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肤浅
千翡给哥哥们介绍着，“这是容姐姐，哥哥见过的吧？这位是我刚认识不久的康家姐姐，近来在府里太乏味了，我便找了两位姐姐来陪我说说话。”
夏千臻站起身，“既如此，我和千亦就不打扰了。”
“那怎么行？”千翡一把拽住夏千臻的袖子，“二哥哥走了谁帮我们钓鱼？我可是连炉子都让人摆好了。”
“炉、炉子……，阿翡你要让爹知道了，受到责骂的定然是我们好不好？不对，定然是我一个人！这里面的鱼可是爹特意让人弄来的。”
夏千亦扶着额头，他今日就不该来的！
“不是哥哥你说咱家荷塘里的鱼比外面儿的都好吃嘛，我都惦记许久了，赶紧赶紧，我们去水榭里等着了。”
千翡笑眯眯地拉着容慧安和康秋婉去了水榭里，只留下夏千亦张着嘴，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许是喝醉了说的，你自己也记不清了罢。”
夏千臻施施然地重新坐下，将手里的鱼钩甩进荷塘中，既然千翡想要尝尝，他也不想让小妹失望。
“二哥！你当真的啊？阿翡那丫头说什么你都惯着，反正到最后倒霉的只有我一个。”夏千亦嘟哝着也坐下来，嘴里一边抱怨他才是夏家最可怜的一个，一边动作灵敏地也将鱼竿甩了出去。
夏千臻暗暗摇了摇头，还说自己惯着，哪次阿翡想要东西，千亦即便不喜欢不还是会尽力去做？
……
水榭里，容慧安看着安置好的东西目瞪口呆，“阿翡你当真准备烤鱼来吃？你这也……这也太闲了吧？”
“可不就是闲嘛，这些日子连府门都没出过。”
“千翡妹妹稍安勿躁，外面那些传言兴许再过几日便消停了。”
千翡皱了皱鼻子，“秋婉姐姐莫安慰我了，我虽不出门，外面的传言如何我还是听说了一些的，哎，也只姐姐们是知道的，我有多冤啊。”
“怎么是冤呢？”容慧安从碟子里挑出一颗殷红的果子送进嘴里，“你不知道旁人有多羡慕你，不光是晋西经商世家中的女子嫉妒，便是我这几日听闻的，连名门大家中有些向来清高惯了的女子都会说些酸气四溢的话来呢，那江公子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光是那张脸便能让人如痴如醉，谁还管他的身份如何？”
一表人才千翡认同，温文尔雅？这些女子哪儿来的勇气说江离然温文尔雅？被他的笑容迷住了便觉得这人就是如此了？肤浅！
“不说他了，我觉得，温文尔雅也该是我二哥哥更胜一筹才是。”
千翡依着栏杆，朝着荷塘旁边望去，夏千臻一袭素色的常服，黑发束起，戴着简单的白玉冠，从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夏千臻小半个侧脸，却已经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秋婉姐姐是第一次见到我家哥哥吧？也不知吓到姐姐了没，我二哥哥平日对女子从不正眼去瞧，兴许怠慢了姐姐，还请秋婉姐姐千万莫怪。”
“千翡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又如何会责怪？妹妹倒是好福气呢，有这样出色又顺着妹妹的兄长。”
千翡眼睛一亮，这夸得不错啊，有戏有戏，刚想继续旁敲侧击给康秋婉再灌输一些二哥哥的优点，紫黛从外面儿进了水榭。
“小姐，海家姑娘来了。”
“……谁？”
千翡听到“海”字顿时什么得意都没了，海家来人了？他们想干嘛？没有帖子就上门，这是想因着自己先前的拒绝上门讨说法来了？
“您看，要不要告诉两位少爷，让他们……”
“告诉哥哥做什么？我自己去瞧瞧便是。”
千翡打断紫黛的话，皱着眉头安抚了两位姐姐便带着百灵出了水榭。
“……小姐，我还没说完呢，来的不止海家姑娘……”
紫黛一边说一边也追在后面出去，只留下容慧安和康秋婉面面相觑。
……
一路脚下生风，千翡胸口有些憋闷，先前回了海家的帖子兴许确是她略有些莽撞，可这会儿自己正做着要紧的事儿呢，不请自来是怎么回事？
千翡很快来到了门上的花厅，刚跨进去便觉得有些不妥，身后的紫黛总算是追了上来，气都来不及喘匀急急地说，“……还有海家的少爷。”
“……你下次能一气说完吗？”
千翡微恼的表情彻底木掉了，海家兄妹齐刷刷地盯着她看，丝毫没有蛮不讲理的样子，满满的惊奇。
紫黛好不容易气顺了，轻声嘟囔了一句，“小姐走得太快了，奴婢还没说完您就走了，那不是没来得及吗……”
“……”
海元陆见状脸上不知为何忽然漾起莞尔的表情，自知不太好，侧过头用拳头遮了遮，然而眉角露出来的笑意让千翡无比懊恼，真是丢人了。
“姐姐，你来得好快呢，是不是想赶紧见到我？”
一旁一个鲜嫩的身影蹦跳着上前，圆溜溜的眼睛水灵灵的，嘴边两颗梨涡甜得如蜜一般。
千翡这才将懊恼的情绪收起来，“海姑娘如此可爱，谁会不想见你？”
“不知今日两位贵客临门，小女子有失远迎，真是罪过，海公子可是来见我兄长的？小女子这就为你去通传。”
“在下是陪舍妹来同姑娘道歉的”，海元陆正了正色，“前些日子夕儿惦念得紧，想邀姑娘过府相见却未果，夕儿心里知道上回是她鲁莽了，一心想来同姑娘道歉，这才冒然登门，还请姑娘原谅。”
海元陆语调平和谦顺，向后稍退了一小步朝着千翡施礼，千翡嘴角抽动，每次见这人他都是在道歉，这真是那个了不起的海家出来的公子？
“姐姐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家的下人说姐姐不想见我，难过得我连最爱的醋鱼都觉得不好吃了。”
这真是……太悲惨了……
千翡觉得有趣，寻常人家的姑娘若是被人拒绝了，少不得要在心里抱怨几句，大不了往后不再往来便是，可这是海家，他们不是该更恼火吗？不是该对此耿耿于怀恨不得对方消失才好吗？
登门道歉又是演哪出？千翡弄不明白，这大概就是名门贵族与她们世俗家族的差别吧。
第六十一章 执念
“海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是不愿见你，不过是因着近来……，略略有些事务缠身，海姑娘心性单纯，我并不想让你也牵连其中罢了。”
千翡低着头尽量与海元夕平视，眼里盈盈的笑意让海元夕顿时高兴起来，“姐姐说的可是真的？那太好了，我见过的女子都没有姐姐有意思，姐姐不讨厌我真的是太好了。”
这话听的千翡哭笑不得，她果然仍旧还是得了个有意思的评价，不过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有意思，便有意思吧。
一旁的海元陆一直瞧着，夏家千金这些日子以来在外面的名声他是知道的，同一个经商世家的公子的名字总搅合在一起。
那人自己也认识，乍一看温润顺从，然而眼里的精明幽深藏得虽好，却也不是毫无破绽的，这样一个人肯任由风声谣传却不做辩解，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海元陆本不想夕儿再来找夏千翡，人家都已经同他们海家划清了界限，何必上赶着贴上来？
可夕儿难得遇见她喜欢想要亲近的女子，软磨硬泡之下自己居然也就应下了，海元陆不愿去深究自己为何这么容易会松口，大抵，也是觉得有意思罢。
“夕儿妹妹原来爱吃醋鱼，可巧了，今日我请了上回你也见过的姐姐们来府里说说话，这会儿都在水榭那儿等着吃鱼呢，夕儿妹妹可要……”
“要！”
千翡话都没说完，就被海元夕高声打断，兴冲冲地拉着千翡就想往外走。
海元陆一脸尴尬，夕儿这丫头的表现就好像海家缺了她鱼吃一样，再说，她们这一走，那自己留着做什么？
“夕儿妹妹且慢”，千翡奋力稳住身形，转身看向海元陆，“海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一同前去，小女子的两位哥哥也在那里，虽同海公子颇有些差距，但说说话总是能够的。”
千翡这么一说，海元陆连拒绝都词都说不出口，他若是不去，那便是瞧不上夏家的公子，他自然不会如此得罪人。
看到海元陆特别真诚与感谢的应下，千翡这才同海元夕继续往外走。
先前想同海家拉开距离，不过是想夏家能够远离一切潜在的威胁，不过这会儿千翡却又觉得，兴许，跟海家拉近些关系，也并无坏处。
……
一路上海元夕一直惦记着吃鱼，千翡再三保证了肯定会有剩的，她才安定下来。
跟在后面的海元陆简直不忍直视，默默拉开了几步，装作没有瞧见自己妹妹对于食物的执念。
来到了荷塘边，千翡只瞧见二哥哥一人仍旧安稳如山地坐在那里，三哥哥却没见到人影，莫不是觉得无聊跑掉了？
“二哥哥。”
千翡上前，待到夏千臻回头见到她身后的人，诧异地起身，千翡赶紧跑过去，“这是海家的少爷和小姐，今日来府中做客，我同夕儿妹妹去水榭那里，要劳烦二哥哥招呼海家公子了。”
夏千臻的眼神平静，前几日便听见千翡提过海家，这会儿海家的少爷小姐就站在面前，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惊奇。
“能招待海家公子是我的荣幸，千亦去水榭送鱼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可以吃了。”
“真的吗？姐姐咱们赶紧去吧！”
海元夕表情立刻紧张起来，拉着千翡便往水榭的方向过去。
千翡只得匆匆行礼，又与二哥哥对视了一眼，这才跟着海元夕朝着烤鱼赶过去。
走了几步，千翡见到三哥哥从水榭里出来，见到她们先是一愣，想上前又觉得不妥，阿翡身边儿还跟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三哥哥，鱼可是收拾好了？”
夏千亦点点头，“已经可以吃了，我可是贡献出了私藏的香料，晋西是买不到的呢。”
“真的吗？”
夏千翡只觉得胳膊一松，海元夕已经顾不得她自个儿往水榭里跑了。
“那位……便是海家的小姐？”
夏千亦方才询问千翡下落的时候，听容家姑娘说了，居然是海家，阿翡已是拒绝了海家的邀约，为何他们还会上门？
千翡也是一脸想不透，海元陆说的所谓道歉，她真的是没法儿相信，不过是一面之缘，千翡不认为自己会给对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至于拒绝邀约……，坏了，海家的邀约有谁拒绝过吗？莫不是自己特立独行的举动才让海家注意上的？
“阿翡……，你想到什么了？”
夏千亦瞧见千翡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觉着有趣，这丫头近来的思虑过甚，仿佛一下子从无忧无虑的夏家千金突然成长到对什么都要忧心一下的样子。
“我在想……，若不赶紧进去，怕是就什么也吃不到了，对了三哥哥，二哥哥那儿正招待着海家的少爷，你还是过去吧。”
千翡咬了咬嘴唇也快步往水榭里走，留着夏千亦不解地晃了晃脑袋，往塘边走去。
……
水榭里，炙烤的香气弥漫，混着一种特殊的香料气息，饶是千翡都忍不住猛嗅了几下鼻子。
“姐姐们今日不虚此行吧？没想到三哥哥连他私藏的调料都贡献出来了。”
“阿翡，你快来尝尝，我本以为你不过是弄着好玩儿的，没想到当真美味。”
女孩子在一块儿便没什么拘束，容慧安招手让千翡过去，往她嘴里塞了一块鱼肉。
细密的肉质鲜嫩无比，细细咀嚼能尝到鱼肉自身的香甜，加上特殊的香料，将烤鱼的新鲜和甜嫩完全衬托，千翡不禁眼睛一亮，三哥哥还真是没骗她，果然是比外面买的鱼要好吃多了。
有美味的食物，千翡还让人准备了些果子酒，海元夕是果子露，几个女孩子在水榭里有说有笑，慢慢地什么话头都打开了。
“方才咱们其实浪费了一条鱼，后来是你的三哥实在看不过眼，亲自收拾给下人看，我都吓了一挑，没想到夏家的三公子做起那样的事儿毫不含糊，干脆利落一点儿没有架子。”
“我三哥哥是个性情直爽的人，不过也没少吃过苦头，我还记得小时候……”
千翡挑了几件夏千亦的趣事说了，几个姑娘听得哈哈直乐。
“真是太有趣了，没想到你三哥哥是这么一个人，方才他送鱼过来的时候起先不拘言笑，我还以为是个难接触的人呢。”
容慧安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你还说在府中无聊，有这么个哥哥陪着，怎会无趣？”
千翡刚想反驳，眼角却看见康秋婉侧着头，正看着二哥哥三哥哥在的地方，不禁心里一动，秋婉姐姐不会也觉得三哥哥性子风趣可亲吧？她今儿的重点可是二哥哥，怎么到这会儿都没人提一提呢？
第六十二章 相赠
然而吹捧哥哥这件事，需要恰如其分，不可太少也不可太过，若是让人觉得不自在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千翡也不再说什么，同姐姐们说起别的事情乐呵。
一边的海元夕总算是吃得满意了，用一方丝帕擦了擦嘴，动作优雅得让人仿佛才刚刚忆起她是海家的姑娘。
“今日来姐姐这里果然是来对了，本打算来同姐姐道歉的，没想到更是在姐姐这里大饱口福，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姐姐了。”
是越来越喜欢我家的鱼了吧？千翡在腹中暗暗帮海元夕补充完整。
“夕儿妹妹无需多礼，本就没有什么道歉一说，相逢便是有缘，夕儿妹妹若是喜欢……”
呃……，千翡忽然顿了一下，她家荷塘里的鱼是决计不能再祸害了，若是用来吃，不出几日怕是会被捞光的，爹爹便是再疼她也是会心痛的。
“若是妹妹喜欢……，一会儿我去同三哥哥说说，问问他那里可还有那种香料了，有的话，让人给妹妹送去一些。”
“太好了！多谢姐姐，想起来我家中也有荷塘，不知道里面的鱼可也这般美味。”
美不美味千翡不知道，但怕是定然要比自家的鱼贵出不少……，她先同情一下海家荷塘里的鱼好了。
……
又说了一会儿话，海元夕再次提起想要邀千翡去玩的话题。
“再过不久是晋西的商会，我虽没去过，可早听人说了其中的热闹，然而那是晋西商行的盛会，哥哥说我去了也什么都看不明白，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
商会？原来已经是这个时节了？
千翡有些微微愣神，这是晋西所有商行暗自较量的盛会，她前世曾经从来也没在乎过，然而之后为了宋家，她不得不费心去留意，去做准备。
海元夕口中的抱怨一如当初的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却必须硬着头皮参与其中……
“姐姐你就陪我去吧，哥哥已经是应允了，可我一个人多无聊啊。”
海元夕摇着千翡的胳膊，口中的亲昵让容慧安有些诧异。
“我如今并不想敷衍妹妹应下，这事儿还需再考虑些，不过若是我去的话，定会去找你的如何？”
海元夕的眼睛转了转，“那一言为定哦，我就喜欢姐姐什么都与我说明白，不像哥哥，总拿我当小孩子说好话来哄我。”
嘟着嘴，海元夕娇俏的模样让千翡莞尔，心里却想着晋西的商会。
也不知道二哥哥准备得如何了，若是他打算同江离然一起去皖南，那这次商会上，夏家必不会如往年那样出挑，因着需要分出一部分来准备皖南之行。
这么一来，夏家逐渐没落的形象就要更加深入人心了。
虽然这也是千翡所希望看到的，可她也能预想得到曾经被夏家死死压着的商行，到时候会多么兴高采烈地想将夏家踩到泥里，她是不怕的，
但她怕自己的爹爹和哥哥受到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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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家兄妹走的时候，夏千亦直接让人回他的院子取来了一些香料，“海家姑娘既然喜欢，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只是我这里也并不多，还望姑娘收下。”
海元夕特别欢快地亲自上前，宝贝一样地收好，海元陆在后面连声惭愧，脸都快绷不住了。
说好了来道歉就走的呢？结果不仅吃了人家的鱼，临走还拿了，海元陆真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海姑娘性情纯真，海公子无需多礼，今日同海公子一番交谈，让在下受益匪浅，该是在下说多谢才是。”
“哪里哪里，夏兄的文才学识让在下自愧不如，有些见解怕是在下想破了头也无法体会的，真真是醍醐灌顶……”
千翡和海元夕就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夏千臻和海元陆两人你谢过来我谢过去，虽觉得实在无聊，到底也是她们的哥哥，面子还是要给的。
来回客套了几次，海元夕总算是忍不了了，她急着回去拿自家的鱼尝试，哪儿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姐姐，你可别忘了哦，我在商会上等你呢”，海元夕俏生生地朝着千翡眨了眨眼睛，拉着自己的哥哥就往外走。
“商会？阿翡也要去吗？”
千翡看着海家兄妹上了车，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然而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要去，哥，咱们夏家会越来越好的对不对？”
“对。”
“就算别人不知道，咱们也会一直安安稳稳的对不对？”
“对。”
“嗯，二哥哥从来不会骗我的……”
千翡黑亮的眸子幽深得让夏千臻心惊，他转头去看已经走远的海家马车，心里莫名有些发颤，是不是海家的人同千翡说了什么？为何……，为何千翡这会儿周身的气息，让人有种窒息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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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千臻的担忧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千翡便缓和了下来，一路跟着夏千臻，有些漫不经心地问起他觉得今日请来的两位姐姐如何。
“这我如何能随意评论？我与那两位姑娘也只行了礼罢了。”
“二哥哥偏心，三哥问你意见的时候你都是告诉他的。”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千亦的那些友人，都、都是男子，可你让我说对女子有什么印象，我如何能说得出来？”
千翡抿了抿嘴，好像……，是有些为难二哥哥了。
“那三哥哥呢？你还去亲自收拾那些鱼来着。”
“嗯？你是问我收拾鱼的经验吗？啧……，这个真不好说啊，大概，熟能生巧吧。”
夏千亦一边说一边点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千翡彻底挫败，她两位哥哥怎么这方面这么让人头疼呢？看看别人家的公子哥，花园中偶遇便能发展成花前月下；一面之缘就能心心念念牵肠挂肚，怎么到自己哥哥这里就这么难？谁要同他们讨论怎么收拾鱼？！
千翡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气呼呼离开，夏千臻笑着摇了摇头，夏千亦脸上也浮出揶揄的笑容。
第六十三章 害怕
“二哥，阿翡这是打算帮你牵红线呢，昨日还特意问了你是否离府，只是不知道她心中的二嫂，究竟是容家姑娘还是康家姑娘。”
夏千臻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夏千亦，今日在荷塘边见到千翡死拖硬拽过来的两位姑娘，他已是明白了千翡的意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哪家妹妹还操心哥哥的亲事？然而夏千臻心里却十分感动，一直捧在手里疼的小妹妹长大了，只是这关心的事情……，有些太让人无奈。
“你先别瞪我，商会阿翡也要去，你能不能拦住？我虽不太管家里的生意，可也是知道的，这次商会，你怕是不打算像往年那样出彩吧？到时候免不了一些闲言碎语，你就舍得让阿翡听见心里难受？”
夏千臻皱起眉头，他当然舍不得，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小妹永远能活得开心自在，只是千翡方才的模样……，夏千臻觉得便是他当真去拦了，怕也是不成的。
“更何况江家今年也会参与商会，你就不担心他们若是相见了，外面的流言会更甚？到时候阿翡的亲事……，可怎么是好？”
“所以更要让她去”，夏千臻的语气忽然坚定了起来，“夏家在这次商会之后便会让人觉得盛极必衰每况日下，往日来往的人情怕都是要变动的，此时最能看得清楚人心，让阿翡去见见也好，谁才是可以交心的一试便知，至于江离然……”
夏千臻顿了顿，眼中平静到微冷，“我不否认他是个值得相交的友人，然而他同阿翡……，只看他是因着夏家在晋西的地位如此，还是另有别的打算，这次商会正好可以细细地瞧一瞧。”
夏千亦打了个颤，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二哥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江兄还是自求多福吧，若是他对阿翡别有居心，他们夏家人可是不会放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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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在撮合二哥哥与康家姐姐的事情上受了挫，郁郁寡欢了几日，立刻又打起了精神，商会在即，她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无数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二哥哥是个聪明的，他应是不会错过皖南之行，那么夏家在商会上的低调必然会让人嘲笑，商场如战场，哪儿有不趁机踩一脚的？最好是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其他人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三哥哥已经同自己提过两次，让她安心待在家里，商会上若是有什么好玩的，他定然会给自己买回来。
千翡知道三哥哥是不想让自己去，他怕自己被人明里暗里嘲讽。
自己晋西的娇女的名头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夏家的银子堆砌出来的，若是连这些都没有，她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三哥哥，你可曾见过我害怕过什么？”
千翡甜甜的笑容让夏千亦好好儿想了一阵，似乎……，还当真没有。
这丫头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府里大家都疼宠着，阿翡自己也明事理，并不曾有任何任意妄为的举动，只是在府外，夏千亦可听说了，有人瞧不惯阿翡来找茬，阿翡一步都不曾退让呢，那是她身为夏家女儿的骄傲。
“即便是你不曾害怕，哥哥也不愿……”
“不，三哥哥，我害怕过的。”
千翡的笑容不变，纯真柔软，一如夏千亦从小瞧到大的模样，让人心里能沁出蜜来。
然而夏千亦却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千翡的这种笑法，似乎有痛彻心扉的意味，可她分明是在笑着的！
“我特别特别地害怕，怕到闭上眼睛就觉得是解脱一样，然而那并不是，总还是要再睁开，总还是要再面对……”
千翡的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她想要平静地跟三哥哥解释，那些害怕的日子以后，她就什么都不再怕了，所以商会算什么？嘲讽算什么？
如今还能让她产生恐惧的，只剩下夏家，只剩下每一个她想要保护的人，如果她仍旧什么都做不了，那才是能让千翡灭顶的恐慌。
“……，所以哥，女孩子心里会想什么，你是不会了解的”，千翡并没有说下去，而是扬起笑容，“我有害怕的事情呢，只是哥哥担心的那些，并不在其中，再说，我可是夏家的四小姐，不过一些闲言碎语我又何曾放在眼里过？”
“……啊，啊……，那、那成，阿翡你只需知晓，不管你害怕什么，哥哥都在呢，你放心……”
夏千亦这才好像回过神，说话略有些不利索，然而他后面说的话，眼睛直直地盯着千翡，希望千翡能明白他的决心。
夏千亦打消了劝说千翡的念头，可他却不明白，为何千翡会有那样强烈的情绪，像要将人整个吸进去一样，忧伤到无助，钻心彻骨。
她不该是天真烂漫的吗？还未嫁人的小姑娘，心思不就是那些事情吗？
夏千亦弄不明白，然而刚刚的心疼却是实实在在的，让自己的妹妹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情绪，哪怕只是一点点，夏千亦都觉得不可原谅。
于是破天荒的，夏千亦也决定去这次的商会，他要护着千翡的周全，那些妄图落井下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
“你……，再说一遍？”
“我也去商会，二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尽可以吩咐我便是。”
夏千臻将手中的账本放下，若有所思地揉了揉鼻梁，“你不是跟梁三少约好了喝酒的吗？梁家近来有些小动作，怕是也瞧上了皖南，你不去同梁三少好好儿聊聊，去商会做什么？”
“那个不着急，商会是夏家的大事儿，我如何能花天酒地袖手旁观？”
“……你也不是袖手旁观一两年了。”
“……，哥，大嫂近来一直在床上养胎，这是大哥第一个孩子，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大哥整日陪着，想来商会是顾不上了，往年有你和大哥操办我自然不用费心，可今年只你一人，我不是怕你累着吗？”
“这话，也就在娘那里管用。”
夏千臻颇为好奇，千亦心性洒脱，最不耐繁琐，商会虽然热闹，然而琐碎的事情也不少，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怎么这次突然感兴趣了？别说真是体谅自己了，这种鬼话他说什么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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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气派
夏千亦见糊弄不过去，才撇了撇嘴坐下，“我是为了阿翡，总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去，再有，你不是让我多注意江离然吗？哥你不知道，前两回聚会，可不光我注意他，但凡家里有适龄妹子的，明里暗里地打探，压根儿都不用我说什么。”
“啧啧”，夏千亦咂咂嘴，“我只知道在咱们晋西，想要嫁入宋家海家的姑娘不少，没想到江兄也挺吃得开的。”
“所以？”
“所以我更得盯着啊，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江兄对阿翡有些特别，阿翡呢……，你不是也见她隐隐同咱们打探过江兄的事？这次商会可是个接近江兄的好机会，晋西那么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我倒要瞧瞧，江离然是个什么反应。”
夏千亦说得咬牙切齿，夏千臻忍不住笑出来，却也没再反对。
千亦说得不错，曾经他还担心阿翡会执着于宋家那样的人家，宋家的公子的才华和前途在晋西可是很出名的，阿翡之前十分倾慕。
没想到只这么一阵子，阿翡便不再醉心了，这是好事儿，可江离然……
夏千臻仍旧希望千翡能嫁一个不需要太过风头的人家，平静快乐才是最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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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商会，过程千翡都能倒背如流。
盛大的开场，每家商会将自己商行最能够显示出气派的东西摆出来，这便是赤果果的比较，让所有人看看晋西的商户哪家才是最有实力的，百姓自然更愿意相信。
然而这并不是全部，若是有足够的能力，饶是别家的东西再好，也是能够买下来成自己家的，这是一种财力的炫耀，是标志着哪家能在晋西站得住脚，并且站得最稳当最骄傲。
夏家已经是连续两年在商会上立于不败之地，导致夏家的铺子在晋西越发炙手可热，热得让人眼红。
而今年，夏家从之前就有些沉默低调的趋势，近来也越发明显，这样一个可以将夏家从宝座上拉下来的机会，谁肯放过？
千翡这日如常的装扮，夏夫人虽皱了皱眉，却也没再拦着她，想来，是二哥夏千臻事先同她知会过了。
“阿翡，若是玩得不痛快就早些回来，娘让人给你炖了甜汤，这些日子你的身子好了不少，可不能再让娘担心了。”
千翡乖巧地点头，手习惯性地抚上心口，似乎，当真是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自己调养得好，还是江离然赠的药有效果。
出了府，千翡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前世，那场让她战战兢兢的商会路上。
同样受到波及，却罪不至死的宋家岌岌可危，没有人再拿她的出身做文章，只要能让宋家起死回生，他们能将自己这个商家之女供起来。
宋文轩希冀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柔情蜜意让千翡燃起了斗志，她是夏家的女儿，骨子里带着夏家的血脉，为了宋家，她亲手拾起自己从前不屑的事情，将整个宋家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好似多么壮烈一样……
到头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小姐，前面儿就是了，到这里，马车便不让过去了。”
千翡的眼睛缓缓睁开，里面见不到一丝慌乱和忐忑，至少，那已经是前尘往事了，胆战心惊想要为宋家搏出一席之地，抖着嘴唇佯装镇定的不安都已经是上辈子了。
车帘掀开，千翡慢慢地钻出去，仪态万千地下了马车，脊背挺得笔直。
……
晋西最大的商街已是人声鼎沸，不同于别的街道两边的铺子，朝奉街宽敞的两侧，被各家商行装点得绚丽夺目。
撑起的棚子上有的缠了丝巾，有的坠着珠帘，有的插着彩旗……，怎么招眼怎么来，只每家棚子下都挂着明晃晃打眼的幌子，告诉来往的百姓，这家是哪家商行。
“小姐，我这还是头一回来呢，原来这么气派？！”
百灵从下了车嘴就没有合上过，这便是晋西的商会！这般的热闹和气势，怕是只有在晋西才能见到吧？
随处可见名贵的珍宝名品，随意一样物件儿都透着不寻常，每家商行四周都笔直地站着数名家丁，精神百倍的模样，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天呐天呐天呐，紫黛姐姐你瞧见没？何家商铺摆出来的东珠，有这……么大！还好几颗呢！”百灵直喘气，“这怕是连皇宫里都不能轻易瞧见吧？”
“还有那料子，跟会流动的光一样，这要是做成了衣服穿在身上……，天呐天呐……”
千翡放满了步子慢慢地走着，同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变化的景致，热闹喧嚣，处处透着晋西特有的富足与贵气。
百灵的惊奇她能够理解，晋西拥有国朝近乎一半的财力，这也是为何当初国朝动荡，晋西几乎被彻底翻洗了一遍，因为这里拥有足够的价值。
平和时候晋西，可谓富甲一方，这样的商会，怕也只有在晋西可以亲眼见到了。
“阿翡！这里这里！”
千翡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抬起头来，就见到三哥哥洋溢着笑容朝自己走了过来。
“……”见鬼了吧？三哥哥居然也来了商会？他可是仅次于曾经的自己同样也不喜欢经商生意之类的，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怎么一脸这样的表情，你哥可不是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的，商会如此盛事，我怎能袖手旁观？”
“……”千翡的眼神更诡异了，“三哥这话若是放在前几年，我兴许会相信，如今嘛……，只能说阿翡长大了，这样的故事，已是不会轻易相信了。”
“……你这丫头，小嘴有时候跟二哥一样毒……”
夏千亦撇撇嘴，不同阿翡一般计较，带着她来到夏家的棚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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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人影（求订阅）~
夏家的棚子一如既往的打眼，已经形成了夏家自成一体的特色了，大气却不失精致，细节之处尽显大家风范。
每家的棚子都十分大，里面放得琳琅满目，千翡轻扫了一眼，夏家摆出来的东西都中规中矩，虽并不是寻常商铺能及得上的，却也没有特别能够镇得住的东西。
千翡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看来，二哥哥确实是将重心分了一部分去准备皖南之行了。
只要有江离然在，千翡便不担心他们从皖南会得到怎样的好处，这种信心并不莫名，前世江离然能立于不败之地，在晋西那么许多商户中傲然挺立，不是没有理由的。
“千亦兄，这便是你的妹子？怪不得你从来都藏着不说，我若是要有这么个妹妹，也定然会藏着不让你们这些登徒子有肖想的机会。”
“华冉兄此言有理，从前是我们错怪千亦兄了。”
夏千亦周围围着三两好友，一点儿都不在乎地给自己冠上“登徒子”的名声，眼睛瞧着千翡都快要冒光了，却也规矩地一步都不曾上前。
“都将你们的眼珠子收一收，我家阿翡岂是你们能看的？哎我说你们今日是吹了哪门子的风？不是说好了都去城外小猎场跑上一跑的吗？谁让你们都来这儿的？”
“啧啧，千亦兄当真寡情薄意了，这样有趣的机会，我等怎会错过？小猎场哪日不能去？千亦兄会出现在商会上，那才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说的太对了，听闻千亦兄要来商会。我们哥几个眼珠子才是当真要瞪出来，想来此次商会必有不凡。如何？千亦兄不如为我们解解惑？”
“……”
“滚滚滚，我有你们这帮人做友人当真是我的不幸。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小爷不招待了！”
夏千亦有些微囧，不过是来商会帮忙，从二哥到阿翡不说，这会儿连这群人都拿他说笑，他之前是有多不情愿？
不过，瞧见千翡掩着嘴低头轻笑，夏千亦心情松快了许多，千翡若是能一直这样高兴地逛完商会回府。他不介意多被说几句。
夏千臻在棚子里面坐镇，商会商会，主要还是言商，有些交易买卖必须由夏千臻亲自进行，他是一刻也不能离开的。
“三哥哥，我去前面儿看一看，先失陪了。”
千翡笑着蹲身行礼，夏千亦周围的几名男子赶忙回礼，这样的美人儿笑语吟吟端庄有礼。当真不愧是晋西娇女。
从夏家的棚子离开，千翡顺着熙攘的人|流慢慢地走着。
耳边不时传来百灵的惊呼，热闹的气氛让千翡渐渐恍惚起来……
……
“宋夫人可是觉得，经商是一件信手拈来的易事？只要随随便便去商会转一圈儿。便能够得到旁人的认同了？这般自信，在下可真是自叹不如呢。”
慵懒的语调伴随着幽幽香气，将夏千翡的冷汗逼了出来。
她不善于面对这样的讽刺。她何时被人如此直白赤|裸|地不屑过？千翡多想扭头便走，维护她仅存的骄傲。
然而她不能。她以为自己是夏家的女儿，经商便只要她愿意。没什么能够难得住她。
可在商会上，她一无所知，茫然得手足无措。
该做什么？该如何让人注意到她？该怎样打开局面？千翡只有站在人群中，才深切地体会到了爹爹哥哥们的不易。
本该恼火着头也不回地离开，千翡却没有那样的勇气，她低下了头，努力将不安掩藏起来，谦虚卑微地开口，“那……，我该怎么做才对？”
千翡羞愧得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她等着江离然继续不屑地嘲笑，厚着脸皮想同江家做生意这个打算，果然是太不要脸面了。
让千翡惊奇地事，江离然并没有再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而是伸手推开了一旁的窗户，底下的人声鼎沸立刻从窗户传了进来。
“宋夫人觉得，商会只是一个展示自己实力的地方？或者，只是能买到寻常买不到的东西的一个机会？这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的认知。”
“朝奉街如此的长，凭什么有的商铺能够出现在街头明显的位置？又凭什么有的商铺只能待在街尾，一整日下来也没几个人能够瞧得见？商会有晋西官府出面，各个商铺拿出来的东西有的甚至不能用金银去衡量，又是谁能够做出最后的抉择，认定哪家商铺拔得头筹？”
“……”千翡安静地听着，这些都曾经离她十分远，远到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去碰，她以为自己的日子里只会有风雅高洁的文学才情作伴，能悠闲懒散又优雅明媚地度日……
“在商言商不错，然而官和商从来都不是分割开的，哪些生意会得到官府的支持，哪些将会受到打压，每一年的商会都能看出端倪，这便是所谓的眼光。”
江离然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中透着儒雅，仿佛再枯燥的事情经由他的嘴说出来，都异常地动听。
“可……，可我如何才能看得明白？”
千翡的脑子里已是一片混乱，江离然说的这些，跟她之前想的相去甚远，所以她便不该抱着在商会上崭露头角的想法吗？她应该静静地观察，找到她能驾驭的商机？可是怎么做？她不会呀！
江离然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清冽的茶水，垂眸抿唇间透出无限风情，并不去理会千翡的疑惑。
“……”千翡忽然惊觉，她的问话有些得寸进尺了，千翡立刻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幼稚，江家也是经商的，江离然肯将这些告诉自己已是仁至义尽，她居然还不知好歹地追问。
“是、是小女子逾越了，多谢江公子指点，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着，千翡就打算退出去，她若是再留在这里，便是厚颜无耻了。
“……朝奉街上有一处，视野开阔却远离喧嚣，朝奉街一整条街的走势可一目了然收于眼底，这也是我近来发现的好去处，若是宋夫人有意，在下也可告知……”
……
千翡抿着唇，此刻她对江离然是感激的，前世若不是他，自己不可能那么快摸到门路，也不能那么快在宋家站稳脚跟。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江离然为何会如此好心，兴许，只是那日凭他高兴罢了……
信步来到朝奉街将近中间的位置，这里莫名有一处人少得可怜的地方，一间小小的门头，两旁却挂着白色的方孔纸钱。
这是一间棺材铺，居然会出现在朝奉街上，千翡始终也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然而这也并不是一间寻常的棺材铺，通过阴暗的店面后面豁然开朗，二层楼之上居然还有阶梯通向阁楼，是整条朝奉街最高的一处。
确实如同江离然所说的，藏身于闹市之中，却能一切尽收眼底。
想到之后的几年中，每到商会的时候，她同江离然都会安坐在阁楼间，面前是极好的茶水和点心，随意点评晋西官府的意向，慢慢都变得那样惬意和自在……
千翡轻轻勾起笑容，忍不住抬起头去看阁楼那扇仅有的小窗户，却突然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样。
那扇窗户后面，分明已经站着了一个人！面容如春风化雨般灵秀傲然，颦眉低首，眼含深情……
这……怎么可能？这处地方不是江离然后来才寻到的吗？为何、为何他如今便已经在了？莫非前世的那些，是江离然随口说出来应付自己的？
千翡脑子里“嗡嗡”一片，混乱得近乎头疼，想想又觉得自己想的十分可笑，她那会儿又有什么值得江离然应付的？但若不是，那究竟……
“小姐，那边儿是咱们家的棚子吧？怎么围了许多人在那儿？”
百灵的话阻住了千翡想要一探究竟的步伐，她转过头，往她们来的方向望去，虽已经离得很远了，可夏家棚子还是能隐约认出来的，那里果然围了不少人。
“我们回去瞧瞧。”
千翡立刻调转了身形，比起江离然，还是夏家更让她挂心。
……
看着那抹水红色身影毫不留恋地离去，江离然的唇角勾出一丝笑容，这姑娘还是如同从前那样，喜怒皆从不掩饰，她认定的东西，便会不留一丝遗憾地去追寻，哪怕头破血流、四处碰壁……
抬眼往街头看了看，江离然缓缓离开窗边，真是可惜，不过也好，至少，他在夏千翡的心里，总归是有些特殊的，这次，总算不迟……
……
千翡加快了步伐，她并不觉得夏家此刻受人关注会是件多么好的事情，已经收敛光芒的夏家，也没有能够让人追捧的资本，该不会是有人闹事吧？
走近了人群，千翡隐隐听到里面有个略为粗犷的声音扯着喉咙，“……什么叫没有了？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夏家商铺有这种依兰香，特意千里迢迢过来的，怎么？之前有如今就没有了？莫不是店大欺客不想同我这么个小人物做买卖？我可告诉你们，爷一个子儿都不会亏你们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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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分辩（后知后觉求月票）
夏家看顾棚子的人好言好语地解释，“这位客官您误会了，依兰香我家曾经是有过，然而得来也极不容易，所需代价颇大，又因能买得起的人家却甚少，多番思量之后方决定不再售卖，还请客官谅解。”
“少用这种鬼话来忽悠我！晋西谁不知道你们夏家财大气粗？夏家的依兰香也是颇有名气的，你们又如何会因区区成本不再售卖？说到底！夏家就是不想同我做生意，是也不是？！”
“并非如此，然而客官若是执意如此想，在下也是无能为力。”
“好你个奸商！怎么？瞧不起爷是不是？做生意言而无信看人下菜，你们夏家有什么脸面继续待在这儿？”
……
后面的话因着吵闹千翡听不大真切，不过也已经够了，前面儿这几句已经让她一肚子火，此人不就是来闹事的吗？
什么依兰香，不过随便找个由头来发难，到后面简直是胡搅蛮缠了，是不是非要二哥哥亲口承认他们夏家确实不如往日了他才满意？！
凝着眉，千翡沉着脸拨开人群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夏千亦就立刻变了脸色，一副“我的小祖宗”的表情赶紧过来想将她拉进去。
“不、不是说去逛逛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没哥哥陪不尽兴？走，哥陪你再去看看。”
夏千亦一边说一边想将千翡带离这里，这丫头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情况，哪儿是好玩儿的？
千翡却没有动。用力将三哥拉住，“哥。你别担心我，夏家这里出了事儿。我不过……，想来瞧瞧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
“没有！”
夏千亦回过头压低了声音，眼瞧着不少人的目光跟过来，心里越发焦躁，他一点儿也不希望千翡见到这些，一点儿也不愿意有人用看好戏的眼神打量千翡，他急得抓耳挠腮，却丝毫也扯不动面前的千翡。
“今儿若是夏家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还就赖着不走了！我倒要看看。晋西的商户是不是都这么个看人下菜的德行！”
那位面红耳赤，脖子上已然爆出青筋的男子狠狠地一拍台子，大义凛然地堵在夏家的棚子面前，好似为所有百姓讨伐奸商的英勇模样。
“哎哟哟这位壮士，便是夏家如此，您也不能将晋西的商户一竿子打死呀，夏家老夫是不知道，可晋西其余的商户，那可都不是这样的。客官便是衣食父母，哪儿有看人下菜这么一说？”
一旁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开始出声，也并不附和声讨夏家，只表明了其余商户的立场。一时间又有不少人顺着声音表态，义正言辞地拒绝“奸商”这个称呼。
而此刻的夏家则被剥离了出去，似乎成为了奸商的代表。晋西商户的污点一般。
“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然而我此行千里迢迢只为了依兰香。人都说晋西夏家富甲一方，没想到居然会欺负我这种老实人。我不过是想讨个公道罢了，惊扰到乡亲父老，我在此说一句对不住了！”
“哪里哪里，壮士也不容易，只是……，夏家为何就忽然没了依兰香呢？”
“说的是，依兰香咱们晋西可只有夏家有这个能力弄到手，前些年的商会上可是凭此大放光彩，怎么说没就没了？”
“……”
千翡耳边悉悉索索地听着这些人并不算小声的议论，她知道这里面定然混着不少别的商户的人，为得就是趁此机会让其他人认清楚夏家的局面。
不得不说，商场如战场这句话真真是一点儿不错的，前世千翡就已经领教过了，然而如今再看，仍旧让她觉得心惊肉跳。
“依兰香我夏家如今确实没有，让这位壮士失望在下也十分遗憾，人生在世如何能事事顺心？饶是我夏家，也不能做到，不过壮士说要讨公道，倒是也不必，虽夏家没有依兰香，在下也并不是寻不到的，壮士若是一心求之，在下愿意为此尽心尽力，不知如何？”
夏千臻淡然地站在那里，平常这些事情都是夏千安来做，夏千安的身形较夏千臻的要大上一圈儿，沉稳的模样往那儿一站十分能够压得住。
不过，这会儿夏千臻身上淡薄的气息倒是散了不少，虽并不招眼，倒也十分稳当，平静无波的面容让人心里安定得很。
“呵呵，方才不是还说没有吗？这会儿又能寻到了？夏家做生意都是这般不讲究的？”
大汉闻言立刻笑出声来，压根儿不理会夏千臻的询问，自顾自地曲解嘲笑，引得周围有些不明所以的百姓都窃窃私语起来。
千翡眼睛轻轻眯起来，这种场合，二哥三哥都不宜同这人争论，这人摆明了不讲道理，若是同他辩解，夏家就彻底失了立场，可是……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哥哥说的是我们家现在没有，不过你若是当真能拿得出银子来，我们家为你跑这么一趟也是可以的，你不是千里迢迢来买依兰香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还真是诚心呢！”
清亮中带着些许甜糯的声音让窃窃私语暂时停了一停，千翡感受到三哥哥抓着她手腕的手用力了不少，可她仍旧不动声色地奋力挣脱，慢慢地走了过去。
“开门做生意明码标价，试问哪家商铺会跟银子过不去？何来不卖给你的道理？我二哥哥好心同你解释，你却一再胡搅蛮缠，没有的东西非要我夏家给你变出来？这般作为同强买强卖有什么分别？！你莫非是特意过来捣乱的不成？！”
千翡一步步走到大汉的跟前，虽然她身形不高，可气势却一丝不落，昂着头，细白小巧的下巴微抬，幽亮水润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盛气凌人。
大汉愣了一下，立刻干巴巴地笑起来，“哪儿来的小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
“你管我哪里来的？怎么？承认自己是来捣乱的了？不然你倒是说啊？你此举究竟意图如何？且不说依兰香并非我夏家独方，就我知道的，濮东黎家香坊也是有过的，你若当真诚心，为何又不千里迢迢去濮东试试？”
“我……”
“你不过是并非诚心想买罢了！我哥已是同你赔不是，并提出可为你特意跑一趟，结果你仍旧不予理睬继续纠缠不休，你为得究竟是依兰香，还是只是打算来抹黑我夏家？！”
“你这丫头胡说……”
“是不是胡说众人都有眼睛看的！”
千翡不去理睬大汉，往外又走了两步，“晋西的百姓岂会被你的三言两语给蒙蔽？我夏家如今虽拿不出依兰香，可在晋西的口碑也是数一数二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年年施粥施药从不间断，我夏家心里装着晋西的百姓，又如何能以依兰香来评判？”
“呵呵呵，真是无稽之谈！夏家如今已经已经要靠一个姑娘家来撑门面了吗？真真是天大的笑话！也不怪要就此败落了！”
千翡回过头，眼神灼灼，“姑娘家又如何？姑娘家就不能为了自己家族说两句话了吗？至于败落，我只知道，风水轮流转，头上三尺有神明，你才应该仔细着些！”
大汉面色涨红，被千翡一句压一句说的之前的气势全无，五大三粗的身体竟然有些发颤，刚刚还附和他的围观者，这会儿也是一声不吭，让他一人站在中间承受所有人的视线。
“好、好、好！我便等着！”
大汉忽然动作迅速地钻出人群，口中仍旧说着狠话，却已是全然狼狈之色。
夏千臻适时地站出去，重申了一遍夏家的道义，夏家无论何时都不会行奸商之举，还望晋西的父老乡亲能够多多支持云云。
而千翡已经被夏千亦以最快的速度拖进了棚子里面。
千翡感觉到三哥哥的手在发颤，从后面抬眼看去，三哥哥向来挂着闲散笑容的脸，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
三哥哥生气了吧……，千翡不安地眼睛到处乱转，却抿着唇又有点开心，身边随时有人会担心自己，这样的感觉真的十分好。
“你还笑？！”
夏千亦不可思议地看着千翡，嘴巴张得恨不得将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给吃了！
“刚刚谁让你站出去的？！你当我跟二哥是死的？要你这么个姑娘家出去说话？！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女子的矜持？……你还笑？！”
千翡努力将笑容压下去，清了清嗓子，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三哥哥训斥。
夏千亦眼瞧着千翡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一句也不反驳，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你是个姑娘家，往后是要嫁人的！你今天站出去是逞能了、过瘾了，可之后呢！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与人当中对峙，咄咄逼人，你以后还怎么……，还怎么……”
夏千亦说不下去，他胸口憋着的气几乎将他憋死，千翡这丫头是傻的吗？！哪家娶媳妇不希望能娶个乖顺听话温柔娴淑的？千翡今儿的作态往后哪家还敢上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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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生气
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夏千亦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泄愤，自己今日过来究竟做了什么？他不就是来护着千翡的吗？却什么也没做到！
千翡压住的笑容又有浮现的迹象，她知道不好，可她忍不住。
三哥哥在担心什么千翡如何不知？这会儿外面怕是关于自己的流言又起来了吧？真是讽刺，前世自己费尽心思想要塑造出一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模样，然而成功了之后她并不轻松。
可这一世，她居然十分期待这会儿在晋西百姓口中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夏千臻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夏千亦板着脸坐在椅子上，而千翡则在一旁乖巧地站着，只脸上竟然有一丝无奈，像是拿夏千亦没办法一样……
“千亦，外面儿你先去看着一点，我同千翡说两句话。”
夏千亦气呼呼地站起来就往外走，走两步又回过头，“哥你好好儿说说她，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千翡脸上的无奈更甚，抿了抿唇不敢说什么，在二哥哥的面前，她还是不敢太大意的。
夏千臻没同夏千亦一样劈头盖脸说一顿，他在一旁坐下来，侍女端上两杯茶，夏千臻示意千翡坐到他的旁边。
“今日之事，你本不该站出去的。”
“嗯，二哥哥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那若是再来一次，你可会在一旁乖乖看着？”
“……”
夏千臻笑起来，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又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这个妹妹了，没想到并非如此。若换做前几年，我还能够猜到你会做什么。然而如今，我却是猜不到了……”
“哥……”
“不过，尽管我猜不到，我心里也明白的，阿翡只是不愿意有人说夏家的不好是不是？只是不管如何，你是我们最想保护的妹妹。”
“因此千亦才会生气，在他心里，你的名声比夏家的生意更重要，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
千翡低着头不说话。二哥哥怕也是在生气了，可若当着重来一次……，自己定然也会站出去的。
对她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夏家，不过是区区的名声，她怎么会放在眼里？
千翡重活一世起，心里就有这样的念头，这一世对她来说，夏家才是顶顶重要的。可现在，她却让哥哥们担忧了，她如此不管不顾地举动，似乎……也并不是正确的……
夏千臻不动声色地打量千翡的表情。又是这种让人心疼的茫然，就好像千翡此刻正站在悬崖峭壁，两边皆是云雾弥漫。她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里走才不会跌落万丈深渊一样……
到底为何千翡会出现这种表情？她心里究竟在害怕什么？夏千臻按捺下心中的疑问，等着千翡自己想明白。
在一旁默默地守着。是他保护千翡的方法。
……
千翡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她惊觉自己就算是多活了一世。似乎也没什么长进。
曾经天真的以为有了前一世的记忆和阅历，她便能运筹帷幄、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啊，哪儿有那么简单？人又岂是如此随随便便就能够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这阵子，你尽量少出点门，外面的传言总归是会平息的，哥倒是希望你能够嫁个低门小户，安安稳稳足矣，有哥哥在呢，门第都不成问题……”
千翡诧异地抬起头，二哥哥这是在说什么呢？怎的好端端说到她亲事上了？不要啊！今日的机会难得，她嫁不出去都十分可能，咱能提提别的吗？
“哥，外面儿，海家的人请你出去，要买咱们家的东西！”
夏千亦冲了进来，语调怪异，“你还是快去瞧瞧吧，海家这是什么意思？”
……
夏千臻出去之后，方明白了夏千亦的诧异，那日在府中见到的海氏兄妹双双站在夏家的棚子面前，周围又是围了一圈人。
海家兄妹被围观再正常不过，以海家在晋西可见一斑的影响力，但凡出现必定是焦点。
“夏公子，姐姐呢？千翡姐姐可在？”
海元夕一见到夏千臻就想冲过去，被海元陆死拽着，这才敷衍地行了礼，口中迫切地问起了千翡的下落。
“舍妹在里……面……”
夏千臻话还没说完，海元夕已是不见了踪影，海元陆无比抱歉地笑了笑，脸上的无奈同夏千臻之前的如出一辙。
“海公子，不知您看中了什么？”
“听闻夏家商铺货真价实，果然是名副其实，不如，咱们里面说？”
夏千臻自然应允，两人互谦着双双往里面走。
“海家这是要抬举夏家的意思？”
“谁知道呢，去年海家可不曾在商会上露面，这夏家果然不简单，不是说要败落了？却没想到居然搭上了海家！”
“别乱说，海家不过是去做生意罢了。”
“这种话你相信？海家要什么没有？你看看夏家摆出来的这些有什么海家没有的？刚刚才发生那样的事，说海家是来为夏家撑腰的我都信……”
“别乱猜，海家的后辈可是不管事的，顶多是些私人情谊罢了。”
“那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
外面的议论声千翡自然听不见，她正在应付海元夕的抱怨。
千翡不知道自己到底哪点吸引了海元夕的注意，让这丫头粘着一个劲埋怨为何自己没去找她玩。
“我也刚来不久，并来不及去寻妹妹。”
“姐姐可不要骗我，我刚刚都听说了，姐姐方才是不是可威风了？哎呀我没瞧见真是太可惜了。”
“……”千翡叹息，才这么一会儿都人尽皆知了？不对啊，都人尽皆知了海家这会儿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那些人太过分，都说姐姐的坏话，要换做那些人，她们才不敢站出来呢，一个个胆小如鼠还嫉妒姐姐这么勇敢，我不喜欢她们！”
“……，不过她们说的也对，我方才也确实鲁莽了一些……”
千翡赶紧解释，听海元夕的口气她着实害怕，若是教坏了海家的姑娘，那夏家可就要倒霉了！
“我觉得姐姐很威风啊”，海元夕一脸憧憬，“所以我来给姐姐打气来了，让哥哥同夏家做生意，就没人会瞧不起夏家了吧。”
海元夕得意洋洋的神情让千翡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不少。
二哥哥跟她说过海家的事情，海家的后辈是不管事的，因此才能自在地交友，可是也并不曾听说有哪家同海家的后辈们特别交好。
上回海家兄妹去了夏家之后，二哥哥便说了，那位海家公子不简单……
具体哪儿不简单二哥哥没说，可能让二哥哥有此评价的，千翡到现在也只听过一两个。
这样的人，会因为海元夕的要求在这种节骨眼上站在夏家这一边……，千翡没办法不多想。
“姐姐，咱们出去吧，我还没来得及逛呢。”
千翡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被海元夕拉出了棚子。
商会这样的地方，特别适合海元夕看什么都惊奇的性子，见到什么都十分捧场的大呼小叫一番，恨不得都买回去才好。
经过那间小小的棺材铺，千翡下意识地再次抬起头，这一次，小窗户是关着的，并没有任何人影，就好像之前的身影是自己看错了一样。
“姐姐？快来瞧啊，这料子可是贡品，我也只见过一次，没想到在这里能再见到！”
海元夕叽叽喳喳欢快的声音拉回了千翡的心神，她低下头快步走过去，脸上扬着浅浅的笑容……
逛了一整圈下来，饶是精力充沛的海元夕也已经有些吃不消，后面街尾那儿还有几家，海元夕是不想去了，坐在一间棚子里休息。
“我还想再转转，一会儿来找妹妹可好？”
海元夕手里正捧着一匣子雕琢成各种样式的碧玉瞧着入神，千翡朝着她身侧的侍女点了点头，带着百灵和紫黛继续往前走。
能一直逛到街尾的人真的不多，千翡记得江离然说过，有时候，越是没人在意的地方，越是能见到好东西，反倒是人气鼎盛之处，好的东西早被人一抢而空了。
安排在街尾的商铺，实际上心里也早已认了命，官府这么安排，他们又如何能说什么？于是装扮得也不怎么用心，左右用了心，也没什么人能够瞧得见。
千翡一家一家看过去，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商会买到的好东西，是一枚温玉，里面带着一些血纹。
那是江离然第一次对她露出了一些可以算作肯定的眼神，说她还算有点夏家人的眼光……
那枚温玉后来千翡一直随身带着，从买下它的那一刻，千翡才觉得，有些事情自己也是能够做到的。
信步往前走，千翡的眼光慢慢从那些货品上略过，都算是不错的东西，饶是知道就算没多少人光顾，大概也不愿敷衍着对待每年一度的商会吧。
千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正打算回去找海元夕的时候，眼睛忽然落在一个架子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落寞
暗紫色的锦缎纹，四方的盒子，千翡心里某一处忽然强烈地跳了一下，她站在那里并不能看到盒子的背面，可她却知道，背面，该是有一条描金的戏水鱼图纹……
“这位姑娘，您可是瞧中什么了？”
千翡愣着神，却抬高了手指，笔直地指向锦缎盒子，“那个，拿来我瞧瞧。”
见千翡当真看中了东西，伙计二话不说将盒子取下来交到千翡的手里，她将盒子翻过来，果然一条暗红色描金的鱼活灵活现。
那么这里面，就是那枚温玉了？
千翡有种做梦的感觉，当年也是在倒数几家棚子里瞧见的，她被盒子上的绣纹吸引了注意，打开看到温玉心中更是喜欢，可为何现在就遇见了？分明、分明并不该是这个时候……
“小姐，你要买下吗？”
紫黛轻声地询问，小姐这都逛了一圈了，海家姑娘林林总总买了不少东西，自家小姐却始终没花过银子，这会儿总算有个看中的了，紫黛将钱袋拿出来。
“这位姑娘好眼力，这东西我们也是刚从别人的手里买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姑娘瞧中，不得不说这也是缘分。”
“谁？你是从谁的手里买下的？”
伙计抓了抓脑袋，“这我便不太清楚了，家主只是这么一说，让我给放放好罢了，如何，姑娘瞧着可成？”
千翡没有将匣子打开，而是让紫黛问了价格直接买下，她觉得里面就算不是温玉也没关系。看到匣子的那一刻，前世那一丝丝的坚定就好像慢慢又回来了一样。
自己的性子就是这样。固执却坚持，这不能说好。却已经在她的骨子里生了根，再想去改，怕是不能了。
然而总能遇见好事的对吧？她想要夏家平平安安，这是她的执念，只要她坚持，是不是也总会有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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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海元夕回到夏家的棚子，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倒也惬意。
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千翡只当二哥哥和海家的少爷仍在交谈，便也没在意。和海元夕一道走了进去。
然而里面正说话的人抬起头，给千翡吓愣住了，不是海元陆的吗？怎么一会儿没见，就变成江离然了？！
“阿翡回来了？海姑娘，令兄方才有些事，让你回来以后去街口找他，海家人会在那里等你的。”
“多谢夏公子，只是……，这位公子也是来做生意的吗？”
千翡惊异地目光转到海元夕的身上。小丫头当真初生牛犊啊，这么直接就问到江离然的身上了？
不过千翡没吱声也没退出去，她也想知道江离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夏兄，那我便告辞了。只是我说的那些，还望夏兄好生考虑。”
“自然自然，我送你出去。”
夏千臻也站起身。江离然走过千翡身边的时候，眼光落到她手里一直捏着的暗紫色锦缎纹的小匣子。脚步顿了顿，“夏姑娘眼光不俗。也不知道买到了什么好东西。”
“小玩意……，不值一提。”
千翡捏着盒子的手往后面收了收，莫名觉得有些口干。
江离然便不再说什么，同夏千臻一齐走了出去。
“姐姐我也该走了，一会儿再来找你玩。”
海元夕忽然反应过来一样，急急地同千翡告辞，又急急地追了出去。
千翡摇了摇头，江离然这张脸果然是罪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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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哥，江公子来找你做什么？”
千翡等夏千臻回来以后佯装不经意地问，只是夏千臻嘴边浅浅的笑法让千翡略有些不自在。
她就是觉着好奇嘛，前世没听说江离然这么合群啊，那会儿多得是人想要接近他，可他从来也没主动让谁接近过，独善其身高傲不羁，怎么这会儿完全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过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情。”
“什么事情？”
夏千臻轻轻敲了下千翡的脑袋，“小丫头这么关心这个做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你也不懂，总之，我觉得江兄此人果然值得深交，能得这么一个友人，是我夏家的幸事。”
“……”这算什么幸事？
千翡忍不住想翻白眼，可她忍住了。
万一原先的江离然就是这么的热情好客呢？万一前世自己认识江离然那会儿，他是因为一些痛彻心扉的原因才会变成那样的呢？
只是……，想想都有些可怕，究竟什么原因能让江离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简直是灾难。
“我还没说你，那海家兄妹究竟为何会对夏家示好？海公子随随便便买下了夏家刚到的一批香料和烟墨，数量可不算小，足以维持夏家这一阵子的生计，我先前没听说海家有这样的手笔，你能告诉我缘由吗？”
“……因为海家打算来晋西抢生意了？”
夏千臻手没忍住又敲了她一下，“净乱说，海家那样的世家又岂会经商？我倒是觉得，海公子似是特意做给外人看的，他与夏家做了生意，外边儿那些闲言碎语忽然都不见了的样子。”
“那他……，为何要如此？”
“是呀，我也想问呀。”
千翡和夏千臻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千翡后知后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哥、哥、哥，这跟我没关系的，我也不过……，不过见过海家兄妹两次，第二次就是在咱们家。你也是瞧见的。”
夏千臻笑起来，“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我家的妹妹，原来这么招人喜欢。做哥哥的既有些开心，又稍稍有些落寞呢。”
“……”
千翡都要哭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那是海家啊！哥能不能再好好儿想想？海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夏家在人家眼里什么都算不上，没有这样硬靠上去的。
“好了好了，我也只这么一说，只是你倒是奇怪，旁人怕是即便不是也会往上面去想，你却恨不得推得干干净净。怎么，我家阿翡眼光高到连海家的公子都瞧不上了？”
“哥我求你了，最多，下回我再请康家姑娘来府里的时候告诉你一声成不成？”
千翡只觉得头疼，从前也没觉得二哥哥如此喜欢逗人，这都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
实在不想再听二哥哥拿她说笑，千翡又去了街上转悠，才走出去便见到了海元夕，小姑娘见到自己特别得高兴。急急地上来拉着她就走。
“夕儿妹妹，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儿？”
“姐姐去了便知，方才咱们有些铺子不是没来得及看吗？若是就这么回去多可惜？”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海元夕在说什么呢？
千翡方才同她逛的时候确实有些地方没有逛到。不过那些都是人特别多的，她们两人又都有些懒散，这才干脆绕了开来。
千翡一直被海元夕拉到一个巨大的棚子面前才停住。她抬头看了一眼幌子，又扫了一眼热闹的莺莺燕燕。头更疼了。
“姐姐你瞧，这里这么热闹。想必里面定然有好东西，咱们也进去看看如何？”
千翡哭笑不得，这些人将江离然当做好东西都是认真的吗？要按自己对他的印象，估计会阴测测一笑，不动声色将这些人都给收拾掉！
“海姑娘，这里我就不去了，我身子弱，人太多了会觉着难受，不如我在外面儿等你？”
海元夕本想拉千翡进去，一听这话，倒是乖乖地松开了手。
“姐姐身子不好么？那还是别去了，唔……”
海元夕咬了咬嘴唇，又想进去凑凑热闹，又想陪千翡在外面，千翡见了笑起来，“你去吧，我在外面儿等你，一会儿你给我讲讲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可好？”
“好！”
海元夕高兴起来，陪着千翡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兴冲冲地进了江家的棚子里面。
江离然这会儿眉头怕是要皱起来了吧？千翡有些幸灾乐祸地揣测。
江离然虽然招桃花，可那都不是他自己主动喜欢去招惹的，甚至千翡觉得江离然有时候挺不耐烦这些的，她就亲眼见过江离然皱着眉头，冷着脸将围上去的女子一个一个瞪走。
那场面，真是想想千翡都觉得好笑……
“这不是夏家妹妹吗？一个人坐在这儿乐什么呢？不如……，也说给咱们姐妹听听？”
千翡收起笑容，抬眼见到有人围了上来，遮去了好一片光亮。
“夏妹妹坐这里做什么？怎么也不进去，莫非……，夏妹妹还等着江公子出来找你不成？”
“呀，袁姐姐说的没准是真的呢，毕竟江公子同夏妹妹之间……，哎呀咱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什么的。”
“不好说就别乱说，败坏了江公子的名声，余三妹妹，你可担待得起？”
里面一名穿着翠纹织锦绣花长裙的姑娘冷冷地声音让其余的都停了口，“江公子不过是买下了一幅诗词，却传的如此沸沸扬扬，江公子这般才俊，却被名声所累，什么人都能凑上去。”
紫黛和百灵脸色极难看，这人说的好像是小姐自己放出风声硬赖上去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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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习惯
“这位姑娘说的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才好，别总自以为是地凑上去，人家并不一定欢迎呢”。
千翡慢悠悠的声音让几个姑娘皆是一愣，她们可没想到千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随后，千翡继续慢悠悠地抬起了头，“各位可能让让了？我想自个儿待一会儿，清静清静。”
不过两句话，方才那位冷着声音说话的女子脸顿时涨红了起来，还以为夏千翡有自知之明了，她不过是在挤兑她们，说她并不欢迎她们罢了！
“果真是如传闻一样牙尖嘴利，大庭广众之下都敢同陌生男子对峙，不知夏家姑娘还有什么不敢的？”
“多谢夸奖。”
“……”
千翡压根没将这些人当回事，这一看就是冲着江离然来的，就江离然那张脸，来多少人堵着自己她都不觉得奇怪。
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儿，千翡甚至不曾起身，对于来找不痛快的人，千翡也不愿逼着自己去讨好，他们夏家好着呢，这些人真是没眼光。
“真是也不嫌丢人，若是我被传成这样，我怕是连房门都不好意思出，居然还敢坐到江家铺子的面前。”
“人家是夏家的千金呗，想要什么得不到？不过，这回也要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
千翡心底的白眼就没停过，说的像她多喜欢江离然非倒贴上去一样，你们眼睛都瞎的吗？没看到自己连江家的棚子都不愿意进？谁爱喜欢谁喜欢去，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见着千翡油盐不进的模样，这些来找不痛快的姑娘们也是毫无办法。自己的话人家就跟没听见一样，丝毫不生气不激动。这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就好像她们才是无理取闹似的。
可就这么走开，又没人甘心。
江公子在她们的心中好比渴望而不可及的明月，那样高高在上如同周身笼着仙气一般，夏千翡何德何能能够同江公子的名字绑在一块儿？不就是家里多些银子吗？不就是靠这张还算说得过去的脸吗？
可如今，夏家已经渐渐有没落的势头，这次商会也没有见到夏家多么出类拔萃，甚至还不如胡家拿出来的东西让人惊叹。
夏千翡还能再得意多久？江公子又怎会看得上她？
千翡抬头看了看天色，该逛的地方她也差不多逛完了。一会儿等海元夕出来，她便可以去同哥哥说说，自己还是先回去吧。
左右商会的大局已定，今年夏家是不会出挑的，只不过，有海家兄妹这么一掺和，夏家也并没有被挤兑得太严重，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我说夏家妹妹，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啊？不如？还是赶紧回去歇着？便是妹妹苦苦在这里等着。江公子也是不会出现的。”
“……，你们还有完没完？本姑娘想在哪里坐着就在哪里坐着，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都知道要有自知之明非搁这儿碍本姑娘的眼你们家里没教你们察言观色吗？非要我说得明明白白是不是？我不欢迎你们，赶紧走成不成？啧。这天也是的，哪儿来那么些蝇虫，烦都烦死了。”
千翡的耐性总算是消磨光了。她本不愿动气，但架不住这几个女的左一句江离然瞧不上。右一句别想贴着江离然。
她们有病呢吧？那只眼睛见着自己去贴江离然了？若不是为了等海元夕，求她她也不来这里坐好吗？！
一点儿没有收敛语气的话让几个姑娘彻底变了脸色。这已经是指着鼻子赶她们了，这谁还能忍得住？于是几个姑娘的脸纷纷沉下来，张口就要反驳。
“呵呵……，一阵子不见，夏姑娘的性子仍旧是如此直爽呢。”
千翡浑身一颤，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循声望去，江离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带着温柔到让自己心惊肉跳的笑容，旁边的姑娘们你们开开眼啊！他这样子笑……，不代表他是真的这样子在笑啊！
吞了吞喉咙，千翡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惊恐，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性子直爽？别逗了，她只是不耐烦罢了，江离然曾经特别讨厌轻易将不耐烦放到面上的人，说是太容易让人看透十分没意思。
千翡一度不解，然而后来在做生意的时候她却发现，能够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是特别重要的一件事情，她很感激江离然的讨厌，让她又稍稍多了一点筹码。
那么现在，江离然刚刚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真觉得自己性子直爽，还是根本就是说着反话，觉得自己这种连情绪都控制不来的人特别让人不喜欢？
……咦？
千翡心里的焦躁忽然停顿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自己为何要焦躁？江离然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好了啊，对嘛对嘛，自己又没打算让他喜欢，她到底在惊恐个什么劲？
“……夏姑娘？”
“嗯？”
千翡猛地抬起头，江离然似乎说了什么，可她居然没听清楚，一时间，那种惊恐又蔓延开来，甚至她就要张口道歉了。
可千翡硬是强迫自己闭上嘴，眼睛却是慢慢地垂下。
原来，这些已经变成习惯了……
习惯仔细去听江离然说的每一句话，习惯在他面前尽力做到最好，习惯看到他的每一个表情去揣测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因为在那个时候，只有这样，千翡才能慢慢地变成自己都叹为观止的人，她能从江离然这里偷偷学到许多，让自己越来越厉害，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在宋家的地位越来越高，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轻视她。
只是，如今不再需要了吧？千翡抬起头，江离然脸上的仍旧是笑容，浅浅的，好似轻烟一样缥缈又让人沉醉。
不论这样的笑容后面是什么样的心思，她都不用再去费尽心思揣摩了吧？再见到江离然，她也不用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绷得紧紧的了吧？
“夏姑娘，在下方才是问，可能请姑娘移步铺子里？江某近来偶然间得了一样东西，却也瞧不好，夏姑娘见多识广，兴许能为在下指点一二？”
“江公子说笑了，小女子足不出户，何来见多识广？江公子不若请别人掌掌眼如何？”
“这样啊……，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听说夏家也有这么一株红珊瑚摆件，在下这才想听听夏姑娘的意见。”
“红……珊瑚？”
千翡客套的神色有些微怔，江离然说的，莫非是那个？前世在她买到温玉的那次商会上，江离然也买下了一尊红珊瑚的整树摆件，后经重新雕琢又配了紫檀底座，在整个晋西都是相当有名的贵重，莫非是那个？
“正是，如何，夏姑娘可有兴趣瞧一瞧？”
江离然的“正是”让千翡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离然指的是红珊瑚，她并不想同江离然太过亲近，可想到自己方才买下的暗紫织锦的匣子，又看着江离然略带鼓励的笑容，不知怎的，她居然慢慢迈出了一小步……
不过很快千翡就后悔了，江离然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啊！
看就看好了，他居然面带笑容将棚子里其余眼睛黏在他身上的姑娘们都给请了出去！千翡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收着眼刀，只觉得自己实在太没有定力了，刚刚就该咬死了不看扭头就走的！
“千翡姐姐……”海元夕可怜兮兮地盯着千翡看，千翡硬着头皮将人留下来，于是之前还在给她甩眼色的姑娘们突然就好像跟她很熟一样，千翡真是不忍心看了……
之前还热闹喧哗、充盈着脂粉轻灵的棚子里，这会儿安静得让人不适应。
海元夕仍旧可爱地跟在江离然的身侧，不时地问东问西，看得出来，江离然这会儿心情倒是不错，语调柔和地时不时回答几句，又让人上了好茶。
“夏姑娘请坐，我这就让人将珊瑚摆件取过来。”
千翡礼数周全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周围。
仍旧是江离然惯常的喜好，低调却不掩贵气，没有炫耀的意思，却也不敢让人放肆，这样的气质千翡一直都很羡慕，就好像是利刃藏在繁华之后，让人不得不屏息凝神地对待，之后又会对此十分敬佩。
大概，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像江离然这样极致吧。
“这是近几日刚到的新茶，夏姑娘试试如何？”
千翡回过神，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忽然愣住，眨了眨眼睛又喝了一小口。
清冽甘甜，余味无穷，确是好茶，但这不是白片吗？因着清香持久滋味鲜甜，是她喜欢的茶，但是很多人都不喜欢，尤其是江离然。
千翡记得江离然不是只喝狮峰龙井的？跟得了病一样，其余什么茶一口不碰，矫情得让人还不能说什么，他这里怎么会出现白片？
“如何？可合姑娘的口？”
“……甚好甚好。”
千翡觉得今日自己受的冲击有些太大了，忙不迭地将茶盏放下，乖乖地坐坐好，珊瑚摆件怎么还没来啊，那些下人是去城东抬了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心魔
江离然听闻千翡夸赞茶好，轻笑道，“姑娘觉得好就成，说起来，这也是在下近日才喜好的茶，由姑娘那幅诗词福至心灵，忽然间觉得许多事情都豁然开朗，在下还不曾好好同姑娘道谢呢。”
千翡快要坐不住了，一幅诗词到底要拿出来说多少次啊！她又不是什么名家大师！你们吹捧吹捧就可以了成不成？！
坐立不安地同江离然回了礼，千翡觉得自己被爹娘和哥哥们多番夸赞的沉稳大气在江离然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江离然就算什么都不说，光是笑一笑，她的心就能慌一慌。
千翡也知道这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她也不愿意，可总要给她个适应的时间吧？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打心底里畏惧着江离然，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自己心惊肉跳一下，千翡却从来也没担心过被江离然害了。
兴许是自己那会儿卑微得江离然都不屑拿自己做对手，可后来，宋家一天天崛起，一天天在晋西有了一席之地，慢慢的，千翡在其余人的眼里都能够挺直了脊背，将那些女子经商的流言蜚语置之耳后的时候，她也仍旧没有担心过。
那样莫名的情绪，似乎是一直支撑着千翡一路走过来的，直到如今，面对着江离然，千翡仍旧怕麻烦得想躲开，却也并不是如同面对宋文轩一样恨不得老死不相见一样，就只是……怕麻烦而已……
那尊红珊瑚摆件总算是抬来了，千翡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确定了。果然是那尊，花枝线条摇弋多姿。枝繁叶茂疏密错落，红色娇艳欲滴。鲜亮悦目，色泽喜人，质地莹润，仿若铁骨寒梅，清新雅致，赏心悦目。
“我想稍作雕琢再配一个底座，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底座才可与之般配……”
“紫檀木……”
“嗯？紫檀木？确实……确实是个好的提议。”
千翡有些疑惑地侧过头去看江离然，怎么觉得他的声音忽然有点紧绷呢？这不像是江离然的风格。
江离然见她看过来，有些怔忪的脸忽然又笑起来。笑得千翡立刻将眼睛挪开。
不得不说，江离然这张脸笑起来太犯规了，饶是她这种可谓身经百炼的，都忍不住会心慌，天底下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存在的？
“千翡姐姐，你家里也有这样一尊珊瑚吗？”
千翡点了点头，“有倒是有，只是我也只见过几次而已，平日都让我娘收在库房里……”
千翡笑容一顿。他们夏家的红珊瑚整树摆件似乎……，自己真的没见过几次，只在一些重要的场合娘才拿出来过，那江离然是怎么知道的？
“今日多谢夏姑娘肯赏脸。在下也得到了十分想知道的答案，紫檀木，夏姑娘果然有眼光。不如夏姑娘再多瞧瞧别的？”
“多谢公子好意，只这会儿天色已晚。我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千翡立刻站起来。脑子里红珊瑚的疑问也稍稍丢开来，再在这里待下去，外面那些姑娘指不定能闯进来将自己活吃了。
江离然也没多留，亲自送她出了棚子，见千翡走远了，干脆地折身回去，吩咐下人不可让人打扰他。
“紫檀木……，夏家的那尊分明是黄花梨木，紫檀……，不过是我随便……，她真的记得……”
江离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谪仙一般的脸这会儿却挂着从未出现过的表情，狂喜中却透着一丝惧怕，像是不相信上天会对他这样好一样。
他之前只是隐隐的猜测，千翡对宋文轩的态度，她见到自己莫名的情绪，而那扇开着的小窗户，那只自己放过去被她买下的织锦匣子，江离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他猜对了。
带着对一时冲动的无尽悔恨，眼见着宋家一步步落败分崩，都不足以平息自己心底的狂躁，却发现睁开眼，又是一世的初见。
柳下，瑶琴，一舞惊天，有别前一世的萧索与决绝，让江离然几乎无法动弹。
这是上天给他赎罪的机会，他守了那么久，却没能斗过嫉妒的心魔，追过去也只能见到香消玉殒的容颜。
这次他不会错失了，千翡的一切都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他心里骄傲，宋家的束缚他为了千翡不能去碰，可他能给她更好的，如今，便是他寻回珍宝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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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会之后，夏家果然没有什么名声，夏家的人心里早已有数，也并不觉得不甘心。
那只匣子，千翡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一个人打开了。
里面果不其然是那枚温玉，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跟着她，从前世一并重生了一样。
温玉上面的血纹千翡能丝毫不错地描绘出来，这会儿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掌心，油润温和，千翡奇异地觉得心里异常安宁。
……
商会结束以后，千翡被爹娘好一通说，这回连哥哥们都不帮她说话了。
夏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已经“在家养病”好一阵子了，外面儿的生意都交给了儿子们打理，这次商会自然也是不能出面的。
“我真是太大意了，早知道，我就该过去看着的，也好过让你这丫头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爹……，哪儿就那么严重了？”
“怎么不严重？！你可知道外面如今都说你性子张扬跋扈，众目睽睽之下得理不饶人，说晋西的娇女性子倒是强悍，你以为这些都是在夸你呢？！”
千翡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居然顺着爹的话点了点头。看到爹爹脸色突变才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摇头。
“……，还是你来说吧……。”
夏老爷头疼地捂着额角。面对疼爱的女儿方才他已经是尽力了，再严重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无奈阿翡……，似乎并没认识到错在哪儿。
夏夫人可没夏老爷那么温柔，从头到尾都板着脸，女儿的终身大事在她看来大过天，外面传的那些让她听到一点点都快要受不了倒下去了。
“我才没看着你一会儿就闯下这样的祸事，从今儿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不准再出去了！”
千翡一声辩解也没有，娘的脸色不好，想来是真的气到了。
“是。我知道了。”
“你自个儿好好反省反省，一个女孩子家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从从前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那是什么场合你也敢站出去说话？礼义廉耻都忘光了不成？！”
千翡抿着嘴不吭声，脸上也没有敷衍的笑容，她知道娘和爹不一样，娘有多希望自己能够风风光光顺顺利利地嫁人生子，在娘看来，这样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娘。四妹妹已经知道错了，您便饶了她这一次吧，四妹妹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这回我听说。是有人来闹事四妹妹实在看不过眼才会如此的……”
静姝摸着刚刚显怀的肚子婉言相劝，又朝着一旁夏千安使了个眼色。
“是啊娘，阿翡有多懂事您也不是不知道。这次若不是牵扯到夏家，阿翡如何会生气？”
“就是就是。娘你不知道，那人简直是个无赖。我和二哥当时并不能说什么，只能忍着，若不是阿翡开口，兴许咱们夏家的名声就坏了。”
“都住口，这么说你们觉得阿翡做得还对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跟人家扯着喉咙对峙我还应当鼓励赞赏了？！”
几个人都闭了嘴不敢说话，夏夫人这般气势连夏老爷都默默转过头去，太可怕了，也就在女儿的事情上，夏夫人会这般异常地强悍。
夏千臻这时站了出来，“娘，阿翡此举确实不妥，会造成如今的后果她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然而后来我问她可曾后悔的时候，阿翡说，若是再来一次，她怕是仍旧会如此。”
“所以我……”
“娘你先听我说完”，夏千臻打断娘激动的话，“对我们来说，阿翡很重要，可对她来说，夏家，也同样重要，商会之前，阿翡曾经问过我，咱们夏家是不是会一直平平安安的，咱们夏家是不是会永远很好，问的时候，我以为她马上就会哭出来，可是并没有。”
“我们想要阿翡好好儿的，她同样也想尽自己的力量护住夏家，兴许用的法子可能欠妥……，所以，娘，您也别太生气了，不然，她该多难过？”
夏夫人瞪着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千翡，她的头依然低垂，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细腻精巧的下巴绷得紧紧的，仍旧不说一句话。
“你让我……，怎么放得了心！这种性子，往后，是要吃亏的……”
夏夫人一下子好像泄了气一样，拧着眉眼泪就下来了，她如何不知道千翡的心思？可一个女孩子家，又岂能由着性子过活？
他们夏家可以对千翡百般疼宠，往后嫁了人了，旁人家难道能如同夏家一样再这般顺着她不成？
夏夫人想到日后千翡兴许会因此吃苦，不免悲从中来，拉过千翡搂在怀中，又用力拍打了她的背两下。
“你这个小冤家，生来就是折腾我，你说说，娘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千翡的面容缓和下来，靠在娘的肩头浅浅地笑，吃亏算什么？她也不是没吃过，只要她不像前世那样被执念蒙了双眼，她什么都不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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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热情
最终，千翡仍旧没能逃脱在府里禁足的惩罚，从世安苑出来的时候，千翡的脸苦得都能滴出水来了。
“好了，你也别怪娘狠心，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我便是一直在府里安养都听到了风言风语，如今你最好别露面才是要紧的。”
静姝劝着千翡，原本清秀的面容经过一阵子的调养圆润了起来，整个人透着娇美满足的气息，看的千翡居然有一丝丝羡慕。
还是夏家的男子好，千翡由衷地感叹，顺便想起了给二哥哥牵的红线，也不知道康家姑娘到底有没有看中二哥哥呢？
不过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千翡决定还是先放一放，然而此刻她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外面将自己的跋扈都传成了那样，自己的亲事兴许就这样一直黄了也说不定，到时候嫁不出去，她岂不是能一直如此逍遥了？
真是想一想就觉得心情舒畅，若不是还有大嫂陪在身边，千翡真想一路载歌载舞回去千云居。
只是千翡没想到，在晋西，头脑并不清醒的原来并不只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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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我保证下回定然不会如此了，您就别拿这些事情吓唬我了好不好？”
千翡豁出脸面跟娘撒娇，以此来缓和一下内心的惊悚。
“你这孩子，好端端怎么就是吓唬了呢？不过也是，娘之前心里也是同你一般的反应。”
夏夫人抚了抚胸口。“这事儿确实蹊跷，江家那样的人家。在这种时候居然给我下了帖子，江夫人言语间处处透着对你的满意。几次三番同我打听你可许了人家，那不就是对你有意思的意思吗？”
“说不准是想确定我定了人家就可以不用祸害江家的儿子的意思……疼……！”
千翡的脑袋上被夏夫人狠敲了一下，这下夏夫人可没留手，千翡的眼泪险些都出来了。
“你浑说什么？江夫人又岂是这样的人？再说，什么叫祸害？我夏家的女儿怎么了？嫁到她江家难不成亏了她什么不成？”
“娘您先别急着定论啊，怎么就谈婚论嫁起来了，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个意思？”
对呀，是怎么个意思？千翡摸着头舔了舔嘴唇。她能不能说江家人都莫名其妙？可江夫人自己也见过，虽有些不按常理处事，倒也不能跟她儿子江离然相提并论。
但这种节骨眼上她跟娘频繁地提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千翡如今的名声若是偶然提个一两次，娘是定然不会放在心上，既然娘都觉得蹊跷，那提到自己的次数肯定不少。
江家这是打算另辟蹊径吗？或者江离然这厮根本不知道江夫人的所作所为？千翡觉得头开始疼了，心口的憋闷才好了没多久，这是转移了？
“所以我就说，我的女儿不愁没人赏识的。我可听你爹说了，这江家真真是极好的，江夫人一瞧就是好相处的人，那江大少爷在江家的地位也是坚若磐石。底下不过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是极乖巧听话，门户清净又无可限量。你爹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乐坏了呢。”
千翡木然地转过头。那她就该哭坏了！
娘也是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江家也是他们能够得上的？哦。虽说如今是好像有些门当户对的意思，可等往后江家飞腾起来，夏家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到那个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娘你听我说，爹说的江家好，那是他欣赏江家的前途，觉得往后江家必然会比现在更好，您都听哪儿去了？爹爹曾经还说过宋家胡家不好呢，这没有可比性的，您才是别乱想，免得被人听了去笑话。”
“谁敢笑话？又不是我主动提起你来的，人江夫人只在百花宴上见过你一面便多次交口称赞，从身段模样夸到性子气度，从文采学识夸到眼光举止，夸得我这个为娘的都要心虚了，那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可我不喜欢啊！”
夏夫人一愣，先前的一腔热情稍稍消散了一些，也是，江家怎么说也是个经商的，千翡会不喜欢也是情理之中。
可那是江家啊，江家的大少爷自己见过，风度容貌都是她见过的人中一等一的出挑，就是搁在晋西那些个公子哥儿当中都毫不逊色。
千翡为什么不喜欢？
“娘您问的真是有趣，我为何要喜欢？”千翡见娘已经不那么魔怔了，赶忙端正了态度开始忽悠，“江公子我也见过，一表人才人中龙凤，那样的人咱们远远儿看一看就好了，您都不知道，我听哥哥说但凡江公子出现的地方，总是会有许多姑娘家无意间经过。”
“您信这些无意吗？我都不相信，还不就因为江公子的模样太招眼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没有的事儿我就打个比方，如果我嫁过去了，整日在府里心惊肉跳地因着今日有没有姑娘家无意间投怀送抱而暗自垂泪，您就不心疼？”
“……”
“还有还有，江公子是个商人，在外的时间居多，您瞧瞧大嫂，之前几个月几个月见不到大哥郁郁寡欢，您就忍心女儿也独守空闺？”
“……”
“还有还有，即便是江公子正人君子，美人在怀自巍然不动，谈生意总免不了会去一些风尘花柳之地，一次两次倒还好，您就相信他能一直经得起诱惑？娘，哪儿有不沾腥的猫儿？您就愿意女儿受那样的苦？”
“……”
夏夫人的脸都白了，等着千翡不再“还有还有”了之后，一拍桌子，“以后，不准亦儿再跟你说这些闲话了！你这都是哪儿学来的？！什么独、独守空闺，什么风尘花……，我的天，来人，去将亦儿给我叫来，我来问问他平日都说了些什么让你知道！”
千翡赶忙让紫黛拦住绿萝，“娘您先消消气儿，我都这么大的了，该知道的总要知道呀，难不成整日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明白才好？”
“你都明白了些什么？！”
“……”反正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都明白了，千翡也不敢再跟娘顶嘴，又变成乖萌可爱的样子轻轻给娘顺气。
她知道，娘生气归生气，自己的话怕是也听进去了。
不过刚刚那些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生生的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啊，江离然就跟一个会移动的春药一样，走哪儿都能时不时往家里纳一个人，搞得像是养那么多人才能显得江家财大气粗一样。
记得前世千翡就对江离然的做种作为偷偷鄙视过，心里为他的妻子默哀心疼好多次，这得内心多强大的女子才能忍受得住那么多妻妾在自己眼前转悠？
所以希望江夫人赶紧清醒一些，江家他们高攀不上，那么有前途的江家，眼光放高一点才是正经！
……
这件事儿后来夏夫人也没再提了，千翡以为就过去了，真是太可怕，想想都能惊出一身汗，好在是平息了。
只是她没想到，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千翡禁足在府里不能出门，容慧安来找过她两次给她解闷，还将康秋婉也带着来了一次，千翡心里十分感谢，只可惜二哥哥那日并不在府里。
所以当百灵进来说有人来了府里要见她的时候，千翡的眼睛立刻亮起来，想着不知道这次容姐姐又给她带来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结果千翡在前边儿花厅里，见到了相谈甚欢的娘和江夫人……
“阿翡来了？快过来见礼。”
夏夫人喜笑颜开地朝着千翡招了招手，脸上慈爱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
千翡虽然被震惊到，却也没失礼，端庄大方地过去，礼数周全地蹲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别说是江夫人，就连夏夫人都满意得暗自点了点头，自己女儿就是怎么瞧都好。
“因此我有多羡慕你，能养出这么个标致水灵的姑娘，还是夏夫人命好，不像我，也只一个离然稍稍让我宽宽心。”
“江夫人过奖了，阿翡这丫头哪儿就有您说的那样好？倒是您府上的大公子，外面儿谁提起不赞一句的？也让我羡慕得紧呢。”
千翡就低着头，在一旁听着娘和江夫人你夸过来我夸过去，夸人的词儿都不重样，恨不得将对方的子女夸成天上的神仙才好。
“我便叫你千翡了，可好？”
“全凭夫人喜欢。”
“好，那日在公信候府我与你见过一面儿，便觉得你是个让人特别舒服的孩子，于是一直记着了，今日一见，果然很是喜欢，你平日里若是没事儿，大可以来江府陪我说说话，我身边儿也没个水灵可人的姑娘家，如何？”
“江夫人不嫌弃，千翡自当愿意的。”
千翡一边儿乖巧地应下，一边儿在心里暗自补充，江夫人这会儿觉得没有小姑娘陪着无聊？呵呵，以后她会有很多很多水灵鲜嫩的小姑娘争抢着献殷勤的，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造化
“那就这么说了？不如就把日子给定下来吧，我也好准备准备？”
“啊？”
千翡不自觉出了声，又觉得自己张着嘴的样子应该挺傻的，立刻又低下了头，只是，什么就把日子给定下了？
江夫人也不在意千翡的走神，重又说了一遍。
“我是说，不如就过两日，刚巧是然儿的生辰，那孩子平日也不喜交友，对女孩子更是不假以辞色，上回我娘家姐妹的女儿险些被他吓哭了，是再也不敢来了，我不想然儿的生辰也冷冷清清的，不如千翡来府里陪陪我可好？”
这自然……，是极不好的！
千翡下意识就要开口拒绝，一旁的夏夫人却比她动作还要快，“江夫人如此盛情，是这丫头的福气，只是，要麻烦你了。”
“……”千翡脸都绿了，娘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禁足期？便是不打算禁她的足了，她也不想去江府啊，一想到那是江离然长期住的地方，她这会儿从头到脚都开始发麻了！
“哪儿就麻烦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江夫人浅浅地笑着，眼睛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千翡算是知道江离然那种让人无法抵抗只能缴械的笑法是从何而来了。
千翡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夏夫人十分乐意地替她应下了，一点儿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千翡也不好说什么，江夫人时而会问她一些喜好，千翡斟酌着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居然还能做到口气木讷毫无生趣。一旁的夏夫人瞪了她几眼，她愣是装没瞧见。
总算。夏夫人发觉千翡不能再待在这里，她浑身让人喜欢的灵气藏得严严实实。平日里的妙语连珠都能硬生生憋得口舌笨拙，简直是在砸自己的招牌。
于是夏夫人干脆让她先回去，自己带着歉意同江夫人解释，千翡平日里并不是这样的。
“呵呵，怪不得然儿曾提过，千翡是个难得一见的有趣的姑娘，果真如此呢，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了。”
夏夫人硬着头皮赔笑，她是没能看出刚刚千翡的表现哪里有趣了。只不过，听夏夫人这口气并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送走了江夫人，夏夫人绷着脸一路来到千云居，紫黛瞧见她的脸色，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低着头将屋子的门打开。
屋内，千翡正站在临窗的桌边，面前铺着雪白的宣纸。手里提着笔，认真地画着什么。
夏夫人见状不自觉地放轻了举动，也没让百灵出声，自己慢慢地走过去。
夏夫人一直觉得。千翡舞文弄墨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的灵动出尘。
这会儿千翡垂着头，鬓旁有一丝丝碎发落下来。柔婉秀美，她的眼睛凝视着手下的纸。宛若一汪凝水一样，清透宁静。仿佛她整个人都脱离了，并不与她们在一起一样。
纸上，已经勾勒出了几个身影，身形和衣着被用心地雕琢，一眼就能瞧出是夏家的人，夏老爷夏夫人，三位哥哥和大嫂，千翡画得栩栩如生，仿佛已经熟稔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
只是这画上，千翡并没有将自己给画上去。
这种画，千翡画过了千百次，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是闭上了眼睛，都能描绘得出来。
然而不管画多少次，她总是没办法将自己也画进去，不知道她该站在哪一个位置，不知道她还能不能也站在他们的身边……
“……娘？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千翡忽然抬头看到身边站了一个人，赶忙搁下笔抬起头。
“江夫人已经回去了吗？娘前两日请了大夫进府，身子可好些了？我看您方才连茶水也喝得不多，可是不舒服了？”
夏夫人本是带着气过来的，只这会儿见到千翡担心自己的模样，那些气早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
“我没事儿，便是不舒服，那也是被你给气的”，夏夫人口气无奈，“你同娘好好儿说说，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因此才特意在江夫人面前那样表现的？”
“我能知道些什么啊”，千翡从百灵手里接过茶盏递到娘的跟前，“我不过是被江公子的倾慕者三番五次地挤兑挖苦，算不得什么的。”
“还有这事儿？！”
夏夫人顾不得喝茶，眉毛顿时拧成了结，“有人在外面儿让你不痛快了？”
“谁让女儿身上缠了那些传言呢，江公子一表人才风姿卓越，有人觉得我配不上也是有的。”
“我夏家的女儿怎么就配不上江家了？”
千翡一看演过了，立刻又开始往回拉，“娘说的是，只是，我便是再好、再出众，在那些女子眼里，也是配不上她们心中的良人的，这没法儿说理，娘还不明白吗？”
“……”
夏夫人沉着脸喝了一口茶，她如何不明白，没想到只是一些传言，就已经有人对千翡说了什么，这要是当真定了下来……
“况且，娘不是应了我不那么早论及我的亲事吗？娘不兴说了不算数的。”
“我什么时候应了你了？我只是说，没有好的人家，我是决计不会随便替你定下的，可若是有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还能任由你耽误了不成？”
“不……，娘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是你听错了。”
“……”千翡急了，怎么就是她听错了呢？江家可千万别凑热闹，撇除她知道的江离然沾花惹草的能耐，单单是江家的前途，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么说吧，江离然除了招桃花以外，别的真真是挑不出不好来。
手段高明心思缜密，经商的头脑旁人拍马也赶不上。一些新奇的点子在他那里就能神奇地转化成巨大的财富，为人处世也样样不出错。让人想抓他的错处都不能。
这样一个人才，若是能成为夏家的女婿。百利而无一害，但问题是，那是江离然啊……，千翡想想都觉得幻灭，她何德何能能同江离然扯上关系？还是、还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她这么努力就只为了能够待在夏家，为了日后的那场浩劫中夏家能够全身而退，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打算嫁人，特别是江离然……
“你也别想那么多，八字还没一撇呢。过几日江夫人的邀约好好儿准备准备，若是让我知道你同今日一样刻意为之，娘可是要真生气了！”
“……，我准备什么呀？我同江公子又不熟，他的生辰，为何要我去？”
千翡一百个不乐意，然而关于这个，夏夫人已经想好了，“没事儿。你只管去，连贺礼娘都替你准备好了，包准得体又大方……”
千翡只能默默地对着屋顶翻白眼，前世她都不知道江离然的生辰。没想到重活一世，她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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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夫人给千翡准备的贺礼让千翡着实大开眼界。
“这难道不是给江公子的贺礼？娘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没错，江夫人同我提过她时常会礼佛诵经。这尊描金白玉佛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回来的，又得了得道高僧开过光。江夫人定然会满意。”
“……，不是江公子的生辰？”
“你还不懂。如今江夫人对你形象不错，自然要更讨她的喜欢才是，至于江公子，父母之命他焉能违之？”
这跟强买强卖有什么区别啊？千翡真想甩袖子走人。
合着她今日是为了讨江夫人的好去的？她干嘛要这么做？
“别苦着脸，乖乖笑一笑，安儿今日去铺子里了，我让臻儿和亦儿同你一道去，他们同江公子也是相熟的，若是有什么事你也别怕，只一点，可不准故意给我丢人，明白了？”
千翡也想乖乖的笑一笑，可她笑不出来。
讨好江离然的母亲，千翡怎么想都觉得可笑，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她同江家怎么就忽然牵扯上了？
夏夫人并不许千翡退缩，直接将人赶了出去，随后去找了老爷。
“你说，这江家当着如你说的那样好？”
“你还不信我说的？你可是我亲自挑的媳妇，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出错过？”
夏夫人微红着脸轻打了夏老爷一下，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不知羞。
夏老爷哈哈一笑，将夫人的拳头抓在手里，“江离然此人，便是我都瞧不出他的根底来，小小年纪居然能有这样的城府和阅历，我一度觉得十分可怕，甚至希望夏家能够远离。”
“只是后来接触了几次，莫名的，我总觉得他似乎是将自己敞开了面对我，丝毫没有掩藏心机，他分明能够藏得很好，可他并没有。”
“……哎呀你说说重点，阿翡同他……，你究竟心里怎么想的？”
夏夫人着急起来，说得她心慌慌的，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阿翡可怎么应付得了？
“你别急啊，我起先也是有些不明白江离然为何对夏家会如此莫名的坦诚，可后来，慢慢地我算是看清楚了一些，以他的能耐和如今的名声，并不该同任何一家走的太近，只要稍微聪明些都知道，可你看看，他不仅跟咱们几个儿子关系都不错，更是有意无意接近阿翡，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那外面传的那些，我只明白我的宝贝女儿被人在背后说闲话了。”
“可那些闲话，归根结底不过是嫉妒罢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误会
夏夫人抿着嘴，就算是嫉妒也不成，阿翡清清白白乖巧可人一个姑娘家，背地里还不知道被污蔑成什么模样呢。
“好了好了，若是江离然没将千翡当回事儿，早就放出风声来辟谣，可他非但没有，倒是处处提了是自己倾慕阿翡的才情，你光是听到女眷里那些酸气的传言，你可知晓，已经有多少人来向我道贺了？”
“这么说，老爷是觉得阿翡同江公子可成？”
夏老爷笑着晃了晃脑袋，“非也非也，这还得看阿翡的心思啊，若她怎么也瞧不上江离然，我可舍不得逼着女儿嫁过去。”
“你就是惯的！”
夏夫人没好气地拍开老爷的手，若江离然果真对千翡有心思，她倒要看看，这心思到底有多诚心，阿翡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这心思如果都不能打动阿翡的心，那她就得再多想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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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翡这是头一回来江府。
前世她同江离然接触频繁，却总是在耳目众多的场合，因着那会儿她是宋家的媳妇，又涉足经商，稍有差错便会万劫不复。
千翡很感谢江离然的体谅，不过这会儿站在江府的门前，千翡有种隐隐的退缩感。
“站这儿做什么？进去吧。”
夏千臻过来领着千翡往里面走，刚过一道门，便看到江离然风姿翩翩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令人炫目的笑容，正等着他们呢。
“江兄。”
“夏兄别来无恙。我已等候多时了，夏姑娘安好。我娘在后院里等着，不如，我这就带夏姑娘过去？”
千翡礼回到一半僵住，他带自己过去？江离然是疯了吗？
一旁的夏千臻夏千亦也是略略吃惊，夏千臻的眼神动了动，“如何能劳烦江兄，找个丫头带路便可。”
“这样啊，我倒是正想一道去给娘请安呢。”
“……”
千翡看到江离然脸上无害的笑容，心里翻江倒海。这厮实在是太会了，云淡风轻面不改色的装无辜，特别顺其自然，这会儿请安，早干嘛去了？
“前院儿我已是备下了席面，一会儿同两位边小酌几杯边天南海北，想必是极惬意的，不过一会儿饮了酒就不大方便去给娘请安，永乐。你先领着两位去听竹轩，我去去就来。”
千翡略有些慌张地去看夏千臻，她不要啊！不是说她来是陪江夫人说话的吗？怎么一上来就要同江离然单独待着，二哥哥救她啊！
“如此……。不如咱们也一道去给江夫人请安如何？初来乍到却不去拜见长辈，总是说不过去的。”
江离然的笑容不变，“夏兄可能有所不知。我娘喜好亲近，对小辈并没那么多规矩。也不喜人打扰，不过对姑娘家倒是心里会喜欢一些。还望夏兄能谅解。”
千翡可怜兮兮的眼神垂了下去，二哥哥明显是没招了啊，人说了江夫人只喜欢见小姑娘不喜欢见其他的小辈，二哥哥三哥哥也不能临时假装自己也是姑娘家吧。
“夏姑娘安心，我娘人很好相处的，夏姑娘这样大方可人的姑娘家，我娘该是很喜欢才是。”
千翡心里的惊恐可以用盆来装了，江离然这是在夸自己？他是在夸自己！还是特别肤浅又正常的夸赞，夸得千翡差点哭出来。
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咱有话能好好儿说吗？
千翡一步三回头地被江离然往后院里带，夏千亦一脸摸不着脑袋的疑惑，“哥，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啊？先前江兄有对咱们有这么随意吗？”
夏千臻将眼神收回来，安静地跟在侍从身后往听竹轩走。
“有什么可不对劲的？不过是，更明显一些罢了。”
“什么更明显一点？二哥你说什么呢？”
……
千翡跟在江离然的身后，她都不敢慢吞吞地走，可江离然的步子也算不上大，就跟散步似的，走得千翡心里抑郁不已。
“夏姑娘可知道我娘为何今日请姑娘前来？”
江离然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千翡将眼神从青砖上抬起来，对上江离然侧过头来的笑容。
她很想说不知道，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着今儿是江公子的生辰……”
江离然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漂亮到千翡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死死低着头，生怕抬一点点她们就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可这不说话光是含情脉脉地笑是几个意思？千翡心里扼腕，敢情江离然笑起来都是这样具有杀伤力的？那也怪不得会引得如此多的姑娘甘愿飞蛾扑火，她很庆幸前世江离然没对她这样笑过……
“那个……，还没祝江公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呢，呵呵呵，对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江公子不要嫌弃。”
千翡也顾不上别的了，让百灵将手里的贺礼递过去，管他合不合适呢，能将这会儿诡异的气氛圆过去，别说是佛像了，换什么她都敢送。
“多谢夏姑娘破费，在下很是喜欢。”
你都还没看是什么呢……
千翡浑身不自在，按理说面对江离然她真的是很有经验了，不管江离然说什么刻薄的话，做什么轻蔑的举动，她都能够迅速反应过来，但这种让人窒息的笑容和柔情，千翡就跟脱了水的鱼一样，不知所措。
江离然还能有这样一面儿呢？哎哟喂他还能正经八百地道谢夸赞呢？这天是不是要塌啊！
到后院的一路上，江离然时不时地同千翡说上几句话，句句让千翡一身冷汗。
其实都是些寻常的话语。可从江离然的嘴里说出来，千翡没一句觉得是正常的。
兢兢战战终于到了院子门口。江离然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正视千翡。
千翡不明所以地抬头。一下子被江离然脸上的凝重给吓到了，这是总算恢复正常了？
“夏姑娘可是对在下有所误会？”
“误、误会？什么……”
“因着在下总觉得姑娘似乎有意疏远在下，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让姑娘误解了？”
“……”
这……，从何说起……
千翡一个头两个大，江离然正儿八经地在问自己是不是哪儿误会了他是不是不喜欢他，千翡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若是在下有哪些不妥当的举动，夏姑娘大可以告知，在下愿意改过的。毕竟，在下希望能在姑娘心里留下个好的印象。”
江离然慢吞吞地说完，抿着唇浅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他转身走了！说好了去给江夫人请安的呢？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千翡傻了。
就如此僵硬地傻在后院的门口，面容死板，双目无神，如同被雷劈过一般。
江离然刚刚是在跟她说话吧？千翡迟缓地抬眼，这会儿江离然的身影都已经不见了，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可是为何。千翡却听不明白呢？
这话简直太耳熟了！换到她的嘴里，那分明就是自己前世跟宋文轩说过的相差无几啊！可那会儿自己情窦初开是在表白江离然这是在干嘛啊啊啊啊！
千翡心里的荒唐感让她娇美的面容几乎扭曲，只是这份震惊谁能来与她分享？！她多想将江离然拎回来让他重新说一遍，看看到底是自己脑子坏了还是她耳朵坏了。
“小、小姐。江夫人请您进去呢，您看……，夫人让您多笑笑的。”
“……我笑不出来。”
千翡努力了。可她呆若木鸡的样子丝毫没有任何变化，前世对她影响最大的江离然。不成想这份影响持续到如今都没能改变……
“要不……，我哭一个试试？”
“小姐！”
……
江夫人居然也不介意千翡的反常。将她叫到身边儿好生说了一会儿话，便放她自个儿发呆去了。
江家也来了不少女眷，对江夫人的态度皆十分亲热，话里句句都透着恭维，逗得江夫人脸上的一直挂着笑容。
相比之下，千翡简直特立独行，独自一人窝在角落里发愣，仍旧在试着给江离然的举动扯出一个她能接受的理由来。
脸上多变的诡异表情，紫黛和百灵虽然有心替她遮住，却也挡不住那么些人的关注，毕竟，江夫人只将她一个人拉了过去说话，并且神情慈爱，别的皆是客套之意。
“夏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怎的一个人郁郁寡欢的样子？”
千翡抬头，面前是个不认识的女子，不过虽不认识，却是个长辈。
于是千翡赶紧起身行礼，“并没有不适，让夫人担心了。”
“那便好，我倒不是担心你，只今日是离然那孩子的生辰，一会儿是要来行礼的，这里坐的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若是坏了兴致便不好了。”
这位夫人脸上笑容恬淡，嘴里的话却是毫不客气，这会儿千翡在走神，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里的迷茫出乎意料地消失了。
“夫人所言甚是，若是坏了兴致便不好了，只是，夫人觉得您质疑江夫人请来的宾客，便是不会坏了兴致？”
“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关心你的身子，小姑娘牙尖嘴利可不好。”
“夫人教训的是，是我鲁莽了，夫人可是安心了？”
女子脸上的笑容渐消，冷冷地盯着千翡，这回倒是换了千翡笑容可掬，一瞧就乖巧听话的模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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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乐呵
“安怡，你同千翡丫头说什么有趣儿的呢？也来说给我听听如何？”
江夫人不知为何注意到了她们，同千翡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千翡缓步走过去，乖顺地站在一旁。
“可是觉着无聊了？知道你是个喜好清净的，倒是为难你了，一会儿等然儿过来，你们这些年轻的便一起去转转瞧瞧，如何？”
“好呀好呀姨母，我早想出去了，奈何娘不让呢。”
一旁一个年轻女子替了千翡应下，脸上一片欢快和愉悦。
“你呀，也是个闲不住的，你娘若不多束着你，还不知道会多淘气呢。”
江夫人笑着回答，眼睛倒是很快回到了千翡的身上，“刚刚然儿让人来与我说了，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让你费心了。”
江夫人对待千翡的态度始终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者，虽并不似自己娘亲那样的宠溺疼爱，却字字句句都透着亲切。
面对这样的长者，千翡心里也是喜欢得紧，忙笑着谦虚，只说只要夫人喜欢便是最好的。
一旁几名妙龄少女的面色都很精彩，千翡没空去细看，却也知道江夫人在夏家说的那些，什么姐姐的女儿被吓跑再也不肯来的话都是骗人的。
这些女子恨不得取代了她站在江夫人身边啊，这也能算是不肯来？
……
过了一会儿，江离然果真来了。儿子的生辰便是母亲的苦难，没想到江离然颇为注重这些，给江夫人行了礼。江夫人便提出让这里年轻的姑娘们一齐去前面儿热闹热闹。
“左右有嬷嬷们瞧着，也出不了岔子，总是陪我们这些老骨头，倒是可惜了这花儿一般的娇艳呢。”
姑娘们纷纷羞怯地低头，站在堂中的江离然，身上好似有光芒一样，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只一个侧颜，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让人心里砰跳不已。
“儿子遵命。前院儿倒是置办了几张席面，皆是以盆景鲜花隔开，很是适宜，也让人备了清甜的果子酒。姑娘们可以去坐一坐说说话。”
“好呀好呀。离然表哥想的就是周到，那咱们快去吧。”
几个女子喜形于色想要往外走，千翡却一步都不想挪动，她忽然想起娘说的话，今日来这里就是来陪江夫人的。
于是立刻如醍醐灌顶一般，千翡的脸上亮起了明艳的笑容，“江夫人，我是不喜热闹的。不如我就陪着您说说话如何？”
江夫人有些愕然，这姑娘刚刚的笑容太好看了。完全不同于之前略有些困惑，发自内心的开心让她都有一时的失神。
不过注意到儿子的脚步略略顿了顿，江夫人抿着嘴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你是个好的，我也确实喜欢同你说话，只是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能太过私心了，将你绑在身边儿，实在是可惜，快些去同她们一道乐呵乐呵吧。”
这到底要怎么乐呵啊……
千翡的脸又想垮下来了，她不嫌无聊啊，就是在江夫人身边儿一直发呆，也好过应付其余的人，更何况，那些个莺莺燕燕的水嫩姑娘中，已经有几个在跟她飞眼刀了好吗？
只是江夫人的心意已决，千翡不得不也跟着去了。
一路上倒还安稳，主要前面儿走着江离然，姑娘们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哪怕他一句话也没说，光是能盯着个背影也看得挺专心了。
前院儿的听竹轩，四周都栽着苍翠的青竹，将喧闹隔开，里面十分宽敞，已是有不少人声。
这些人声在见到女孩子们的身影时如同被掐断了一样。
“江家到底是经商世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各位姑娘还请随意。”
江离然将人带到一边空着的席面，行了礼之后转身穿过放置的盆栽，回到了另一边儿。
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始慢慢响起，千翡觉得那些公子哥儿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当真十分好笑，只一想到自己二哥哥三哥哥也在其中，不免……，更加好笑了……
找了个位置坐下，千翡没去姑娘们当中凑热闹，她可不是来交朋友的，安安稳稳度过今日，她还要准备准备给三哥哥践行呢。
皖南之行，三哥哥决定跟着去。
本来二哥哥打算去的，家里的生意重新让大哥哥来打理，只是大嫂这阵子又被诊出胎气紊乱、心绪不宁，大哥哥一时间也抽不开身。
千翡知道大嫂这一胎确实不大稳定，但到底是平安生产，可她也不敢说的那样死。
大哥哥担忧的模样让三哥哥顿时豪情万丈起来，自动请缨要去皖南，让其余的人着实大吃一惊。
不过这样也好，三哥哥性子跳脱机灵，若是出了什么状况，他会有他自己处理的法子。
“是夏家姑娘吧？我早听说姑娘的美名，今日一见叹为观止，我敬你一杯可好？”
叹为观止是夸人还是贬人呢？千翡居然真没听出来，不过只是喝一杯果子酒，千翡举杯抬手，侧身以袖遮挡，一口饮尽。
“夏姑娘果真豪爽。”
这个豪爽又是夸人还是贬人呢？
千翡忽然觉得有趣极了，小姑娘在涉及到自己心上人的时候，都不能以常理来看待的，一个个都会变得不像是自己一样，她又有何立场去评价他人？
千翡漾起的笑容里带着一些说不清的迷离，让她明媚的容颜如笼了轻纱一样，柔然却异常哀伤。
一个笑容惊艳到了周围的女子，甚至连另一侧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千翡却沉浸在对前世自己的唾弃上，动作优雅地拿起再次满上的小酒盏，一饮而尽。
喝了两杯，千翡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就自己一个人这么实诚地在喝，其他人都没动静了？
抬起眼看了一圈，席上众人纷纷挪开眼睛，该说话继续说话，该举杯的接着举杯。
不过这样的宴席，可不仅仅是你喝你的，我玩我的这么简单，不然，方才那些小姑娘们也不会如此激动。
在长辈的默许下，一些交流是被允许出现的，周围站着的嬷嬷婆子，只要并不逾越规矩，她们都是允许的。
这里的姑娘们大都同江离然沾亲带故，今儿又是江离然的生辰，便轮番着含羞带怯地过去祝福敬酒。
千翡缩在角落里看着，小丫头们的眼睛里都能沁出蜜来，娇羞的双颊绯红，眼波含情，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对江离然的倾慕。
客观来说，千翡能理解她们的心思，这样一个美如冠玉的男子，面容清朗俊气，不笑的时候犹如与尘世无关一样疏离，浅笑起来双目含情，似乎揉入了天底下最甜美的气息，温润宠溺，谁能逃脱其中？
不过，若是见过了江离然另外几种笑法，不拘哪一种，都能让人心碎得稀里哗啦。
还是太嫩啊，千翡暗暗摇了摇头，江离然是妖孽，被表面迷住了心智，日后有的苦头吃。
千翡摇头晃脑自顾自地浅啜着甜甜的果子酒，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然而，当独自的清醒变成了特立独行之后，也不是那么美好。
就如同这边的人都去同江离然道贺了，千翡仍旧不自觉地缩在角落里自斟自饮，丝毫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我算是明白夏姑娘为何能如此特别了，总是做着异于常人的事情，想不被人注意到也难呢。”
“别乱说话，事情若并不像传言中一样，夏姑娘过去不是自取其辱吗？姑娘家，还是要些脸面的。”
“安姐姐真是心善，怪不得姨母最是疼你了。”
真的心善，你们能说小声些吗？
千翡舔了舔嘴唇，这是赶鸭子上架吗？就不能当做没瞧见吗？刚刚的声音不止自己听见了，连江离然都转过头来看，非得看到江离然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场面心里才舒爽是吧？
众望所归，千翡还真这不得让这些人失望了，干脆一鼓作气站起来，手里端着精致的小酒盏走了过去。
随着千翡的走动，目光逐渐聚集过来。
夏家千金与江家公子的传言外面儿听得多了，虽听闻江离然曾有过解释，他对夏家姑娘的才情很是珍惜与倾慕，可谁信啊？那些女孩子自己早在心里有了一个她们能接受的版本，觉得这解释指不定都是夏家造出来的。
然而传言一直都在，商会的时候江离然更是特意单独邀请了夏千翡，虽然还有海姑娘在，可这样的待遇，怎么就能落在夏千翡的身上。
传言究竟能信几分，如今便是最好的机会。
千翡莲步轻移，稳稳地站在江离然的面前，江离然也已经起身，千翡离他有两步的距离，微微抬眼便能看见他那张清风拂面，如水墨一般的容颜。
“今日公子生辰，小女子敬你一杯，愿公子日后顺风顺水，得偿所愿。”
千翡轻轻地抬了抬酒盏，将里面浅红色透明的酒液一口气喝掉。
江离然也还了一杯，“承姑娘吉言，江某若是能得偿所愿，必当多谢姑娘。”
千翡的手抖了一下，谢她做什么，她听其他人都这么说的啊，怎么江离然就独独打算多谢自己？
只是千翡也没深想，她这会儿走过来是有目的的，手腕轻伸，紫黛稳稳地替她又倒了一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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