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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尸匠全文阅读

作者:花曼楼     摸尸匠txt下载     摸尸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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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2更打底,随时暴更。

    一直以来都在思考如何将这个故事完整的讲述出来,只能说这是一个让我自己都有些错愕的故事,只要想到这个故事的一些事情,我不禁会激动起来,有时候甚至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要起来一层。我并没有夸张的描述我的感受,这个故事值得让我一直写下去。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坑”,它将会一点一点的,以我的形式,又或者以它自己的形式,出现在每一个读者的生活中。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意图是“思考”,不但让我思考,也让读者思考,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思考”的权力,那是存在于每一个人心中的宇宙,只有不断的“思考”,人才具有活着的意义。所以读这本书的同时,请您一直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以便于随时“思考”,谢谢。明天早中晚三更,如果可能的话,我每天都会保持这个更新速度,偶尔我会考虑更多的更新,只要读者们给我更大的支持。花曼楼

第一章 老阿婆

    他猛的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一丝光亮。

    但是他却分明听得见。

    “咚咚……咚咚……”

    那声音空洞,焦急,冷漠,却是在这死寂一般的夜里,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胡乱摸索着墙壁上的灯绳,灯亮了,他才分辨出那声音的来路。

    ——有人在敲门。

    “是谁?”

    他小声问道,却依然坐在木板床上,他忽然发现自己所在的这间木屋里,竟然如此的冰冷。

    门外没有人应他,但是却依然有人在敲门。

    敲门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同样的频率,同样的震动,同样的让人烦躁和不安。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刚过凌晨十二点。

    ——他叫高超,今年他本该陪父母在家里过年,可是现在他却在这里。

    这里是云南省西北部,怒江州的一个小村寨。

    寨子里没有客栈,他只好借宿在一家人的木屋里,这种木屋一层养牲畜,二层住人,很简陋,但是对他来说却已足够了。

    今天,正值大年初三,村寨里的大多数人,都还在远处的山顶上聚会跳着锅庄舞,而此刻留在村里的人,恐怕并不多了。

    那么现在,又是谁在敲他的房门呢?

    高超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忽然感觉这间空木屋之内,竟然变得更加的冰冷起来。

    狭小的木屋里,只有一盏可怜的灯泡。

    灯光昏暗之中,他小心翼翼的下床,站在了木屋的地板上。

    他随手摸向枕头下方,从那里慢慢的抻出了一把七寸长的匕首。

    云南西部民风彪悍,对于做他这一行的人来说,有把匕首放在身边,才能让他睡得安稳些。

    门外依然有人在,敲门的声音也依然清晰。

    高超展动身形,一步便迈到门前,左手拽住门栓,右手握紧了匕首。

    两年的兵戎生涯,让他在面对如此情况之时显得格外冷静,他甚至已经打算好,如果门外的人想要抢劫,那他就一刀让那个人永远留在这里。

    深呼吸两次,然后痛快的拉去门栓。

    一开门,高超的面前却空无一人。

    但是就在他一怔之际,却突然在他的身前下方,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管那个声音是什么,听起来却极为古怪,此刻,他也不免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向后连连退出了几步。

    等他再次站稳在木屋里的时候,才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门外的情况。

    ——就在门口的黑暗中,竟然站着一位怒族的老阿婆。

    老阿婆很矮,驼背,身上穿着黑色的怒族长袍,垂着头,看不清脸,却只能看到一头灰白的长发,凌乱的盘在她的头顶之上。

    她看上去应该有很大年纪了,也很虚弱,便是此刻站在门外,她的身体竟也在黑暗中不住的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上一般。

    ——高超一愣,却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见过这位老阿婆。

    于是他赶忙将手里的匕首,又藏回了枕头下面,这才轻声问道:“阿婆,你是来找我的吗?”

    高超这样问,心里却在想着,这位老阿婆一定是眼神不好,才会在这连月亮都没有的夜里,走错了房间,敲了自己的房门。

    可谁知这时,那位老阿婆竟然再次发出了那种古怪的声音。

    虽然高超听不太懂当地的怒族话,但是他却能够分辨得出,那古怪的声音绝对不是一种语言。

    因为那种声音,更像是由于呼吸困难,又或者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才会发出的声音。

    ——难道,她是一个哑巴?

    昏暗的灯光下,老阿婆依然垂着头,高超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位老阿婆却开始慢慢的扭动着身体,高超这才发现,她的背后竟然还背着一个箩筐,此刻她慢慢将箩筐卸下,放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她的喉咙里,依然还在发出那种让人不安的声音,她的双手,却颤抖着伸进了那个箩筐里。

    箩筐里,是黑暗的,高超什么也看不清,就好像那张他同样看不清的脸。

    不过,当老阿婆缓缓的、颤抖着,将一件东西从箩筐里取出来的时候,高超才忽然明白了这位老阿婆的来意。

    此刻,老阿婆的双手上正端着一样东西,东西并不大,是圆筒状的,外面还用一层黑色的粗布包裹着。

    她的手依然在颤抖着,那东西就在她的双手之上,也在颤抖着。

    她依然垂着头,她的脸,也依然躲在黑暗之中。

    她好像还在一直说着什么,但是那种从她喉咙里发出的古怪声音,却好似忽然变得莫名的痛苦起来。

    高超见状,却也不知所措,但他还是问道:“阿婆,你是来我这里出货的吗?”

    ——高超现在是个“铲地皮”的,通俗点说,就是在乡下山里收古董的。

    铲地皮这样的活计,实在是最底层的饭碗,这是他头一次出来铲地皮,也是实在有些无奈。

    其实他家祖辈一直做着古玩生意,在长沙清水塘还有一间两室的堂口,前些年高超从部队退伍回家,因为父亲年迈多病,他便接手了堂口里的生意。

    但是他这运气不太好,刚一走马上任就正好赶上长沙古玩行业整顿,于是生意就开始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不景气,以前铲地皮的老伙计们,因为给堂口供货的价格上不来,所以便都千般无奈,只好自己拿着东西去鬼市练摊了。

    这样一来,就等于断了古玩堂口的命脉货源,他们这些开门做生意的,也就只能靠吃老本,坐在看似冠冕堂皇的堂口里,混吃摸黑等死了。

    所以迫于形势,今年春节高超便约了一个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来云南这边碰碰运气,希望收些偏门的古玩瓷玉,想着能带回长沙撑撑门面,多赚点吆喝钱。

    这不,高超见那老阿婆端出了一个粗布包裹,他便突然想到,那老阿婆十九**,正是过来卖古玩的,但是对于他那试探性的问话,此刻门外的老阿婆,却依然是无动于衷。

    不过高超眼珠一转,便已想到这是何原因,想来那位老阿婆也许根本就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因为在当地这个年纪的怒族老人,是很少有人能听懂普通话的。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也还不踏实,心说这位老阿婆白天怎么不露面,偏要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过来找我,这又是何原因啊?难道说……这位老阿婆手里的东西,还是个“到代的开门货”,本就见不得光?

    高超所说的到代,就是够年份;开门货,也叫一眼货,就是真东西。

    当下高超心里想得挺美,就有些激动起来,因为这些天他实在是颇受煎熬,地方没少走,功夫没少出,算一算也走了三四个村寨,却全是收些箭头钝斧,烂瓷瓦当的“荒货”,他还没有遇见一样能够入眼的真家伙。

    荒货,就是指不值钱的玩意,虽然东西是老的,却没市场,没价值。

    所以当下高超心里突突乱跳,心说真是没想到啊,今天晚上竟然来了个送上门的生意,老天爷保佑,这一次可别让人太失望了。

    于是他赶紧走到那位老阿婆身前,想要把她请进屋里说话。

    但是那位老阿婆好像确实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端着手中的东西,喉咙里却依然不停的在发出那种古怪的声音。

    看着她如此状况,高超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来想去,才想出个结论,心说难不成,她是想让我先验验她的货?

    这样想着,也不知道对错,高超就试着想去接过那老阿婆手中的东西,没想到那老阿婆一拱手,还真就把东西交给了高超。

    于是高超小心翼翼的端起那个东西,这才发现,这东西还挺压手的,重量实在不轻,不过与此同时,就在那昏暗的灯光下,高超却也无心瞥到了那位老阿婆的双手,不由得顿时他心中一紧,打了个寒颤,差点就把此刻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原来,那位老阿婆的一双手掌上,竟然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那完全就是一双灰白色的,光秃秃的,满是褶皱的手掌心。

    但见高超此刻一愣,那位老阿婆却也赶紧将手掌缩回到了衣袖里,颤抖着垂下了自己的手臂。

    虽然此刻发生的一切,都让高超感觉十分古怪,但是他却并没有太多在意这些,因为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了他手中的这件东西上。

    这件东西说起来并不大,好似个足球大小,却还算有些份量。

    它通体长条圆桶状,两侧平整呈圆形,两端粗壮,中间略细,外边用黑色粗布包裹,布面满是灰尘,像是已经存放了很长时间。

    对待这种古玩,高超自然很有经验,刚刚差点脱手将这东西掉在地上,已经把高超吓出了一身冷汗,所以当下他便想赶紧找个地方托住放稳了,以防再次失手将那东西摔破。

    于是他转身走入屋内,在床边蹲下,将那东西放在了木板床的被子上。

    此刻,昏暗的灯光下,高超竟然有些紧张起来,但是他的双手却还算稳定,他沉住底气,冷静的去打开那层包在外面的黑色粗布。

    没想到,这层黑色的粗布还经过某种处理,好似浸过桐油,里里外外包了三四层,应该是用来对这件东西防潮防腐的。

    当高超小心翼翼的揭开最后一层粗布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突然嗡的一声,整个身体也为之一振,就连呼吸也仿佛瞬间停止下来。

    因为此刻虽在昏暗之中,高超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那黑色粗布之下,竟然显现出来一抹铜绿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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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青铜鼓

    尽管高超还没有看清楚那个东西,就赶紧又用粗布把它盖了起来。

    随即,他的脑子里就一下蹦出来三个字:铜路子。

    所谓铜路子,也就是青铜器,看到这样的东西,无论是哪个行里人,也都难免会被惊出一身冷汗。

    高超自然也是行里人,所以他此刻便也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直直的盯在那个东西之上。

    其实对于高超他们这些人来说,见到铜路子也并非坏事,只是他们对这铜路子的感情实在有些复杂,简直可以说是既爱又恨。

    爱,是因为这铜路子有人要,值钱,保证个个都是天价货,所谓天价货,那就是货价高得离谱。

    恨,却是因为烫手,辣眼,太敏感,因为国家法律明确规定,这种青铜器除了从海外倒卖流回国内的,就全部属于禁拍品,也就是完全不允许在国内私自买卖流通的。

    所以此刻,当高超看到这样一件青铜器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第一时间的自然反应,就是想到了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这件青铜器只不过是件“高老八”而已。

    所谓“高老八”,也就是仿造品,赝品,不过虽然是赝品,也要分为四个等级,分别为判眼,新仿,旧仿,还有高仿。

    判眼,是行话,指的就是仿造得很粗劣,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仿品,多为地摊货,也叫“新加坡”,就是新假破的意思,这种判眼货很少会出现在堂口里,绝大多数都是被放在鬼市之中的地摊上充数,因为判眼货放在堂口里,让人看出来丢不起人,所以也就是摆在地摊上糊弄些不懂行的生手。

    其他三种仿品中,新仿是指新近仿造的物件,一般都不是老工艺,但是品相却极佳,看起来赏心悦目,有些艺术价值,是在堂口里面糊弄外行人和国际友人专用的好东西。

    旧仿,顾名思义,虽然是仿冒品,但是很旧,有年代,其实也算文物,一般是指明清年间仿造的古董,大多为古书古画,鲜有瓷器玉器,这样的东西如果出自大家之手,仿造的好,也是有人要的,有人要就有市场价值,所以有时候碰对了买家,也能出个好价钱。

    高仿,那就是仿造品中的顶级货了,很多高仿货其实也是出自大师之手的,比如我们熟知的齐白石,也可谓是高仿的巨匠,所以对于高仿来说,一般人是绝对看不出其中破绽的,这样的东西在市面上也不多见,绝大部分其实都被当成真品收了起来,甚至有一些高仿货还被当成一眼货放在行里拍卖的都有。

    总之,高老八在古玩市面上绝对不在少数,至于市面上能够见到的青铜器,那就基本上都是高老八了。

    所以高超盘算着,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眼前这玩意就是个假货,那他就直接把这东西还给这位老阿婆,因为他大老远的出来铲地皮不容易,不想背着这么个玩意回长沙,让人给笑话了。

    不过高超也想着还有第二种情况,那就是这件东西并不是什么高老八,它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一眼大开门。

    其实能够在这深山之中收到开门货的概率虽小,但是却也不无可能,因为此刻摆在他面前的这件东西,很有可能是件出土的鬼货,那它十之**就是个真玩意。

    行里叫的鬼货,也就是盗墓出土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有时候的确会流落在民间,因为盗墓的摸尸匠“捡”出来的东西,一般为了安全起见,都会尽快在当地出手,有时候就站在坑边上直接做买卖,所以摸尸匠为了方便,也会把墓里的小件明器当成酬劳,分给那些受雇打杂的人,而这些打杂的人,一般都是当地的农户。

    所以,那些去山里铲地皮的人,才有可能钻空子,在偏远山区的农户手里,用比较低廉的价格收到些价值不菲的大开门。

    不过话再说回来,倘若这东西的确件实实在在的青铜器,那高超反而更上火了,因为如此第二种情况在高超看来,就实在有些难以处理了。

    这么说吧,这件铜路子既然被他撞见了,那他是无论如何硬着头皮,也要把它收下来的,因为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怎么能够放过?

    但是如果高超把它收了下来,那这东西可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因为日后要想把它出手变现的话,那就有点困难了,这东西多半是有价无市,恐怕市面上都没有人敢要。

    就算有人敢要,出了个还不错的价钱,那高超敢不敢卖又得另当别论,其实不管他卖与不卖,只要是落在了他的手里,那他就已经算是触犯了国家的相关法律,这要是因此被雷子给盯上了,抓进去蹲了号子,那可真就太不值得了。

    所以高超想到这里,脑子已是一片混乱,当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不管怎样,眼下这东西真假未辨,他还是得先对这件东西“掌眼”一番,才好再做定夺。掌眼,也算行话,就是验货看新老。

    只是高超对掌眼这样的青铜器,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毕竟这铜路子他见过的不多,经手的就更少了,以他现在的水平,他也只能勉强分辨出那些仿造粗劣的高老八。

    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高超心说想那么多也没个卵用,还是先凭着本事仔细看看再说。

    这样一想,高超做了次深呼吸,才又揭开了眼前的那层黑色粗布。

    昏暗的灯光之下,一抹铜绿再次显露出来,让他倍感紧张。

    但是这种紧张对高超来说,也不是坏事,它可以让高超的精神高度集中,这样才能对眼前的铜路子好好掌眼,来他个“望闻问切”。

    这里所说的“望闻问切”,并非是中医所指的望闻问切。

    古玩行当中,也有“望闻问切”,这四个字来的精巧,比较形象的说明了古玩鉴定中最基本的一些要素。

    望,即是看,要看大体,局部,细微,一般要使用放大镜对物件细致观察,再结合物品上的一些特点,与其他真品物件进行对比,从而辨析真伪,确定年代,正可谓:多读方才识广,多望方能辨佯。

    闻,即是嗅,用鼻子闻味道,看看物件本身有无古怪的气味,这在古董鉴定中,可是非常了得的功夫,很多大师只是靠闻,便可以分辨东西真伪,甚至分辨物件的历史年代,因为很多高老八赝品,为了做旧都会将物件长时间的放入各种东西中掩埋浸泡,不过就算成品经过去味处理之后,也还是会留有一丝气味的,而这仅有的一丝气味,便是鉴别真伪的而关键所在,所以说这闻上一闻,是必须要会的功夫之一。

    问,即是谈,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只要能谈的,就和卖家谈,多谈无忌讳,少谈无生意,从谈话中解卖家意图,看卖家心态,识卖家人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切,即是神,是这四字之中最为深奥的,这神要是说起来的话,还真是有些不好解释,所谓神,可理解为神韵,神气,心领神会,只因这古玩经过漫长的历史沉磨,便自身也带了一种神,所以有些大师在鉴定物件的时候,最后都要用手把玩一番,用心去参悟体会物件自身所带的这种神,然后才会做出最终判断,给物件凭赏估价,所以说这“切”实在是重要,但是却极为难以掌握。

    虽然高超对这“望闻问切”还算了解,但是他毕竟入行时日不长,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却不多,所以在他此番掌眼之后,却还是觉得心里实在没底。

    这件东西,高超倒还算认得,它是一面青铜鼓。

    青铜鼓,多在云南,四川,贵州,广西等地出土,年代多为战国及汉代,大多是礼器及盛装食物所用。

    不过一般出土的青铜鼓,都是个头很大,直径多在两尺开外,像个小水缸一样的,而如此足球一般大小的青铜鼓,更接近于陕北那种腰鼓的尺寸,所以对于高超来说,他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东西。

    不过尺寸精小,还不是这面青铜鼓的最大特点。

    一般出土的青铜鼓,均是鼓面在上,下端开口,其上端鼓面必为青铜所铸,但是此刻高超手中的这面青铜鼓,却是两端的鼓面,有一面是青铜铸造的,而另一面,竟然包着一张皮面。

    高超不免心说,这就太奇怪了,如果一端是青铜鼓面,一端是皮面的话,那这面青铜鼓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难道它还真是用来敲击的乐器吗?

    他再仔细观察,发现那层皮面已呈黑黄颜色,表面已有一层包浆,说明皮面的确有些年头,但是那皮质僵硬,且毫无韧性,虽然年代久远,但是高超却能一眼辨出,这层皮面和青铜鼓不是一个年代的东西,很可能是后人做上去的。

    看到如此情况,高超暗笑心说,就算这面青铜鼓是一眼大开门,但是这人为后做的老皮面,可真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再看这青铜鼓的鼓身,其身上一侧两端各有一耳,可以用来拴绑丝带等饰物,而鼓身上竟还铸有精美的纹饰。

    纹饰华丽细致,保存十分完好,从做工上来看,应该是具备一眼货相,不属仿品,但是其纹饰样式却有些古怪。

    那些纹饰,和当地少数民族一些古玩上所绘的纹饰截然不同,当地纹饰多为太阳纹,蛙纹,牛纹,云纹,雷纹等,但此鼓鼓身上的纹饰,线条明朗,更像画作一般,极像是以绘画的形式,在这面青铜鼓上展现了什么不得而知的事物。

    而在这华丽精美的纹饰之间,高超却也发现了好似有些清晰的文字。

    其文字排列并非工整,而是很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且文字字体瘦长,笔道遒劲雄美,行气疏密有致,结构严谨,情势凝重,实在有番说不出的风韵傲骨。

    只是这些文字对于高超来说,就像是天书一般,根本是一个都不认得,更不知道这些文字是属于哪朝哪代的,所以高超此时也不免暗叹,心说看来以后没事的时候,还得多多学习才是。

    虽然这面青铜鼓尚存诸多蹊跷,不过高超现在也没有时间去仔细琢磨这些事情,就只好先将一些疑问,暂时放在一边。

    此刻他多少感到有些无奈,因为当他掌眼过这面青铜鼓以后,他仍然无法断定其真假年代,不过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正常,正所谓,看货无百分,辨伪无求真,在这古玩鉴定之中,还从来没有哪个人敢绝对的说,这东西百分之百就是真的。

    因为就算经验再丰富的大师,也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定金眼,我有金刚钻,这辨假的人,永远不及造假的人多。

    虽然现在高超看不出来真假,但是他心里却并不慌张,不见兔子不撒鹰,是他这行的规矩和原则,你再好的东西拿过来,他就算再喜欢,只要还没掏钱收货,那就没什么可着急的。

    所以按照规矩,现在高超该询价了,看看卖主老阿婆的意思,要多要少,他再顺风使舵,见机行事,这谈生意也是一门学问,高超还从来没有吃过大亏。

    所以他蹲在床边,用手端着那面青铜鼓,轻声说道:“阿婆啊,你这东西想开个什么价……”

    高超边说话,边转过头看向门口,可谁知他话还没有说完,人却已经怔住。

    只见那木屋门外,不知何时起竟已空空如也,此刻门外一片黑暗,却连半个人影也不见了。

第三章 丙中洛

    顿时,木屋内又变得死寂一般,冰冷的空气也仿佛瞬间凝固起来,紧紧的围裹住高超,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而他却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门外发呆。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有些战战兢兢的站起身走出房门,此刻,他站在这片冰冷的黑夜之中,目所能及之处,却是除了黑暗已再无其他。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这山谷间的村寨中,已然飘起了一层浓雾。

    浓雾并不是白色的,而是早已同这黑夜融为一体,游荡在其间化作了一片鬼魅的黑雾。

    黑雾浓浓,那老阿婆已经无影无踪,她到底是谁?又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她又为何要将这面青铜鼓独自留下?

    此刻,青铜鼓依然在高超的手中,却仿佛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

    ——天蒙蒙亮的时候,木屋下的牲畜就已醒来了。

    这些猪牛鸡鸭只要一睁开眼睛,便要开始演奏起这大山深处的交响乐。

    就在高超那张木板床的正下方,有几只山猪正兴致勃勃的进行着某种清晨的仪式,猪声连连,让他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他只好揉着双眼从床上爬起来,忽然便看到了放在木屋角落里的那面青铜鼓,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无奈的笑笑,起床开始收拾行李。

    此刻在高超看来,这面青铜鼓的身份,必定是高老八赝品一个了。

    虽然鼓身上的纹饰精致细腻,做工上乘,那种铜绿色也并不像是做旧出来的,但是昨晚那位老阿婆之所以会悄无声息的消失,高超想原应该很简单。

    这大山深处乡民性格多有低调,甚有古怪,所以当那位老阿婆见高超将那面仿制的青铜鼓,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看了个通透以后,顿感心中无底,就担心起会被高超看出破绽,当场戳穿失了脸面,所以才早早趁高超没有注意,吓得不声不响的逃回家里去了,就连那个想用来哄骗高超的青铜鼓,也丢在这里不要了。

    这也就可以说明,那位老阿婆为什么偏要在深更半夜,来高超这里出货送东西了,因为大白天的,如果让别人见了自己一把年纪,还拿着假货出来骗人的话,这让那些乡里乡亲的看在眼里,岂不就成了茶余饭后说笑的谈资,这对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一种无法接受的耻辱。

    其实这样的事情,对于高超来说,也是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心中还会有几分无奈和扫兴,但是他却并不会对那种等着骗他的人,心存任何不满和愤恨,因为那种人大多都是些穷苦的百姓,他们也只是迫于生活所累,才会拿出些假货来碰碰运气,为的可能也只不过是几天的饭钱而已。

    想到这里,高超总会心里有些难受,待行李收拾妥当后,他便想着一会儿问问木屋主人,看看他认不认识那样一位老阿婆,如果还能够找到她,高超便想着还是要给她些钱的,毕竟那位老阿婆年纪大了,双手又有残疾,想来家里应该境遇不好,生活一定十分艰苦。

    但是当高超背着硕大的双肩包找到木屋主人,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以后,那位木屋主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村寨中还有那样的一位老阿婆,他拍着胸脯对高超说,这村寨中的人家并不多,基本每家之间也都很熟络,哪家有位阿婆,哪家有位阿爸,他都能提的起来,说得清楚,所以如果他说没有这样的一位老阿婆的话,那就是肯定没有。

    听他这样一说,高超也顿觉奇怪,便询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临寨的阿婆找到这边来了,但是木屋主人却将自己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否定,他告诉高超,离这里最近的村寨也要用一天的功夫翻过一座山,而且那条山路很陡很险,不太好走,当地的壮年白天过来都很吃力,更别说是老阿婆走夜路了。

    不过木屋主人也说道,没准是谁家的亲戚过来串门的,就住在这座村寨里,如果高超一定想要找到那位老阿婆的话,那他就帮忙去挨家挨户的问一问,说不定也能找得到她。

    高超一想这么麻烦人家毕竟不好,而且就算找到了,可是那位老阿婆毕竟是过来串亲戚的,这要是让她亲戚知道,她一把年纪还做这种事情,难免会再生事端让老阿婆感到难堪的,所以当下高超便谢绝了木屋主人的好意,给他结了几天租住木屋的房钱,便背着沉重的行李向山外走去。

    行在云南滇西北的山间,那云雾缭绕,遍地青稞绿苗,微风拂过之时,绿色的海洋中泛起层层波浪,一股清新凛冽的泥土芳香,让人神怡心醉,如梦如痴,高超甚至觉得,就连跋涉的苦累辛劳,也好似忽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远处雪山皑皑,近处溪流羔羊,时而顿起的低云,便会带来一阵清爽的细雨,他只消躲在那些路旁的无名树下,点燃一根香烟等上十来分钟,便可以再次上路了。

    虽说此番行程颇为劳顿,而且收货并不乐观,但是这片大美滇西北的景色,却也让他少去了很多心头的烦恼。

    这正像是一本名叫《消失的地平线》(losthorizon)的书中所讲到的一样,当人们来到香格里拉的时候,一切都是美丽的,神圣的雪山,幽深的峡谷,飞舞的瀑布,被森林环绕的宁静的湖泊,徜徉在美丽草原上的成群牛羊,静如明镜的天空,金碧辉煌的庙宇,这一切都有着让人窒息的美丽,而这美丽,其实却只来自于人的内心。

    没错,如若人心是美丽的,才会看到一切的美丽。

    ——不知不觉间,高超已经走过两条山谷,翻过一座小山,途中遇到了上山劈柴的调皮小孩,也看到了一两头孤独的牦牛,路总是在每个人的前方越走越远,但是距离每个人的目的地却越走越近。

    当太阳已经西下之时,高超终于来到了那座人神共居的镇子上——丙中洛。

    丙中洛,是滇西北怒江边的一个小镇,小镇历史颇为久远,只因所处位置座于群山环抱之中,从这里可以很方便的去往四周的村寨部落,所以自隋唐以来,茶马古道上的茶商,便把这里作为一个重要据点,而明清时期从西方来这里寻找香格里拉的欧洲人种,也将西方文明带到这里。

    所以在丙中洛这个地区,主要的宗教信仰便有五六种之多,它们便是喇嘛教,天主教,基督教,以及原始宗教与藏传佛教,还有一些更为神秘的当地民间宗教,所以走在丙中洛去往各个村寨的山路上,总是会看到不同宗教留下的信物,玛尼石堆砌的玛尼堆,用来祭天的方底圆形石盘,甚至还有修建得精美异常的基督教堂和天主教堂,故行在其间,便总会让人产生一种穿越在历史和地域间的错觉,也更让人赞叹于这一切竟然会在如此一个美丽的地方融合在了一起,竟还是那么和谐,那么完美,所以才会有人感叹于它的神奇,称这里为真正的香格里拉,人神共居之地。

    在这个如此伟大的小镇上,却只有一条主要的街道,街道也同小镇的历史一样,很有年头,所以人们亲切的称这条街为老街。

    老街并不很长,两边多是些杂铺小店,还有一些看似萧条的客栈,只因为这里十分偏远,交通不便,所以很少有旅行的人来这里游玩,这也多少限制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没有被商业化侵染的净地,才让它显得尤为珍贵。

    这些客栈虽然看似萧条,但其实每年还都会有些生意,因为这里还是经常会有些外来人打尖住店的。

    虽然来住店的人大多不是为了旅行而来,他们各有各的来头,各有各的目的,但是这些人却也有些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一般都出手极为阔绰,绝不小气,所以各间客栈的老板都会十分热情,好吃好喝款待,住宿的环境也十分舒适,最后结账的时候,房客们一定都会多付不少的房费,老板则是照单全收,对客栈房客的任何事情则也绝不多管多问,日子长了,这便已成了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其实,这些来住店的房客里,多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哪一行的神仙都有,但是最为多数的,却还是来这周边山里偷猎的猎户,据说这边山里野生的虎豹豺狼都不在少数,而最为稀有珍贵的却是这边独有的一种熊类,当地人称之为土熊,据说这种土熊个头很大,极为凶猛,还十分聪明,但是再聪明的动物,也逃不过人的猎杀,只因为它们身上的皮毛实为珍品,据说用其皮毛做成的大衣,轻盈柔软,防水保暖,多为欧洲一些贵妇名媛心仪之佳品,所以用这种土熊皮毛做成的大衣,自然就十分抢手,价值不菲。

    这样一来,便吸引来了那些垂涎的猎户,他们多是独自而行,偶有三五结队的,虽然他们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山神林怪,各有神通,但是他们来到此地,必然都要先住在丙中洛的这些客栈里,因为这里可以找到进山狩猎最为关键的一样元素——向导。

    说起向导,自然都是些当地人,而当地人又很复杂,这里生活着有很久以前迁徙过来的康巴藏族,还有世代生活在当地的怒族,傈僳族,甚至还有非常少见的独龙族,但是这些作为向导的人中,则基本上都是康巴藏族,大家都叫他们康藏,而其他另外三个少数民族的居民,却鲜有为外人做向导的,这多少和他们的民族宗教信仰有些关系。

    虽说这些康藏向导人数不少,但是据说能够带人进山狩猎的向导却已经不多了,因为就在前几年有些年轻的康藏全凭着胆子大,就带着几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偷猎队伍进了丙中洛西部的高黎贡山,结果半个多月过去了,那些人都没能从林子里再走出来,所以当时有几个年纪大的经验丰富的康藏向导组织了一支搜救队带人进山搜寻,没想到又过了半个多月,才从那高黎贡山的密林深处仅仅逃出来一个人。

    听说那个唯一跑出来的人,已经变成了疯子,神志不清,他嘴里只嚷嚷着一个词:嘎巴拉,这嘎巴拉是藏语,就是头颅,就是人脑袋的意思,他疯疯癫癫总是重复着这个词,不吃不喝的,跑出来没几天便也一命呜呼了。

    所以自从那次以后,很多康藏的向导也都不敢再带人进山狩猎了,尤其是去往丙中洛西部的高黎贡山区,而其他一些少数民族的当地人,也对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认为是康藏向导得罪了山林中的神明,遭到了恐怖的报应和惩罚。

    不过,在利益的面前,人类总是会甘愿屈服的,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是现在有进山狩猎的人放出话来,出了高价,就还是会有些年轻的康藏向导铤而走险,带人进山偷猎的。

    这些个年轻的康藏向导,多会在夜晚快要来临的时候,坐在客栈一楼的茶馆里喝茶,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大家像是兄弟一般称呼彼此,有说有笑的等待着生意上门。

    他们显然对每一位进入客栈的外来人,都有浓厚的兴趣,他们会用那双锐利如鹰眼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每一个外来人,甚至有些热情的康藏小伙子,还会主动上前同外来人打招呼,希望占得先机。

    所以当高超背着那个硕大而又沉重的双肩背包走进一家名叫“德拉姆”的客栈的时候,便果真有个年轻的康藏小伙子上来同他亲切的打招呼。

第四章 这个胖子叫赵旭

    过来和高超打招呼的康藏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身体显得结实健康,脸上的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大眼睛,浓眉毛,有着康巴藏族典型的血统和长相。

    他热情的走过来,用一种带着浓郁藏语口音的普通话,和高超搭讪道:“朋友!扎西德勒!好大的背包哇!”

    而高超却只是笑一笑,点点头,以示友好,显然,高超是希望自己可以不被他来纠缠。

    不过“热情”的康藏小伙子却并不希望就此罢休,而是一把抱住了高超身后的背包,道:“朋友!多重啊!我来帮你吧!”

    他表面上热情虽高,但是高超却并不高兴,因为高超知道,这个康藏小伙子并不是真的想要帮他去承担那个背包的重量,而是想要去摸摸他的背包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如果他能够摸到一根猎枪枪管的话,那就相当于自己的生意已经谈成一半了。

    虽然高超并不高兴,但是他却也只好任凭那个康藏小伙子在他的背包外边摸个够,因为这些康藏民风十分彪悍,而且他们性格暴烈,却还非常团结,一旦出现了和外人的纠纷,几乎所有的康藏都会抱起团儿来一致对外,所以强龙不压地头蛇,高超也只好耐着性子等他摸完了,确认高超不是个来这里偷猎的猎户,他便自然会对高超失去兴趣的。

    果然,当那个康藏小伙子摸了一圈以后,发现高超那硕大的背包里,好像只有些支楞八翘的破瓷烂铁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些扫兴的对高超道:“扎西德勒!朋友,欢迎来到德拉姆。”

    德拉姆,也是藏语,德是平安,拉姆是仙女,德拉姆也就是平安仙女的意思。

    他说着话,便朝着坐在一旁的另外一些康藏小伙子们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鬼脸,随后引起那边小伙子们的一阵讥笑。

    康藏的年轻人,都很热情,他们的那种热情很特别,充满了自由的野性,所以有时候他们会习惯性的和外来人开玩笑,却往往会令外来人感到不适应,甚至还会有些害怕,但实际上,他们大多数人并无恶意,只是天性使然罢了。

    高超多少对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当下便也冲着那群康藏小伙子们打招呼说道:“扎西德勒!”

    小伙子们当然也都热情的对高超喊道“扎西德勒”,便欢笑着不再理他了。

    而就在这时,却在茶馆一边的最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老高!这边!”

    那声音调门很高,在如此热闹的茶馆里,也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晰。

    高超自然也听到了,他却仿佛连看都不用去看,就已经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因为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算一算的话,自从他记事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围绕在他的左右。

    这声音,来自一个胖子,这胖子,叫赵旭。

    赵旭和高超是发小,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家在长沙清水塘也有个堂口,而且就在老高家的对门,虽然他们两家大人走动的并不频繁,交集甚少,但是这两个小孩子却因为年纪相仿,有着把兄弟的交情。

    他们俩人从小一起上山下河,一起抓鱼摔泥,一起做过好事,也一起捅过篓子,在漫长的童年和青年时代,培养出了无法替代的兄弟情义,无法摧毁的忠诚信任,就连前几年高超去内蒙古当兵不在长沙的时候,因为他的父亲身体不好,所以他们家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生活琐碎,也都是交由胖子来帮忙打理的。

    平时一想到这些,高超也觉得亏了有胖子在,因为在他们老高家,自己是独苗一根,也没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而胖子多少还有个妹妹,虽然那个妹妹赵雪是别人过继给他们家的,但是他们兄妹感情很好,和亲生的也没啥区别,关键是他那妹妹还可以顶事,所以这一次他们俩出来铲地皮,家里面那两个堂口的生意,也就都由胖子的妹妹小雪来照料着。

    在高超看来,胖子这人的性格和身板一样威猛,绝对的鲁莽汉子一个,所以高超和他从小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自然而然分工明确,高超基本上负责出主意,定计划,领导二人小团体,而胖子则是绝对的猛将一员,身先士卒,永远冲锋在最前面。

    所以高超一直觉得这样的组合,还真是绝配,他们俩性格之间的互补融合,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之后,已经形成了不可小觑的战斗力,就拿这次出来铲地皮来说,就是高超出的主意,胖子积极响应。

    ——“既然过去那些铲地皮的老伙计不给咱们供货了,那咱们就得自己闯出来寻找货源,自给自足,摆脱食物链底端对咱们上层建筑的影响,我想如果能够自开一条出路,另辟蹊径的话,做到采购生产销售链式一体化,那咱们必将在业界成为独树一帜的标杆堂口,成为一颗在长沙清水塘冉冉升起的古玩界新星。”

    当高超在去年年底把这些话对胖子说了以后,胖子激动得浑身发抖,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踏上了西行之路,凭着一腔热血和两颗红心,他们两个人来到了这片传说中的,滇西北的大山之中。

    其实,虽然这个自给自足出来铲地皮的主意是高超出的,但是他们出来铲地皮的地点却是胖子给定的。

    因为胖子家祖上和老高家还不一样,高超听老爸说自家从古至今,就是古玩生意人,从老祖宗那阵子“搬砖头”开始,慢慢积攒家底盘下堂口,再到一步一步做得风生水起,才有了今天长沙清水塘的麒宝轩(所谓搬砖头,就是倒卖古玩文物)。

    而胖子他家可就完全不同了,先说出身的话,胖子他家往上倒两代,那就已经不是什么生意人了,胖子的爷爷据说就是个手艺人,说白了就是外八行捞偏门的摸尸匠,顾名思义,那就是“红烛一盏,下地摸尸,无利不走,扒皮一层”的盗墓贼。

    据说胖子的爷爷,那绝对是一位下地倒斗的神人,有一次胖子喝多了还对高超吹过牛皮,说他们家从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算起,就已经开始做了摸尸匠,据说连秦始皇陵都摸进去过,那牛皮吹的,就没边没沿没法听了。

    不过虽然胖子喜欢吹牛,但是他家好像还确实有点功夫,高超也曾听自己老爸说过,说老赵家是暴发户,一窝的摸尸匠手艺人,不干不净的,让自己少跟赵胖子一起胡混,怕胖子给他带坏了,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得出来,高超老爸年轻那阵子,是真的瞧不起胖子家的。

    但是高超老爸还说过,赵胖子他爸据说也干过这一行,而且好像年轻的时候还挺有道行的,当时在长沙一提铲子赵就没有人不知道的,这全是因为胖子他爸打了一手的好铲子,也就是洛阳铲,那挖洞刨坑的速度据说比兔子还快,所以当时他们家堂口里面,总能有些邪价儿的一眼货,所谓邪价儿,也就是出奇高的天价,这样一来,他们老赵家的生意自然就十分不错,也做得个风生水起,当时在长沙一提赵家堂口万金阁,那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但是后来赶上了战乱年代,盛世古玩乱世金,可想而知这古玩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那时候高超他们家都是生意人,自然身体也都没有那么好,就举家跑到乡下去避难去了,但是胖子他爸的身子板可是杠杠的,胖子这点就随他爸,所以他爸铲子赵就稀里糊涂的加入了解放军二野的一支部队,在全国解放之前,还跟着跑到了云南边境地区剿匪作战。

    所以说起来,其实胖子他爸早就来过云南这边了,据胖子自己说,他老爸因为火眼金睛,看得风水,点得龙穴,所以他爸在云南剿匪作战之余,还有雅兴观山寻脉找古冢,还真就让他爸发现了不少隐蔽性极强的大墓。

    不过他爸毕竟是跟着解放军的部队,军队里纪律严明,哪容人来开小差,所以他爸也只能解解眼馋,就算发现行军之时从那些大墓旁边路过,他爸也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眼巴巴的从那些宝贝上面跨过去,那心情,绝对是郁闷透了,死的心都有。

    虽然胖子他爸没能亲手在云南摸尸倒斗,但是他爸却对云南一带隐藏在大山深处的陵墓古冢印象深刻,情有独钟,用胖子话说,他爸只要一喝多了,就肯定嚷嚷着说要再回云南一次,怎么着也要打个盗洞钻进去看看,把这心愿给了结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爸也只是和胖子一样,酒后吹吹牛皮,却从来不见有任何行动。

    所以这一次胖子听高超说要出来铲地皮,便在当夜和他那已经快要老糊涂的老爸商量了一下,因为他爸经验丰富,知道哪些地方有好货,所以希望他爸给指点指点,这样他们二人头一次出来,也不至于瞎忙活。

    只是胖子他爸年纪的确大了点,都快一百岁了,好像胖子出生的时候,他老爸都有六七十了,那时候也算是赵家老来得子,十分不易,所以在胖子他爸听说自己唯一的儿子要去铲地皮以后,差点没被气死过去,因为在他们老一辈人的眼里,这铲地皮的买卖,简直就是和掏大粪捡破烂的差不多,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

    但是胖子是谁啊,他脑子活,点子多,转念一想就跟他老爸打起了感情牌,于是胖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跟他老爸说道,这一次出去铲地皮,完全是为了他老人家那个未了的心愿,他们俩人这一次要去趟云南的西北部,只为在那大山之中来一次深度之旅,虽然自己不可能像老爸当年那样神勇的摸尸倒斗,但是他可以用钱把那些流落在民间的好东西全给收回来,这也算是异途同归,了却老爸的一桩心愿。

    结果胖子的这个想法一说出来,他老爸差点又死过去,不过这一次却是差点被感动死的。

    他老爸相信了胖子的话,便语重心长的对胖子说道,滇西北因为山脉水系颇多,所以龙脉穴眼不少,但是那些风水宝地大多毫无建制,不成规模,所以皇陵帝寝自然不会选在那里,但是自古以来的王侯大墓肯定是有的,只是那些大墓却也十分隐蔽,多在无人进入的深山老林之中,所以想必流落在民间的古玩应该数量极为稀少,但是也说不定,如果有哪些伸手不错的摸尸匠过去倒斗,也会把些好玩意洒落在深山中的村寨里,那些玩意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必然样样都为精品,所以要去的话,也还算值得,而且他老爸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还能有这份孝心,便欣慰点头答应下来,并且对胖子进入云南的地点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所以这丙中洛,就是胖子他爸告诉给胖子的,而现在看来,他们决定来这地方,却好似完全是个错误。

    这时候,高超已背着大包走了过来,胖子见状,就赶紧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帮忙将高超身后的背包卸了下来。

第五章 一堆破烂货

    高超见胖子竟对自己如此殷勤,还以为是多日不见,是想他了不成,当下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感动,可没想到那胖子竟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他的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回来。

    高超暗骂一声,懒得再搭理胖子,他独自坐下,倒了一杯桌上的青稞茶,喝下一口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玩意。”

    胖子自然不信他说的,低头解开他那硕大的背包,兴冲冲的一样一样拿出来看个明白。

    只见胖子那脸上一开始还有些喜色,不过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有点发绿了。

    他手里摆弄着一个破瓷碗,斜眼看着高超道:“我说老高,你这眼力见长啊!这破碗是哪一位娘娘用过的吧?”

    高超听他这样损自己,心中滋味哪能好受,便想着赶紧损他回去,于是道:“少他娘的说我,你倒是给我看看,你这些天都得了些什么宝贝?是不是连王母娘娘的裤衩子都搞到手啦?”

    听他这么一说,胖子脸上也明显有些挂不住,其实高超一想便知,这些天来,胖子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没收到什么好玩意。

    高超和胖子两人是在到达丙中洛以后,才商量好分头行动的,因为这附近村寨较多,但是之间却很分散,所以他们便当即决定,胖子往西边走,高超往东边行,然后他们俩约好了今天在这里见面,把收上来的东西汇总看看品品,再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不过现在看来,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也许只有一项,那就是回家。

    胖子多少比高超乐观得多,他那性格完全就是个乐天派,他见高超愁眉不展的,也为了给自己解嘲,便赶紧笑嘻嘻的说道:“老高,你实在是高,你咋说得那么准呢?王母娘娘的裤衩子我虽没弄到,不过那村里寡妇的我可全给拿回来了,你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抖搂出来看看,让你这个老处男也尝尝鲜!”

    高超见胖子又来胡扯,心说他娘的,只要自己开个头,来个不正经的论调,这赵胖子准能顺杆爬上天,扯些用不着的比谁都能耐。

    于是高超就想赶紧打住这个谈话势头,便严肃的对胖子道:“赵旭同志,我们经过这么多天的艰苦奋斗,终于又胜利会师了,但是这次会师我们有很要紧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裤衩子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有多少收获的问题!”

    胖子见高超一下严肃起来,也只好乖乖的点点头,说道:“是,一切还是听老高同志的安排,那接下来我们二人小分队的任务是什么?请高队长明确指示。”

    高超无奈道:“还指示个屁,现在当然是把这堆破烂收一收,总一总,就算是咱们收上来一堆的烂裤衩子,那咱们也得把这些烂裤衩子捋一捋,叠一叠,看看到底这些烂裤衩子值个多少钱,能不能把咱们这趟出来的差旅费给顶上了!”

    胖子赶紧接道:“那是当然,虽然这些烂裤衩子千疮百孔,经历过无数的战斗,但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再破的裤头也性感,再深的爱情也扯淡,我看咱们这些烂裤衩子还是很有潜力可挖的!”

    被胖子这么一逗,本来有些郁闷的高超,也稍感轻松了一些,便苦笑道:“行了!别再扯裤衩子了,咱们还是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看一看,筛筛咱们俩的战利品吧。”

    客栈一层的茶馆里,人并不多,尤其是他们二人现在所处的角落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张茶桌,于是他们便把那些从各个村寨里收上来的物件,一样一样的摆在了面前的茶桌上,挨个的过过筛子。

    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高超和胖子两个人顿时都上了火。

    高超摇着头心想,这些个玩意全加一起,恐怕连张单程的飞机票都买不起,看来这头一次跑出来铲地皮,是以失败而告终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便叹了口,面对着一桌子的破烂道:“我算明白了,胖子,这滇西北的大山之中,完全是个古玩文化的沙漠之地,收上来的东西虽有年代,但是各个都是冷门奇葩,有价无市没人要,恐怕连破烂都算不上啊,唉,看来此次行动是以大败而告终,这真是出师不利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见高超如此感慨,胖子却在一旁说道:“我说老高,你也别这么悲观嘛,凡是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好的不一定好,坏的也不一定坏,这就是辩证法啊,虽然咱们俩收到的东西都很冷门,但是冷门怎么了,冷门才能有潜力啊!你看,就拿我收过来的这个尿壶来说吧……”

    他说着话,就从桌上拿起了一个形似橄榄球的玩意,高超一看心说他娘的,胖子要是不说清楚,恐怕自己绝对看不出来,这竟然是个尿壶。

    胖子手里拿着那个奇葩的尿壶,指给高超看,然后接着说道:“老高你看看,你见过这样的尿壶吗?我告诉你,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尿壶,这可是唐宋时期茶马古道上,马帮那群人的专用尿壶,你知道这个怎么用吗?不知道了吧?我来给你讲讲,你看这尿壶的形状没有,两边圆润,中间肚大,这种独特的设计就是为了揣在怀里舒服,携带方便,据说过去马帮翻山的时候,那山顶垭口极为寒冷,所以那些马帮的人就把刚尿出来的热乎尿存放在这个尿壶里,然后塞紧了盖子,再把这个尿壶放在怀里,这样一来不就可以用尿给自己暖身体了吗?而且还能放在手里当暖宝,你看,这个设计多智慧,多人性化,我敢说这在当年绝对是一项重大的发明啊!”

    胖子说的来劲,就把那个尿壶往高超的眼前放,眼看就要戳到高超的脸上了,于是高超赶紧一摆手,骂道:“滚他妈一边儿去,这东西一股骚味,你是不是自己也用过啦!?”

    不过他这用手一拦,却正好打在那个尿壶身上,胖子手一滑,那个橄榄球一般的尿壶就脱了手,正好就掉进了高超的背包里,发出了一声脆响。

    胖子随即说道:“哎,我说老高,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喜欢也不能把它扔出去啊,这好歹是件一眼货,说不定拿回去就被哪个骚性的买家相中了,还能卖个好价钱呢,你看看,这都给我摔烂了!”

    胖子再次把那尿壶从高超的背包里拿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这尿壶的确是给碰碎了,在肚子上破了一个窟窿,此刻胖子一脸的心疼模样,高超看在眼里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胖子反应倒也真快,随即又接着说道:“哎,老高,你那破包里怎么还有那么硬的玩意?怎么能把我这宝贝尿壶都碰破了,说!你是不是在包里还私藏了什么宝贝?”

    他说着话,便已经猫腰又去翻高超的背包了,高超也有些纳闷,心说自己的背包里应该只剩下一些换洗的衣裤,哪有什么东西能把这种烧纸的硬瓷碰破的,要知道,这种烧制的硬瓷虽然粗糙,但是它的硬度是非常不错的,除了金属物以外,一般是不可能把它碰破的。

    高超正不知所措,那胖子却已经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高超定睛一看,不由得才恍然大悟,心说他娘的,原来是那件高老八的青铜鼓。

    此刻,胖子双手端着粗布包裹着的青铜鼓,两眼直直的瞪着高超说道:“老高同志,我发现你已经学坏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这是要独吞革命胜利的果实啊,你这是完全的不顾兄弟感情背信弃义,你简直就是当代的蒲志高,仁达哉,刘国定,陈世美……”

    胖子愤愤骂着,高超却也看得出来,心说他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叛徒汉奸,连陈世美都蹦出来了,看来这小子是真的误会了,当下都给气糊涂了。

    于是高超等胖子骂累了,才无奈解释道:“我说胖子,你先别激动好不好,这东西是件高老八,是我昨天晚上收来的……”

    就这样,高超把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胖子讲了一遍。

    胖子听后,当然还是相信了高超的话,毕竟他们两人那么多年的兄弟感情在那里,高超有时候甚至觉得胖子比他自己还了解他,所以他们之间的那种信任是绝对不可动摇的。

    但是胖子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因为当他看过这面青铜鼓之后,也觉得虽然这东西上的纹饰和文字他们从未见过,但是看做工质地来说,这东西倒不像是件高老八赝品,但是那位老阿婆既然留下这玩意就逃了,那又实在有些解释不通,所以暂时胖子也只能和高超得出一样的结论,这东西看样子,没准是件高仿的玩意。

    既然是高仿,再加上如此的奇葩冷门,其实就基本上和那个胖子的专用尿壶一样,是件没人要的破烂了,此刻高超面对着这么个玩意,真是心中憋闷到了极点,顿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就涌上心头,他顺手就抄起了这面青铜鼓,想把它扔在地上踹两脚。

    不过就在高超将那面青铜鼓举起来的同时,却从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茶桌旁,传来一个声音。

    “朋友且慢!手下留情!”

第六章 赖中央

    高超手中仍然举着的那面青铜鼓,却和胖子两个人都是同时一愣,随后他俩对视一眼,却是因为刚才那一声喊话,听起来竟也是他们湖南的口音,不由得他们两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地区,竟也能碰上自己的老乡。

    此刻,就在那距离他们不远的茶桌前,站起了一个人。

    此人身着一件老旧的冲锋衣,发白的牛仔裤,脚底下一双满是泥渍的老皮靴,浑身上下满是灰土,脏兮兮的,看上去吊儿郎当,十足像是个混迹街头的二流子一般。

    高超和胖子也在打量那人,待那人走得近了些,高超和胖子才看得清楚,这人面上显得有些消瘦,但却精神不错,一双眼睛虽小却有光芒,他面部棱角分明,却已被晒成了古铜的颜色,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满脸都是褶子,这样看去,他应该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他的举止言谈却还跟个小伙子似的。

    只见这人还没走到他们跟前,便已经再次笑着道:“二位小爷,你们手下留情,这东西实在摔不得,摔不得啊!”

    高超自幼便在清水塘的堂口里长大,正可谓耳濡目染也算是在古玩行里阅人无数,此刻他见这人如此德行,便心中暗道看来这下是碰上了同行,这人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痞气,说不定也是来这滇西北的大山里铲地皮的。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一点不假,尤其是这铲地皮的行当,就更是自古以来都要划清地界,明确势力范围的,高超也听有人说过,前些年在长沙附近一带,铲地皮的两伙人,就曾经因为地界问题产生了分歧,最后终于动起手来,还闹出了几条人命,可想而知,这地界问题到底有多么敏感。

    此刻高超见那人正走了过来,虽然他面上带笑,但却也好似笑里藏刀,高超心说难道这片地方早就被这个人给占了去,现在过来是想砸场子抢东西的,不过他又瞧了瞧那人此般消瘦的体格,心想这样的就算再来他十个八个,也不一定是自己和胖子的对手,自己就不用说了,不管怎么样也当过两年的大头兵,虽然最近几年没怎么锻炼身体,但是身体素质还是有的,底子好,比一般人都强不少,动起手来专打要害的话,一下一个不成问题,再看自己旁边的赵胖子,心说他比自己可能还要猛上几分,他那大身板子一横,拳头跟个榔头一样,那一拳下去,估计连头蛮牛也能给砸趴下。

    高超心里这样想着,自然心中有底,便和胖子两人只是盯着那人向这边走来,却是谁也没有想要动下地方,更没有想要站起身来和他客气一下什么的,这便是高超和胖子之间的一种默契,其实他们两是这样的场面经历得太多了,每次跟别人斗气打架之前,便免不了要像现在这般情形,所以此刻既然对面可能来了个挑事儿的,他们自然也能沉着冷静的应对,此刻两人坐在茶桌旁稳如泰山,便是要端住了架势,在心理上给对手一个震慑。

    高超见那人已经来到跟前,他才将手中的青铜鼓轻轻放在一边,冷冷说道:“谁说我要摔它,我只是拿它起来掂量掂量,怎么的?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见高超说话不善,那人面上先是一怔,但是立刻就又摆出一副嬉笑的嘴脸,和颜悦色的说道:“哎呦,这位小爷您可误会啦,我哪敢瞎提什么意见啊,那东西既然是您的,您想怎么着都行啊!我刚刚只是坐在远处,这双招子不中用了,竟以为您是想摔了那东西,我就仗胆赶紧吆喝了一声,毕竟从远处看,那件东西品相还挺不错,像是个开门的一眼货,我就说嘛,您怎么可能舍得摔一下嘛!”

    高超见他如此说话,心中暗骂道他娘的,这老小子还挺会说话,不过自己也听明白了,他话里话外的是想告诉他们,他也是个行里人,还有他说话这样客气,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说虽然大家同行都是铲地皮的,但是他也不想过来找麻烦,只是赶巧碰面,过来和他们聊天打屁的。

    既然如此,高超便也只好应付一丝笑容,心说毕竟在社会上混,还是和气为贵,多个朋友总比仇人强,所以他便一招手说道:“老哥好谦虚,这双招子好眼力,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来来来,坐下喝杯茶慢慢聊。”

    他说着话,便站起身来给那人倒了一杯青稞茶,心说这老小子可能从他们俩一进门就注意到他们了,只不过现在才找了个借口过来看看情况,探探虚实,毕竟自己和胖子还是刚出道的,所以一会儿说话可得多加小心,别让这老小子把他们看透了,瞧扁了,那就丢人显眼了。

    谁知那人倒是不客气,端起茶碗便喝了一大口,然后吧唧着嘴说道:“你们二位后生不必客气,看样子大家都是来这边铲地皮的,哪有什么贵贱高低之分,我先来个自我介绍好不好……”

    高超一愣,心说他娘的,刚才这老小子还对自己和胖子两人一口一个爷的,现在自己主动倒了杯茶水给他,自己和胖子就从爷爷变成后生了,这他娘的老小子,还真是先入为主啊。

    不过那人却不以为然,接着说道:“鄙人姓赖,贱名中央,自小就跟着师父铲地皮搬砖头,来这云南将近二十来年,也可以说把云南给走遍了,不过唯独这丙中洛鄙人实在喜欢,就打算留在这里安度余生,掐指一算我在这里已有十年光景,这片地方的玩意我却也是摸透了,看熟了,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不是我吹牛,只要打我眼前一过,我多少可以给出个行价,上下差不了几块钱……”

    高超听他如此一说,便心中不免暗骂道,他娘的,这个叫赖中央的老小子,吐沫星子满天飞,还真是能吹个牛逼,心说你一个铲地皮的,就算你打娘胎里面蹦出来就开始干,也不过是干了四十来年,你铲地皮铲四十年,又有啥好牛逼的呢?就算你铲八十年,过你手的玩意最多也就值个万八千的,谁不知道铲地皮都是专门找落家货,所谓落家货,就是专门挑不懂古玩的老百姓来收东西,没准市面上值五万的玩意,他五百就给收上来了,这种事情太多了,所以好多人也都瞧不起铲地皮的,认为铲地皮的心黑,没有行业道德可言。

    不过高超心里刚刚骂完,却是自己又一想,心说也别瞧不起人家了,自己现在不也是一个铲地皮的吗?算了,还是听他接着往下吹吧,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高超此刻虽然想通了,听着赖中央继续喷吐沫,不过胖子可就受不了啦,他这人性格直,而且说话也从来不留情面,突然就当啷一句说道:“哎,我说赖……赖谁来着,赖政府是不是?”

    赖中央一愣,刚想纠正胖子说点什么,胖子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接着说道:“我说赖政府,你既然这么牛逼,怎么你好像混得也不行啊,你这脏了吧唧的,我看你不像是铲地皮的,倒像是铲牛粪的?”

    胖子这话说的很不给面子,甚至感觉像是扇了赖中央一个大嘴巴子,高超在一旁听了,心说这要是自己被人这么数落,那肯定是早已扑上去便开打了,就算看对方实在强势打不过,那说什么也得立刻站起来转身就走,不可能再在这里继续丢脸下去。

    不过这赖中央听了胖子这番冷嘲热讽之后,却非但没有生气要走的意思,他竟然还一下笑了出来,而且那笑声十分爽朗,竟好似完全是在听别人的笑话一般,根本没当一回事。

    高超见他如此反应,顿时便对这赖中央刮目相看,甚至有些肃然起敬,他心说这老小子不一般,竟是个颇有城府之人,难不成自己和胖子今天,居然还遇到了一个隐居在这滇西北深山之中的世外高人。

第七章 宝贝

    高超既然这样一想,便赶紧拦住了胖子说道:“哎,胖子,这话不能这么说,古语有云,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咱们又怎么能仅凭人家衣着相貌就瞧不起人家?再说咱们和赖政府……”

    高超说到这里,赖中央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提醒说道:“赖中央,我是赖中央,不是赖政府!”

    高超赶紧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对,对,赖中央,咱们不能赖政府,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嘛,咱们点背不能赖社会,命苦不能赖政府啊,这……这我刚才说到哪了?”

    高超暗骂一声道他娘的,被这个赖中央一打岔,把自己想说的话也给忘记了。

    胖子见状在一旁笑着接道:“行,那还是听咱们老高同志的,既然是赖中央,那我就想让中央来的同志给咱们看看,这青铜鼓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胖子说着话,一把就抓起了放在高超旁边的青铜鼓,递给了赖中央。

    那赖中央赶紧双手一接,高兴的说道:“好好好,那就让鄙人看上一看,不过这位胖爷还真是幽默,我哪里是什么中央来的同志啊,你们叫我老赖就行了……”

    他说着话,双手已接过青铜鼓放在自己面前,只见他眼睛忽然瞪得溜圆,一双眸子里也仿佛都要放出光来,就这样把那面青铜鼓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好几十遍,又用鼻子闻了半天,最后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青铜鼓的表面,然后吐了两口吐沫在地上,带着一种按耐不住的兴奋对高超他们二人说道:“两位,你们这是捡了个宝贝啊!”

    听赖中央这么一说,高超和胖子两个人顿时一愣,高超心说没想到这么个仿品破烂竟然也能被人说是宝贝,心中自然是又惊又喜,不过高超还算是有些经验,此刻在这种场合就算心里高兴,却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但是这时胖子坐在高超一旁,却已经笑着就想和那老赖说点什么,幸好被高超见状,赶紧干咳一声把他拦了下来,高超随即冲胖子使了个眼色,心说你个赵胖子,别他娘的给咱们丢人好不好,跟他娘的没见过世面一样,不就是个青铜鼓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何况他赖中央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吗?

    高超心里这样想着,便总觉得这赖中央不一般,搞不好他说那些话也是有什么猫腻藏在里面,现在他俩万万要谨慎行事,不能中了这赖中央的计策,还是先和他聊聊再说。

    这时候赖中央的双手里还捧着那面青铜鼓,正爱不释手的左右观赏着,仿佛那东西真是个他所说的宝贝一般。

    高超见状则眼疾手快,趁他不备,一把就将那青铜鼓又抄回到自己手中,并且用那浸过油的粗布把青铜鼓又包了起来,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这时候赖中央见高超如此动作,竟然好像有点按耐不住的样子,便赶紧说道:“我说这位小爷,你怎么还给收起来了,再让我瞧个清楚也好啊。”

    谁知高超却连眼皮都没抬,喝了口茶水说道:“老赖同志,你也是个行里人,不用我多说什么,咱们应该都懂得规矩,既然你也知道这是件宝贝,那必然是不能再随便看了,这地方人多眼杂的,万一被哪个拖工瞧见了,这事情可就麻烦啦。”

    所谓拖工,是黑话,专指古玩行内的一类人,他们为了一件好东西,就会杀人越货不择手段,所以这类人也被称为古玩界的黑社会。

    赖中央听高超这么一说,便眼珠子一转,连连点头说道:“哎呀,这位小爷说的太有道理啊,看来小爷你还真是个讲究人啊,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看我刚才这一激动,就把这么重要的规矩都给忘记了,实在是我的错,我的错,这样吧,要是你们二位小爷有兴趣多聊聊的话,那我来做东,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边吃饭一边谈谈交行的正事好不好?”

    所谓交行,就是行里人互相交易,大家谁也骗不了谁,敞开天窗叫价,一般都不会是小数目。

    赖中央的这个提议,还不等高超做出反应,坐在他一旁的胖子可就忍不住应道:“那敢情好啊,中央同志要是今晚给我们安排顿好吃的,没准咱这交行就谈成了,只要你出的行价能让我们满意,这开门的一眼货你可就留下啦!”

    赖中央一听,那叫一个高兴,便赶紧点头说道:“那行啊!既然有胖爷的这句话,那我老赖心里就有了底啦,那咱们也别在这儿愣着了,这会儿说走就走,怎么样?”

    胖子一听要去吃饭了,他那口水都快喷了出来,高超见他如此,便也不免心中暗骂这赵胖子真他娘的让人上火,心说咱们俩这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这个赖中央会把咱们带到哪里去啊?还吃饭,没准下点毒药在里面,把咱们两个弄死了喂狗也说不定呢!这样的鸿门宴,当真是不能随便去啊。

    不过此时胖子都已经站起来去拿自己的背包了,高超一看也不能总在外人面前蹶他的面子,便也只好站起身来,对赖中央说道:“老赖,你说要请客吃饭那没问题,但是你可得说好了,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因为我们两位都是做大买卖的,去个小饭店什么的,我们还真丢不起这张脸。”

    其实按高超的想法,这么说可谓是一箭双雕,目的很明确,既给自己挣了面子,也给这次饭局的安全做了保障,毕竟去大饭店的话,这赖中央想做什么手脚也困难一些,他们也就更安全一些。

    赖中央听高超这么一说,脸上竟然闪过一丝诡笑,好似他已经看透了高超内心的想法一般,让高超顿感有些不太自在。

    随即赖中央赶紧笑着应道:“这位小爷请放心,我老赖请客,必然是去大馆子,咱们头一回见面就有如此的缘分,我怎么好意思让二位吃些平常饭菜,咱们要去就去最好的,丙中洛天字头一号,溪木渡牦牛火锅店!”

    胖子已经把桌上那些破瓷烂铁都重新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一听赖中央说今晚要吃牦牛火锅,顿时已经口水流了一地,背上背包说道:“中央同志,你说什么?溪木渡牦牛火锅店?我一听这名字就有食欲,一会儿可说好了,我们点菜,你可别小气了啊,我胖爷的食量不小,咱们怎么也得吃饱了算啊!”

    赖中央赶紧说道:“那是当然,一顿牦牛火锅又吃不穷,当然要吃饱了算,但是这位胖爷你还有所不知,那溪木渡牦牛火锅店最出名的,还不是火锅。”

    胖子擦着口水说道:“是吗?那中央同志,你到赶紧说说看,最出名的是个啥?”

    赖中央眯眼一笑说道:“最出名的是那里的青稞酒,甘苦相溶,甜涩互补,喝下一点,入口即化,那清香能在嗓子眼转一个星期,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胖爷,我这留在丙中洛十来年,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离不开那里的青稞酒啊!”

    这赖中央果真是太会说话了,就连高超此刻也不免被他说动了心,不由得他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其实自从高超和胖子两个人来到了云南,就还没有吃上一顿好饭,这里的大米并不好吃,青稞面他们又实在吃不习惯,在那些山里村寨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可吃的了,所以这些天来,高超和胖子也都瘦了不少。

    当下高超也不再多想,他心说也罢,不管今晚这赖中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和胖子先跟着他去吃饱了再说。

    于是他便也背起了双肩的大包,和胖子还有赖中央三个人一同出了德拉姆客栈的大门,在路旁找了一辆小面包车,向着赖中央所说的那个天字头一号的溪木渡牦牛火锅店而去……

第八章 牦牛火锅青稞酒

    老街,是这丙中洛镇上唯一的一条大街,很多不错的饭店也都在这条大街两侧,高超本以为这辆面包车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把他们载到地方,但是没想到,他们三人坐在车上晃晃悠悠大概二十来分钟,却还不见这辆面包车有停下来的意思。

    高超当下便有些紧张,他见老赖一直坐在副驾驶上和那位康藏的司机用藏语聊得火热,他却连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胖子实在没心没肺,此刻竟已倒在座位上睡着了,高超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不由得更加担心起来,心说难不成这康藏的司机和老赖是一伙的,他们是不是要把自己和胖子拉到哪个偏僻的地方直接放血,杀人越货啊。

    高超心里这样想着,却也不敢贸然行事,但是自己的右手却已经摸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那把七寸长的匕首,一直都还别在他的裤腰上。

    就在高超如此紧张之时,面包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老赖一回头说道:“二位小爷,咱们到地方了!”

    高超依然十分警觉,便向车窗外边看去,但见四周黑咕隆咚的,哪有什么火锅店,便不由觉得事情不好,看来真是被这赖中央摆了一道。

    心中如此想着,高超就去推胖子,想叫他准备拼死一搏,可谁知这时老赖已经下了车,拉开了他们后面的车门,这时候胖子正好也醒了过来,一看车已经停下了,便一猫腰就钻了出去。

    高超见胖子已经下了车,不免为他担心起来,心说这车外天色已如此漆黑,要是真被人突然袭击,根本没法防备,便赶紧也跟着下了车,随手就想把腰间的匕首抻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谁知就在高超一用力的间隙,他的手却被人一下按住了。

    高超立刻被吓了一跳,猛一抬头,才看到按住他右手的人正是老赖。

    那老赖此刻对高超一笑说道:“这位小爷别激动,你往前边看,饭店就在里边,你别瞧这地方有点偏僻,但是里面可热闹着呢,很多人都是特地奔这来的。”

    说心里话,高超绝想不到这老赖手上竟有如此的力道,因为他自觉刚才拔刀的力量不小,竟然也被老赖的一只手就给按住了,并且他还感觉到老赖手掌上的老茧好像不少,按在他的手背上,就像是干硬的老树皮一般,又硬又粗糙。

    不过就在这僵持之际,老赖却是手上力道一松,突然便放开了高超的手,然后他一转身竟去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说道:“胖爷,来,我来帮你拿行李,咱们往饭店里边去。”

    当下高超不由得再吃一惊,心说这老赖处理事情还真有一套,便不免着实对他刮目相看,心想他恐怕不止是个铲地皮的如此简单。

    胖子从刚才下了车就一直在往远处张望着,根本就没瞧见高超和赖中央之间的较量,所以此刻老赖和胖子两人,便已经有说有笑的往前方走去。

    而高超此刻从车里拿下背包背在肩上,看着他俩的背影再一想,不由也感到有些无奈,心说刚才也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甚至还想拔刀自卫,现在看来可能真的误会了老赖,想到这里,高超便也只好墨不做声,向着老赖和胖子前进的方向走去。

    原来就在前方便有一条小路,小路不能走车,只能行人,那条小路尽头不远的地方,果然真有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些灯光,还有几间不小的木屋,看样子,那里正是老赖所说的溪木渡牦牛火锅店。

    刚进院子门口,高超便已经能够闻到一股牦牛肉的香气,再加上空气中还同时弥漫着麻辣火锅的味道,高超便和胖子两人便互相对视一眼,咽下口水,心说看来这老赖的确是没耍什么花招,这里看上去还真是不错。

    一看老赖便是这里的常客,此刻只见他往这院子里刚刚一站,那木屋里面就跑出来一个康藏女人,那女人三四十岁的模样,体型修长,长相一般,一见到老赖便用藏语说了些什么,老赖也用藏语回应道,那女人便点点头,转身带着他们三人穿过前院的一间木屋,向着后院走去。

    后院比前院小不少,木屋也就只有两间,互相并不挨着,而是左右各一间,那女人把他们引向其中一间,开门点灯,他们才发现这间后院的木屋明显不同于前院的。

    这间木屋里装修得极为别致,墙面上都有五彩的浮雕,雕有藏传佛教的八宝纹饰,从左至右分别是宝伞,金鱼,宝瓶,妙莲,白螺,盘长,胜利幢,金轮,这八宝象征吉祥之意,雕刻于木墙之上,既让人赏心悦目,又平添一份素雅,当真是匠心独具,美轮美奂,木屋的四墙尚且如此,屋顶上却也并不平凡,但见屋顶之上竟也绘有祥云四棱格,格子里满是祥瑞彩花,珍禽异兽,其色彩艳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此时,高超和胖子两人一进这间木屋,便已经愣在门口处,那老赖则赶紧叫着他们二人快快坐下,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顿觉刚才表现有些丢人,便赶紧自我解嘲的夸赞起这家藏族饭店的确不错,没想到连个包间也都装修得跟布达拉宫一样,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那老赖却笑笑说这也算不得什么,藏民家里一般都是这种风格,自己在丙中洛的家中,恐怕比这还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竟说就连自家的门框都是包金边的,胖子一看这老小子又吹上了牛逼,这一吹指不定又要喷上几十分钟,便赶紧打断了老赖的话,让他赶紧点菜吃饭,自己都要饿的昏过去了。

    在胖子的催促之下,这老赖才让人上了火锅炭盆,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一盆香喷喷的麻辣牦牛火锅便已准备得当,待那锅里水料一开,将鲜红色的牦牛嫩肉下入锅中,瞬间肉香四溢扑面而来,此刻那赵胖子早已垂涎三尺,两眼发直的看着火锅里的牦牛肉,喉咙里却一直在咽口水,这时候那位老板娘又再次进屋,怀中却抱着一个大坛子,这时候老赖才又笑着说道,这里的牦牛肉再香也可以不吃,但是这里的青稞酒再烈却决不能不喝。

    果然,当老赖一掌拍开了坛子口的泥封后,忽然便有一股酒香飘洒而出,那味道进入鼻孔之时,便能让人忽然忆起山间的流云小溪,路旁的青田花丛,仿佛只消闻上一闻,便已经可以说是一种享受了,其实这种藏区的青稞酒高超不是没有喝过,只是拥有如此香醇味道的青稞酒,他也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这时老赖已经为高超和胖子两人满了两杯青稞酒,然后三个人一起端杯,随意客套了几句便一饮而尽。

    美食美酒在身前,凡夫俗子醉神仙,现在就算是老赖告诉高超和胖子两人说这一锅的牦牛肉和那一坛的青稞酒中有毒,恐怕也无法阻拦他们二人了。

    此刻他们三人就像是饥虎饿狼一般,将这一锅满满的牦牛肉来了个风卷残云,又将那一坛满满的青稞酒来个江烟洗尽,桌上的所有一切都被他们一扫而空,短短的半个小时过后,三个人便已经都懒洋洋的斜靠在各自的椅子上,吃饱喝足了。

    既然酒喝好了,肉吃饱了,现在就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

    其实胖子有多大的酒量,高超自然十分清楚,像这么一坛子青稞酒,高超觉得就算是胖子自己给承包了,应该也不成问题,刚刚在他们三人喝酒的时候,他对胖子早已使了眼色,便各自都留了个心眼,所以在刚才拼酒之时,两个人便基本上都是在陪着老赖一个人喝。

    不过高超却也没有料到,这老赖不仅是个老油条老江湖,并且他还是个自控力极差的老酒鬼,他竟然喝酒之时十分的贪杯多饮,前前后后,这个老赖虽然酒量还算不错,但是却比他们二人实在多喝了不少,所以此刻,便见这老赖两眼迷离,面带憨笑,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想来这老小子必是已经喝到量了。

    于是高超冲着胖子一摆手,胖子便点点头,从高超那个硕大的背包里把那面青铜鼓取了出来。

    那老赖本来两眼已有九分醉意,此刻一看见胖子手里的青铜鼓,便又好似突然振奋起来,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二位小爷,这……这青铜鼓,我老赖就……就留下了。”

    说着话,他打了个酒嗝,脸色更红了许多,然后他竟然闭上了双眼,脑袋往旁边一耷拉,就这样便直接睡死过去了。

    高超见他如此,心里不由得暗叫糟糕,心说刚才自己和胖子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好像真把这老小子给灌大了,本来自己还计划着只是把他灌醉而已,然后让他酒后吐些真言,看看他到底对这面铜鼓了解多少,不过此刻看来,这老赖已被喝得不省人事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胖子见状也直摇头,说道:“他娘的,我还以为中央同志有多牛逼,他不是说自己为了这青稞酒才留在这里十多年的吗?这下可好,半坛子就给这卵玩意灌趴了窝,看来咱们这生意是谈不下去喽,可怜的青铜鼓啊,你可真是命苦,本来有个冤大头还想要为你重金赎身的,现在看来,你只能继续压箱底儿喽!”

    高超见胖子对着那面青铜鼓胡说八道,心说看样子他的酒劲也上来了,现在只有自己还算清醒一点,便想再试着叫醒老赖,结果不管怎么叫他,他就是耷拉着脑袋醒不过来,最后气得高超扇了两巴掌在他脸上,他也只是哼哼两声,连眼皮都睁不开,高超见状心说这老小子也真是够呛,见了酒就不要命,把他娘的正事都给耽误了。

    这时胖子见高超叫不醒他,便对高超说道:“老高,实在不行就等明天吧,反正老赖看中了咱们手里的玩意,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高超却摇了摇头,对胖子说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

    高超说到这里,却连自己也都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一直就觉得这老赖有些问题,但是问题出在哪里他又一时想不出来,所以话说到了一半便卡了壳。

    胖子见高超两眼发直愣在那里,便用手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说道:“哎,老高,你小子也喝高了?怎么看你两眼发直啊?”

    此刻胖子的一张大手在高超的眼前乱晃,却让高超一下想到了什么,于是他赶紧拉起了老赖的右手,放在自己面前好好的观察起来。

    胖子见他如此,便不知所措的问道:“老高,你这是干啥?难道你还喜欢这口,还对咱们这位中央同志感兴趣?看来我真得好好的对你重新认识一下了!”

    高超无奈对胖子骂道:“你他娘的说什么呢?我是发现这老赖的手掌有很多老茧,所以才想着再仔细看看的。”

    胖子听他这么一说,便也忽然认真起来,赶紧也凑过身子,仔细的去看老赖的那只右手。

    只见那老赖的手掌宽大厚实,布满老茧,手指头也很粗壮有力,尤其是食指和中指,又长又粗,像是两根小擀面杖一样,而且在指端和指节处,更是长满老茧,想必他是经常会用到这两根手指。

    看到这里,胖子却突然一伸手,竟从高超的手中抢过了老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面前认真的再次观察起来。

    高超一看胖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便在一旁小声问道:“胖子,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来了?”

    胖子皱着眉头,冲着高超点了点头,他的脸色因为喝酒本来是有些红润的,此时却不知怎的,竟然已经变得有些惨白。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放下了老赖的右手,然后才小声对高超说道:“老高,看来你担心的没错,这孙子的确不是一般人……”

第九章 摸尸匠

    胖子的一句话,顿时令高超酒意全无,他立刻紧张起来,便忍不住对胖子问道:“快说说,你到底看出来了什么?”

    胖子斜眼又看了看瘫在椅子上的老赖,才小声对高超说道:“怪不得我总觉得他阴阳怪气的,像是脸上长了瘆人毛,打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寒气,原来这孙子是个追坟的摸尸匠。”

    摸尸匠,也叫土夫子,本来是一种正当职业,旧时的土夫子是指在长沙卖黄泥的生意人,这些人靠把黄泥卖给烧炭的商家赚些活命钱,所以那时土夫子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劳苦百姓,不过后来因为有烧炭的需要上等的“糯米泥”,所以便有土夫子打起了墓葬封土的主意,因为长沙一带唐宋古墓的封土一般多为糯米泥,所以这些古墓便遭到了土夫子的挖掘,起初他们还只是挖泥换钱,但是后来他们偶尔也会挖到一些墓中的明器,这便引来了周边的古董商人们上门收货付钱,其收入反而比卖泥还多,所以这样一来二去的,土夫子们见到有利可图,便不再做挖泥的苦工,而是改为专门以盗掘古墓为生,成为了职业盗墓贼。

    所以这土夫子,便是湖南一带的老百姓对盗墓贼的称呼。

    而摸尸匠,则是这些土夫子对自己的尊称,毕竟一提土夫子,没有人不嫌弃的,都知道干的是偏门的手艺,大半夜挖坑进穴,开了棺材盖子,在尸体身上摸金捡宝,上下其手,一来二去的,干这一行的人就称呼自己为“摸尸鬼子”,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后来时间久了,规矩也多了,“摸尸鬼子”竟被列入了外八行的盗门之中,才慢慢有了摸尸匠这个独有的称谓。

    胖子说完话,还不屑的“呸”了一声,吐了口吐沫在地上,像是非常瞧不起老赖的样子。

    高超见他如此,随即说道:“摸尸匠你呸个屁?你家祖上不也是摸尸匠?”

    那胖子却不屑道:“老高,这你就不懂了,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这摸尸匠里面也有个等级之分,你看我们老赵家虽然也是摸尸盗墓的出身,但是我们可都是上有祖训下有家法,对于哪些大墓能盗,哪些不能盗,盗了又怎么拿,拿多少,拿什么样的,那都是有非常严格规定的,说白了我们那是有理有法的去摸尸,为的是将那些被封建帝王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带出古墓,让它们大白于天下,再回到百姓中去,正所谓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这是极其高尚和伟大的一件事情……”

    胖子喷到这里,又不屑的白了一眼老赖,接着说道:“我们可不像这些孙子一样,他们这种人我见多了,都是些见坟就挖,见洞就钻的土老鼠,别说墓里的明器陪葬品了,他们恨不能把棺材里的僵尸粽子也都拽出来一起给卖了,一点职业操守也没有,竟给我们祖上的行业抹黑,我是真他娘的瞧不起这种人!”

    胖子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大堆,高超却不以为然的对胖子说道:“你也别他妈矫情了,你家往上翻三代也好不到哪去,别说得自己家摸尸盗墓跟他妈做慈善一样,咱们俩家谁不知道谁啊?说正经的,你现在说他是摸尸匠,也总得有点理论依据吧,不能拍着脑袋随便给人家扣帽子啊,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胖子本来听高超那么说就有些不爽,此刻一听高超给他机会解释一下自己的判断,便撇着嘴趾高气昂的说道:“高超,既然你问到我了,那我胖子为了家族的荣誉,就得给你好好的说上一说,让你也对我胖子心服口服,以后省得你总说我吹牛扯蛋不见天,装逼放屁不辣眼,我这次也让你知道知道,我们老赵家那也是个有传承的,有内涵的,有思想意识形态的摸尸匠大家族……”

    听他又开始胡诌,高超眼睛一横骂道:“你到底他妈说还是不说?”

    胖子一看高超着急了,才又赶紧道:“说,你急什么啊!老高,你看这孙子的一双手,连手掌心都是他妈老茧,这就能至少说明两个问题,其一是这孙子洛阳铲打的好,工兵铲用的也不错,连他的手心都长满了茧子,就说明年头长了,他已经用出经验来了,手里握着铲子的时候,那连他的手心都使着劲,增加摩擦力,一铲子下去起码比没练过的普通人多一半的进尺,其二是这孙子使用铲子的频率必定很高,能把手上磨出这样的老茧,我估计他每个月最少得干上两次摸尸的买卖才差不多,不过你看他在这云南的大山里面,哪有那么多的大墓给他摸,所以我看这孙子肯定是不管新坟还是老坟,全都给人家糟蹋了,总之是没少在这当地造孽,估计这周边山里的墓地都已经被他给祸害遍了,不过你再看他这副穷酸样,一看就知道他也从来没有找到过什么像样的大坟,否则只要他找对了地方干上一票,我保准这孙子就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胖子毕竟喝了酒,啰里啰嗦的说了这么一大堆,高超也还算勉强听得明白了,虽然他觉得胖子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却感觉还是不能足够说明问题。

    “我说胖子,你是不是犯了先入为主的思想错误,你本来就看他不顺眼,所以才会看到他手上有老茧,就认为他是个摸尸匠,可是手心上有老茧的人多了,那也未必都是盗墓贼吧?没准这老赖以前就是个农民兄弟,他每天拿着铁锹铁镐下地干活,还不一样也得磨出老茧吗?不行,不行,我觉得你的理由还不够充分,你的想法也不太靠谱。”高超摇着头表示不太相信胖子的分析。

    见高超如此,胖子有点着急道:“哎,我说老高,你怎么能不相信哥们呢?看来我真得给你好好上一课啦!刚才我说他手心有老茧,其实那些都还是次要的,关键问题是他的手指头,你过来看看……”

    胖子说着话,又小心翼翼的抓起了老赖的右手,好像此刻他生怕弄醒了老赖一样。

    胖子指着老赖的手指头,又接着对高超道:“老高,你看这孙子的手指头,又粗又长,跟小钢棍一样,而且你再看看他的食指和中指,那手指肚上的老茧都跟我鞋底子差不多厚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他妈就叫阴阳指,你没听老话说过吗?天地阴阳分两指,五更鸡鸣闭棺时,填土埋坑勿造孽,九泉之下先人知。”

    高超一愣,笑着道:“可以嘛,胖子,你还会背唐诗?”

    胖子一咧嘴骂道:“滚蛋,什么唐诗啊,跟你这种外行人说话真是费劲,那是四句摸尸匠的心诀,意思就是说阴阳指开棺拣宝以后,要在鸡鸣之前重新盖好棺材,出来的时候还得用土把盗洞填了,这样九泉之下的老祖宗才会安心,懂了没有?”

    高超听罢,这才点点头道:“懂了懂了,你的意思是说老赖的这两根手指头,就是那四句心诀中所提到的阴阳指?”

    胖子说道:“肯定是,因为这种只有摸尸匠才有的阴阳指,我太熟悉不过了,我老爸的手指头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他就有阴阳指,那就是年轻的时候,抠棺材板子练出来的,和老赖这两根手指头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

    高超见胖子忽然又有些犹豫,便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啊?”

    胖子摸着下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阴阳指现在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几乎可以说是失传了,这都是老一辈的摸尸匠才会的功夫,因为过去受到诸多条件限制,所以下墓倒斗的摸尸匠一般身上只带两样东西,一样是捆尸绳,一样是黑布袋,捆尸绳用来拉起尸体,黑布袋既可以用来防止粽子起尸,也可以用来承装棺材里的明器,除了这两样玩意以外就没有什么装备了,所以过去开棺材那完全都是靠着摸尸匠的手艺,用阴阳指摸进棺材板的缝隙里,然后用力把棺材盖子起了,所以我现在实在想不通,这老赖的手上竟然也有阴阳指,难道说这孙子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胖子说到这里,高超自然已经相信了胖子的判断,看来他们面前的这位赖中央同志,还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摸尸匠不假,而且很可能他还是个有些老手艺的摸尸匠。

    不过高超却也觉得胖子说得太过邪乎,太过夸张,他心说那所谓的老手艺,其实也不过是用两根手指头开棺材而已,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大多数古墓之中的木棺,都已经早就腐朽不堪了,别说用什么阴阳指了,就算自己使劲踹上两脚,搞不好也能把那些棺材给踢散架了。

    此时此刻,高超和胖子二人便已对这老赖的身份确定无疑,不管他是个老手艺人,还是个新生力量,总之他肯定是个追坟的摸尸匠,所以对待这样的人,高超和胖子想来想去,就借着酒劲想出一个馊主意来,针对老赖搞出了一套特殊的制裁方案。

第十章 特殊制裁

    据胖子分析,目前古玩行业里能够见到的摸尸匠其实已经不多了,因为现在国家对古墓管控的十分严格,所以在古墓相对较多的中西部一带,基本上已经没有摸尸匠能够生存的环境了,所以像老赖这样的人,才只能转移到滇、黔、桂这样的山区里,一边凭着对古玩的了解做些铲地皮的小生意,一边在暗地里寻找山中的古墓伺机而动。

    像他们这种人见不得光,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没啥崇高的追求和思想觉悟,多半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亡命之徒,什么坏事都给做尽了,所以胖子当即给出建议,对于老赖这种给摸尸匠行业抹黑的人,就应该给他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以令他以后趁早改邪归正,做些正当买卖。

    于是胖子一不做二不休,就从老赖的衣兜里翻出了他的钱包,却没想到那老赖的钱包里竟比胖子的脸还干净。

    胖子见状不免愤恨道:“看来这老小子压根也没打算请咱们哥俩吃饭,估计他是想着一起吃顿霸王餐,然后趁我们不备溜之大吉,真他妈狡猾,我看这老赖的良心是大大的坏了。”

    他们虽然没有找到钱,但是他们却在老赖的钱包里发现了一张身份证,拿出来一看,身份证上果然写着“赖中央”三个字,照片也是他本人,高超和胖子两人又不免都有些感慨起来。

    高超竟也语重心长的说道:“真没想到啊,这老赖虽然狡猾,但是他还算是一条汉子,至少他做到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没和我们撒谎,这一点还是值得表扬的嘛。”

    胖子也基本同意高超的看法,所以鉴于老赖给他们哥俩留下的良好印象,他们便决定对老赖进行宽大处理。

    随后,高超和胖子结了账买了单,又让老板娘叫来了一辆小面包车,然后他们俩驾起已经不省人事的老赖,直奔丙中洛镇上的那条老街。

    前面提到,那条老街是丙中洛最为繁华的地段,街道两侧不单有些超市百货,饭店客栈,而且还有些特殊的娱乐场所,这些地方一般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门前立块牌子上面大多写着“按摩保健”,又或者是“休闲娱乐”什么的,总之是个成年人都一定会明白这种地方是怎样的场所。

    于是高超和胖子让小面包车停在了其中一家门口,这家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东方之珠大保健”,胖子觉得这个名字挺好挺吸引人,可高超却十分怀疑胖子的品味,但是他们俩还是驾着老赖同志下了车,并且敲开了“东方之珠大保健”的房门。

    房门一开,顿时一股刺鼻的香薰气味扑面而来,高超和胖子两人都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才看清楚从店里走出来的一位大姐。

    这位大姐一见他们三个人,顿时脸上便乐开了花,擦在脸蛋上的粉末子也都掉了一地,她赶紧故作妩媚的说道:“哎呦,三位哥哥来给小妹捧场,我今晚一定包你们满意,来来来,快进来,我们里面详谈。”

    高超见到这般场面,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能驾着老赖干瞅着胖子,冲他使劲的叽咕眼睛,意思是让胖子赶紧办事。

    胖子好像还很从容,他冲高超飞了个眼儿,才笑嘻嘻的对着那位大姐说道:“小妹妹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咱们再谈不迟,你看我们三位虽然是一起来的,但是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三个的身份地位那是截然不同啊,你看这位……”

    胖子说着话,就把迷迷糊糊的老赖往上一挺,然后接着道:“这位可是我们的大老板,长沙过来的包工头子,专门搞土方的,所以你看他这一身灰头土脸的,那可都是在工地上弄的,这不今天好几百万的生意都谈成了吗,所以我们老板一高兴就喝多了,但是他在迷糊之前特意嘱咐我,说让我一定得给他找个地方放松一下,说什么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得服务好,但是我和我兄弟俩人也是刚到此地,对这里也不太熟悉,所以也不知道你这个地方到底怎么样……”

    胖子说着话,竟装出了一副犹豫的神情,又向着街边上旁边的几家同类店面看去。

    这时候那位大姐倒是放得开,她一看如此情况,便赶紧上前,一把就搂住了老赖的身体,然后对着胖子道:“这位兄弟,你可以到处打听打听,我珠珠在这条街上也算是一枝独秀,鹤立鸡群,不但技术一流,而且服务到位,甚至还可以根据客户的不同需求进行定制服务,所以请你放心,我一定包你老板满意。”

    胖子一听,眨着眼睛道:“呦呵,还有定制服务,什么意思啊?”

    那位大姐掩面媚笑,道:“这位小胖哥哥,这可让我如何解释啊,不如你也进来一试便知。”

    此刻高超见胖子那副德行,便暗骂一声在他身后给了他一拳,心说这小子怕是动了凡心,二师弟你可要挺住了。

    胖子被高超打了一拳,才又赶紧道:“小妹妹,我只是好奇问一问而已,这种高档的服务我们是无福消受了,这样吧,我们给你留下两百元的定金,其余的钱等事成之后,我们老板自会打赏给你的,请放心,我们老板这个人十分大方,只要他高兴,那几千几万也不放在眼里啊!”

    赵胖子说到这里,竟也用手戳了高超两下,估计是刚才被他那一记暗拳打得疼了,所以现在打击报复,就想让高超也跟着他顺嘴说上两句。

    高超看到这样的女人就害怕,所以便胡乱说道:“对对对,我们老板的确大方,只要让他足够满意,他肯定不会亏了你的!”

    这时那位珠珠大姐高兴的从胖子手里接过了两百元钱,然后竟然转眼看着高超道:“这位小帅哥,你刚才说要让你们老板足够满意,那请问要到什么程度,他才会足够满意呢?”

    高超一下怔住,心说真他妈愁人,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以回答了。

    高超被珠珠姐问得愣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幸亏这时候胖子解围说道:“小妹妹,我们老板属于那种奔放型的,想让他满意可不简单,这么说吧,你要想让他足够满意了,那至少得让他一天起不来床,就算起的来床,那至少还得一天走不了路才行呢!”

    胖子说完这话,高超瞪眼瞧着他,心说胖子你可太损了,这老赖身子板如此消瘦,能不能吃得消啊?

    不过这时那位珠珠姐却是会心一笑,还颇有些自信骄傲的说道:“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请你们放心回去吧,你们老板就交给我了。”

    她说着话,便已经搀扶着老赖转身向房中走去,只见他们二人的身影,在那嫣红的灯光下慢慢融化,模糊,最后房门一关,便消失在高超和胖子的视线里。

    他们俩怔了一怔,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胖子叹了口气道:“希望老赖从此悬崖勒马,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后争取做一个对社会和国家有用的人,也不枉我们对他的一片热忱之心啊!”

    高超则还有点担心,便对胖子道:“老赖虽然是个挖坟掘墓的摸尸匠,但是他也实在罪不该死啊,你说刚才那位珠珠姐会不会要了赖中央同志的性命啊?”

    胖子一咧嘴笑着道:“性命倒是要不了,不过我看他以后极有可能是有命无性啦!”

    听胖子这么一说,高超多少觉得有点过分,但是他又一想,如果这样可以给老赖一个教训的话,或许对他还是有些好处的,不过此时他们俩既然已经在老赖的地盘上对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他们俩是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既然如此,高超便跟胖子两人决定即刻返程,打道回府,于是他俩就连夜包了一辆面包车从丙中洛出发,向着怒江州州府六库镇奔去。

    到了六库镇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他俩吃了早饭,就直接坐上了一早开往昆明的长途客车,长途客车一路颠簸,走了一天直到夜里八点多才到达昆明西部客运站,紧接着他们又马不停蹄直接赶往昆明火车站,买了夜里十一点的火车票直奔长沙。

第十一章 神经衰弱

    其实,高超和胖子选择乘坐火车而并非乘坐飞机回长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原因并非他们二人想要节省开支,而是因为机场的安检相对严格,而他们包里又都装着一堆的古玩破烂,虽然这些东西可能并不值钱,但是如果被人问起来的话还是不好解释,所以没辙,他们俩也只好选择乘坐火车一路晃悠回去了。

    不过在火车上他们俩也没闲着,一直都在讨论着关于青铜鼓的事情。

    胖子认为那个赖中央来路不简单,虽然现在落草为寇一般,在滇西北的深山里铲地皮挖坟包,但是那也掩盖不了那个老小子的真实身份,他多半是个传统摸尸的手艺人,所以他的眼力必然不会弱,既然他能一眼相中这面青铜鼓,搞不好这面青铜鼓还真就有些特别之处,只不过他们没能从赖中央那里问出话来,就只好等回到长沙,再由胖子找个明白人给看看再说。

    而高超一路上,也在对整件事情感到奇怪,为什么这面青铜鼓会落在自己的手里?那位怒族的老阿婆又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把青铜鼓留下便走掉了?难道原因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只是因为这面青铜鼓是个仿品而已,才会被那位老阿婆丢在自己这里的。

    想来想去,高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却隐隐感觉这整件事情的背后,也许存在着很多他不了解的事情。

    胖子却还是比较乐观的,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高超的运气好,说什么他俩头一次出来铲地皮不容易,估计是祖师爷显灵,让个不懂行情的老阿婆送了块狗头金给高超,如果这面青铜鼓真能卖个几百万,那他一定要陪着高超再回趟丙中洛,去好好找找那位老阿婆,说什么也得给她镶口金牙什么的。

    火车在二十四小时以后,终于带着高超和胖子,还有那两包破瓷烂铁回到了长沙,他们俩一路劳累,便立即打了两辆出租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相约第二天在堂口里详聊。

    高超已老大不小,本来已经自己在外边买了套房子住了,但是这两年老爸身体不好,所以为了照顾父母,他就又搬回去和父母同住了,不过今晚火车到站都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于是高超想着这个时间老爸老妈应该已经睡下了,便决定今晚还是别回去打扰他们二老了,先回自己家睡吧,于是便告诉出租车师傅,往八一路的人瑞潇湘开去。

    高超下了出租车,他才忽然感到天气竟然如此寒冷,竟冻得他直打哆嗦,刚才他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可能身上还带着一股热乎气,所以都一直没有什么感觉,此刻高超不免叹了口气,心说这长沙的冬天和云南丙中洛那边真是没法比,那边虽然夜里有点阴冷,但是白天的时候却到处还是绿草花香的春天一般。

    于是高超背着大包赶紧钻进楼道里,往电梯井走去,按下了电梯按钮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刚过凌晨十二点。

    “叮咚”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这个时间当然就只有他一个人坐电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感觉周围更冷了一些,连身上的汗毛也都竖了起来,不由得紧了紧衣襟,背着大包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关严后,便是一阵寂静。

    高超暗道这电梯怎么好像同过去不太一样,为何会安静得如此邪门,此刻他竟然连电梯运行的声音也听不到,该不会是这电梯出了什么问题吧?

    他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发慌,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按下电梯内的救援按钮,不过他往电梯按钮那边一看,便又无奈的苦笑起来,他这才明白为何这电梯内会如此安静,原来他刚才进来后,根本就没有按下电梯内的楼层按钮,这电梯此刻还一直停在一楼。

    高超暗骂一声真他妈无奈,难道是自己离开太久了,连电梯都不会用了吗?他只好苦笑着按下了电梯内的按钮“18”,因为他家就住在十八层,而这栋公寓整整三十层,他算是住在中间的位置上。

    电梯缓缓上行,“叮咚”一声停下,当电梯门打开之时,正对面的白色墙壁上有一个挂牌,上面写着“18楼”。

    高超走出电梯,背着大包走入长廊,长廊两侧都是住宅,他的房间就在长廊的尽头,一间只有50平米的单居室,不过却已经足够让他一个人住得舒服了。

    高超找出钥匙开门,房间打开的一刹那,却有一股寒气从门内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哆嗦了一下,他暗道怎么这房间里会这么冷,好像比外边还要冷。

    于是他赶紧进门开灯,才发现是客厅里的窗子此刻竟然大敞四开着,冷风正从窗外涌灌进来,十八楼的高度,那风着实不小,他赶紧回手关门,然后放下背包跑到窗前关严了窗子,这才感觉自己有段时间没回来住,现在这间房内竟然冷的像是冰窖一般,不过他不由得也感到奇怪,因为他记得在他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窗子的确是关严的,何况他平时也有回来取过东西,却也从未发现窗子是敞开的。

    想到这里,高超心说这可真是见鬼了,难不成家里被人给偷了?

    于是他立即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四处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外人进来过的痕迹,高超不免有些无奈,心说看来自己可能是有点神经衰弱了,没准是自己上次回来的时候打开了窗子通风,临走却忘了关严。

    他这样想着,便也不由觉得自己怎么最近总是有点疑神疑鬼的,好像脑子里的这根神经,还一直都紧紧的绷着,也许自己也应该像那老赖一样,去找个“休闲”的地方放松一下,他心里再次想起老赖,就不由得一下笑出了声音,心说那老赖没准直到现在还不能起床呢,起了床又没准还走不了路,那老小子这下可真是艳福不浅,这还都得拜他和胖子所赐。

    想到了这么开心的事情,他才有些放松下来,放松下来人就困了,于是他把那硕大的背包靠在了墙角,随后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浴室里,准备洗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

    这房间里真的是太冷了,他心想将身体冲得热乎一些,一会儿就直接钻入被窝,一觉睡它个地老天荒,反正明天才大年初七,就算他晚点去堂口也没有多大关系,毕竟还有胖子的妹妹小雪,会帮他开门看店的。

    其实这话要说起来,过年的时候那清水塘的堂口也都是要开着门的,因为的确是会有些人赶着过年的时候来淘古玩的,一来是清水塘本来就是旅游区,总会有些游人闲逛走进堂口里猎奇,保不齐就会有不懂行的游人高价买上两样东西,二来是也有些古董行家趁着大年刚过,到堂口淘宝的,他们博个彩头拜个年,就连砍价也都容易不少,所以像高超家的麒宝轩,还有胖子家的万金阁这样的老堂口,自然还都是要在大年里照常营业的。

    此刻高超冲着热水澡,别提有多舒服,他甚至都快在这浴室里睡着了,不过就在他放松享受的时候,却突然听见浴室门外传来了动静,“扑通”一声,就像是有人跌倒在了他的房间里。

    他不由一下再次紧张起来,赶紧关掉了淋雨喷头,静静的听着浴室门外的动静,可是又过了好一会儿,除了他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的狂跳以外,浴室门外一切死寂一般。

    此刻,就连高超也不免暗自骂道真他妈见鬼,虽然自己当过兵,练过胆儿,可是最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能让自己心里好阵发毛,一惊一乍的事情。

    高超虽然很紧张,却也还算冷静,他心说这种事情还是不能不防,万一真是自己被拖工给盯上了,找到他家里来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就赶紧往浴室四下看了看,想找个称手的武器出去探个究竟,可是他找了半天,却发现浴室里除了一根木头把的皮搋子以外,真就什么也没有了,于是他又暗骂一声,无奈只好抄起了皮搋子,然后定了定神,一下拉开了浴室的房门冲了出去。

    房间里真是冰冷,他冲出去以后差点没被冻死,却发现房间里此刻空空荡荡,除了他一个能喘气的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他四下一看,才发现是之前被他立在墙角里的那个硕大的双肩背包,此刻竟然倒在地上,他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那“扑通”一声,竟是它倒下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不过奇怪的却是,那包自己倒了,竟还摔开了背包口,不过那包里的破瓷烂铁一样没掉出来,却是那面被粗布包裹着的青铜鼓,不知怎么搞的,此刻正静静的立在高超家的地板上。

第十二章 火中起舞

    他娘的,真是邪门了,这东西是怎么摔出来的,还正好就立起来了,高超不由觉得这周围的空气也好似凝固起来,变得冰冷异常,当下便赶紧战战兢兢的拿起了地上的那面青铜鼓,将它重新放回了自己的背包里,但是当他站在原地端详着那面背包里的青铜鼓时,他却又觉得十分不妥,便又把它取出来,放进了他床底下的保险柜里锁了起来,这时他才好似放松下来,心说这下总可以了吧。

    不过将这一切忙完以后,他便已经被冻得够呛,但是此刻他却已毫无再次冲澡的雅兴,于是他便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赶紧上床钻入被窝,没过一会儿,他便已经昏睡过去。

    这一睡,便好像睡过千年之久,昏昏沉沉之中,他便好像再次神游回那滇西北的莽莽大山之中,穿梭在那无尽的茂密丛林深处,走在那亘古深邃的羊肠小路之上,突然,他却一下踩空掉入一个大坑之中,那大坑仿佛无底,坠落,永远都在坠落,黑暗瞬间便吞噬了一切,他的周围除了冰冷,就再无其他。

    突然间,一切静止下来,他仿佛也悬停在了这片虚空的黑暗之中。

    这时,就在他前方的不远处,却突然亮起了一盏明灯,灯光恍惚间,越来越近,他这才看清楚,那原来不是一盏明灯,那竟是一团火,一团正在燃烧着的火,而火中却有一个人,那个人已被大火完全吞没,可是他却还未死去,身体痛苦的扭曲着,四肢也在火中摆动着,那竟像是他在火中正翩翩起舞,跳着死亡的舞蹈一般。

    忽然间,就在那个人痛苦的跳着火舞之际,周围的黑暗中却响起了阵阵鼓声,那鼓声时而沉闷,时而高亢,它由轻及重,却又由重及轻,起起伏伏,轻轻重重之间,仿佛还存在着某种邪恶的韵律,竟然令高超的心跳也跟着那鼓声痛苦的颤动着。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后有股阴风撩起,那阴风冰冷异常,划过他的身后之时,竟像是一把把钢刀在他的皮肉间划过,他不由得赶紧转过身去想看个究竟。

    原来,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已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乌黑长发过腰,身披鲜艳红色长袍,头戴璀璨金顶羽冠,长袖宽大垂膝,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张雪白的脸上,却有一双黑亮的眸子,此刻正直直的盯着高超在看。

    是谁?高超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已无法张口,整个身体此时也仿佛被冰冻一般,无法动弹一下。

    这时那女人却已经向他飘然而来,他想叫,想逃,却仍然像是一根朽木一般。

    只是转眼间,那女人已经来到他的身前,她双手摊开,便一下抓住他的双肩,他这才看清她那双手上竟已经没有半点皮肉,那完全是一副白骨手爪,那女人再一用力,那白骨手爪便已经刺入他的身体里,鲜血流出之时,那女人却好似在笑。

    这时那种邪恶的鼓声再次轰然响起,而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也开始燃烧起来,而且还是同那女人一起燃烧起来,他想拼了命去挣脱,却已经为时已晚,不知何时,那女人已经死死抱紧他的身体,在烈火中,同他烧成了一体,他痛苦的呐喊着,却仍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这时候那邪恶的鼓声却也越来越响,就好似在他的耳边敲打一般,周围的火光也越来越亮,仿佛这片黑暗也被他和那女人身上燃烧着的熊熊烈焰渐渐消灭,这一刻,一切都清晰起来,可他面前那张女人的脸,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抽象,直到……

    他突然睁开双眼,才发现这是一场梦。

    此刻,他的耳边正响着手机的铃声,非常吵闹,他这才明白刚才耳边响着的邪恶鼓声,也许就是手机的铃音,不由得干咽口水,无奈的抓起身边的手机。

    不出他所料,电话那边传来了胖子的叫声:“老高,你小子昨晚去哪了?我一大早就去你们家找你了,发现你昨晚竟然没回家,快说!你是不是昨晚去哪嗨皮了?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现在真是学坏了,怎么光顾着自己去嗨皮也不叫上兄弟我啊?你说,你现在在哪呢?”

    听胖子如此胡诌白咧的,高超只好揉着眼睛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能在哪?我在潇湘这边自己家里呢,昨晚我没回家住,自己在这边睡的……”

    他俩在电话里又说了两句,高超就把电话挂了,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中午,这才知道自己的确睡了挺长时间,不过此刻他的身体却好像一点也没解乏,还是挺累的,他心想这也许是因为昨天夜里的那个梦。

    于是他又再次想起了梦中那个身着鲜红色长袍的女人,还有那雷鸣般摄人心魄的阵阵鼓声,那一切都太过真实了,所以此刻一想起来,他的身上竟还会袭来阵阵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不知为何一下想到了那面青铜鼓,那面他不远千里从云南带回家中的青铜鼓,那面此刻正放在他床下的青铜鼓——难道这个梦,还和那面青铜鼓有些关系?

    想到这里,高超不由得感觉这房间再次变得冰冷起来,便赶紧翻身起床洗漱一番之后,就从床底下的保险柜里取出那面青铜鼓,放在包里,出了家门。

    胖子已经在堂口里了,他家的堂口名叫“万金阁”,和高超家的堂口“麒宝轩”正对门,两家一样,都是老字号,现如今像他们两家这样有些历史年头的老堂口,在这条清水塘的大街上已经找不出十家了。

    八一路距离清水塘并不远,高超步行溜达了没有多大功夫,便已来到了自家堂口。

    他迈步进门,便看到胖子的妹妹小雪正坐在柜台后面,一个人正摆弄着什么东西,于是他便故意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等离她近了才突然大喊一声,吓了小雪一跳。

    高超嘻嘻哈哈的笑着,小雪却拍着胸口说道:“超哥,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想吓死我啊?”

    小雪瞪着高超,高超却笑着说道:“我吓的就是你,谁让你那么聚精会神的,快让我看看,你那么认真这是在干什么呢?”

    说着话,高超便往柜台里面探头去看,谁知小雪一下满脸通红,赶紧把手里的什么东西藏了起来,还嚷嚷着要来打高超,可高超岂能是她能打到的,他一个转身便往对面胖子的堂口溜去,随口说道让小雪接着给他好好看店,晚上请她吃大餐。

    胖子家的堂口也有两室,前室放置柜台摆些普通的古玩接客,后面则有间用来谈生意的内室,一般的客人交易都是在前室完成即可,但是如果有见不得光的鬼货或者是叫出行价的一眼货要交易的时候,一般为了安全起见,才会把客人请到后室里面商谈。

    此刻胖子一见高超进了大门,便赶紧将自己家的卷帘门都放了下来,高超见他搞得如此紧张,便半开玩笑的说道:“胖爷,怎么的,这般排场连大门都关了,今天是不是有天价的玩意落在你手里了?赶紧给我拿出来看看,让我也开开眼界啊!”

    胖子却根本没想理高超这茬,而是小声对他说道:“嘘,咱们后室详谈。”

第十三章 瓮中捉鳖

    高超一看胖子这么认真,心说这胖子今天是哪根筋没搭对,怎么对自己还搞起了这样的架势,这不是盲人放屁崩坑,瞎整景吗?不过他见胖子一脸的严肃,就也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进了后室。

    来到后室,胖子请高超坐在沙发上,自己却赶紧关严了后室的房门,然后给高超倒了杯茶水,才骇道:“赶紧喝口热茶压压惊。”

    高超端过茶水看着胖子,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见了鬼了?”

    胖子噎了口茶水,才点着头道:“老高你还别说,我是真他妈见鬼了!你知道刚才我在清水塘的大街上看到了谁?”

    高超见胖子脸色有些不对,便回答道:“难道你看到了杨丽?”

    杨丽是胖子高中时候的女朋友,也是高超的同学,那女人真叫一个泼辣,毫不夸张的说,她跟胖子谈恋爱那就跟管孙子一样,动不动就给胖子大刑伺候,搞得后来胖子一提到她就嚷嚷着头疼。

    高超见胖子这副德行,还真就以为他刚才是看见了杨丽。

    但是胖子却一摆手骂道:“我要是看到了她,还他妈至于带着你往里边跑吗?我又不怕她,就是看到她头疼而已!”

    高超只好无奈道:“那你看到谁了?谁他妈能让你怕成这样?”

    胖子又噎了口茶水,才嘬着牙花子道:“我他妈看到老赖了!”

    “什么!?”

    本来高超也喝了口茶水,这一听到“老赖”两个字,顿时就把一口的茶水都喷在了胖子的脸上。

    于是高超只好帮忙擦着胖子脸上的茶水,赶紧接着问道:“胖子!你没看错吧!?”

    胖子则是认真的说道:“看错?就我这一对5.3的眼睛可能看错吗?那老赖背个破包,就在清水塘的大街上溜达过去了,而且他还左顾右盼的,我怀疑他就是来找咱们哥俩的!”

    听胖子这么一说,高超也是一愣,心说他难不成是来报仇的,难道他那天夜里被珠珠姐给糟蹋了以后,第二天就乘车也离开了丙中洛,然后从昆明乘飞机来的长沙,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在今天,出现在长沙的清水塘。

    高超心里这样想着,也觉得这件事情不无可能。

    于是他才对胖子说道:“那他如果是来找咱们俩的,怎么也没进咱俩的堂口来找找看啊?”

    胖子则不屑的骂道:“老高,你是不是傻?咱俩也没跟他提过咱们是开堂口的,咱们在丙中洛那副行头,让他也以为咱们就是铲地皮的,这老小子肯定是觉得咱们带着东西会来这边出货,所以才在大街上来回溜达,等着咱们出现呢!”

    高超一听之下,也觉得胖子的话有些道理,心说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自己都没能想到是这个原因,还让胖子给损了一句,实在脸上有点挂不住,心里郁闷,高超就想对胖子调侃几句,也好自我解嘲挽回些面子。

    于是高超对胖子嬉笑道:“胖子你可以啊!没想到现在脑子转的比以前快多了,看来那顿牦牛火锅都把你智商给补起来了,不错不错,以后有机会还得再去吃上一回!”

    胖子见高超开自己的玩笑,就没好气的骂道:“滚他妈蛋,我说老高,你怎么就不知道愁呢?那老小子可是摸尸匠的身份,那种人滚刀肉一般,心狠手辣,有仇必报,咱们可不一样啊,咱们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现在人家找上门儿来了,咱俩可就成了人家报仇的靶子啦!”

    胖子心急如焚,高超却喝了口茶水,然后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胖子道:“我说赵胖子,你平时不是总信誓旦旦的说,要为你们老赵家的再次崛起当回英雄吗?怎么今天就成了狗熊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长沙可是咱们地界,你还怕他个老小子不成?他在云南也许好使,但是到了这里还得听咱们的才行,再说了,就咱俩这体格和手段,想要把他个赖中央拿下来,那还不是轻松的事情?要不这样……”

    胖子见高超有了主意,就赶紧凑过脑袋说道:“高队长,赶紧的,别墨迹,到底有什么安排?”

    高超想了想,道:“既然这个赖中央来了长沙清水塘,那咱们就得好好的款待款待他,他不是想要找咱们哥俩吗?那咱们就来他个先发制人,不用他找,先把他给抓起来再说!”

    胖子一听,眼珠子一转,双手一拍道:“对!马勒戈壁的,与其让人天天惦记着咱们,倒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把他拿下!”

    高超和胖子达成共识以后,高超就开始制定作战计划,他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的战术,因为高超想着如果他和胖子两个人在大街上,直接把赖中央给抓起来的话,那万一被人看到了,非得误会是他俩抢劫不行,所以就得让赖中央自己钻进他们所设下的圈套里,然后再抓住他。

    于是高超让胖子找来一块牌子,然后用粗笔在牌子上写道:“高价回收云南古玩,有意者室内详谈。”

    这些字就是为了吸引老赖用的,因为老赖对云南十分了解,他虽然兜里没啥好玩意,但是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等一切准备就绪,胖子就把卷帘门又拉了上去,然后就把制作好的那块牌子放在了路边上,而高超和胖子两人,就分散开躲在了柜台里面,小心的观察着门外路边的情况。

    中午一过,他们俩还真就看到有个人从清水塘街头,往这边慢慢的晃悠过来了。

    高超定睛一看,心说我去他妈,还真就是老赖不假,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挺有韧性的,真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跑到长沙来报仇了。

    于是高超和胖子两人赶紧互相通了气,高度警惕,做好埋伏,就等着他自己上钩了。

    结果完全不出高超所料,这老小子看到路边的牌子以后,就张望着往胖子的堂口里看,随后就真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等他一进堂口的大门,就左瞧瞧右看看的,然后嚷嚷喊道:“有人吗?老板在吗?”

    高超和胖子两人,则是早已躲在了左右两侧的柜台里边,见他此刻已经进入大门,就慢慢的绕到了他的身后。

    突然,高超大喝一声道:“警察!举起手来!”

    这一声是高超早就想好了的,因为他估计老赖这种人,应该对这句话十分敏感。

    没想到这老小子还真是配合,高超大喊一声以后,他竟然真的就一下举起双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

    高超见状和胖子一拥而上,从他身后把他架了起来,胖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黑塑料袋,一下子套在了赖中央的脑袋上,然后用一根麻绳把这赖中央来了个五花大绑,好阵忙活,他俩才长出了一口气,把那赖中央带入到了堂口的后室之中。

第十四章 演戏

    一进后室,胖子就对赖中央厉声喝道:“坐下!”

    赖中央自然还在浑身发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完全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模样,此刻他听胖子一吼,就赶紧坐在了沙发上,但是他头上仍然带着黑塑料袋,所以根本看不见周围的任何情况。

    这时胖子故意装出又粗又重的声音,接着说道:“赖中央!我们已经跟踪了你有段时间,并且掌握了你盗掘古墓的大量证据,现在我们依法将你逮捕,希望你老实交代,你这次来长沙到底是干什么的?”

    赖中央一听自己被人兜了老底,就不由得身上抖得更加厉害,赶紧求饶说道:“警察同志,我真没盗墓啊,我那最多也就是挖人家老坟,而且我对天发誓,我从来都没有挖出过什么文物古董啊!我真是冤枉啊我!”

    胖子想笑,却忍住了严肃说道:“你胡说!挖不到文物就是没罪吗?挖坟掘墓就够我们给你判十年的!我们对待罪犯的政策你应该也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老实交代还来得及,说不定可以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快说,你这次到长沙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此刻,赖中央真的是被胖子吓得够呛,因为他从出道至今还从来没有被警察抓到过,现在他浑身发抖,心跳如鼓一般,显然是已经相信了身旁所发生的一切。

    所以他长叹一口气,才赶紧说道:“警察同志,我说,我全说,其实我这次来长沙的目的也没什么,就是来找一样东西的。”

    高超一听,和胖子对视了一眼,心说这老小子难道是避重就轻,胡乱瞎掰,又或者是他真就不是过来报仇的?

    随即高超向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心领神会,便对赖中央严肃道:“赖中央,我们领导也在这里,你要是敢对我们说谎话,那就是欺骗人民,欺骗党,我们会给你从严处理,罪加一等,听到了没有?”

    赖中央赶紧点头道:“听到了,听到了,我怎么敢对政府说谎话呢?我真的是来找一样东西的。”

    这时候高超又给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点点头道:“赖中央,现在由我们大队长来问你话,你要是敢说谎,就等着吃枪子儿吧!”

    赖中央吓得就快哭出来了,赶紧应道:“大队长好,我保证,我发誓,我绝不说谎!”

    于是高超干咳一声,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嗓音,道:“赖中央,既然你已经被我们抓住了,那你就老实交代,争取得到我们的宽大处理,现在我来问你,你来长沙到底是想找一样什么东西?”

    赖中央想也没想,就赶紧道:“我来找一面青铜鼓。”

    一听到“青铜鼓”三个字,高超和胖子两人又不免对视一眼,不由得两个人脸色微变,高超暗自心说老小子跑这么老远,难道就是为自己手中的那面青铜鼓?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想了一想,才对赖中央说道:“你要找的青铜鼓什么来头,你怎么突然就从云南来长沙了?”

    赖中央叹了口气道:“报告大队长,其实那面青铜鼓,我也是凑巧在云南见到的,本来我想从别人那里把那面青铜鼓买下来的,但谁知不小心被人摆了一道,才让他俩拿着青铜鼓跑了,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听客栈的人说那两个人好像是长沙的,所以我一想他们肯定会带着那面青铜鼓回长沙出货的,就也赶紧跟着来了长沙,希望在清水塘的市面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找到那面青铜鼓,然后再想办法把它买下来。”

    听赖中央这么一说,高超好像多少明白了一些,心说这老小子还真把他和胖子当成铲地皮的了,所以才会以为他们可能会把青铜鼓卖给堂口,然后他再想办法把那面青铜鼓从堂口里买回去,原来如此,但是这老小子又为何会对这面青铜鼓情有独钟呢?

    想到这里,高超再次说道:“赖中央,你知不知道那面青铜鼓是国家的文物财产,你想私自买卖的话,就已经触犯了国家法律,你现在赶紧老实交代,你说的那面青铜鼓到底是什么来头?”

    赖中央听高超这么一问,就忽然有些犹豫,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对高超说道:“大队长,我也只是想买而已,这不还没有机会买吗,我这也不算是犯罪吧?再说了,你们现在应该抓紧时间,赶紧把那两个带着青铜鼓的文物贩子抓起来,这样才能保住那面青铜鼓,而且我可以全力配合你们,因为那两个铲地皮的太可恶了,他们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

    胖子听他这么说,火一下就来了,随即大声骂道:“混蛋!我们怎么做,还他妈用你来教吗!?你现在就他妈是个罪人,让你交代什么你就交代什么,别他妈跟我们在这里讨价还价的,再他妈和老子啰嗦,一会儿我直接毙了你!”

    高超一看胖子这么说话,就无奈叹了口气,心说这场戏算是演砸了,这个赵胖子真是让人上火,我让你演新时代的人民警察,又没让你演国民党逼供的特务,你说你怎么就他妈一张嘴,全是他妈党国作风呢?这人民警察能有这样说话的吗?

    胖子见高超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自觉可能说错了话,不知往下该如何是好,也就不敢再吭声了。

    但是此刻坐在沙发上的赖中央,可就坐不住了,只见他头上戴着黑塑料袋,脑袋不停的左右摇晃,像是已经开始有所怀疑。

    “我说二位英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别和老赖我闹着玩了,我老赖身体不好,禁不起这么折腾,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还是有啥说啥的好,你们只要不是想要了我老赖的这条性命,那我们有什么事,都还是好商量的嘛!”

    高超一看大势已去,他们俩的身份也已败露无疑,便走到老赖身前,一把拽去了老赖头上的黑塑料袋。

    “老赖同志,你别来无恙啊?”高超看着老赖,脸上故意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老赖眯着眼睛,好一阵子才看清了高超和胖子两人,不由得一惊,就要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胖子也在老赖身旁,岂能随便让他说站就站,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直接又给他按了回去。

    老赖一看拗不过他们,便只好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道:“唉,不想我老赖一世英名,今天竟又栽在你们二位身上,我真是认命了,你们想要怎么对我,随你们便吧,我反正老骨头一把,也没有什么牵挂,只求你们二人给留我具全尸,也算是我对得起自家祖宗了。”

    高超一看这老赖如此说话,就看出这老小子肯定是把他们当做了杀人不眨眼的拖工,以为那面青铜鼓也是他们从别人那里杀人越货抢过来的,所以此刻才会万念俱灰,以为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里,高超心中顿生一计,那既然如此,何不来个他个将计就计,把他的话先套出来再说。

    于是高超故作镇静,喝了口茶水道:“老赖同志,想必你也猜到我们哥俩是什么人了,你看我们俩在这长沙清水塘能弄个这么大的堂口,不靠着非凡的手段,是走不到今天的,不过我见你也是一条好汉,钦佩老哥的人品,所以我今天决定网开一面,只要你把话给我们说清楚了,那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全当多个交情如何?”

    老赖一看高超放了活口,就赶紧说道:“这位小爷此话当真?”

    高超点头道:“干我们这行的虽然手毒,但是吐口吐沫也如钢钉一般,岂能随便拿说话当放屁,请你放心,只要你告诉我们这面青铜鼓的事情,我们绝不加害于你!”

    老赖一看其实自己也没得选择,便只好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好,既然小爷如此仗义,难我老赖就把自己知道的跟你们讲上一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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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尸匠介绍:
二十多年前,西北军区某部接到命令,将一支部队从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前线撤下,直接调往云南西北部边境地区,协同一支神秘的队伍,完成一次没有档案的保密任务。 二十多年后,一面青铜鼓“意外”出现在长沙,将一些零散的线索,又重新带回这个世界,于是有一些无畏者继续前行,渐渐揭开尘封的历史,却无意中开启了…… —————————————————————————— 《摸尸匠》第一卷《铲地皮》正在连载中。摸尸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摸尸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摸尸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