王的余党反咬一口。说他蓄意栽赃陷害宁王？
千翡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她虽然只要江离然回来就好，可其中有些事情，她也怎么都想不明白。
“睿王……，也是会害怕的。”
“嗯？江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离然抿着唇浅浅地笑了一下，“睿王这储君之位得的多凶险，他心里头清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没有这些意外，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也明白得很。”
“正因为如此，睿王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总是担心的。”
“我……还是听不太明白，睿王担心又与江兄有何关系？说起来。睿王当初一直关着江兄。我已是觉得不太对劲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哥……，睿王那可是未来的君王，他想什么，又怎么是我们能揣测得到的？你就别追根究底地问这么多了，夫君刚回来，正需要好好儿地休养调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千翡柔着声音打断夏千臻的疑问，笑容里满是庆幸和后怕。
夏千臻见状以为勾起了千翡不好的回忆。也就停了口，不再追问。
“……”
江离然扫了一眼千翡的神情，唇边的笑容有点无奈。
千翡这是在帮他解围呢。
她从来都是一点就通透的女子，想必，已经察觉到其中的关节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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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然的回归，不仅仅只千翡他们知晓，他回了府里的第二日，几乎整个京城对此有些关心的人都知道了。
睿王往府里送了不少东西，大大咧咧的举动，一点都没有掩人耳目的打算。
不少人见状，自然要揣测睿王的意思，也纷纷送了礼过来，想要与这位睿王的心腹多接近接近。
于是接连一阵子，这处府邸都不曾平静过。
江离然状态并不好，却仍撑着身子周旋其中，千翡看得心里心疼，却没办法阻止江离然这么做。
因为江离然说了，这些劳累比起定罪砍头来，着实要好太多了。
千翡便不说话了……
她其实心里一直在忐忑不安，她隐隐猜到了江离然许是同睿王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却又不敢去深想。
只因若是稍微追究一下，或许会出现让她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于是千翡装起了缩头乌龟，江离然不说，她就不问，企图让这事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
可是，江离然却知道，如果不说清楚，这兴许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平日里感觉不到，它却一直都在。
所以某一日，当来访的人潮已经稀少了之后，江离然便拉着千翡单独在屋中，慢慢地告诉她事情的原委。
……
“我去找了睿王殿下，将可以扳倒宁王的证据放在他面前的时候，跟他多说了几句话……”
“睿王是个小心谨慎的，如今的局面也是千般不易，他原本是不可能逃脱得开宁王的计谋，因为睿王，确确实实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他的身世是清白的。”
“反而是宁王，胸有成竹得很，拿出来的人证和物证都有说法，如果陛下不带任何偏见行事，也是必然会相信宁王的说辞。”
“这么说……，睿王殿下确实是……”
千翡不敢置信地出声，难道那不是宁王故意伪造陷害，而是……
江离然点点头，“差不多，**不离十了，不然，以宁王的性子，没有确实的把握，他也不会走这一步。”
“不过宁王没想到，睿王居然会反应得如此迅速，当时就将他勾结鲜族的证据呈给了陛下，其间并没有半点可供他伪造的时间，故而才能博得陛下的信任，让这事儿看起来，就好像是睿王拿到了证据，宁王气急败坏下走的坏着。”
这些千翡自己也猜想过，猜的也都差不多。
可是睿王对江离然的态度，就有些让人猜不透了。
“睿王本该直接将我定罪处死。以免后患，可我知道他还是怕了，怕好不容易化解的死劫。又会生出变化来，所以，我给了他一些建议，一些他现在用不到，但很快，就能够派上用场的建议。”
“……”
千翡呆呆地抬起头。
江离然的面容很平静，也不闪躲她的目光。
“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政绩无疑是最好的方式，我告诉他，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有一个让皇上放心倚重他的机会出现，只要能够事先做好准备，便不会有任何差错。”
“睿王一直留着我，不过是为了看一看我说的虚实。另外也惧怕他的身世我已经泄露了出去。一时没想好究竟如何才能妥善地处理，因此硬是压着我的案子。”
千翡面无表情，她的魂魄早在江离然说起什么“机会”的时候就已经飘离了。
这种说法……，这种说法不正是她对着睿王用的吗？
所以……，所以……
“睿王如今肯放了你，可是因为他已经想到了法子？”
千翡游魂一样地开口，表情呆滞。
“嗯，他确认了我说的话不是在骗他。所以宁愿冒险，宁愿双赢。也要冒险采纳我的建议，如此一来，他便稍微会心安一些，觉得上天是偏爱他的。”
“并且睿王比起宁王来，心胸要稍微宽广些，所以……”
“所以你说的那个机会，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
江离然被打断了话，他的嘴唇轻抿，放缓了表情，一眨不眨地看着千翡。
“你是……，怎么知道的？”
千翡反倒是有些眼神飘忽，“还没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之前就计划好的？是你偷偷瞒着宁王一早就部署好的？”
“……阿翡，我不是神，宁王也不是好糊弄的，在他手下，我连给你传些消息都难于登天……”
“那就是……，就是有人告诉你的？你在京城也是有许多关系的，知道些消息也正常。”
“我都能知道的消息，你以为，睿王还需要我告诉他吗？”
“……”
千翡绞尽脑汁想要给江离然找说辞，然而她自己都知道，她找出来的这些解释有多说不通。
可是她潜意识里不敢去碰的解释更加说不通啊！
“阿翡，你知道的对不对？你那么聪明，早该猜到了，我一直也没告诉你，是怕你不能摆脱从前的梦魇，可这次，我却只能以这样的手段脱险……，对不起……，我很抱歉。”
江离然的话将千翡最后一丝假设给击碎了。
他已经说得如此明白，自己还要装作不知道？
可这怎么可能？江离然也跟自己一样，多活了一世？
所以他才每次都能提前做足了准备，让夏家完完全全游离在这些危险之外？
所以他才那么肯定地投靠了宁王，就因为事先知道了睿王的身世，并不想参与其中？
可是……，可是……
千翡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可是江离然若当真是多活了一世，他为何要娶自己？
他有那样的优势，想要做成什么事不行？封侯拜相都不是梦，为什么他却还要娶了自己？在他明知道前一世自己的遭遇下？！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上一世自己的死是他间接造成的，所以心里愧疚？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千翡没明白江离然的意思，“你真的是……，你知道我和宋家，曾经是什么关系？”
“前世你嫁给了宋文轩。”
“……”
千翡张了张嘴，是真的，江离然是真的跟自己是一样的。
这么说，他是知道自己前世的经历，知道她曾经多么固执和愚蠢，最终得了那样的下场？
那他怎么还肯……
千翡绕不出去了。
她整个人都混乱起来，睿王对江离然如何做想她已经不关心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全都是江离然也是重生的，他也是跟自己一样的……
所以江离然这一世对自己这么好，难不成是想弥补？
因此他才初见自己就想要娶她，成亲之后又无微不至，是想弥补上一世的愧疚？
“你在想什么？”
江离然皱着眉伸手捏了千翡的脸一把，怎么好端端的愁眉苦脸来了？
千翡抬起眼看了一眼江离然，低下头没说话。
“我不告诉你，是怕吓着你，也怕你放不下前一世的伤痛。”
江离然摸了摸千翡的头，“也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前一世有多么愚蠢。”
嗯？
千翡又想抬头，却被江离然按着不让她看自己。
“我那会儿自持清高正经，明明喜欢你，也知道你在宋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却碍于世俗的眼光只站得远远的观望，只知道暗自妒忌，却无能为力。”
“早知如此，我就该怂恿你与宋家和离，然后再将你娶回来，管他其余的人会怎么想？也好过你最终……丧命。”
“……”
所以江离然前世是真的喜欢过自己？
千翡知道重点不该在这儿，但她莫名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你不在了之后，我就是再报复得宋家身败名裂，也没有一丝畅快感，因为你见不到了，我也见不到你了。”
“这几十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牢笼，无法挣脱的牢笼，将我生生地困于其中不能动弹，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吗？……算了，还是不说了。”
江离然叹息地笑了一声，“可闭上了眼睛，居然还能睁开，睁开了以后，还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致，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我甚至要去佛堂前叩拜，才能逼着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时候我就想过了，再不能让自己留下任何后悔的可能，我让娘赶紧去提亲，免得你又被某些人给迷了眼睛；主动结交你的兄长，想要提醒他们夏家的锋芒太过显露，怕夏家出了事，你会后悔莫及。”
“可我最最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也获得了新生。”
“……”
千翡静静地听着江离然的话，只觉得如同天方夜谭一样。
多么不可思议的经历？
在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最特殊的人的时候，原来还有另一个人，也拥有同样的特别，也在为着同样的目的为她精心打算着。
千翡之前的震惊和不安慢慢地消失。
虽然真的让人无法相信，可并不难接受。
江离然和她拥有同样的记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极难得的的缘分？
这世上，兴许真的有佛祖的存在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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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惊异，千翡心里已是慢慢地沉淀下来。
过去的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之后。
之后，他们便自由了，又有了全儿，应该，就不会有其他什么麻烦事了吧？
应该吧？
“小姐，姑爷，睿王府来人了，说是将替姑爷代为安置的女眷送了回来，这会儿正在前厅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是美德！
女……眷？
对了对了，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名噪一时的巧音姑娘出嫁，可谓沸沸扬扬。
不少人都趁机打探过江离然的身份，那会儿他还是炙手可热的宁王的得力助手来着。
“我以为，我入狱之后她们就该被遣散了……”
江离然一脸的无辜，“我可没有拜托睿王代为安置，哪知道他那么好心……”
“……，睿王许是在心里做了几重安排，若是这会儿他昭告天下你是他的人，结果你的女眷都不翼而飞，可信度也就差了一些。”
千翡还能够冷静地分析，“这个睿王，真的不只是表面上的样子，皇室子弟，又有谁是真的单纯无害的？”
“这个……，后宅女眷，还是你去处理吧，我和巧音清清白白这你得相信我。”
“她虽然受制于宁王不得不嫁过来，但她心里早有人了，我答应过她，只要不在宁王面前露出破绽，到时候会放她自由的。”
江离然说得特别有底气，他可不想让千翡误会。
千翡心里暗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问。
“那不是还有一位鲜族美人吗？这位也有意中人了？”
“……”
江离然眉间闪过一丝懊恼，十分迅速，却仍旧让千翡给捕捉到了。
这位鲜族美人确实也有意中人了，只是这意中人。便是江离然……
鲜族的姑娘性格大胆奔放，被宁王赏给江离然之后，对江离然一见钟情。
那会儿的江离然谪仙之姿尚在。宁王对他也大方，一应物品都是极好的，说他是王侯贵族的子弟都没有丝毫的牵强。
这位鲜族美人芳心怦动，整日追逐在江离然的身后，费尽心思想要吸引江离然的注意。
为此江离然伤透了脑筋，可她又是鲜族来的，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把柄。无奈之下，江离然几乎是躲着她。
“看来这位鲜族美人，倒是让夫君颇为上心啊。”
“阿翡……。我可没有碰过别人，只是这位挺麻烦的，那会儿又不能露出破绽来，也算一件愁事了。真不知道睿王怎么想的。又给送回来了。”
江离然朝着千翡无奈地笑，消瘦的脸颊偏要做出无辜可爱的表情来，让千翡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江离然何曾有过这样的表情？
不过既然人已经送上门了，千翡自然得去安排一下。
……
前厅里，两名女子神态迥异地端坐在那里。
巧音满脸的不安，双手放在膝盖上绞着丝帕，鲜族美人菱姬却是一脸期待，美目顾盼。像是等着情郎一样，双颊净是喜悦。
千翡走入前厅。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江、江夫人。”
见到千翡，巧音赶紧起身。
她虽没见过千翡，总是能猜到千翡的身份的。
千翡浅浅见礼，笑着走过去。
“这位就是巧音姑娘吧，果然生得温婉娇美，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今日才得相见。”
“夫人谬赞了，巧音……，巧音对夫人也十分仰慕。”
“……”
千翡觉着吧，巧音这姑娘她还真挺喜欢的，一瞧就是性子绵软又没有坏心肠的姑娘，只可惜心里有了意中人也只能屈服于宁王。
另一边，菱姬咬着嘴唇看着千翡，眼里闪过一丝危机。
江公子还有这么一位姿色明艳的夫人？不是说她是小地方出身的？怎么如今一见，却丝毫不逊色于京城的大家闺秀？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美|艳气息竟然不输给自己？一举一动都自带风|情，这怎么可能？
“这位，想必就是随着鲜族使团入京的美人了吧？”
“回夫人，妾身名唤菱姬，是宁王赏给公子做妾室的。”
“……嗯。”
千翡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你们虽是女流，也该是知晓京城的一些事情的，当初夫君在宁王那里的嫁娶和纳妾，都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为之，他也很是怜惜你们的不得已，并不曾做过趁人之危之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局势明朗时，可以还你们一个清白。”
“如今时机已到，你们已是自由之身，何去何从，皆由你们高兴。”
“当然，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你们不用担心，大可先在这里住下，等你们想好了之后的路，我们定然会竭尽所能地相助。”
千翡缓慢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坚定的力量，方才还满脸不安忐忑的巧音，脸上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她怕的就是江离然不需要她了，直接将她们打发走，可她的娘家，也已经回不去了。
她怕自己会流离失所，又或者江离然当之前的协议不存在，强纳了她，那样的话……，她其实也是不敢有所反抗的……
然而江少夫人似乎都考虑到了。
暂时接纳她们，让她能有时间慢慢地寻找出路，又答应了会全力相助。
那是不是说，她可以请求江公子，证明她的清白？
别人不知道她不怕，只要那个他……，他能够相信，能够不介意，巧音就此生无憾了……
“江少夫人这是何意？”
菱姬的声音带着些许锐利的意味，拧着眉，质疑千翡的话。
“我虽不是国朝中人，却也知道嫁夫随夫，我已是江公子的房中人，又何来另寻出路？”
“不论江公子当时是因着什么纳了我，难不成这还有反悔的说法？江公子呢？夫人可敢让江公子出来相见？”
“我只听说过国朝的女子善妒，却以为是人夸大了。不成想今日一见，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一旁的巧音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去拉扯菱姬的袖子。
若是得罪了夫人。她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千翡挑了挑眉，近来她心情甚好，只一个挑眉的举动都能风情万种。
“善妒？难为菱姬姑娘打探得如此透彻，别人家我不敢说，我江家，这可以算成是美德了呢。”
“不祸害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夫君向来是赞同的。不然……，两位皆是貌美如花青葱可人的样貌，又有正经的名分。夫君何以一直都行着君子之礼？”
菱姬可不会被千翡三言两语给打发，她看中的人，怎么会轻易放手？
“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只是鲜族的风俗。女子终身只能够嫁给一个人……”
“菱姬姑娘所说的鲜族风俗。可跟我听到的不一样呢，鲜族民风开放，夫妻情感不和便可和离另嫁，菱姬姑娘可是觉着我久居深宅，对这些并不了解？”
“……那、那也不是我家的风俗……”
“好了好了，不管谁家的，入乡随俗菱姬姑娘总是知道的吧？既然你来了国朝，自然要遵循国朝的规矩。我们国朝可没那么多苛责不近人情，若是你自个儿没个主意。我也是可以帮着你相看相看的。”
“若是我不愿呢？”
菱姬浑身跟长了刺一样，面上也没了畏缩和伏小的姿态。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
千翡笑了起来，柔和亲善，眼中的点点笑意却让菱姬打了个哆嗦。
“后面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们可先入住进去，左右也不着急，也需要些时日的。”
千翡说着，吩咐小丫头们将人领回去，她们身边儿都有用惯了的下人，也不用再采买添置，倒是便利。
回到了院中，江离然正等着她。
“怎么也不休息一下？贾大夫说你需要好好儿地调养，没事儿就睡一会儿，有好处的。”
江离然摇了摇头，“睡得够多了，整日除了吃睡便没有其余事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
千翡走过去坐到江离然的身边，“巧音姑娘我瞧了是个好的，心里也清楚通透，只是性子软和，难免会被别人欺负，因此我想着，在她出嫁的时候护着些，别让人看轻了。”
“嗯，这个以后再说，另外一个呢？”
千翡勾着眼睛去看江离然，“另外一个？啧啧，生得果然是天生丽质的明媚，往那儿一站，暗香浮动，甜得诱人。”
江离然将脸凑过去在千翡的眼角啄了一下，“别闹，我连她叫什么都没记全，什么姬来着的？”
“菱姬，名字也美得让人浮想联翩，最重要的是，那股子一往情深的劲头，感人肺腑……”
“……”
江离然好笑地将千翡搂进怀中，“你不该也为我的专情感动一下？对我一往情深的人在身边烦了那么久，我可没有丝毫动心，坚守阵地，不是更可歌可泣？”
“……嗯，你自夸的本事也见长了。”
“什么自夸，分明是事实，这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周旋其中免不了要接受别人的馈赠，只是给个名分，放在后宅里，她们有别的筹谋最好，没有的话，好生养着也不难。”
……
千翡从江离然怀里抬起头来，看到他一脸的镇定，所以江离然这是趁机在解释上一世他莺莺燕燕的后宅？
那些……，便是他已经习惯了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喜欢沾花惹草的样子？
“咳，那个菱姬，你预备怎么着？”
江离然摸了摸鼻子，千翡惊叹的目光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啊。
“我能怎么着？美人说了，她要从一而终，嫁了你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真没看出来，她倒是个忠贞不二的性子。”
“那也跟我没有关系，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千翡险些失笑，江离然倒是撇的迅速干净。
“不过再忠贞不二，这家里也是我做主，……唔，是这样的吧？”
“是的是的。”
江离然一点犹豫没有地快速点头。
“嗯，所以呢，我的夫君由不得别人染指，她的深情，也只好让别人去消受了。”
千翡遗憾地摇了摇头，“她若是聪明的，最好在我还有耐心的时候在我挑的人里选一选，不然我若是没耐心了，那可就顾不上她的喜好了。”
轻轻抬了抬肩，千翡也满是无奈的样子，她能做到的就这么多，还肯给她挑选的余地，只是再圣母的举动，她也是做不出来了。
不过这种做法，在国朝确实是会让人诟病的。
身为主母容不下人，连已经有了名分的妾室都要处理掉……
菱姬说的不错，千翡的举动是会被打上善妒的标记的，就算江离然以此为由想要休妻，也是说的过去的。
只是千翡不怕，她压根儿就没担心过江离然会不同意，在他们两人拥有共同的秘密，在这一世结为夫妻之后，若是这点自信都没有，千翡也白活了。
果然，江离然将脸埋在千翡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甜甜的**，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
“何必还要那么费事？随便找个人嫁出去就成了，达官显贵是不用想了，其余的还有挑选的必要吗？”
“巧音你不用担心，她本来心里就是有人的，不如都赶紧嫁出去，省得在府里碍眼。”
“……”
千翡听着江离然近乎撒娇的声音，心里满是庆幸。
老天待她实在太厚爱，给了她弥补的机会，又给了她江离然，她已别无所求。
“我们……，是还不能离京吗？”
千翡的手抓着江离然的手，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问。
江离然嗯了一声，胸腔的震动让千翡觉得有些发痒。
“睿王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地离京，陛下那里他虽然交代过去了，只是也让人知会了我一声，陛下说不定会宣我入宫问话，毕竟那是皇上，不是好糊弄的人。”
“所以还要过皇上那一关？”
“只有让皇上心里安定了，这事儿才算全部完结了，到时候睿王也应该会放我们回晋西的，你别担心，我心中有数。”
千翡默默点了点头，靠在那儿不动了。
事情还没有就过去啊……，然而她的心境已是完全不同了。
只是多了一个江离然在自己的身边，她就感觉自己能够泰然微笑着面对一切。
不管什么事都没关系，都会有解决的方法的，只要能有江离然陪着，还有他们软软香香的儿子全儿。
“哎呀，全儿这会儿该醒了，我去看一看，你要不要……？”
“不要，我在这儿等你。”
江离然浅笑着放开手臂，认真地拒绝了同去的建议。
他看到那个臭小子腻腻歪歪地靠在千翡胸口就不乐意，据说生他的时候千翡还遭了大罪了，哼哼，他这会儿是还小，等他再长大些，非得好好儿教训教训才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嚎
千翡去喂了一会儿全儿，虽然有奶娘照料着，可她更喜欢亲自喂养，觉得那样同全儿会更加亲昵。
到底是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千翡心里疼得不行。
等她将全儿又哄睡下了，千翡出去院子的时候，见到江离然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我算着，可有阵子没见到三弟了，今日一见，竟然觉得越发精神了许多。”
千翡笑盈盈地过去见礼，许平也起身行礼。
“让大嫂担忧了，我这人吧，就是闲不住，每日不往外面跑一跑心里总不舒服。”
“唔……，这倒是真的，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
江离然放下手中浅啜了一口的茶杯，“那是因为你还不曾成家，等家中有个让你惦念的人，你就不会总把家里当成个客栈了。”
“……”
千翡闻言眼睛闪了闪。
江离然可不是个会轻易逗趣的人，他提到了这个……，莫非……
转头去看许平，千翡看到他脸上一脸的平静，只眼睛不敢与自己正视。
莫非有情况？
难不成许平在京城这里，在事态繁杂的时候，居然也寻觅到了自己的意中人？
这有点……匪夷所思啊。
论及身份地位他在京城可是并无半点，难道是寻常百姓之女？许平觉得江夫人会同意？
“三弟可是心中不愿？说起来，当初我将此事托付与你的时候。只是相信你的本事，却并未细细考虑后果，是为兄思虑不周。三弟这会儿若想反悔，也是人之常情，为兄并不会觉得为难。”
“大哥这话就是在折煞我了，为大哥排忧解难乃是小弟的本分，况且小弟也并没有不愿。”
“那就再好不过了，左右我们也暂时不能离开京城，不如挑个日子。把这门亲事给定了，剩下的可等到回了晋西之后再操办？”
“……”
千翡云里雾里，默默喝了一杯水。觉得仍旧理解不了。
“你们……，在说什么？”
许平并未回答，而是站起身，朝着千翡和江离然抬了抬手。走了。
“……”
千翡就更茫然了。她问了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吗？
听着像是事关许平的亲事，江夫人又不在京城，自己长嫂如母，真有些情况来，她肯定是要来操持的，问一问怎么了？怎么人还跑了？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许平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性子。还是由我来给娘子解释吧。”
千翡立刻坐坐好，给江离然把茶满上。洗耳恭听的模样。
……
江离然说得也不慢，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将原委给交代完了，剩下的，就让千翡自个儿慢慢地消化。
千翡眼睛瞪着平滑的桌面，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许平之前有好一阵子都不见踪影，千翡以为他是用了自己的方式去打探消息，确实是的，只是她不知道，许平的自己的方式，是去勾引人家小姑娘啊！
还是在江离然的授意下，勾引的巧音姑娘！
“我落入宁王手中的时候，就听他无意间提起过巧音，那时宁王虽然还没有任何迹象要将巧音嫁给我，可这事儿他迟早会做的。”
“宁王一直觉得我跟他有些相像，因此执拗地认为只有京城的巧音姑娘才能配得上我。”
“……当然了，那是因为宁王从未见过娘子就是了。”
“……”
江家兄弟想要联系的话，有他们更为独特和隐秘的方式。
许平在来到京城后不久，就靠着江离然从前在京城里的关系和他搭上了线，然而也只能偶尔地传一句话而已。
于是江离然交给许平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勾引巧音姑娘。
“……，我猜到会是许平陪你来京城，许平这人……，能有千面之态，只要他愿意，他就能给任何人留下他想要留下的印象。”
“这种能耐说起来有些危险，不过好在，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喜好，性子也一如既往地继承了江家的传统，嫌麻烦，又懒散，故才并不曾做出过不妥的事情。”
“若是他想要认真地勾……吸引小姑娘的仰慕，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只是时间紧迫，要在短时间内见到后院未出阁的女子，对他来说才是一个难题。”
江离然说得很欣慰，因为许平很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任务，成为了巧音姑娘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不愿让许平有危险，乖乖地配合江离然在宁王面前演戏。
“……”
千翡觉得，人生如戏啊，这不比江府里养得戏班唱的戏更加离奇精彩？
“所以巧音姑娘的意中人就是许平？她还不知道，许平就在府里吧？也不知道许平是刻意接近她的吧……”
千翡心里五味杂陈，又是佩服江离然深谋远虑，许平能力出众，又是为巧音姑娘打抱不平，这算是玩|弄人家小姑娘的感情了吧？
“那个，许平也没打算不负责任，他会娶巧音的，就是如何让巧音接受，可能会有点困难？”
“怎么会呢？江家三少爷手段了得，哄小姑娘上手都轻而易举，如今不过是解释解释，随便糊弄一下不就完了。”
“……许平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才先走了。”
“……”
千翡“啧”了一声，有本事做还不让人说啊？
得亏得许平还肯负责任，不然千翡即便明白他是为了救江离然，大概心里也会有些抱怨的吧。
都是女子，千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怪不得江离然说巧音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呢。果然是可以放一放。
“那那个菱姬呢？夫君可也有什么妙方？”
“……”
江离然严肃地想了好一会儿，认真地看着千翡，“娘子觉得。买凶杀人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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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和江离然之间多了一个全儿，日子便与之前不同样了起来。
“别看我，我也是头一次当爹，就货真价实的头一次。”
江离然的强调让夏千臻觉得奇怪，他当然是头一次，这还用说？
然而千翡却愣了半晌。
这么说江离然前世的时候，在自己死了之后也没有过孩子？
“他为什么会哭？”
“是啊。为什么呢？全儿一般很乖的，我摸摸啊，衣服也没湿啊。”
江离然怀里僵硬地抱着全儿。夏千臻在一旁用手摸了摸全儿的衣服，两个大男人满脸的不解，平常那么乖的全儿怎么哭得这么惨？
“江兄，不如我抱抱试试？”
夏千臻自告奋勇地接过全儿。他的动作已经堪称熟练。就是这会儿自己生一个出来他都能立刻上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全儿一到了夏千臻的臂弯里，刚刚还嚎得满脸通红，这会儿居然咂咂嘴，闭上眼睛不闹腾了。
全儿的亲爹江离然的脸顿时黑了些许，当然，这只有千翡察觉了出来，其余人眼里江离然的表情压根儿没有任何的变化。
“呵呵呵。大概是哭累了，许是知道江兄是他的爹。所以跟你多沟通沟通呢。”
夏千臻乐呵呵地给江离然找借口，抱着全儿走了几步，见他完全没动静了，于是又想递送给江离然。
“江兄该多抱一抱，虽说抱孙不抱子，可全儿毕竟是长子，多疼一些也不为过。”
江离然脸色平静地伸手去接。
千翡在一旁看得仔细，江离然的动作被他放的微乎其微，似乎是绷着劲不想让全儿有一丝感受。
可惜，全儿这孩子一点儿没能体会到亲爹的用心，刚换了手，鼓足了气张开小嘴又哭嚎了起来。
“……”
夏千臻站在旁边都呆住了，又不好伸手再接过来，万一全儿又不哭了可怎么办？
千翡笑得有些站不住，这才走过去将全儿抱过来哄了哄。
“听奶娘说，小孩子是会认些生的，等过阵子就好。”
“……”
江离然看着千翡和海元夕在一旁逗弄全儿，全儿安安静静的像菩萨面前的小金童，就好像刚刚鬼哭狼嚎的不是他一样。
认生……
多有意思，和亲生的爹认生，在全儿还在他|娘亲的肚子里的时候，江离然就没有陪在身边过，一直到他出生。
江离然微微垂了眼睛，袖子里的手握了握拳。
忽然，软软的襁褓又送回了他的胸前，江离然抬头看去，千翡抱着全儿，示意他接过去。
“贾大夫说，孩子哭一哭没事的，总不哭的话，反而不太好，全儿平日里太安静了，你多抱抱也好。”
“……”
江离然下意识地接过来，千翡就在他身边逗着全儿。
“这是你爹，叫爹爹。”
“阿翡，他连百天都还没过呢……”
“没关系，多说给他听听，到会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叫了。”
全儿仍旧跟被点了穴一样地嚎哭不止，千翡知道他并不是不舒服，就只是有些小脾气而已。
江离然身上的气息是全儿没接触过的，有些抵触也是正常的。
于是她一边跟全儿玩儿，一边安抚着，却没有把他接过来的打算。
“小孩子都这样的，熟悉熟悉就好了。”
应该是的……吧……
……
“千翡姐姐，全儿哭得都要背过气了……”
海元夕心疼得团团转，足足一刻钟，就没听全儿停下来过，这小子未免也太有劲了吧？哭一哭得了！
千翡也是这么想的！
没见他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嘛，这小子，真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江离然，差不多就行了，他不累啊！
“夫人……，小少爷许是饿了，我抱下去喂一喂吧。”
一旁候着的奶娘实在看不下去，硬着头皮过来，千翡见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嗯，怪不得停不下来，定然是饿了。”
奶娘将全儿抱走，江离然僵硬的肌肉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夏千臻若无其事地扭过头，无比的镇定，只不过他就是侧过了脸去，江离然也已经瞧见了他嘴边的笑容！
“也没什么的，小孩子嘛……”
夏千臻欲盖弥彰让江离然脸色更僵，只能装作不动声色地喝茶。
也不怪夏千臻发笑，从来运筹帷幄的江离然，居然搞不定他自己的儿子，那个撕心裂肺令人发指的嚎声，就是这会儿没有了，夏千臻也觉得自己耳朵里一阵一阵地嗡鸣着。
“江兄，昨日睿王又派人来了？”
江离然点点头，“阿翡之前已经介入了京城的商圈，也不能任由其胡乱发展下去，睿王的意思，是让我接着安抚下来。”
“睿王敢放心你接手？”
“我若是不接手，他才该不放心了。”
见江离然和夏千臻聊起了正事，千翡和海元夕两人去了屋子里说话。
“千翡姐姐这阵子越发漂亮了，瞧瞧这气色，谁能想你已经嫁人生子了？”
“怎么？我之前的气色就不好了？”
“嗯。”
海元夕老实地点点头，“我之前都不敢跟姐姐说话，还好那段日子熬过去了，对了，姐姐打算怎么安置府里的那两位？那个菱姬这两日正闹着呢，要见江公子，不让见就在院子里闹腾，编排姐姐的不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千翡托着香腮，谁说不是呢。
连江离然都觉得是个麻烦，她还真没想出什么好注意来。
“倒是那个巧音，我见了几次，觉得挺有意思的，姐姐可知道她唱曲儿唱得可好听了，人也没有架子，知道我喜欢听也并不推辞。”
“怎么，你时常去找巧音玩儿？”
“也没有时常，偶尔几次罢了，千翡姐姐，巧音姑娘挺好的，也从不要见江公子，安安分分的，你……，会好好儿待她吧？”
千翡之前就觉得巧音和海元夕该是相处得来的，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你放心吧，也用不着我费这个心，自然会有人好好儿待她的。”
“姐姐说的是谁？”
千翡但笑不语。
都在一个屋檐下，许平居然能到这会儿都没露出马脚，也够沉得住气了。
但是千翡心里莫名地有些气恼，许平是不是根本不当一回事，所以才不着急？
千翡也不是一定要许平也对巧音情根深种，但巧音是个好姑娘，你要是不喜欢就早点说嘛，她也能来得及去挑些更好的不是？(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美人
千翡挑了一日，江离然被睿王召了去，她则慢慢地走到另一个院子。
“巧音姑娘可在里面？”
千翡让人进去通报，随后巧音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神情有些惶恐。
“夫人来了？我这里用不着通报的，夫人快请进。”
千翡笑着走入院子。
这处院子很是清净优雅，千翡瞧见桌面上未来得及收拾的绣筐，知道巧音方才是在做女红消磨时间。
“巧音姑娘倒是好耐心，这花样也是好看，嫩生生的煞是有趣。”
“夫人过奖了，不过打发时间的玩意。”
巧音让人将绣筐拿下去，提起茶壶，想了想又放下。
“夫人今日来找巧音所为何事？是不是巧音哪里做得不好？”
巧音一直安安分分，也就怕会惹了江夫人不高兴将她赶了出去，她可就无处安身了……
千翡摇了摇头，“巧音姑娘多虑了，我不过是想来问一问你可有哪里觉得不周全的，姑娘的性子太过温和，我怕姑娘脸皮薄，受了怠慢却不好意思说。”
“夫人不曾怠慢巧音，巧音在这里过得很好，多谢夫人惦念。”
“嗯……”
千翡心里思忖着怎么开口才好。
她今天其实是想来帮许平探个虚实的，虽然许平的做法确实不地道，但怎么办呢？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小叔子，又是为了助夫君脱身。
千翡觉得若是许平能对巧音好。这也不失为一桩不错的姻缘。
“巧音啊，你我之间就不用那么生分了，我从夫君那里听说。你……，其实是有意中人的？”
千翡的话音刚落，巧音的脸色就是一白，血色全无。
“你不用拘谨，我只不过是问一问罢了，若是确有其事，我也不妨成人之美。岂不乐哉？”
千翡忙笑着安抚巧音的情绪，没想到巧音的表情却没什么缓和的迹象。
千翡心里一突，怎么着？难不成还有隐情？
许平那个臭小子没交代清楚不成？
好一会儿。巧音低着的头才肯抬起来，只是面色仍旧不好看，眼里，似乎还有点点水光溢出。
“夫人仁善。只可惜巧音怕是……。没那个福分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
千翡主动给巧音添茶水，一副想要为她排忧解难的样子。
巧音描述地，就要比江离然的详细且含蓄得多了。
于是千翡听到了一段天雷勾动地火，轰轰烈烈却不得不将深情藏于心中的动人感情故事。
“……”
千翡对此不太好发表意见，毕竟巧音口中玉树临风相貌堂堂，才情兼备刚正不阿的许郎，跟她认识的许平出入太大，她不太敢认。
巧音同这位许郎一见钟情。双方仅仅只眼神交汇，就能交流无限的情意。
“……”
这是天地注定的缘分。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巧音从心底觉得，她的出生就是为了遇见这位许郎的！
“……”
千翡忍得很辛苦，天知道许平到底做了什么，能将巧音这样一个性子柔顺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巧音说，那位许郎那会儿却暂时被琐事缠身，他许诺只要了结了身上的事，他定会带着无尽的倾慕之情上门提亲。
“可是夫人知道的，后来，巧音便被宁王嫁给了江公子。”
巧音的语气黯然，眼神黯淡下去。
“我娘不敢违抗宁王和娘娘的意思，连反对的话都不敢说，便应承了下来，虽然之后，我同江公子并无夫妻之实，可在外人的眼里，巧音已经是嫁了人的女子，再也不是清清白白的闺中女子了。”
“我的亲事那样招摇，怕是许郎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看待我？趋炎附势贪慕虚荣的女子，许郎又如何还会对我……”
巧音几乎哭出来，眼眶泛出红色，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千翡恨不得将许平叫过来让巧音打几下出气才好。
多乖巧的一个女孩子，心里的自责怕是要将自己能得到幸福的可能都给抹杀了。
她还满心地以为都是她的错，都是她不敢反抗宁王才会如此，心里对这个许郎满是愧疚和惦念……
深吸了一口气，千翡将心里的凶狠的想象给压制住，勉强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来。
“巧音，若是可能的话，若是这个许郎并不介意你的处境，他相信你是清白的，只是之前不能出现，是因为有些……嗯，有些不太能开口的原因……，如果是这样，且他又出现的话，你会如何？”
“……”
巧音苦笑着摇了摇头，“夫人无需安慰我，巧音已经不会去想这些不切实的可能了，这样的假想，只会让我陷入更加的失望当中。”
“你先回答我，万一这个许郎当初接近你是着一些目的的，然而他对你的情意却还如同原先一样，你还会一如既往地心系与他？”
巧音抬起头，不是很明白千翡所说的这个万一是什么意思。
然而她的表情却很坚定，“不管许郎当初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与我之间的情意是半点不做假的，只要他愿意相信我，只要他还愿意娶我，那便是巧音莫大的福气。”
“……”
那就好办了。
千翡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是不是太便宜许平了？他何德何能能遇上这么个重情重义又柔情似水的姑娘？
想都不想就原谅了？太简单了吧？
“夫人，巧音知道您心善。只是巧音明白，自己福薄，这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巧音只盼着，夫人能容巧音再多留几日，待巧音想到生计的法子就……”
“不用不用，你就安心地待着，我呀一见你就喜欢，咱们怕是注定要做一家人呢。”
巧音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夫人您别误会，江公子心里只有夫人一个人，巧音和公子之间清清白白。巧音也没想过要同夫人争什么……”
“……”
千翡知道是吓着巧音了，不过她这个时候又不能直接将许平给说出去，只得赔着笑，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巧音放下心来。
“总之你放心。夫君的性子你怕是也知道一些。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巧音姑娘此前在宁王面前多有相助，夫君感念于心，我也已是将姑娘当做家人一样看待，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置姑娘于不顾的。”
巧音连连拜谢，如今她最最为难的便是此事了。
江夫人瞧着人就好。也心善，有了她这番说辞。巧音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安抚好了巧音，千翡走出了院子，往南边走了几步又停住。
“左右都已经来了，再去瞧瞧另一位美人儿吧。”
……
菱姬的院子与巧音的有一段距离，这是千翡当初特意安排的。
走了一段，还未看见院门，千翡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清亮的叱责声。
“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寻思着将公子拦住了不让我见，就能这般作|践我了？我可告诉你们，风水轮流转！总有你们吃苦的时候！”
“……，这菱姬姑娘来国朝不久，说起话来倒是挺利索流畅的。”
百灵的话让千翡觉得有些好笑，比起巧音的战战兢兢，菱姬显得过于精神活泼了些。
“夫人……”
守在门口的下人见到千翡纷纷行礼让开，却也不敢退得太远。
里面这位鲜族姑娘精神气太旺，且蛮横不讲理，若是不小心伤着夫人了，少爷那里，他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千翡踏进院子，一眼见到菱姬站在当中，插着腰指着面前低着头的丫头，嘴里响亮地说着什么。
那架势……，怕是把那两个丫头给当做自己了吧？
千翡抿着嘴，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
菱姬觉得气氛不对，一抬头，看见了千翡。
再次见到千翡，菱姬的心里仍旧又狠狠地跳了一下。
几日不见，似乎这位江夫人比起之前来更加的容色动人。
温养得娇艳如花的面容，沉静的气质和明丽的姿色，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动眼睛。
有这么一位美丽动人的夫人在……，菱姬心里觉得很不安定。
“呵呵，我以为夫人要将菱姬在这里囚|禁至死呢。”
菱姬勾着嘲讽的笑容，想要气焰不落下风，连礼数都不顾了，站在那里看着千翡。
千翡慢慢地走过去，百灵走在她的身侧，时刻注意着菱姬的举动。
“菱姬姑娘多虑了，这不是京城事态杂乱，为着姑娘的安全才出此下策的。”
“安全？那么夫人为何又不让我见江公子？莫非也是因着安全？”
“这倒不是。”
千翡笑容不变，翘着嘴角神情淡然。
“只是姑娘想见夫君，夫君却不想见姑娘，我身为人妻，总是要先以自己夫君的意愿为主，你说是也不是？”
“你胡说！江公子为何不愿见我？分明是夫人多番阻拦，夫人莫不是怕江公子见了我，会因此怠慢你不成？！”
千翡发现，菱姬的脸染了怒色的时候，会变得更加漂亮，一双眼睛被怒气熏得亮晶晶的，鲜族诚不欺我，果然是美人。
只是这美人死心眼儿起来，也同样让人头疼。
“菱姬姑娘这么说可就错怪我了，我不过是深宅之中的女子，姑娘觉得若是夫君想要见你，我能拦得住？”
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千翡淡淡地笑了笑，“菱姬姑娘是个聪明的女子，长得又那么漂亮，被人捧在手心里也是常有的是，头一回遇见对你不为所动的男子，姑娘可是觉得稀奇了？”
“……”
菱姬的怒火凝滞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的？
夏千翡是怎么知道，自己对江离然如此执着，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从没见过对她的美色如此不在意的男子，连多一眼都不会看。
连宁王在将自己送给江离然的时候，尚且都连连赞了几声呢，结果江离然诚恳地感谢，转过头便当做自己不存在。
当初在鲜族自己的美名无人不知，本以为跟随使团来到国朝，她也同样会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
却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个不拿她当一回事的人。
菱姬对江离然如此纠缠不休，不是没有想要证明自己魅力的原因在，更何况江离然样貌才情样样出色，对这样一个人动心也并不奇怪。
千翡倒出一杯茶推过去，示意菱姬坐下。
“姑娘会有如此想法，我心里也能理解，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美色迷惑的，姑娘在夫君身边也有阵子了，难道还不明白？”
“……”
“夫君若是会动心，多的是机会，且名正言顺，姑娘是个聪明人，早该明白的。”
“……”
菱姬黑着脸，方才嚣张的气焰慢慢地消退掉了。
她不是自负到失去理智的人，她不过是想不明白而已。
自己到底差在哪儿了？论及美色和智慧，她也是有的，可怎么就能有人面对自己娇|媚的纠缠心如止水呢？
“江公子莫非是……，不行？”
“……”
千翡怔得一口水噎在喉咙里，梗得她脸都要紫了。
鲜族的姑娘果然了得，呵呵呵呵。
“这个……，这个姑娘就别乱猜了，我只是觉得菱姬姑娘姿色出众，总是将热情消耗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是不是太可惜了？”
“天底下的好男子多得是，肯将姑娘捧在手心里疼宠的也大有人在，姑娘为何要如此想不开呢？”
“我又何尝想如此？可夫人说的倒是容易。”
菱姬冷笑着将桌上的茶饮尽。
“我只是个外族进献的美人，何去何从如何由得了我？如今被人送做妾室，若是都不能讨得欢心，等待我的下场，还会是什么样？”
“夫人可用不着骗我，我虽不是国朝之人，但这种事情听得多了，不受欢心的妾室最终逃不过被发卖的下场，我不尽力接近江公子，又能如何？难不成还真相信夫人的话，还能够再次正正经经地嫁人不成？”
千翡第一次在菱姬的语气里听出了茫然，这个女子从来都是极高傲的，却没想到，那些蛮横骄纵背后，也不过是迫于无奈而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故意
“夫人大概觉得菱姬很不要脸面吧？不谦虚的说，我觉得鲜族的女子比起国朝的来，更加的洒脱真性情，感情的事你情我愿，不喜欢也没什么好强求的，这在鲜族稀松平常，也鲜少有人会死皮赖脸地纠缠不休。”
菱姬自嘲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不屑，想来，她对自己之前的举动，也是嫌弃的。
“只是夫人既然如此聪慧，不如猜一猜我为何要撕去脸面死死纠缠着江公子？”
“呵呵，夫人这样高贵美丽名门正娶的女子，又怎么会知道被人当做礼物送做妾室的滋味？”
菱姬又喝了一口茶，眉头拧成了结，“夫人好生小气，只给喝茶，莫不是这里连酒都没有？”
“少喝些酒，伤身子。”
“……”
菱姬将茶杯放下，脸上扬起嘲讽的笑容来。
“看吧，这便是我与夫人的不同，身为妾室，连喝口酒的资格都没有。”
“也罢，谁让这就是我的命呢”，菱姬叹了口气，“所以夫人也用不着妄图感化我，没用的，只要有机会，我定然会牢牢地勾住江公子，毕竟我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不是吗？”
千翡心里叹息。
所以为何这世上，对女子会如此不公？
前世她也高贵美丽名门正娶过，结果呢？菱姬自怜自哀一门心思，为得也不过是安身立命。
红颜薄命，那些在后宅之中苦苦挣扎的女子。费尽心思想要谋得一席之地的姑娘们，她们曾经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菱姬姑娘可是不信我会让你再嫁良人的承诺？”
菱姬抬了抬眼，“我信。只是我不信夫人给我选出来的人，会是我往后的依仗。”
她笑了笑，“我知道夫人心里对我的厌烦，可怎么办呢？人总是要多为自己考虑的吧？我肯这么同夫人说明白，总比暗地里使阴招来得强，这也算是我身为鲜族女子最后的自尊了。”
千翡心里赞同，菱姬的所为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来。
顾雪莹。也是喜欢将喜恶摆在明面儿上来的女子，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用生命去憎恨，喜欢的时候又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一样。
这样的女子。千翡还真讨厌不起来。
“既然菱姬姑娘不相信我，这样吧，我答应你，让你自己来选如何？我只会给你人选。至于你想要选谁。那都凭你的喜好，我总不可能搜罗出京城所有的败类送到你的面前，里面总是会有好的，端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千翡澄清的眼睛看着菱姬，看得她愣了一下。
“夫人所言非虚？只是我一个鲜族相赠的妾室，如何还能……”
“当然，大富大贵之人姑娘也别抱有希望，除非你的意愿仍旧是妾室。若是你想要堂堂正正的名分，门第便不会高。兴许只是白衣百姓，你的意思呢？”
“便是清贫人家，也总好过屈居人下。”
“……”
千翡点了点头，如此，她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菱姬最终不过想要好好地过活，她若是有了盼头，自然知道选哪条路会更好一些。
说起啦，这倒是比巧音那事儿更容易一些。
……
回去了自己的院子，江离然还没回府。
千翡去瞧了全儿，这孩子仍睡着，不时地吧唧一下嘴巴，看得千翡心化成了水，也拥着全儿一块儿闭眼歇下了。
江离然回府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大一小相拥而眠的场景。
自己最爱的女子和他们的孩子挨在一块儿，面容平静恬适，江离然心里涌起一阵阵柔软，也想要拥着她们跟着躺一会儿。
只是谁知道他才刚脱了外衣，手还没抱上去呢，全儿前一刻还像小猪一样熟睡的小嘴，顿时咧开了。
“……”
“……唔……，你回来了？”千翡睁开眼睛看到江离然，甜甜地笑了一下，转身将全儿抱在怀里，“可是饿了？娘喂一会儿。”
江离然觉得他额头上定然是已经爆出一根青筋来了。
他同千翡经历那么多事情，能走到今天容易吗？
总算是心意契合亲密无间了，这臭小子是故意的吧？不然怎么可能每次都哭得这么凑巧？！
“小孩子嘛，哭也是正常。”
千翡看到江离然臭臭的脸，忍不住笑着安慰一下。
“他肯定是存心的，我可是他爹，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江离然只好换了件衣衫又穿了起来，坐在床边搂着千翡的肩头。
“总觉得全儿对我心里有意见，旁人抱他都没什么，独独我每一次一抱就哭得死去活来，他绝对是存心的。”
“全儿还那么小，他哪里知道什么？不过是凑巧了吧。”
“凑巧？”
江离然挑了挑眉，抿着唇伸出一只手来，轻悄悄地放在闭着眼睛喝奶的全儿的脸上。
只见安分软糯的全儿眉头一皱，顿时咧开嘴又哭嚎起来，连奶都不喝了。
“……”
千翡满脸无语地哄了哄，又喂上，眼里满是惊诧，这也……
“瞧瞧，可是凑巧？”
江离然给千翡拢了拢衣衫，“之前我就发觉了，这小子独独只对我这样，别的人不管是谁他都没什么排斥。”
“……许是，因为你是特别的？”
“这样的特别我可不喜欢。”
江离然不动声色地深嗅了一口千翡身上甜甜的香气，再看全儿一脸满足的小样子，心里就恨不得将他拎起来打两下屁|股才好。
才这么一丁点儿大就知道跟自己抢人了？
给他等着！再大一些，非得好好儿管教管教才好。
这会儿江离然的心思。全儿是全然不知的。
他不过只是本能的对可能会分走娘亲爱意的人排斥而已，不过全儿是低估了自己这个老爹的醋意。
等到多年后，尚且年幼的全儿孤身一人被他爹撵到书院去。说是他|娘亲喜欢读书人，等他以最快的速度获得才子之名，又得到景大家亲口的赞许能回到家之后，又被他爹说什么男子不能手无缚鸡之力又给送去学武……
全儿……，哦，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国朝赫赫有名的少年英才江舒全，才猛然醒悟到。他爹这跟本就是不想让他出现在他娘的面前分得宠爱！
只是如今江离然还没那么春风得意，只能搂着千翡暗自伤神……
……
“今日，睿王召我去。是告诉我宁王的事差不多快要了结了，我毕竟身涉其中，宁王是皇子，不好轻易的定罪。再过两日。宫里兴许就会来人宣我觐见。”
千翡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全儿，眼里也严肃起来。
“睿王的意思，可是让你有些话不要乱说？”
“……，他的意思，是让我用不着顾忌。”
“皇上的性子，睿王甚是了解，皇上也分得出来实情和谎话，只是身为君王。总会有些疑心病，我说得越是无所顾忌。他心里对宁王的忌惮就越深。”
“宁王善于掩藏，当皇上知道他在自己的面前与他真实的样子判若两人的时候，皇上心底的那丝父子之情，也会随即消失……”
“……”
千翡不知道为何身子有些发冷，不禁往江离然的怀里靠了靠。
皇家无亲情，这句话千翡这会儿才真正地体会到了。
皇上会因为心中的忌惮不再给宁王任何机会，睿王又何尝不是不想给宁王任何的活路？
什么仁善亲和，什么大义贤能，这些都只不过是相对的。
“那你照着睿王所说的面圣，可是会有危险？”
千翡只关心这个，睿王特意召了江离然过去，不可能是只为了教他如何说话才是。
江离然的手在千翡的肩头滑了滑，“没事的，皇上便是震怒，我也只不过会受些波及，睿王说他会尽力保全我们，你放心。”
江离然说的太镇定轻松，千翡便真的放心了。
只是她没想到，在睿王的尽力保全之下，江离然还是受到了重创。
……
进宫的那日，千翡在家中忐忑不安。
全儿就像是知道她的慌乱一样，乖巧得让人心疼，不哭不闹，只在千翡的怀里老老实实地待着。
江离然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皇上赐了他一顿板子，后边的衣衫都浸了血，趴在软兜上让人抬着进府。
鲜红的血色让千翡险些崩溃了，然而她居然看到江离然还能对着她笑，于是也顾不上去擦脸上的眼泪，急急地让人去请了贾清知过来。
江离然的神志倒还清醒，一只手握着千翡的手，跟她说不碍事的。
“怎么会不碍事！都伤成这样了……”
千翡的眼睛根本不敢往江离然大腿那块儿去看，血淋淋的衣衫无比地刺眼。
“睿王不是说没事的吗？他早知道了是不是？所以才叫你过去的？不是说会尽力护着的吗？！”
“少夫人您稍安勿躁，老夫这正瞧着呢！”
贾清知皱着眉，用干净的剪子剪开江离然的衣衫，有用手指轻轻地按压了几下。
千翡的心都揪起来了，他还压？！
“啧啧啧，这睿王倒还真的费了不少功夫，江公子，您挨板子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疼吧？”
江离然握了握千翡的手，“我说了没事的吧？睿王应该是打点过的，伤势瞧着吓人，却也不至于多严重。”
“养一段日子就好，没伤到筋骨，不会留下什么症状。”
贾清知拍了拍手，去开了一副活血化瘀的伤药，交代要好生养着，伤口不能闷着也不能见水，他会定时过来换药的。
“贾大夫……，真的没事？”
“少夫人这是不相信老夫的意思？”
“不是，我只是经受不住惊吓了。”
“……”
贾清知想要发火却又忍住了，翻了一个白眼，“没事没事，等好了以后保准你们夫妻和谐行了吧！”
“……”
真是个讨厌的人啊啊啊啊，为什么没人来收了他！
千翡不再去跟贾清知说话，只陪在江离然的身边哪儿也不去。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见到皇上之前，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江离然额上一层汗，显然并不是不疼的。
只是他见到千翡之后，脸上的表情竟一直是笑着，就是贾清知在按压检查伤口的时候，也一声痛呼都没有。
“睿王让我心里有个数，皇上总要出出气才好，我可不是故意瞒着你，再说，能这样回来，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江离然的喜悦十分真诚，看皇上的态度，这件事不会再有转机的可能。
他能全须全尾而退，本就是一件令人不敢置信的事情，他有什么理由不笑？
“好了，别这样，贾清知不是说了吗，养几日就好的。”
“怎么可能养几日就好……”
千翡的软弱似乎都用在江离然的面前了。
血淋淋的伤口，他在狱中的虚弱还没有养好啊！就算睿王再做了打点，皇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放水严重？
江离然这会儿冷汗涔涔，若是有个好歹……
“不会再有事了，真的，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能这样了结，老天已经是厚爱了，我本是做了更坏的打算去了。”
“……什么打算？”
“唔……，也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你本来是做了什么样的打算？”
“千、千翡，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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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勾结外族构陷皇子的罪名成立，但他毕竟身份不一样，皇上下令将他终生囚禁，宫中宁王的母妃也跟着降了品级打入冷宫。
朝堂一番清洗，皇上身心疲惫，将大小的政事统统交于睿王处置，并下了圣旨立储，封二皇子睿王为太子。
太子代理朝政，大刀阔斧地肃清朝堂，将宁王的一些势力好生清理了一番，件件事出有因，有理有据，皇上看多了太子呈上来的奏折之后，干脆连这个也不理了，一应让他做主。
睿王党得势，却不敢太过放肆，因着太子殿下骨子里，其实还是装着国朝百姓的，因此当初推崇睿王的，皆是一些肯为了国朝出力的官员。
不过睿王对待宁王的余党就没那么仁慈了，干脆利落不留后患，在处理了那些残留的余党之后，囚禁宁王的府邸里，传出宁王染病暴毙的死讯……(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赋
一晃两个月，江离然的伤势早已痊愈。
只是睿王殿下却没有要放他们离开的意思，不仅没有，反而开始频繁地找江离然，颇有要重用他的意思。
“呵呵呵，大哥满身的气度，搁哪儿都极出挑，但凡长眼睛的，怎么会放过他？”
许平幸灾乐祸地翘着腿，往嘴里连扔了两颗裹了糖的杏仁。
千翡默默地抬眼，“二弟可是想好了要怎么娶巧音姑娘了？不是我说，拖了这么久，可不像是二弟的作风。”
“……”
许平立刻被嘴里的杏仁给噎住，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每回千翡跟他提这个，他就好似被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伶俐的劲儿统统都没了。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是当真不喜欢巧音吧，你就直说，除了我会瞧不起你一阵子以外，也好尽早给巧音找个靠谱的嫁了，小姑娘的年岁可金贵着呢，你耽误不起。”
千翡皱着眉拍着茶几，她怀里的全儿也学着挥着胖胖的小爪子，拍在他|娘的衣服上跟掸尘似的。
“我……也没有……”
“要么你就赶紧去巧音面前负荆请罪，巧音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也就会在心里埋怨你一下这事儿就过去了，你扭扭捏捏地到底想怎么样？”
一说到这个千翡就特头疼。
江离然给她说的那个手段高明干脆果决的千面许平别是他编出来的吧？
许平这厮到底哪里果决了？拖拖拉拉又不让自己给巧音另觅佳人，又不肯出现跟巧音说清楚。这算什么事儿？
“大嫂，我这不是……最近跟着大哥有些忙吗，再等两日。等两日我一定妥善解决这件事。”
许平待不下去了，囫囵搪塞了两句匆匆离去，气得千翡在他身后砸了一颗杏仁过去。
“哎哟！真是的，他要是我亲弟，我非照着脑袋敲打一顿才好！”
“别气别气，感情这事儿要真那么简单，世上也没什么复杂的事情了。”
江离然笑着安慰。贴心地送上他剥了半天的核桃仁儿。
千翡瞪了他一眼，张口吃掉江离然喂过来的果仁，一只手却在他略有些毛躁的指甲边缘摩挲。
“你别剥了。伤指甲的。”
“没事，我喜欢。”
江离然又去拿另一个碟子里的核桃，还没拿到呢，碟子却被百灵给捧在了手里。
“这些事可不能劳烦姑爷来。奴婢来就成了。”
千翡看着她没事儿的时候给百灵用凤仙花染的指甲。“你也别弄这些，左右也不用天天吃。”
百灵嘿嘿笑着，“小姐放心，奴婢能找到人帮忙呢。”
说完，百灵捧着碟子一溜烟儿地出了花厅。
“这丫头，还和个孩子一样，年岁却已经要嫁人了，我得好好儿替她挑一个稳重的才行。”
千翡说这话时有些惆怅。一晃眼儿，总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曾经只有百灵忠心地陪着自己。吃什么样的苦她都毫无怨言，可那会儿，千翡根本没有任何精力为百灵筹谋什么。
如今不一样了，她定要给百灵挑个最最好的。
“所以我说，感情的事，可不简单呢，百灵这丫头能保持如今的心性，应是有人护出来的。”
“谁？”
千翡眨了眨眼睛，秀气的纤眉又聚了起来，“你说的是夜风？夜风不行，太冷冰冰的，百灵会害怕的。”
“……”
江离然身边的侍从那可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居然被千翡嫌弃，不知道夜风听了会不会哭，可怜了他每日帮着百灵剥果子粗糙不堪的指甲了……
“百灵不急，我身边的丫头定是要好好儿地选一选，可这个许平真的是……，我真想干脆给巧音找个好人家让许平后悔算了。”
千翡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全儿都快闭上眼睛睡着了，听见千翡叹气竟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欢快。
“……”
千翡觉得有趣，等他稍微停下来以后又试着叹了一口气，结果全儿再次笑得整个小身子发起颤来，让千翡也跟着笑个不停。
“这孩子可真傻。”
“……再傻也是你儿子，再说小孩子可不就是这样？”
千翡低下头在全儿的额上亲了一口，让奶娘抱下去让他睡一会儿。
“许平的年纪可不算小了，他若瞧不上巧音，那就只有等回了晋西让娘给他挑选挑选，我倒是挺喜欢巧音的，上回你说的那几个京城富商的儿子，不是有几个品性都挺不错的吗？不如给巧音选一个？”
千翡的提议，江离然一般都会顺着，再不合常理，他也能顺着。
不过这事儿吧，许平之前跟他已经提过了，要真把巧音嫁了人，许平性子里的阴暗激发出来，可是很麻烦的……
“那些……，那些品性也一般，咱们又不是整日见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若是所托非人，反倒是将巧音给害了。”
“怎么会，你看人的眼光可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你既然会夸他们，说明值得深交，况且巧音是个乖乖女，求的也不多，人又漂亮性子又好，谁会不喜欢？”
“你也别太着急了，许平那儿不是……”
“等他，黄花菜都凉了。”
千翡翻了个白眼身子对着江离然坐坐好，手自然而然地将他的手拿在手里玩，“许平瞧着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啊，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你呀。”江离然顺势将千翡拉到自己的怀里，“你的天赋都用在别处了。这方面是一点儿没落到好，我这辈子还没过完呢，竟然已经开始担心下辈子。你要是遇不到我又让人给骗去了该如何是好。”
“……”
她哪儿有那么笨？不就看错了一次宋文轩吗？后来……哦，后来就遇见江离然了……
江离然将千翡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
“许平不是墨迹，他只是跟你也差不多，聪明的劲头都用在别处了，让他刻意地吸引小姑娘他信手就来，若是涉及到自己的感情，他需要比寻常人用更多的时间才能想得明白。”
“那这时间也太长了点吧……”
“别急。我觉得也快了，不过，你要不要先管一管另外一个？”
千翡坐直了身子。另外一个？菱姬？
“菱姬怎么了吗？不是已经安分许多了，我挑了几个人选给她看，都是还挺不错的，说起来京城这里就是人才济济。随便一个人家都挺上进朴实。菱姬别是挑花眼了。”
“……”
江离然伸手捏住千翡洋洋得意的小鼻尖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说，你是在这方面真真没什么天分，菱姬的人选，怕是已经选好了。”
“……真的？是哪家？她选好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千翡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很快，菱姬就当真跟她说了。
……
“……。我……，好像没听太清楚……”
千翡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今天风挺大的。
“夫人，可是您说的，可以允许我自行挑选夫君的，我寻寻觅觅了这么久，总算是挑着一个了，夫人可千万要成全我。”
“……，话是我说的没错，可你刚刚说的，那并不在我给你的人选里吧？”
“虽说如此，菱姬也打听清楚了，他也未曾娶妻，岂不刚好？”
好什么啊好！
千翡觉得心口有些难受，都是被气的！
一个两个真真是太会给她找麻烦了，许平那儿还没解决呢，菱姬就不能选个皆大欢喜的？
正想好好儿地说她两句，外面有人进来通报，说是贾清知来了。
“哦，快请进来。”
菱姬朝着千翡讨好地笑笑，“是我请的，近日觉得头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
“……”
贾清知从外面随意地走进来，见到千翡也在并不惊讶，如常地行了礼，就给菱姬诊脉。
刚刚还忽闪着水亮眼睛的菱姬，这会儿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躺在床上，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一样，看人都带着几分情意。
真的是有病啊有病，还病得不轻！
贾清知这种阴阳怪气的菱姬也看得上？还寻寻觅觅……
千翡真想浇一壶茶到菱姬的头上让她清醒清醒，是不是一直生活在鲜族所以审美与常人不一样？
“贾大夫，我可是受了风寒？这几天这里总一跳一跳地疼。”
菱姬柔弱无力地竭力扮演着娇弱体虚的模样，檀口殷红，双目含情，寻常人见了心里必定要惊艳上几分。
只是贾清知又岂是寻常人？
他的指尖挪开，眼睛扫了一眼菱姬揉的地方，脸上面无表情。
“老夫觉得并非风寒，普通风寒伤不到近脑子的，姑娘怕是要开些醒脑开窍的方子补一补了。”
“……”
“……”
“呵呵呵呵，贾大夫就是风趣。”
“……”
千翡一脑门的黑线，哪里风趣了哪里啊！贾清知的口气菱姬不想打他吗？自己反正是想的！
“既然姑娘无碍，老夫先告退了，方子一会儿让小童送过来。”
菱姬闻言一下子坐起来，“贾大夫好生生分，明明年岁并不大却总是自称‘老夫’，小女子岂不是平白低了你一个辈分？”
“如此也甚好，老夫能有个这么大的晚辈，也算一桩喜事。”
贾清知目不斜视地交代完，甩着袖子又离开了。
“……”
千翡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见到菱姬从榻上下来，面色红润地又走过来。
“就这样的，你也喜欢？”
菱姬羞怯地点点头，千翡只有种血气上涌，要从口中吐出来的冲动。
不对啊，再怎么样，菱姬喜欢的类型也不能从江离然急转直下到贾清知吧？千翡怎么觉得这么不甘心呢？
“你喜欢他什么？整天甩脸子给你看？还是冷言冷语让你特别感动？”
“……夫人这话说的，我是那样不知道好歹的人吗？”
千翡很想点头，但是忍住了。
“被睿王送过来的时候，有一阵子夫人许是想要冷一冷我，虽说一应用度都不缺，却只让我待在院中，连去瞧瞧巧音都不可以。”
菱姬低着头开始回忆，嘴角却是翘着的。
“我那会儿特别焦躁，又不甘心，不知怎么的，就染了些病症，其实并不严重，只偶尔会咳个两声。”
“有一日我在院子里又咳了两声之后，贾大夫正好听见，就这样进来了。”
“他给我诊了脉，又开了些药，还冷冷冰冰地让我少这么暴躁，小心花容不再，或者英年早逝。”
“……”
千翡觉得这是她听过最离奇的一个故事了，故事不离奇，离奇的是菱姬脸上憧憬的表情，她真的是觉得不可思议，从这故事里哪句话能让菱姬有这样的反应？
“夫人也别觉得我奇怪，贾大夫根本用不着管我的，可他只是听见了两声咳嗽便进来给我诊脉，他也用不着对我的所为有任何的评价，可他虽然话不好听，却其实是为了我好。”
“来到国朝以后，没人会为了我着想，贾大夫是第一个。”
“……”
千翡的面容渐渐平静下来，菱姬想要的，也微薄得让人心底发酸。
不过……，贾清知……
千翡望天，这人她搞不定啊，不仅是她，怕是江离然出动也是无能为力的。
贾清知那就是个石头，还是个硬得让人发愁的石头，平日里跟他沟通就已经很困难了，还要为他牵红线？饶了她罢。
可千翡之前的话也说了出去，于是她只能正了正色。
“贾清知你也是知道的，我只是重金请了他跟着一同来京城一趟而已，他如今就是转头走人，我也是拦不住的。”
千翡说的很诚恳，“贾大夫的为人虽然还成，但那个脾气……，若是有人想要逼迫他，恐怕讨不到好果子吃。”
“那、那夫人说怎么办？”
千翡眯了眯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菱姬觉得她和江离然真的挺像的。
“虽然我不好逼迫他，可我也不好约束你，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动起情来也实属正常，我又不好拦着不让，那只能顺水推舟了。”
“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勾|引他？”
“……我觉得，这事儿你已经在做了，再接再厉，再接再厉就成……”
“夫人放心，这个，我还是拿手的。”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圣人
千翡是彻底不想管巧音和菱姬的事情了。
她其实也没那么多时间。
江离然如今除了要应对太子殿下的事情，剩下在府里的时间，是一刻也不肯跟千翡分开。
从前的江离然给人的印象可不是这样的，虽然也有温和的一面，但温和中带着客套，自成一体的疏离感还是很强烈的。
可现在……
谁要说黏在千翡身边寸步不离，要橘子绝不给苹果的江离然有疏离感，绝对没有人会认同。
千翡也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妥，除了江离然和全儿总是相处不太和|谐……
“小姐，贾大夫来了，说有事儿要找您。”
“……”
千翡看了一眼江离然，只得无奈地让人将贾清知请进来。
见到贾清知第一眼，千翡就看得出这位性子古怪的大夫有些焦躁。
平常眉间习惯性皱出的折痕更加多了，眼皮底下竟然也染了一些淡淡的乌青。
“贾大夫近来……，似乎没有休息好？莫不是身子有些不适？”
千翡柔和地笑着让人奉茶，企图以笑意缓解贾清知的不耐。
“少夫人说的是，还真是有一些，老夫这不是来向少夫人求救了吗。”
“哦？这世上还能有让家贾大夫为难的事？”
贾清知是个不喜转弯抹角的人，当即将菱姬给说了出来。
“老夫自知菱姬姑娘是江公子的人，因此……”
“哎呀。贾大夫可是弄错了，我与菱姬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的，贾大夫不好这般污蔑我的名声的……”
“……”
江离然的插话让贾清知额上的青筋又爆出来一条。
“不管如何。她身上的名分还是你的妾室吧？这我没说错吧？”
“这个，还是不对的，身为妾室，总得是要正妻喝了茶才算数的，我家千翡可并未喝过任何人敬的茶呢，这怎么能算呢？”
“那可是太子殿下承认的女眷，怎么不算？”
“太子殿下承认的……。贾大夫的意思莫不是她们是太子殿下的女眷？”
“……”
贾清知短短的胡子止不住颤抖，江离然这是不打算承认了？
“若当真不是，为何你要将她们养在后院之中？”
江离然朝着千翡温柔地笑了笑。“这自然是因为阿翡心底纯善，想要助人为乐，左右后院也有的是地方，咱们也不缺钱。”
“……”
还真像模像样地找出了几条原因来。千翡在一边死不吭声。
贾清知的怒火都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然而他今天不是来找江离然争论这些的。
“如今既然菱姬姑娘在这后院里住着，少夫人总是有必要约束着的吧？老夫已经说清楚了，奈何无法阻止菱姬姑娘的举动，还望少夫人能去说一说为好。”
千翡这才从装傻的模式中脱离出来。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贾大夫说的极是，只是菱姬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我若是直截了当去说这些，她怕是会羞愧自责。若是往后因此自卑怠嫁可怎么得了？”
“……”
千翡拧着眉满脸的心痛，“贾大夫有所不知。菱姬姑娘虽说是鲜族女子，可也并非传闻中那样心性开朗之人，当初无奈被送给夫君，菱姬姑娘悲愤得几度想要寻死，好在是拦了下来。”
“如今一切平息，菱姬姑娘早已生无可恋，我本来担心她会不会就此消沉甚至长伴古佛，没想到天无绝人，又让她燃起了热情，贾大夫，对身世这样坎坷命途多舛的女子，小女子真的是……，不忍心啊……”
“……”
“……”
“我去瞧一瞧全儿醒了没，那小家伙近来挺愿意见到我的。”
江离然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往外走，他怕再不走露出些破绽来会坏了千翡的事儿，虽说吧，瞧着贾清知也并没相信，但样子总要做做的嘛。
千翡没去管江离然，她正投入地做出为难的表情。
可惜，贾清知额上的青筋让千翡觉得，估计没忽悠过去……
“少夫人是觉得老夫是当真耳聋眼花了不成？菱姬姑娘刚来府里要死要活地想见江公子一面，这也叫生无可恋？这是悲愤到几欲寻死？”
“那不过是想要找夫君交代一下后事罢了……”
“……”
“少夫人确定这么生硬也要硬着头皮瞎掰下去？”
“……”
这次轮到千翡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她脸上的心痛表情慢慢地收起来，变得正常了一些，眼睛却看着贾清知。
不知道为什么，贾清知竟然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可是极少有的，通常以贾清知的气势，在府里能横着走。
“贾大夫，其实我也不瞒您，这事儿，我一开始就知道。”
千翡再次慢慢地开口，只是这一次的口气要真诚不少，起码能让贾清知听得进去。
“贾大夫也是知道的，菱姬姑娘确实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夫君也不会将她收进房中，她只能寻一个人家嫁掉。”
“在这陌生的国朝，一个异族女子，能选择的，实在是太少了，她怕她遇人不淑，因着并不会有所谓的娘家人为她撑腰。”
“菱姬姑娘会对贾大夫心怀倾慕，便是信任贾大夫的为人，她肯放下身为女子的矜持来追求，说实话，小女子自问是没有这份勇气的，贾大夫真的觉得，让我去说，这样好吗？”
贾清知脸上的表情明明暗暗，抿着嘴唇半天没说一句话。
千翡满脸的诚恳。心里却暗自忐忑，这话也不知道听起来可不可信啊？
“那么……，少夫人觉得该由老夫自己同菱姬姑娘说清楚？”
“正该是这样。解铃还须系铃人，再说就算我去说了，菱姬姑娘也不一定肯听的。”
“那老夫说了她就肯听吗？老夫都说的那么直白了也没见她听啊！”
“许是……，火候不够？”
“……”
千翡见贾清知的态度不再咄咄逼人，她赶紧趁此机会稍作补充。
“贾大夫虽自称‘老夫’，可您一点儿也不老，正值壮年。有小姑娘倾慕也是寻常，人一生说长也不长，可说短。还有好几十年呢，能找个人陪着一起走过，其实也挺不错的。”
“……，少夫人只要自己觉得不错就成了。老夫可消受不来。”
贾清知甩着袖子离开。千翡在他身后轻轻吐气。
反正她能做的就这么多，到底这事儿成不成，就看菱姬的本事了。
外面传来隐隐的婴孩哭声，千翡知道是全儿醒了，且只有全儿在看到江离然的时候，才会哭得这么撕心裂肺。
不是说近来挺愿意看到他的？
千翡微微笑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
府里最近来了些人，皆是从晋西来的。
阡陌书院的学子们到了京城。受了江夫人所托给他们带来了不少东西。
“娘知道我们没那么快回去，怕我们在京城住的不习惯。带了整整两个商队的东西来。”
千翡看着江夫人送来的家书，里面对千翡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又让他们别着急，关键是安全最最重要，只要知道他们过得好，江夫人就满足了。
“……这些日子，都是二弟在操持着江家的生意，比起之前来要更加兴盛许多，他的媳妇也怀了身孕，也算是让娘安慰了不少。”
江离然是个孝顺的，也知道江夫人定然为了他们担惊受怕，心中难免会不好受。
千翡握住江离然的手没说什么话，安静地陪着他一会儿，气氛才好了一些。
“不过也快了”，江离然拉着千翡坐下，“待这次殿试之后，朝堂的格局初显稳定，户部尚书大人也同我商谈过，有意将晋西扶持为国朝最重要的商圈，同从前不一样，这次会在朝廷的支持下，往后，兴许咱们可就是皇商了。”
“……那是我们能够回去了吗？”
江离然点了点头，也是满脸的轻松。
“我同太子殿下之间各有牵制，这样反倒是最好的关系，拜之前所赐，对于往后国朝会出现什么重要的大事，我会提前告知于他，太子的野心也是极大，他想要成为前无古人的明君，这些消息对他来说，诱惑力非同寻常。”
千翡没再说话，江离然口中的“之前”，说起来只有短短的两个字，然而他却独自活了那么久。
江离然不肯跟她详细说那些年他都是怎么度过的，只是每每提起这些的时候，江离然总是轻轻地带过，千翡却能感受得出他对回忆的抗拒。
如同自己抗拒想起前世她做下的蠢事，前一世的经历对江离然来说，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像是看出了千翡的心中所想，江离然伸手将千翡揽住。
“就快了，从前我宁愿当做那些是一场梦，如今我却是对此感激不尽，因为那些经历，我才能有同太子交易的筹码，它可以护着我所在意的一切，我很感恩。”
“……”
可是心中泛起的心疼让千翡难以抑制，她反手抱住江离然，将整个脸埋入他的胸膛。
这个如此强大的男子，是她夏千翡的夫君，千翡对此也深深的感激。
再没有什么比起两情相悦更让人动|情的了，千翡甚至不再排斥回想前世，因为那些记忆里，有江离然的存在。
原来一个人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力量，千翡静静地在江离然的怀中感慨。
然而，千翡这会儿精神在得到升华，江离然却没办法感同身受。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胸前软乎乎的身子上了。
因为全儿现在睁开眼就要找千翡，连睡觉都喜欢赖在她的身上，千翡的身上总有一股甜丝丝的**。
香气被体温蒸腾，丝丝绕绕地在江离然的鼻间萦绕，勾得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碎得稀里哗啦。
他可是在宁王手里连动情香都扛过去的圣人啊！
任凭衣衫单薄的美人在香气中撩|拨起舞，江离然自巍然不动，他的自制力让宁王都觉得震惊！
可这会儿江离然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千翡的小脑袋伏在自己的胸膛，隔着衣衫能感受到她热热的气息，软软的小手轻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全然依赖和信任的模样。
想着他厚着脸皮从贾清知那里问到的，江离然觉得应该可以了吧？现在的话，应该不会伤到千翡的身子吧。
嗯，他在心里跟自己说，要慢慢来，别吓到千翡，他可是正人君子。
这么想着，江离然慢慢地俯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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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少爷，老夫是说了现在行房是不碍事的，可就算少夫人没经历生产，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你是禽|兽吗？”
房里伺候的下人统统被江离然遣了下去，贾清知也就不顾及他的面子问题了，他也没顾及过。
江离然面露担忧，之前他还说了要慢慢来来着，可一碰到千翡，他就什么理智也没有了，贾大夫说的对，可不就是禽兽吗……
许是见到江离然的态度还算诚恳，也很有知错的觉悟，贾清知才慢悠悠地说，“没什么事儿，就是少夫人本就体弱，这会儿不醒只是累着了，多休养休养就成。”
所以其实江离然也并没有太过火，却是千翡的身体太娇弱而已。
得知千翡无碍，江离然立刻松了口气，坐在她的床前轻轻地给千翡理了理头发。
贾清知在他身后看着，看着那个在外面游刃有余地位颇重的江离然，此刻身上一丝高傲冷然都没有，像守着绝世的宝贝一样静静地守在夏千翡的身边。
不知怎么的，贾清知的心里，闪过一些触动……
明知道少夫人的身子不好，也明知道她往后许是不能再添子嗣了，江离然却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
每次来找自己，江离然问的都是关于他娘子的身体。
恢复得如何了？有没有更好的调养的法子？不能有身孕算什么，江离然要的只是她的康健，这是从一开始的时候，贾清知就从江离然那里得到的拜托。
甚至那个时候，在江离然向他要避子的方子的时候，没有过任何一丝犹豫，比起子嗣，江离然更担心生产会给夏千翡带来的危险。
这样的深情原来还是存在的，没有旁人的干扰，彼此倾力维护，原来还是能够让人期待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