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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井烹香     制霸好莱坞txt下载     制霸好莱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一次小小的胜利

    “我想要演洛克希。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珍妮说,“不单单因为洛克希是《芝加哥》的女主角,也因为她是我现在能演的最复杂的角色,更因为我爱洛克希——老实说,我爱《芝加哥》所发生的那个年代,蒙昧、浮华、道德败坏,他们自以为活在文明年代,但在我们看来,那简直就是美国的中世纪。”

    罗伯露出惊容,珍妮也知道,她现在的遣词用字,包括流露出的文化素养,都远超一个正常的公立高中毕业生。(以她的学区和美国的教育制度来说,这样的毕业生最多也就比文盲好上一星半点)

    “你知道《芝加哥》从本质上来说,是两个罪犯如何通过大众注意力逃脱法律制裁的故事,罗伯。”珍妮继续往下说,“正因为它是真事改编,所以讽刺意味才如此浓厚。我注意到你在电影中做了一些改变,柔和了洛克希的人物形象,当然,这是大众化必须的牺牲,电影观众不需要一个讨人厌的女主角。”

    她微微停顿,罗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珍妮继续说,“但洛克希和维尔玛本质都是罪犯,洛克希愚蠢、冲动、自私、贪婪、浅薄、虚荣、鄙俗、无知,愚蠢到被推销员欺骗,冲动到开枪杀人,自私到想让丈夫顶罪——但她却要拼命地挤出纯情、可怜、柔弱来玩弄大众,所以音乐剧版本的洛克希唱段是做作而尖利的,她虽然漂亮,但却惹人讨厌,而那讨厌又不是彻骨的憎恨,而是审丑猎奇的讨厌,她的丑和美是冲突的,但又是统一的。这种对比性让洛克希成为最迷人也最复杂的角色,我确实想演洛克希,这对我的演技会是个很大的挑战,也是个很好的磨练机会,所以我真的满怀热情——这是个好角色,我是个演员,演员想演好角色,就这么简单。”

    罗伯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定睛看了珍妮很久,珍妮做出无辜的表情,摊开双手,“我说服你了吗?”

    “看来你对角色理解得很深刻。”罗伯沉默一会,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喝了口红酒,转开了话题,“你甚至注意到了我要求蕾妮做出的变化——的确,蕾妮在处理洛克希时强调了她天真无知的一面,把她开枪杀人犯下的罪行也设计得挺轻描淡写,整部电影我是打算强调浮华,给他们漂亮的歌舞,那些讽刺的东西一笔带过就行了,我甚至删掉了维尔玛关于那个所谓宝宝的唱段。”

    他看来有了些酒意,“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珍妮诚恳地说,“因为现在这时代和192o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人们只想看到他们需要看到的,漂亮的演员、精彩的歌舞和金光闪闪的场面,至于内涵,谁会关心?”

    罗伯爆发大笑,甚至给珍妮鼓掌,“你说得他妈的对极了,亲爱的,谁会关心内涵?托尼、艾美、金球、奥斯卡,他们都一个样,你给他们观看快感,给他们一个又一个高.潮,再把讽刺和黑色幽默当点调料往上洒,让他们以为他们看透了浮华下的虚伪,让他们以为他们是清醒的那个,然后你就收获票房和奖项。米兰.昆德拉说得没错,这是个媚雅的时代,只是雅的定义已经有了变化,是不是?以前小孩救狗是‘雅’,你得逼着自己感动,现在好莱坞正在批量贩卖的就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感悟,谁他妈需要真正触动内心?拍那种片子的导演只能在圣丹斯呼风唤雨,自以为牛得不行,只有他们知道这些世间真理。这里他.妈的是好莱坞,人们需要的他.妈是商品,不是曲高和寡的他.妈艺术品!票房和口碑双收才是他.妈的硬道理。”

    估计是聊得兴起,罗伯的酒劲也上来了,他一口一个**ing,倒是有点惊着了珍妮,她都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跳到这里的。

    她请示性地冲切萨雷投去一个眼神,切萨雷对她微微点头,旋即露出笑容,附和罗伯,“这是中产阶级的错,他们和他们的附庸风雅,格林斯潘和他那操.蛋的货币政策,这年头谁都在使劲往中产阶级里挤,你知道,市场需要中产阶级化的审美,市场需要媚雅,罗伯,我们就得提供媚雅,往好了想,这起码比拍摄那些无聊的正义得到声张,洛克希最终伏法的片子要有趣得多。”

    罗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扬手让侍者过来,“不,我来买单,听着,谁也不许走,我们去lubitsch,一醉方休。”

    他们谁也没提试镜的事,结完帐直奔lubitsch,虽然门口排了长龙,但切萨雷领着他们长驱直入,在这间只售卖伏特加的酒吧里,罗伯喝了个酩酊大醉,珍妮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喝了几杯后就不敢再喝,开始玩手段躲酒,但伏特加基本上就是液体酒精,接近尾声的时候她还是躲进洗手间里吐了一番。

    倒是切萨雷展现了自己惊人的酒量,到最后他脸上虽然也浮现红晕,脚步开始有些漂浮,但基本还能保持直立,结账过后还能把罗伯扶上出租车,并且在后座一路照顾他,避免他吐在车里。

    珍妮吐过以后反倒是清醒了,她坐在前座,在切萨雷送罗伯进旅馆的同时坐在车里等待,等到切萨雷送人回来,才回到后座和他一起坐好。

    切萨雷先说了她家的地址,虽然在酒后,但他居然还没忘记这样的小细节,让珍妮对他的自控能力又调高了评价,她问,“你没醉吧?”

    “酒劲儿基本已经过去了。”切萨雷把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下来,至于领带,早八百年前就被扯松塞好了。“你今晚表现不错。”

    “不错吗?”珍妮反问,她对于今晚急转直下的节奏还有点惊魂未定,“我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挣到那个试镜机会。”

    “你还需要什么?罗伯反过来求你去参加试镜?别逗了,”切萨雷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一丝疲惫。“你的那番话不就证明了你完全有资格角逐洛克希?罗伯没有理由不推荐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甚至还他.妈很喜欢你。”

    “要我说,他是压力太大了。”珍妮倒不觉得自己有多讨喜,“他对《芝加哥》的改编其实有些冒险,评论界未必会一片好评。”

    “当然,这一点你知道,我知道,他也知道。”切萨雷说,“影评人都是bitch。(平南文学网)不过他的思路在韦恩斯坦也不是一帆风顺,今晚关于媚雅和中产阶级审美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罗伯和我聊过好几次,他对自己的看法也有不自信的时候,但我认为他的思路能获得成功。本质上来说,《芝加哥》的确是文艺片,但没人说文艺片不需要迎合观众,充其量只能说它要迎合的是另一种观众而已。而且,也没人会拍摄预算近五千万美元的文艺片。”

    “导演当然首先要对得起投资方,对得起市场。”珍妮也认可切萨雷和罗伯的看法,当然她这纯属马后炮了,因为《芝加哥》的确也取得了起码是口碑和票房上的双丰收。“罗伯还是导演经验太少,不然根本都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也因为他之前的圈子太过清高,”切萨雷耸了耸肩,“你知道百老汇那些圈子,对他们来说,影视剧都过分庸俗。罗伯往主流靠拢承担的压力比别人都更强,这又是他的第一部片子,他在片场的表现也算是情有可原。”

    “导演嘛。”珍妮含义丰富地说。

    切萨雷搓了搓脸,发出几声轻笑,“不能不说,你今晚的表现让人吃惊——杰弗森,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出人意料。”

    “我只是没能上很好的高中,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思想。”珍妮有些心虚地说。事实上她也就那几板斧了,不论珍妮还是陈贞,从来都不是文艺挂的,米兰.昆德拉的小说她压根没看过,对什么媚雅和中产阶级之类的话,她完全接不上来。

    “我说的是你对《芝加哥》音乐剧的研究——不过你说的也是一方面,这是很好的素质,你可以继续保持。”切萨雷点了点头,“虽然好莱坞并不重视文化素养,但它可以帮助你获得很多导演的喜爱。”

    这是实话,好莱坞对演员的要求从来和文凭、知识无关,但没有文化是很难导好戏的,像是今晚,如果珍妮不是看似有料,罗伯未必会不醉不归——当然,一次一起喝酒不算什么,但两次、三次呢?饭局多了,彼此就成了朋友。在这个人脉决定一切的行业里,还有什么比罗伯.马歇尔这样的导演朋友更为宝贵?

    “所以,今晚我的表现让你满意?”珍妮不想多说刚才的话题了,而是对切萨雷确认此点。

    “让我很满意。”可能因为的确喝多了,切萨雷也难得地不吝夸奖。“和我同车去餐馆,叫我昵称——这都是不错的自保手段。”

    他看破了,不过以切萨雷的仔细来说这也不稀奇,珍妮说,“谢谢,一个女孩总得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很谨慎,精神可嘉。”切萨雷没看她,而是继续半掩着眼睛小憩,“不过你本可以先问我的,杰弗森,你应该更信任我一点。”

    “你是说——”珍妮皱起眉。

    “如果有那方面的可能,我会先告诉你。”切萨雷说,“当然,我没主动告知是我的疏忽,但你本可先问,如果你问了,我就会告诉你——”

    他直起身,偏过头看向珍妮,飞速流动的光影在他面上投下痕迹,恍惚竟像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笑容——不是出于商务礼貌,也不是他对罗伯的那种笑——是一种完全不该出现在切萨雷脸上的笑容。

    珍妮决定这是她的错觉。

    “告诉我什么?”她追问。

    “罗伯是gay。”切萨雷宣布。

    damn——珍妮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说,“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注意到你的袖扣我的耳环——还发现我的耳环是假货——”

    “在百老汇,异性恋哪有那么容易出头。”切萨雷又靠了回去,“你到了纽约以后,需要小心的是女编导,至于男性,你可以放心地当gay蜜看待。”

    珍妮还有什么话好说?“我明白了。”

    两人有一会都没说话,然后切萨雷问,“如果今晚罗伯不是gay,如果他对你表示兴趣,如果他代表的不是音乐剧的试镜机会,而是《泰坦尼克号》,你会怎么反应?”

    当然,《泰坦尼克号》已经拍出来了,但切萨雷的意思很明显,珍妮也没有装作不懂,她沉默了一会,告诉切萨雷。“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要到那个时候,我才会做出选择。”

    “很好。”切萨雷说。

    “好在哪里?”珍妮忽然又有些不高兴,她在切萨雷跟前经常因为他的重压而反应过激。

    “你对性很慎重。”切萨雷说,“这代表以后会少很多麻烦,很好。你信任我到可以说实话的地步,很好。杰弗森,我是你的经纪人,在我跟前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你可以再信任我一点,记得吗?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说得其实并没有错,但珍妮还是禁不住不高兴,她尖锐地回答,“当你还叫我杰弗森的时候,我该怎么信任你,维杰里先生?”

    切萨雷笑了起来,如果说第一个笑算是珍妮的错觉的话,那么这会儿他的确真真切切地在笑,完全被逗乐的那种。“好吧,好吧,珍妮、珍,可以了吗?”

    “暂时可以了,切萨。”珍妮平平地说,“啊,我们到了。”

    抢在切萨雷开口之前,她抢先说,“如果你这一次再说什么‘不要让我失望’做告别词,我就让你好看。”

    切萨雷张开的嘴巴又合拢起来,过了一秒,他冲珍妮说,“那么晚安,珍妮。”

    “晚安,切萨。”珍妮甜甜地说,她钻出车外,冲切萨雷扭动手指作为道别,感觉自己获得了一次小小的胜利。

    她的确获得了胜利——五天后,切萨雷打电话给她,让她准备收拾行李,飞往纽约参加《芝加哥》音乐剧面试。

32纽约!纽约!

    虽然阿拉巴螺的土鳖珍妮从来也没来过‘大苹果’,但陈贞对纽约却不陌生,作为豪门少奶,巴黎、米兰、罗马、纽约、伦敦,都是她常跑的地方,有时候是为了置产,有时候是陪丈夫做商务旅行,有时就是来旅游的。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尤其是纽约,她更是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因为丈夫家族的安排,她儿子就是在纽约生的。

    当然,上一次来的时候,她住的是前夫家在曼哈顿上西区的大公寓,现在却只能是住在布鲁克林区了,还好,这一次过来面试的所有交通和住宿都由事务所出,珍妮要负责的只是自己的三餐而已。不然如果要让她自己出钱的话,珍妮都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省钱住去布朗克斯区,目前是她最穷困的日子,在买了自己的车以后,她的开支增加了一些,也已经没在遛狗了,但《芝加哥》的报酬却还没打到账户里来。

    切萨雷当然没陪她来试镜,至于吉姆,他也有自己的事,再者也不是切萨雷的跟班,珍妮完全得靠自己联系百老汇那边的试镜方,也就是舒伯特剧院的工作人员,还有继续受训——《芝加哥》面试会持续三轮,每轮都有大约十到十五个工作日的间隔,切萨雷丝毫也没浪费时间,已经为她安排了几个发声课程,至于怎么赶去上课那就是珍妮自己的事了。

    这也是珍妮第一次接触纽约的公共交通系统,第一次坐地铁的时候,她深刻地感觉到了社会主义的好处——纽约地铁站之脏乱差,简直和上海、北京地铁站形成鲜明对比,最过分的是地铁线是没信号的,这对随时随地都可能接到面试电话的珍妮来说当然很不方便。

    但她没钱打车,更没钱也没必要租车,由于不能肯定自己是否会通过试镜,珍妮现在非常节省,到纽约后她唯一的‘奢侈’消费就是去百老汇看了一场戏,票价三十多块,别的就没了。

    看的倒不是《芝加哥》,而是《歌剧魅影》——《芝加哥》剧组正在外巡演,还没有回到纽约。之所以在这时候举行试镜选拔,就是因为洛克希的演员身体出现问题,巡演回来以后可能要动手术,而出于某些珍妮不知道的原因,这一次剧团居然会决定对外招募洛克希的演员。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通常来说,像是《芝加哥》这样声名在外的音乐剧很少是公开对外招募特定的演员的,你想要演《芝加哥》的候补,没有问题,先去外外百老汇,或者是外百老汇吧。那里剧目很多,你会有角色的。

    是的,一般的新人很少从内百老汇出头,多是在外百老汇、外外百老汇演一些不赚钱的实验性剧目,然后找个经纪人,让经纪人帮你获得舒伯特剧院高层或者是剧团内部成员的认可,然后下一次剧团招新,你可以进入剧团,经过多次排练,从配角演起,如果你很会做人,嗓音也好,演技更不错的话,那么一年之内你可以成为洛克希的候补,要知道《芝加哥》这样的知名音乐剧每周平均要演出8次之多——这是平均,在演出季,一天两场都不稀奇,这么多场,洛克希的演员总有几场是因为这个或者那个原因不能上的,那么你就能顶上了。

    如果演得非常好,效果拔群,恭喜你,下个演出季也许你就能转正了,付出的三年心血也没有白费。事实上,以三年来计算已经算是很宽松的了,通常来说,要成为百老汇王牌剧目的女主演,一个演员要花费的时间一般都得在五年以上。《猫》、《歌剧魅影》、《美女与野兽》等等经典音乐剧的选角机制,无不如此。

    这么做当然是有利有弊,好处是选出来的演员久经战阵,表现稳定,坏处就是天赋超群的演员很少会留在音乐剧行业,如果她们歌声动听、长相甜美,那么即使是做个小歌星也比音乐剧演出要赚钱,而且出头还要更快。所以在百老汇,很多剧目的主演往往都不以长相取胜,演技也不算特别好,有一些演员甚至声音条件都一般,只是表现力强外加资历熬到了,平时又会做人,所以也就在小剧团里捞到了主演的角色。

    今年珍妮要参加的选拔在表面上只是《芝加哥》剧团招新,貌似和洛克希完全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整件事到底该如何运作,只能是一头雾水地去参加选拔。

    初试是通过寄送简历和录像完成的,应该是已经筛选了一批人,不过即使如此,第一次面试时依然有上百名男男女女参与,各个年龄层次和肤色的都有,珍妮完全不清楚他们都是冲着哪个角色来的。不过她可以肯定的就是,她的外表条件应该在这些人里算是出类拔萃的。

    第一次面试以考察基本功为主,她唱了歌,也做了几个舞蹈动作,面试官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就结束了整个面试。珍妮现在也是总结出经验了,不是说她有金手指,就会成为试镜杀手,可能很多试镜人家都是走流程的,并没有给你预留表现的机会,你说,这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就是有金手指又有什么用?

    当然了,事前可能很多人都想得很美,没有表现机会,那我可以去自己争取啊。

    呵呵,这就和一般找工作面试一样,你去应聘程序员,一看面试形势好像不太好,就立刻找到一台电脑开始噼里啪啦打代码,让面试官去看。——问题是人家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说不定和你一起进入面试的人编程水平都差不多,在你专业优势不是非常明显的情况下,这种个人秀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让面试官觉得你精神有问题。

    其实演艺圈和一般的公司有时候也没什么不一样,决定你最后是否被聘用的,除了你的专业水平以外,还有很多别的因素。并不是说在试镜里大放异彩就能折服面试官拿到角色,这世界没这么简单。

    对珍妮来说,起码在这个角色上,世界的不简单对她还是很有利的,她顺利地通过第一轮试镜,开始等待和准备第二轮试镜,期间又去上了切萨雷帮她报名,也是罗伯推荐的短期课程——说是短期课程,倒不如说这就是针对她的一对二特训,因为整个课程就只有她和另外一个男学生,上课时间里,老师只是轮流指导他们两人。

    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被罗伯看好并推荐的好处了,培训她的阿加塔.列普宁那女士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舞蹈、戏剧双学士,目前担任《歌剧魅影》的舞蹈编导,曾任《芝加哥》舞蹈编排,在百老汇的地位有多举足轻重就不用多说了,而她当然也是罗伯的好友。珍妮都不敢问这样的特别指导课程到底有多贵,她只能肯定切萨雷的确是把他的资源向她这里倾斜了不少。

    阿加塔女士虽然是俄裔,但也属于第二代移民,珍妮和她交流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她正处于4o岁后半,更年期早期,这一句话就足以说明整个课程有多让人精神紧张了。珍妮的舞蹈虽然不错,在洛杉矶也获得了老师的赞赏,但在她茱莉亚等级的眼光下简直一无是处,阿加塔虽然没有明说,但不止一次露出过怀疑的表情,明显就是在质疑罗伯的眼光。

    至于和她一起受训的男孩,也不知道该说是遗憾还是庆幸吧,这位英俊潇洒、帅气非凡的小伙子秉承了百老汇的一贯传统,对黄瓜+鸡蛋比较感兴趣,他貌似是百老汇某个大佬身边的小鲜肉,也是因为有后台才被塞到阿加塔这里上课的,珍妮和他没多少聊天机会,所以了解得也不多。

    经过十多天的基本功学习纠错,在第二轮试镜开始前三天,阿加塔总算谈起了珍妮的试镜。

    “真不知道詹姆都在想些什么,今年的确是艰难的年景,但他也不必急功近利到这程度吧,”这天课程刚开始的时候,阿加塔迟到了一会,她是一边讲电话一边走进排练室的。“是、是,我知道这会是很好的噱头,也是不错的转型尝试,但那女孩能行吗?什么时候百老汇沦落到要打偶像牌了?噢,eon,这样的炒作太低级了。”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珍妮,让人绝不会误解她口中的那女孩指的就是珍妮,珍妮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好吧,我知道,亲爱的,ok、ok,但前提是她得先打动我——”

    她转过身去,低声说完了电话,珍妮有强烈的感觉,电话那头应该是罗伯。

    “好了,女孩。”阿加塔这十多天来一直叫她女孩,好像珍妮没有名字。她挂掉电话转过身,“振作起来,今晚我们进入舞台表演模式,我会让你先唱一段洛克希,曲目你自己选,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准备。配乐碟在那里,你可以自己放。”

    珍妮知道今晚不拿出点真本事,是打动不了阿加塔的了。——当然,她说的真本事,目前只能是指她的金手指了。

    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调匀了呼吸,走到电脑前选好唱段,在演艺空间选了片子和片段,在心底倒数五秒,然后在音乐开始的一瞬间,选择共情。

    属于洛克希.哈特的人生顿时汹涌而至,在这一刻,珍妮几乎觉得自己就是洛克希.哈特——她的少女时代平庸无趣,虽然深怀成名野心,但普通的条件却使得她最终只能黯然嫁给无趣的哈特先生。谁知道峰回路转,一次杀人案反而让她尝到了成名的滋味?在这个唱段中,洛克希正是感受到了成名的好处,名气使她飘飘然,使她得意忘形,这首《roxie》,就是洛克希的自白,以及她对未来的憧憬与野望。

    低沉而急促的节奏中,洛克希款款走出台前,手里拿着一根刚燃起的烟,她显得喜不自禁,从头到脚都春风得意,这一切好象发生在酒后,带了一丝熏染。

    洛克希语速很快,几乎是滔滔不绝,她像是无法停止得意的诉说,“你知道,我一直想拥有属于我自己的演出,但——no、no,no!no!no!!他们总是拒绝我,这世界充满了no。接着阿莫斯出现了,安全的、甜蜜的阿莫斯,从来不会说不。”

    “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这个,让我告诉你一点真话,但今晚是如此特别——”她的语气加强了,有几分陶然的歇斯底里,“而你们是这么好的观众!”

    洛克希欣然宣布,“在卧室里,阿莫斯的表现只能打——zero。”

    她比了个手势,粗俗而下流地笑了,放低声音取笑着丈夫在床笫间的表现,“噢,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

    随着一连串的自白,洛克希完全暴露出了她的本质,在美丽的外表下,她的虚荣、自私和自恋更显得丑恶,几乎让人又惊又笑,但也因为她是如此漂亮,所以这丑恶的性格反而似乎也有了别样的美感,更是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而之后她那絮絮叨叨,几乎有几分谵妄的唱段,也就被这一段独白顺理成章地引导了出来。

    “每一双嘴唇都在谈论的名字将是——”她充满憧憬地唱,“洛克希!”

    “每一个硬币都会刻上的头像将是——”她异想天开地唱,“洛克希!”

    “他们会在门外排队等候,只为了见——”她勾了勾手指,“洛克希!”

    “我全砷光宝气,”洛克希的妄想进入□□,她痴迷地唱,“但当然依旧是品味非凡,我是个明星,观众爱我我爱观众观众爱我我爱观众——”

    在她的幻想中,她是个天皇巨星,洛克希的唱段到了尾声,“索菲.塔克也不如我,我是个天皇巨星——洛克希.哈特。”

    伴奏带中的男声轻轻哼唱着‘洛克希、洛克希’,洛克希冲幻想中的观众抛着媚眼,她的表演暂时告一段落。而珍妮也渐渐地从洛克希的共情中回到了现实。

    一般来说,音乐剧中一首歌大概五分钟,也就是她的共情最长的时限。

    辉煌的舞台重新变成排练室,面对仅有的两名观众,珍妮忽然有点难以描述的不好意思,观众人数很多的情况她倒是早就习惯了,但是非常忘情地表演给两个人看,还是能唤起她的自我防备心理,让她有些羞涩。

    但她尽量忍着这不专业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冲阿加塔说,“we11——”

    阿加塔和威廉——她的男同学,都还维持着直盯着她瞧的姿势,威廉甚至微微张开嘴巴,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听到珍妮的问话,他才回过神来拼命鼓掌,“bravo!bravo!亲爱的,你实在太出色了!”

    就连阿加塔,也很难继续维持自己的骄傲姿态,她明显也咽了咽口水,才矜持地点了点头,“虽然你的基本功还有很多毛病,但罗伯说得没错,你的表演非常有感染力,你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可以统治全场观众……你表现得很不错,珍妮。”

    “谢谢。”珍妮放松下来,露出笑靥,冲阿加塔鞠了一躬,“也谢谢你的夸奖,威廉。”

    与此同时,她忽然迟钝地意识到——的确,音乐剧是现阶段最适合她飙演技的艺术形式。

    如果说电影的体验派又或者是方法派,在表演中都需要自我控制,以便适应从三维到二维,从一手到二手的视觉体验转换,那么音乐剧这样的戏剧就是新鲜到家的一手体验,她可以爱怎么共情就怎么共情,因为音乐剧的表演对象是台下观众,完全就越入戏越好,越是把自己当做角色,观众也就越信服你的表演,舞台效果当然也就越好了。

    ——而且,一首歌五分钟也很适合她的共情时长,在舞台剧和音乐剧中,音乐剧要更适合珍妮去发挥。

    所以说,人有时候是很迟钝的,都为《芝加哥》的试镜准备了这么久,珍妮居然是到现在才醍醐灌顶般地发现了这一点。她也只能承认在这点上,是她比较笨了。

    既然是比较级,那当然也就意味着有一个人比较聪明。在阿加塔不情愿的赞行,珍妮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切萨雷。

    他安排她出演音乐剧,是否就是因为看透了她的优势所在,甚至在不知道她有金手指的情况下,也通过观察得知,她的每一次好状态都是以五分钟为单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切萨雷的确又一次证明了一点:他确确实实眼光独到、极为优秀。

    但他的目标是要把她打造成好莱坞传奇,而非百老汇女王,安排她到纽约演音乐剧,应该也不会只是因为她现在的演技最适合来演音乐剧,肯定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珍妮已经开始期待答案。

33詹姆斯.舒伯特

    《芝加哥》剧团的竞争相当激烈,刷下来的人当然也是很多的,这一次剧团招新大概名额是五个,前来应聘的各色演员却有两三百名,这还是经过简历关的面试,第一次面试大概是三比一的录取比例,到了第二次面试的时候,就只有九十多人。这一次面试的内容相应也复杂一些,有些基本功的考核,还会让面试者两两对戏,表演一些考官规定的场景。

    这些功夫对于珍妮来说,也是过去半年里一直训练的内容,所以她很顺当地就完成了下来,也没有太紧张。她现在已经渐渐地适应了一屋子都是人的面试氛围了,就好像心里有个按钮,按一下就能把无关的眼光全屏蔽掉。只剩下摄像机和她,以及对面的人形配词器。

    说起来,剧团的面试氛围要比剧组面试更为开放,面试直接是在一间大的排练室里进行的,候选人就坐在地上等着,所以这一次围观的群众是特别的多。珍妮也能看下别人的试镜表现,来估量自己的胜算。

    不愧是《芝加哥》的面试,能进入第二关面试的,演技起码是过关,台词都可以自然地顺下来,而且歌声都很动听,音准、音量也非常稳定,这么多个面试者,虽然有些明显因为紧张,唱得很紧,但就没有一个是严重走音的。珍妮自忖她的演技可能在这些人里算是优秀,但唱功就是平平,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如果长相也进入总分的话,她的分数依然能够名列前茅。——漂亮妹子,歌又唱的不错的话,一般都是直接往乐坛发展了,会想来演音乐剧的实在是没几个。

    第二轮面试以后,切萨雷也打电话来询问了一下进度,珍妮如实说了她的感觉,切萨雷——当然没有任何夸奖,只是告诉她,“阿加塔对你印象不错,她告诉罗伯对你的第三次试镜‘抱有微小的信心’。如果我或罗伯有空的话,我们也会来。”

    珍妮进组本来就很晚,《芝加哥》的拍摄现在已经快到尾声,再加上靠近圣诞节-元旦假期,所以剧组提前放假也是大有可能的事。珍妮对罗伯的好意颇为感动,“他真是对我太好了。”

    “所以你就更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切萨雷说,“据我所知,第三轮詹姆斯.舒伯特也会去,你能不能破天荒地成为洛克希,有一大半决定权在他身上,所以不要掉以轻心。你的最低限度是不能让罗伯丢脸,为了把你安排进面试,他给詹姆打了好几通电话。”

    不要以为美国就没有‘家天下’,事实上家族企业在美国极为多见,除了政界有父子总统以外,演艺界子承父业的事情也是比比皆是。从2o世纪初百老汇蓬勃发展到现在,这个小小的戏剧天地就一直由两三个家族均分天下,内百老汇有数十间大型剧院,《芝加哥》固定在舒伯特剧院上演,而舒伯特剧院属于舒伯特组织,这间公司又是百老汇三大势力之一,旗下拥有十余家知名剧院,到目前为止,舒伯特组织的一大部分股权依然在舒伯特基金会手中,而公司领导人的姓氏也还是舒伯特。詹姆斯.舒伯特还不是集团首脑,根据切萨雷的介绍,他是舒伯特剧院的经理,对于《芝加哥》剧团的影响力理所当然超过剧团团长。

    ——对,在百老汇的权力链条中,剧院经理是在剧团团长、编导之上的,这是因为内百老汇非常注重传统,每个知名音乐剧都有自己的固定剧院,《芝加哥》永远都在舒伯特剧院演,不可能搬到林肯中心,而从筹备剧团到上演,这期间的全部花费都由剧院承担,票房收入也由剧院收取,从团长到编导都是拿钱做事。出钱的人最大,所以切萨雷说詹姆斯.舒伯特才是那个决定她能不能成为洛克希的人。

    从阿加塔和罗伯的通话内容来猜,切萨雷很有可能事前已经找过詹姆斯.舒伯特,推销了一轮自己,甚至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宣传计划。不过既然他不说,珍妮也就没有多谈,她问,“这个詹姆斯,他——”

    切萨雷静默片刻,然后说道,“有话请直说,杰弗森,我不喜欢玩猜心游戏。”

    “他是直的吗?”珍妮对着空气扮了个鬼脸。

    “是。”切萨雷说,“但你也不必太担心,你忘了?罗伯还误以为我们是一对爱情鸟。”

    珍妮松了口气,忽然觉得那晚的将错就错还是很有价值的,“好的,说起来,你和莉儿说过此事没?”

    切萨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保持沉默,珍妮差点接一句:‘亲,说好的不喜欢玩猜心游戏呢?’但想到上次莉莉安和切萨雷吵架的情景,她决定还是别提这一茬了。

    “那我会和莉儿打电话说明的,”她主动说,“对了,切萨雷,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建立个制度。”

    “什么制度?”切萨雷的声音传递出些许疑问。

    “叫一声杰弗森就给我一块钱制度?”珍妮说,“说真的,你一叫我杰弗森,我就想说‘是,维杰里大人,好的,维杰里大人’。所以最好还是别这么叫我了。”

    “好的,杰弗森。”切萨雷回答。

    珍妮一时非常吃惊——切萨雷这该不会是在和她开玩笑吧?

    很遗憾的是,切萨雷似乎的确是在开玩笑,而且在她能想出个机智的回击之前,他就已经挂上了电话。

    #

    在这两次试镜中间,她反正了无新意地就一直在上课,这一次的课程里,阿加塔不再细究她的基本功,而是开始点评她在唱段中的疏忽之处。

    “你的舞蹈功底比较强,《芝加哥》的舞蹈也并不难,”她不愧是科班大家,每一句都点评得极为精准。“以你的肢体表达能力,舞蹈不会是太大问题。相对来说,唱功是你的弱项,我猜你受训的时间不长,因为你的气息还是有很大问题,不过你的嗓音条件比较好,《芝加哥》的唱段也不会太难,我注意到你在试唱的时候已经会通过技巧来遮掩缺陷,这很好。”

    在被珍妮的表演‘征服’了以后,阿加塔对她的态度热情了一些,话也多了,甚至会出现一些鼓励和赞扬,“只要把你的气息稳住,音量稳定下来,我认为你还是很有希望的。你的节奏和音准相当不错,是不是合唱团出身?”

    事实上,陈贞小时候倒是的确参加过一段时间的合唱团,不过她自认自己的唱功基础还是来自于当豪门少奶那段时间对ktv的痴迷,但现在当着阿加塔,她一样都不能认,只好推诿到天赋上,“并没有,但我一直很喜欢唱歌,没事也经常自己哼唱。”

    阿加塔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几眼,还好也没有深究的打算,“这节课以后,我希望你回家再做几次发声练习,找一根香薰蜡烛,对着它练,尽量在发声的同时减少火苗的颤动,绝对不能吹灭。还有我之前教你的深呼吸方法,也要保持练习。你平时需要做一些基础训练来扩大肺活量……”

    不必说了,珍妮在这十几天里,一样是累得像狗,她就像是海绵,每天早上起来都把自己拧干,然后用一天的时间吸收满知识,每天晚上回家以后,她都要进演艺空间,并不看片,只是在黑暗的空间里不断地练习,催促着自己的大脑加速转动,迅速消化阿加塔的教导。

    阿加塔让她做发声练习,但次数要严格控制,免得练习不得法,消耗嗓子,好,珍妮就在演艺空间里练习,这里喊破天都和现实里的声带无关。(出于好奇,她录制过自己进入演艺空间期间的外在表现,看起来就和睡着一样,不论她在空间里做什么,外在都没有异状)稳定气息最主要的就是多练习发声,有‘屏住肺里一口气’的意识,她每天都起码在演艺空间里再练九小时。

    气息稳定了,唱歌音量就不会忽大忽小,这种进步都是看得到的。阿加塔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惊异,就连和她一起上课的小鲜肉威廉都是禁不住大呼小叫,妒忌地声称珍妮是‘上帝的宠儿,你出生时一定被天使吻过’。

    珍妮对此异常哭笑不得,但威廉却很坚持,“当然我知道你长得很好,也很会演戏,唱歌也很好听,但这一切并不会让我非常妒忌你。我最妒忌你的是你进步的速度,珍妮亲爱的,你进步的速度快得让人发狂,让人丧失信心,如果让我再见到几个天赋和你一样高的年轻男性,我就放弃在百老汇出人头地的努力——真的,我绝对不会和你们这种怪物竞争一个角色,那绝对会是一种摧残式的打击。”

    望着似乎有认同之色的阿加塔,珍妮颇有些‘我竟无言以对’,那种用金手指欺负人的愧疚感涌现上来,她只好换个角度开导威廉,“事实上,我并不是天赋型选手,威廉,你看到我的进步,但你看不到的是我回旅馆以后的练习。我的课余活动只有一项:练习、练习、不断的练习。当然,我相信你也非常勤奋,但你有家庭,威廉,而我现在有的只有学习。”

    她说得是实话,家庭作业一做就是九小时,连着扯九小时嗓子很有乐趣吗?未必吧。连着一年时间不知道什么叫做饱饭,为了省钱,到纽约以后她三餐几乎都在吃没有丝毫味道的超市沙拉,在la她起码还能吃上比较新鲜的蔬菜,而这里的沙拉通通都不太新鲜,味道别提多怪了。再者珍妮这一个月完全没有个人生活,为了实现切萨雷异想天开的安排,她只能通过废寝忘食的学习来弥补自己在唱功上的弱势。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靠什么维持自己的干劲。

    估计是贫穷——虽然音乐剧不是很有钱的行业,但如果成功选上洛克希,周薪应该也能有个两三千美元,这对珍妮来说算是一笔钱了,起码她短时间内不需要担心自己的饭辙。而如果错过了这个角色,即使切萨雷不对她失望,可以他宁缺毋滥的作风,天知道下次试镜机会会在几个月以后。落选就要继续遛狗端盘子的话,她当然是拼死也要来演《芝加哥》。

    对她的说辞,威廉扮了个鬼脸,“如果成功的代价就是要放弃生活,那我为什么要成功呢?”

    “可你如果没有放弃生活的决心,就永远也无法在这一行获得最微小的成功。”回答他的并不是珍妮,而是阿加塔,她对威廉的态度依然很严厉,“没有人能抱着享受生活的态度一举成名,威廉,你看到的只是那些大牌明星在成功后的享受,只有我们才知道他们在没成名之前的疯狂。”

    珍妮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类鸡汤,并没有使她感动,阿加塔反而又对她强调了一遍,“如果你还想要继续在音乐剧这条路上发展的话,一定要理性练习,我知道你急于成功,但一次倒嗓会毁掉你的所有希望,所以我还是那句话,适度练习、注意护嗓。”

    这一天也是第三次试镜前的最后一次课程,阿加塔没有布置作业,让珍妮今晚回家也别说太多话,保护嗓音。威廉笑眯眯地和她拥抱,祝她好运,“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看你试镜,看到你把别人的希望踩到脚底碾碎,这场面肯定很精彩。”

    就连阿加塔也破例露出微笑,“我会去看你的试镜,珍妮弗,就把明天当作是我对你的一次考试,相信我,面试官的考题绝不会比我这些天出给你的更难。”

    她难得幽默,珍妮当然配合地连连发笑,她心中也有些暖意: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演艺圈也许是最公平的圈子,只要你有天赋,又有基本的做人水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拉你一把,而不是把你往下踩,毕竟山水又相逢,在这个注重人脉的圈子里,投资新人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当然,这说的是阿加塔和罗伯这样的幕后人员,他们从来都不会是珍妮的竞争对手,她看到的当然也就是演艺圈温情脉脉的一面,至于演艺圈丑陋的一面,珍妮相信自己也有大把机会在她的同行演员们身上见识到。比如蕾妮的经理人维罗妮卡的那一手汉堡酱,应该就算是个很入门的预演。

    而她现在做的全部努力,这种近乎自虐式的修炼,就是为了能跻身到大孩子中间去玩游戏,去体验演艺圈更加繁华奢靡,也更加丑陋的一面。

    第三次试镜就是封闭式试镜,威廉即使来了也应该见不到他期待的‘珍妮大展天赋,踩碎无数颗玻璃心’的场面,不过现场的气氛其实已经很紧绷和沉闷了,这一次剧团招新有五个名额,现在还有三十个人在等,而其中以年轻女性居多。按照比例来算,她们的淘汰率要远高于六分之一,甚至可能达到十分之一,而别的类型演员则可能只有二比一的淘汰率——其中一位黑人中年女性就根本就没有同类型演员和她竞争,她等于是板上钉钉,铁定能入选剧团。

    在等候期间,珍妮已经承受了很多忌惮的眼神,搞得她也有点过敏起来,生怕自己成为‘catfight’的主角,又或者好像少女漫画一样,换鞋的时候发现鞋底有玻璃渣……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音乐剧试镜不需要换鞋,芭蕾舞剧才需要。不过即使如此,她也很小心,没有去接剧团提供的咖啡,只是喝着自己带来的瓶装水,更是坐在角落里,离竞争对手很远,杜绝一切弄脏衣服的可能。

    她的试镜顺序排在中间,在一次又一次的点名声中,珍妮也难免心跳加速,有些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症状——这真的是她几次试镜中最没把握的一次,到现在她都不敢说对这个角色十拿九稳,最关键还是那该死的唱功。

    她也不敢进演艺空间去,害怕听不见点名,只能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试镜进行得很慢,一个人在里面起码都要呆上十分钟,在她的紧张心情里,这十分钟更是被加倍拉长,感觉上整场试镜简直要持续一整天。

    试镜间还是在舒伯特剧院的排练大厅,大概试镜开始半小时后,一个黑发男人吸引了珍妮的注意力。

    或者说,他对她的注意吸引了珍妮的注意力——当她发现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起码看了她一分钟以上。

    他站在门口角落,随便地斜倚着门框,打扮得也非常随性,穿着格纹衬衫和牛仔裤,如果不是发型得当,这份时尚品味简直有几分宅气,反正和周围是有点格格不入——长得还不错,介于周正和英俊之间,足以给人留下印象,但珍妮肯定自己没在试镜演员里看到过他。

    他就一直盯着她看,被发现了也没害羞,反而冲她微笑点头示意。珍妮也回了一个笑,又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不再和他对视。

    但她能感觉到他还在看,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看,毫不掩饰他对珍妮的兴趣,说实话她经常也能遇到对她行注目礼的男士,但看得如此大方坦然地还真要数眼前的这个无名氏。他好像把她当成展览动物,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关注——那种科研类的关注。

    珍妮被他看的前十分钟,恼怒值在累加,但十分钟以后又逐渐消退,她开始有一个怀疑。

    这男人大概在仔细看了她一小时,这一小时是珍妮一生中最不自在的一小时,然后他直接推门进了试镜间。

    大概过了五分钟,珍妮的名字被叫到,她推门进去,又看到了那男人,这一回他坐在试镜桌正中央。

    不出所料,珍妮想,啊,他就是詹姆斯.舒伯特。

    结合他今天的表现,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专程来看她的——说实话,珍妮的确很佩服切萨雷,他的经纪能力简直鬼斧神工。她完全不知道切萨雷是如何说服詹姆斯.舒伯特这样一个高层人物专程前来看她,甚至还能专程看她一小时(当然,这最后一点可能是詹姆斯的自由发挥)。她想这应该和切萨雷推销她的手法有关,并且真的燃起好奇心,决定事后一定要问个清楚。

    但现在,最要紧的当然是面试。珍妮在试镜桌后的观看人群里发现了罗伯(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来了),还有阿加塔,她用眼神和他们微微致意,随后就把全副注意力投向了詹姆斯.舒伯特,深吸一口气,进入战斗状态。

    舒伯特再度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随后露出善意微笑,拿过话筒,“我本来只想看你跳舞的,但听说你的歌唱技巧进步很大,而且对洛克希的几个唱段都很熟练。”

    他冲身后做了个手势,一个面熟的黑人女演员走上前来,冲珍妮笑了笑,珍妮认出她就是电影里黑人女囚的饰演者黛德丽。说起来她们还吃午饭的时候还几次坐在一起,聊过几次,珍妮以为她们几乎算得上是朋友,起码也是熟人了,但现在黛德丽的态度却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这是我的维尔玛。”舒伯特和女演员行了吻脸礼,“现在她会和你一起配合演出最后一场《nowadays》串联《hothoneyrag》,没有彩排,一次成型,你有信心吗?”

    ——《nowadays》和《hothoneyrag》是先歌后舞,期间还有不断的走位,亏舒伯特还笑得那么友善,结果一上来就是高难度,而且这所谓的‘有信心吗’,明显也只是客气话,他话音刚落,周围人已经纷纷为她们让出了一块场地。

    珍妮看了看‘维尔玛’,对方已经开始掰手扭腿做起准备,而且毫无和她眼神交汇的意思,态度相当冷漠,看来是连事前沟通都不准备做了。

    为求稳妥,她本来也就打算动用金手指,现在更是不会做另一个选择,珍妮收回眼神,点头说,“he11ye,我当然很有信心。”

    她的态度几乎可算是有些傲慢,非常辣气壮,完全毫无逞强——只要给她表现的空间,对珍妮来说,挑战完全是多多益善。舒伯特给她的难度越高,时间越多,她就越有信心用自己的表现来征服全场。

    毕竟,用阿加塔的话来说,‘她有种特别的天赋’,不是吗?

    舒伯特发出惊叹的笑声,人群里,罗伯笑着摇了摇头,珍妮退到‘维尔玛’身边——这回轮到她转头看珍妮了。

    珍妮并不理会她,她闭上眼‘调整自己’,在演艺空间中选中了这两个唱段。

    然后,音乐响起,洛克希.哈特睁开眼。

    她开始歌唱。

34零和游戏

    黛德丽.古德温——也就是电影版《芝加哥》中的黑人女囚,百老汇版音乐剧中的维尔玛——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珍妮弗.杰弗森,之前在好莱坞环球片场,她有几次和杰弗森在午餐时候说过几句话,但更深入的来往就没有什么了,即使黛德丽有心深交,客观上也不允许。《芝加哥》片场气氛压抑,导演就像个不定时炸药,随时可能发作,黛德丽也是初次触电,两人几次见面都总有一个人要忙着上戏,谁也不可能多加拖延。

    对于杰弗森这个幸运儿,要说黛德丽不羡慕是假的。她漂亮,年轻——最重要是年轻,黛德丽今年已经32岁了,才刚刚拿到维尔玛这个角色,并且经由百老汇剧团的推荐,得到了登上大屏幕的机会,她从伴舞做起,在百老汇足足跳了六年才有今天,而珍妮弗.杰弗森今年才2o。

    当然,在好莱坞的时候,黛德丽对她并没有多少妒忌,好莱坞从来都不缺少幸运儿,换句话说,即使珍妮弗已经登上大屏幕,2o岁还在做配角,和娜塔莉.波特曼,斯嘉丽.约翰逊这样天赋超群的童星比,她一样是大幅度落后。当时,她只是想多交个朋友,多结一份善缘,也许某天珍妮弗腾飞以后,还能给她带来一两个试镜机会。

    ——不过,那时候黛德丽也并不知道她会忽然间跑到百老汇来唱音乐剧,而且瞄准的还就是《芝加哥》的女主角洛克希,从詹姆斯对她的态度来看,珍妮弗挑战的并不是b组洛克希,而是a组,也就是说,如果她通过试镜,那么在未来的几个演出季里,和黛德丽搭档的就是珍妮弗,而不是倒霉的老蒂娜,又或者是早盼着从b组转到a组的阿曼达。

    在这一次试镜后有多少商业考虑,黛德丽并不是一清二楚,当然她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不过如何运作宣传终究是剧院的事,她所关心的就只有一点:风头。

    只要有对戏,就一定会有风头之争,尤其《芝加哥》这样双女主共演的剧目,只要是共同演出就一定会有谁更吸睛的比较,当然,这是很难量化的斗争,甚至胜负也是因人而异,每个观众可能都会有不同的答案。但黛德丽知道自己的劣势在珍妮弗跟前非常明显——她没珍妮弗漂亮。和她原本的搭档蒂娜比,珍妮弗的优势一目了然,她实在很年轻很漂亮,也很瘦削,身材毫无走形(蒂娜多少有些过壮,阿曼达也有这样的问题),即使不说歌舞功底,两人只要站在那里,珍妮佛天然就能抢走7o%的注意力。

    另一个更不利的因素就是她能演戏,黛德丽之所以没有参加剧团巡演,就是因为她在《芝加哥》片场要充当许多场景的人肉布景,吉蒂的几场戏她都有出镜,珍妮弗收放自如的演技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在这点上,之前专攻音乐剧的黛德丽可以坦然承认,她自愧不如。

    但她也不是没有优势,黛德丽没参加电影片方组织的歌舞培训,她的专业素养使得她不必再突击练习。几次和蕾妮、凯瑟琳等主演配戏的体验也让她感觉到了非科班出身的影星在舞台上的弱势。漂亮是一回事,舞台统治力又是另一回事,黛德丽绝对比不上凯瑟琳的美貌,但她自信在同一舞台上,她能吸引到更多的注意力。既然如今看来,珍妮弗的中选已经是板上钉钉,那么詹姆斯挑选的歌舞唱段,对她就是个不错的机会,她相信自己能在第一次共演中确认下两人间的权力关系。——黛德丽没想欺凌珍妮弗,她只是希望她在舞台上老实本分,不来抢夺她的风头。

    珍妮弗没有过系统排练,只接受过几个月的短暂训练,从几个同事的反馈来看,除了长相以外,歌声也就是那么回事,舞虽然跳得不错,但黛德丽的舞蹈是强项,对此她有绝对的自信。黛德丽没想把她蹂.躏得太过火,甚至失去这个角色,但她需要在这首歌里全面压倒珍妮弗,让她知道谁才是老大,谁才是那个对走位、台词都烂熟于胸的人,直白地说就是:谁要跟着谁的步调来走。

    但珍妮弗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对于观众来说,音乐剧的念白、唱腔与背景音乐关系并不大,尤其《芝加哥》的这一唱段是爵士乐风,节奏较为单调,听起来更是随便哪里开头都可以吻合进去。但对于演员来说,开口的时间和念白的节奏都是有讲究的,两人念白同一段的时候还存在语速互相带动的问题。黛德丽想要争取的就是来做领班,她想要让詹姆斯知道即使下一季的宣传重点可能是珍妮弗,但维尔玛依然是台上领唱的那个。

    但她做不到,珍妮弗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和舞姿,只能听见她以假模假式、志得意满的柔媚声音在哼唱着《nowadays》,每一句都在调上,每一句都在鼓点上,甚至每一句都在情绪里。她和背景音乐的吻合简直天衣无缝,连一个节拍都不差——这简直就像是在唱ktv,珍妮弗的每一句唱腔都是辣气壮的原音重放,而黛德丽根本没法来个即兴花腔,又或者是按着自己的嗓音降调升调,她就和所有开着原音唱k的人一样,所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也就是跟上她的节奏,融入她的表演里,跟着她的走位调整两人间的距离。

    换句话说,虽然她也尽力调整掩饰,但那个慌手慌脚、小瑕疵不断的人却是老鸟黛德丽,而不是菜鸟珍妮弗。黛德丽出演维尔玛已经半年了,这一次的终场歌舞秀是她自我感觉表演得最烂的一次,也许是因为杂念很多,到最后一段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没道具的情况——天知道在排练中她们用纸板代替过多少次机关枪,在没纸板的情况下又有多少次是直接用手来模拟。这一回她居然是直到眼角余光瞄到珍妮弗吹手指,这才猛然醒觉,迅速做出类似姿势,和珍妮弗配合。

    她的歌声好不好?走调吗?嘹亮吗?气息稳定吗?黛德丽压根也没有注意到,珍妮弗的表演给她的感觉是个难以解析的整体,她就是洛克希,现在唱跳的就是洛克希.哈特,你怎么去评判她的唱功和演技?这就像是你没法说一个婴儿的笑容不够自然,也许他的笑不是那么美,但绝对是原汁原味毫无矫饰。

    归根结底一句话,珍妮弗不但自己完全入戏,还把观众带入了戏里,让他们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评审态度,也即完全被她的魅力所征服。

    表演完以后,詹姆斯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但黛德丽对他已经很熟悉了,她轻而易举地通过他的小动作(抿紧的唇,闪闪发亮的眼睛,还有不断敲击桌面的手指)发现了他的兴奋。詹姆不过是在做作罢了,黛德丽确信他现在兴奋得几乎能飞上天,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让舒伯特剧院重焕光芒,现在谁能说珍妮弗.杰弗森不是他理想中的救世之星?

    至于站在试镜桌后的那些人群,阿加塔.列普宁那、罗伯.马歇尔,这些大人物却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和点头,他们不断交头接耳,无疑正在谈论黛德丽——身边的珍妮弗.杰弗森。他们的眼神从黛德丽身上滑过,却对她视若无睹,仿佛她只是一个布景,一件死物,而一旦落到杰弗森身上,便仿佛遇到了黑洞,再也难以离开。

    黛德丽的心情很糟,不仅因为她刚才演砸了,也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he11,她当然对此心知肚明,如果换做她是他们,她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如果她不是同台演员,而只是一名观众,她也不会把注意力投给可怜兮兮,风头完全被盖过,暗淡无光的配角,只会欣赏这个美艳惊人、天赋超群的未来之星。

    如果她不是同台演员……

    她咬住腮帮,用轻微的疼痛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然后转头露出笑脸,对珍妮弗.杰弗森致以祝贺。

    和她注意到的一样,一下戏,杰弗森身上那些统治力、霸气,或者说那些吸睛的气质就全都消失不见,她当然依旧很漂亮,只是已经没那么起眼、那么嚣张了,她一边擦汗,一边对黛德丽也露出了和气的笑容。就好像刚才整场表演里她一直在和她协调走位,而不是自顾自地秀了五分钟一样。

    当然,黛德丽也承认,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边跳边沟通走位,但正因为她原本打算如此,却被杰弗森抢先一步,现在的不爽才更根深蒂固。

    她上前和杰弗森握了握手,转身回到人群中,选择不去回应来自同事的虚伪微笑,她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百老汇的竞争不会比好莱坞平和多少,她是维尔玛,这个角色在《芝加哥》剧团里就代表勾心斗角、风口浪尖。

    而黛德丽也不能接受事态发展的趋势,她今年32岁,已经没有多少失败的空间。这一次试演在她心底唤起了失业的恐惧,《芝加哥》是一台双主角音乐剧,维尔玛不能被洛克希压制得毫无光彩,如果她不能抗衡杰弗森,黛德丽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和这一行的黑暗面打交道,熟知这一行的人都知道,没有人会把你的障碍清除,或者你强到跨越它,或者,你就弯下腰来,除掉它。

    她带着客套的微笑,在人群中仔细地观察着杰弗森。

    非常仔细地观察。

    #

    珍妮并没有特别地感觉到黛德丽的恶意,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敏锐,事实上,这完全是因为现在抱着忌惮、妒忌、惊讶等情绪打量她的人太多了,基本上一屋子人里有半屋子都正这么戒慎恐惧,不夸张地说甚至是厌恶地看着她,要一一找出这些眼神的来源也变得不可能。再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上去和阿加塔、罗伯正式打招呼。

    虽然按说她演完以后,詹姆斯.舒伯特点评几句她就可以出去了,但现在整个试镜的节奏都中断了,试镜桌上正在开小会,室内也是议论纷纷,完全成了菜市场,所以珍妮也就不管不顾,先上去和阿加塔拥抱了一下,阿加塔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就把她推到了罗伯跟前。

    “你真的为了看我特地回来纽约吗?”珍妮在议论声中喊道,扑上去和罗伯行了拥抱礼和吻脸礼,虽然他们见面次数不多,但由于罗伯对她的帮助,以及现在室内略带疯狂的气氛,这么做倒是变得很自然。

    罗伯回抱了她一下,也是和疯了笑得露出两排牙齿一样,“我很想说是,不过实情是片场提早放假过圣诞——”

    他可能本想点评下她的表演的,但这时舒伯特已经转过身来,所以罗伯只是冲珍妮匆匆说了声,“听着,圣诞我有个派对,你一定要来,如果可以的话,今晚一起吃饭。”

    然后他又把她推回给舒伯特。

    舒伯特推开椅子,站起身和她握了握手,他的态度和之前比要更加正式一些,说话前还清了清嗓子,“很好,杰弗森小姐,你的表现让我们很满意。”

    在他身旁,有个试镜官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何止很满意?珍妮弗,你完全他.妈摇滚了全场。(rockthe**outthewho1ep1ace)我们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你的正式演出了。”

    舒伯特冲他无奈地一笑,但还勉强对珍妮维持专业态度,“不论如何,我们会在两天内告诉你结果。”

    “好的,没问题。”珍妮也想忍住笑,但她现在真的很兴奋也很爽,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刚才的歌舞好像真的让她回击了舒伯特之前一小时对她的那种眼神骚扰,所以她终究忍不住笑出了一口白牙,“我会——我会很忐忑地等待你的电话的。”

    试镜桌上的高层全笑了,他们纷纷对珍妮伸出手,珍妮一个个握过来,恍惚间有种自己是政坛领导人的错觉,不过她真的很难抑制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一直走到门边都还是止不住笑。

    但,当她推门而出,所有候选人都看过来的时候,这种莫名其妙的成功感非常迅速地就融化了,珍妮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成功地完成了一次排练演出,绝不是就此成为世界之王,而她身边还有一大群人很可能随时都在策划着把她往下踩,以此扩大自己的成功机会。

    她马上收敛笑容,尽量严肃地通过人群,但即使如此,珍妮依然感觉到了许多道恶意的眼光汇聚到她身上,如果眼神能够实体化,她相信自己的脸肯定已经被割得鲜血淋漓。

    虽然她并不是恃靓行凶的性格,做人也尽量低调,但珍妮知道,这些候选者并不会因为她做人的低调而少恨她几分,她们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憎恨她的理由都非常简单:珍妮挡着了她们的路,她拿走了她们全都垂涎欲滴的那个机会。

    所以她就是bitch。

    这不是什么政经游戏,存在双赢解,这是演艺圈。

    演艺圈的赢家只能有一个。

35圣诞派对

    “这应该是一种天赋。”阿加塔啜饮了一口餐后咖啡,“我是说,的确,她的基本功还有很多瑕疵,远远不到扎实的地步,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挑出十多个缺点,但是这一切在她表演时你是无法意识到的。可以说是激情,应该说她表演中的激情盖过了一切。”

    “我们所欠缺的就是这种天赋。”罗伯也露出了赞同之色,“事实上,这整个行业里最稀缺的就是这种天赋。”

    “但你很难说她是爆发型的演员,”阿加塔对着珍妮方向比划了一下,“又或者是体验派的天才,我们都见过那种个人气质强烈的个性演员,约翰尼.德普,凤凰河,珍妮弗和他们完全是两种类型,你甚至可以说她有双重人格,在平时她是一种气质,平淡、不起眼,让人怀疑你的眼光,罗伯——”

    罗伯发出轻笑,“但当她抖擞精神开始真正表演的时候,完全是另一种表现。”

    “没错,那就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了。”阿加塔说。“当然我看过了她在《csi》里的表现,而我现在好奇的就是她到底是如何处理华妮塔和洛克希的,你知道,这两个角色虽然是一个方向,但你却处理得截然不同。”

    一直坐在一边被人谈论的珍妮,现在总算是被引入话题中了——试镜结束以后,剧院对她没有别的安排,罗伯就真的让她到家里吃了晚饭,当然也邀请了他的好友阿加塔。

    在之前的餐后小酌中,阿加塔和罗伯都在谈论珍妮的‘惊人天赋’,而她只有略带心虚地赔笑旁听的份儿。这两个大拿真不愧其业界大神的身份,从旁观者角度对她的表演做出的那些点评,到位得让珍妮都是有点冷汗潺潺了。

    “的确,华妮塔和洛克希看似都是嚣张美艳的角色,但我认为,她们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珍妮说,“最明白的一点,就是华妮塔聪明高雅,她是个强者,所以观众会很容易原谅她的犯罪,毕竟或多或少,我们都有些慕强心理。但洛克希无知虚荣,她是个弱者,她无法激起观众为她欢呼雀跃的冲动,所以观众会和律师比利一样,欣赏着她美妙的歌舞,但同时又对她丑恶的本性心知肚明,悲悯地摇头微笑。作为时代的缩影,洛克希激发的是观众的同情心理,所以处理华妮塔时,要收,要克制,但处理洛克希就必须外放而夸张一些。”

    阿加塔和罗伯对视了一眼,都是微笑点头,罗伯摇头说,“我真不知道你的这些理论是哪里来的,珍妮,你分明才高中毕业,可谈吐却像是ucla的高材生。”

    “还有她的学习速度,”刚才吃晚饭的时候,阿加塔喝了一些酒,所以现在话也比较多。“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说真的,珍妮弗,我教过很多比你更有天赋的学生,就是现在我也不认为你的天赋——你的嗓音条件,你的音域,要比我的一些得意门生强,但我对你的进步速度太吃惊了。罗伯,你能相信吗?她用五天时间就纠正了自己的发声习惯,改变了肌肉群的运作方式,如果不是这就发生在我眼前,我肯定斥为荒谬。没有人,没有人能在几天内改掉根深蒂固的发生习惯,通常来说,要经过三到四个月持之以恒的练习,学生才会开始改变,再用四个月的练习才能把发声习惯固定下来。这里面可能会有让人非常痛苦的反复过程,只要一个不小心,你就会回到原来那种更舒服的发声方式里,但在你身上这就好像是吃cheedos一样简单,咔嚓几声,然后什么就都变样了。”

    珍妮知道这就是金手指的作用了,毕竟阿加塔的那些学生不可能有她这样迫切的改正发声习惯的需求,可以按照一天一小时的练习量去做,按部就班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来改进,就算想要加倍努力,也要小心自己的声带健康。在这方面她的金手指优势实在很大,第一,她等于一天比别人多了三倍的练习时间,第二,她不需要顾忌到自己的身体。所以说有这个结果并非是她真的天赋过人什么的,只能说是她对自己够狠,舍得下这个苦功。

    当然,对阿加塔她不可能实话实说,珍妮喝了一口苏打水,“这可能和我的一些习惯有关吧,我做什么事都喜欢先想明白,洛克希、华妮塔是这样,当你足够了解这个角色的时候,演绎它就不是太困难了。可以说对我来说,学习新技能最难的还是去了解、解构它的过程,一旦了解了,之后的练习和提升就会容易很多。”

    这也是一个说法,罗伯和阿加塔都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罗伯更是评论道,“我认为切萨雷让你来演音乐剧是很合适的决定,他应该是抓到了你的这个特质,一个好的经纪人不仅仅是会为艺人抬价、谈片约,也要学会为艺人安排成长上升的空间。既然你是这种解构学习型人才,那么演上几个月的音乐剧主角以后,你对于整个作品的情绪节奏会更清楚,更懂得把握一个故事在起承转合各阶段的表达技巧。当然这对你有朝一日晋升为电影主演是有利的,如果你不知道整部作品是怎么演绎出来的,那在电影碎片化的拍摄过程里,你的情绪轻重就会难以拿捏,这是后期无法修补的表达瑕疵。当观众看到你的表演时,他就会觉得你的表演很脱节,不连贯。比起出演电影配角,音乐剧主角虽然报酬低一些,但对你这样前途远大的女演员来说是更好的磨练之路。”

    这一顿晚饭,珍妮觉得自己也是受益匪浅,这两个业界大牛以高屋建瓴的角度对她的一些指点,虽然看似空泛,并不像是‘我有个角色等你来演’这么直接的刺激,但对她未来的发展方向、重心,却是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珍妮知道自己现在演技还远远称不上大成,完全是靠金手指在混饭吃,就不说摆脱金手指吧,最起码如果她想要把金手指转换成自己硬实力的一部分自如应用,那她也还是要继续努力进步,找到办法来提升自己。

    当然,她也知道罗伯和阿加塔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对一个陌生人这么照顾,如果她的谈吐没有让他们赞赏,即使有切萨雷的关系,他们可能都不会这么指点。

    这种事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固然切萨雷是个极为强力的经纪人,但她现在的这些资源里起码也有一部分是她自己挣回来的。所以不要看报刊杂志上经常报道某演员为人很有深度,学识广博之类,好像都成了套话,实际上想要混入高大上的导演圈,拿到资源往影帝、影后冲击,你就是要有这样的水平。就比如说《泰坦尼克号》,切萨雷就是再有水平也不可能把珍妮运作为女主角,在这种情况下,谁能得到詹姆斯.卡梅隆的欣赏,谁就有优势。那么卡梅隆会更欣赏谁?是平时就很聊得来的某女演员,还是根本格格不入无法交流的小鲜肉?

    说得那什么点,如果有一天珍妮真的在导演圈里混开了,和五六个大导演成了知己,那切萨雷对她的作用就会大大下降,甚至是可有可无了。——当然,混成这样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她现在还是需要切萨雷,而且是很需要切萨雷。毕竟,她能想到这点,别人也肯定可以想得到,这种和大导演关系良好的女演员在很多时候都会是她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没有切萨雷的帮助,名导大片女主这个坎,她可能一辈子都翻不过去。

    所以对珍妮来说,罗伯这个未来名导就是她运气的表现了,他现在也还处在导演事业的起步阶段,两人可说是识于微时,而且罗伯也正处于很有压力的时期,珍妮把握一切机会对他表示自己对《芝加哥》很有信心,甚至连‘我认为它能斩获奥斯卡最佳影片’这样的大实话都说出来了。虽然罗伯认为她有点过于夸张,但明显也很吃这套,发笑的次数明显增多了不少。

    “你一定要来参加派对。”告辞的时候罗伯和她说,“这个假期你该好好玩玩,我估计这会是你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唯一的娱乐机会了。”

    因为现在已经靠近圣诞假期了,按照百老汇的惯例,珍妮应该会在剧院最繁忙的假期旺季结束以后拿到自己的合同,然后开始集训、排练,可能等到2月份新的演出季开始以后,登台表演。所以她基本上是没时间回洛杉矶,而且这段时间是全年机票最贵的时间段,她也是舍不得钱——《芝加哥》的支票还没寄来,她现在完全就是吃老本状态,当然,也没钱去附近旅游,更是没时间。如果不是罗伯的邀约,珍妮的圣诞夜很可能就是在演艺空间里度过的,反正她也不在乎这种白人节日。

    “你最好和剧团处好关系。”阿加塔的临别赠言更切合实际。“我想你的空降对很多人来说会是个刺激,所以你最好是从自己口袋里再掏几个魔术出来,就像是你搞定你的发声技巧一样搞定他们——我希望我从檀香山回来以后能听到好消息。”

    她和无心度假的罗伯不同,圣诞节会和家庭一起去夏威夷度假,应该要到一月末才会回来。

    珍妮对自己即将受到的冷遇也是有了心理准备,苦笑着表示,“这种事我就没那么有信心了。”

    “只要你足够出色,剧目上演后一切都会被改变的。”阿加塔安慰着,不过从她的语气听起来,她也不是很有信心。

    #

    舒伯特剧院,或者说詹姆斯.舒伯特的决定并没有让太多人吃惊,在圣诞节当天早上,切萨雷给珍妮打来电话,告诉她合约已经送到了caa办公室。

    “周薪四千美元,不算太高。”切萨雷说,“但我为你保留了涨价空间。这是你前三个月的工资水准,在登台三个月以后视上座率和剧评,有上浮的可能。”

    百老汇的龙套演员周薪大概在一千到两千之间,主演的话,上万是常事,但具体高到多少也就因人而异。周薪四千,一个月就是一万六,这笔钱对珍妮来说是不错的收入了,可能行情价算低,但她已经相当满意,起码按月开支,可解燃眉之急。

    “合同时间呢?”她问,“一年?”

    一年也是大概惯例,剧团演员都是一年一签,当年表现不好的话,下一年可能会被踢掉。

    “你的合同比较特别,是两年。”切萨雷说,“不过一年只保证演出六个月,而且你只演出洛克希。”

    在珍妮发问之前,他就说,“是的,我知道你会有很多疑问,合同条款也有一些古怪,但目前我希望你不要发问,记得吗?你该信任我。”

    “我都愿意拼死争取演音乐剧了,还有什么不信任你的?”珍妮反问道,“顺便一提,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切萨雷平淡地说,“你这几天没有外出计划吧?我和莉莉安会在今天回纽约,我会抽时间和你一起去剧团把合同签下来,等我的电话。”

    珍妮除了今晚的派对以外当然没有别的计划,基于对收钱的渴望,她觉得切萨雷的这句话就是很不错的圣诞礼物了,有了这份合同,她就可以申请加入演员工会,从此荣升为能买各种保险的人群,也算是社会地位上的一个上升。

    虽然和她的第一顿饭就喝了酩酊大醉,但珍妮觉得那是因为罗伯的压力的确很大,在日常生活中他其实不是狂欢纵饮派,圣诞派对也属于很有格调的家庭派对——其实,圣诞派对也算是百老汇的一个特色。

    传统上圣诞节就和中国人的新年一样,大家都是要回家过年的,但对百老汇来说,圣诞假期也意味着一次票房高峰,所以大部分相关工作人员不可能回老家,再者,百老汇的gay快比异性恋多了,即使有稳定伴侣,一般也没有小孩,家庭意味很淡,所以圣诞夜都情愿一大帮子人聚在一起热闹。

    像是罗伯家里,就聚集了很多百老汇名编导,谈论的也都是很业界的话题,珍妮目前还插不上嘴,旁听了一会就被小鲜肉威廉拉到一边去聊天了。威廉今天是陪着他家那位来的,刚才珍妮也被介绍给那位大佬认识了一番,对方是百老汇三大公司之一的jujamcyn高管,也是罗伯的好友,很明显,阿加塔、罗伯、大佬等人,算是百老汇的一个上流小交际圈子了。

    “我知道你是阿加塔的好学生,所以你不能抽烟,”威廉抱怨说,“现在你连酒都不喝,珍,你真的很无趣,这是蛋酒,难道你都没点节日精神吗?”

    “酒精和烟草都对声带有害。”珍妮一本正经地逗威廉,“你看阿加塔就从来不抽烟——我记得她也叮嘱你戒烟,可我刚才走到阳台来的时候,某人手指里好像有个东西在闪闪发亮啊。”

    “你说的是我的戒指吗?”威廉故作天真,对她秀出手上的钻石戒指,“老头子给我的圣诞礼物,三克拉。”

    “啧啧。”珍妮对于这种对话那别提多熟悉和娴熟了,她拉过威廉的手,做艳羡状,“但这是女戒啊,你确定这不是你给我的圣诞礼物?”

    威廉立刻把手背在身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是谁说男人不能带女戒的?”

    他重新点了一根烟,抽上了一口,“会开这种玩笑,说明你以前的确完全没听说过朱尔斯。”

    珍妮只能无言以对——威廉这两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啊,她在这里。”还好,尴尬气氛还没形成,就被手持一大杯蛋酒,推门走进阳台的詹姆斯.舒伯特打断了,“圣诞快乐,我的洛克希。”

    “圣诞快乐,舒伯特先生。”珍妮伸出手,本意是想行握手礼的,但舒伯特捉住她的手以后,却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变成了吻手礼。

    一看到这一幕,威廉一声不吭,鱼一样地就从他们身边游走了,甚至连招呼都没和舒伯特打,珍妮都不知道他消失去了哪个角落——罗伯在长岛的房子不小,这个露台就比较大,他们只是占据了一角,还有好几拨人聚在一起谈天。

    珍妮有些尴尬地抽回手,舒伯特也没阻止她,只是说,“叫我詹姆斯就好,珍妮弗,你对我的态度有些太生疏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站得离珍妮近了一点,不过珍妮也不觉得奇怪,从他推门说第一句话开始,她就有种明确的感觉(威廉相信也是发觉了这一点,**,这小子真是有够精的了),詹姆斯是冲她来的——至于冲她来想干嘛,那就不必明说了,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

    不能不说,他很会挑选时机,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合同,但还没有签字,在这时候珍妮应该是最不愿意得罪他的,如果等到合同签字以后,她反而可以完全不**。

    “好吧,詹姆斯。”她说,在脑海中飞快地回忆着和詹姆斯.舒伯特相关的所有细节——当然,她不喜欢让自己显得很easy,詹姆斯随便勾搭一下她就上手,但她也的确不愿意在这时候得罪詹姆斯,所以现在她只能是尽量找出一个办法来不伤情面地拒绝他。“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又有点太热情了?”

    詹姆斯歪过头,有点故作无辜,“有吗?我以为对于我的女主演来说,不论怎么热情都是不过分的。”

    他还算有品,不是很急色的那种人,虽然摆出了**的架势,但并没有动手动脚,总的说来,还算是在表达自己追求的态度,而不是仗着两人间不对等的关系,直接就吃定她了。

    珍妮现在想要弄清楚的就是他到底是想追她,还是仗着身份之便要求性.款待,不论如何,她决定先拉开距离再说。“这么说,你对里面房间的那些编导岂不应该更加热情?要知道他们都说,决定一出音乐剧剧生死的不是演员,而是歌舞编导。”

    詹姆斯忽然大笑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看来我吓到你了,放轻松,珍妮弗,你的毛都炸起来了——放心吧,你的担心是错误的,我刚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珍妮松了口气之余,差点想抽他一耳光:这人实在是很无聊,兼且古怪,之前的一小时连续观察就不多说了,现在又来开这么一种很恶劣的玩笑,他难道以为她会觉得有趣吗?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发现詹姆斯的笑声更响亮了,索性上手轻抽他胳膊一下,“笑够了吗?希望你明天接律师信的时候也笑得出来。”

    “证据不足啊,难道几句话就算是性.骚扰了?”詹姆斯不是开不起玩笑的那种人,珍妮的反击反而让他更兴奋。“不过你的应对还不错,希望你在答谢广告商的晚宴上也能有如此表现,虽然几率渺茫,但这也许能让你摆脱为那些肥猪吹.箫的命运。”

    他看了看珍妮瞬间凝固的表情,又是不禁捧腹——看来,这也许是个玩笑。

    珍妮气得再抽了他一下,两人间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一下就没那么生疏了。“你知道你真的很无聊吗?”

    詹姆斯喝了一口酒,也结束玩笑,“其实你说对了,比起演员来说,我们剧院经理更看重和编导的关系。”

    他比了比屋内人群,满脸的笑意也收敛了一些,露出些认真,“不然我也不会在圣诞大餐后跑来这里——罗伯的圣诞派对可是大牌云集,明年我们将要开发的新剧有8o%以上的歌舞编导都在这个屋子里喝酒。”

    “那么你现在就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珍妮半开玩笑地说,“你的舞台在屋里呢。”

    “他们固然重要,但我的新洛克希也一样重要。”詹姆斯说,“加点酒吗?不?”

    “我不喝酒。”珍妮说。“保护声带,你知道的。”

    “很好。”詹姆斯看来不像是切萨雷,虽然在工作场合比较严肃(其实也并不),私下却不吝惜赞赏,“我喜欢你的专业态度。”

    他干脆就用大杯子和珍妮碰了一下杯,“很抱歉,那天在试镜现场我没有表现得太热情,这几天事务太多,也没有约你见面。事实上,我们是该好好聊一聊的,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洛克希对我的意义,这是我和切萨商量了很久的大企划,选用你让我打出了最后一张可用的牌。在这几个月你会是我的关注焦点,希望你能习惯我的存在。”

    珍妮听到大企划几个字,心头已经开始动了,等到詹姆斯说到最后一张牌的时候,她心头的铃铛摇得简直要发狂:果然如她所料,切萨雷为了让她中选,私下也做了非常多的努力。

    她不但对他的手段有一定兴趣,而且也非常想要知道这个大企划到底是什么。

    基于她对切萨雷粗浅的了解,既然他不想告诉她,那么多问也没用。但詹姆斯看来已经喝了一点酒,正处在酒后多话的阶段——

    这是她的一个机会。

36我们的洛克希更好

    珍妮没有直接询问他和切萨雷的大企划,虽然到目前为止只见了两面,但她对詹姆的性格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人往好了说比较淘气,往坏了说就是贱,你不能和他认真,一和他认真就等着被耍吧,肯定得戏弄你一番再告诉你实话,就是这实话也是真真假假,你根本都分辨不清。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你在只见过我一面——虽然那一面持续了一小时——的情况下就决定为我打出你的最后一张牌?”珍妮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那么恕我直言,要么就是这张牌还远远不算是你的最后一张牌,要么就是你实在有点太草率了。”

    “一个小时还不够我看清一个人吗?”詹姆反问,语气暗示着他对自己强烈的信心,“好吧,也许还用不上一小时,之后的半小时我完全只是为了欣赏你忍受我的样子。”

    “你知道你贱(sick)得出奇吗?”珍妮平静地问。

    詹姆又笑起来,他有些沾沾自喜,“人们都这么说,但出奇的,他们往往同时又还蛮喜欢我的。”

    演艺圈里怪人真的不少,陈贞前世就有一定的感觉,这辈子更是感触很深,文青导演,贱萌剧院经理,还有画风非常‘总裁狂霸酷炫拽’的经纪人,刚才惊鸿一瞥的女装控业界大佬……估计是艺术家云集的关系,这圈子的人实在都是个性十足。

    她耸了耸肩,听詹姆继续往下解释。

    “当然,切萨雷给我看过你的那部电视剧,罗伯也破例让我通过视频看了一下你的表演片段。”詹姆平静下来还是很有精英范儿的,他说正宗上东区口音,语调清晰冷静,态度专业得能把周围环境都渲染得高级起来。“你在表演中和你在现实中气质完全两样,我看了你的真人几分钟就能感觉得出来。真正的你冷静、有野心,自控能力强,而且处理角色很细腻,相似的角色能演出两种不同的感觉——当然现在是第三种了,你演的这三个女罪犯是三个不同的人,这很重要。当然,你很漂亮,这一点任谁也无法否认。”

    他啜了一口蛋酒,“而且你有切萨雷.维杰里做你的经纪人,当时我已经几乎要下定决心,促使你成为新一任洛克希。即使你的舞台表现不那么完美,我们也还有一定的时间可以补救,实在不行再谈放弃。不过,你在试镜室的表现让我的说服过程顺畅了不少,也让切萨雷为你争取了一个很有利的合约。”

    “听起来让我成为你的洛克希还是个挺艰难的过程。”珍妮评论。

    “你说呢?女士。”詹姆哼了一声,“关键是你没有什么名气,如果你是好莱坞红星,那么一切倒还好说了。现在?你不知道我做了多少努力才能说服高层接受切萨雷的合约。合作差一点就没能达成,切萨雷坚持要你成为洛克希的第一演员,如果不是这样,那合作就告吹,但那些老古董最开始想的只是让你做个替补,三个月内保证两次出场,之后视情况再加场。当我说我为了你打出最后一张牌的时候,我可没在开玩笑,到了六月份,要是上座率不理想,可能我和你都得走人。”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珍妮纠正自己,“或者说,你为什么非得要我——”

    “切萨雷什么都没和你说?”詹姆反问。

    “切萨雷基本什么都不和我说。”珍妮承认。

    “对,典型的经纪人作风。”詹姆笑了,他犹豫一下,搓了搓手,又舔舔唇,“好吧,那就让我来给你揭开我们的伟大计划——首先,珍妮,我先和你介绍一下我,舒伯特剧院的新任经理,上任不满一年。”

    “我还以为你在圈子里已经混了很久。”珍妮疑惑地说,毕竟她知道阿加塔和他比较熟悉,会称呼他的昵称詹姆。

    “不是我们中的每个人都能一步登天,成为主角的。”詹姆说。“的确,我姓舒伯特,但这只能给我的职业生涯增添一点点助力,舒伯特剧院在我们公司的地位比较特别,当然你能从名字看出来。总之,经过好几年奋斗,我踩下很多人的手腕,拿到了这个位置,但我还不敢说我已经完全保住了它。而很不幸的,去年是个命运多舛的年份,整个秋冬季票房都是大挫,最糟的是就现在的趋势来看,明年还未必能有好转。”

    “而虽然有很多理由,但对你的敌人来说,一份难看的财务报表就是攻击你的大好武器,他们才不会管你有多少苦衷。”珍妮为他补充,“然后你判断你在公司内斗中处于不利的地位?”

    “相当不利,”詹姆说。“在911后,公司内部有一些人事变动,一位一直欣赏我的董事因为ptsd去东南亚修养了。总之,过去的一年对我不利,我必须在近期做出一个突破。”

    “而你选中我做你的突破。”珍妮说。

    “确切地说,切萨雷知道我的窘境,推销了一个企划帮助我突破。”詹姆瞥了她一眼,“而你是这企划的重要一环,配上适当的炒作和包装,我们预计在第一年实现上座率恢复到911前水平,第二年实现增长。”

    “那么,老问题,为什么是我?”珍妮第二次问。“当然我知道我有一定优势,但我也没特别到你会押注上来的地步吧?是我遗漏了什么吗?”

    “你当然特别了,亲爱的。”詹姆大笑,但是商务笑容,他望着珍妮的眼神里充满了计算,就像是那天在试镜间门口他对她的态度,好像把她量化成了一堆数据,代入公式开始计算。“我们当然能找到一些名家,但她们可没有谁出演过《芝加哥》电影。”

    他戏剧化地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宣布,“也没有人的美貌能够毫无争议地压倒蕾妮.齐薇格。”

    珍妮有些说不上太好的预感,她忽然想起切萨雷的话,‘我要你在百老汇把蕾妮.齐薇格的表演踩在脚底,让她成为你上位的垫脚石’。

    “你是说你们打算用我和蕾妮来炒作?”她问,“你们打算怎么包装?怎么宣传?‘她比电影版洛克希更美?’”

    詹姆戏剧化地摊开手,做了个谦虚的姿势,“‘我们的洛克希更好(ourroxiebetter)’,这个宣传语你看如何?”

    珍妮瞪着他,一时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我该感谢你们对我的信心吗?要是评论界不怎么认为该怎么办?”

    “是啊,在你的试镜前,这也是我最主要的顾虑,当然我是想要用你的,但我们一定要用这个标语吗?需要这么不留余地吗?能不能以牺牲一些效果为代价,把宣传策略做得柔和一些?”詹姆说,“毕竟,百老汇做的是口碑生意,没有反面营销的容僧地,如果我们大做广告,最终你却被蕾妮比下去,整个剧院都会为此蒙羞。但切萨雷一直让我来看你的试镜,‘让她演一段,最难的一段’,他一直这么推销——再加上阿加塔也推荐你,罗伯对你更是大为好评。”

    “所以你来了。你看了我的表演。”珍妮木然说。

    “我来了,我看了你的表演,我决定采纳这个宣传策略。”詹姆举起酒杯敬她,“我想这是对你最好的赞美了,不是吗?”

    珍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詹姆认为她的表演能把蕾妮踩在脚底,让评论界也赞同‘broadway’sroxiebetter’,这当然是对她的肯定,她没有不高兴的理由,但——

    “这样做,蕾妮方能接受吗?”她冲口而出,但立刻又觉得自己这一问有点愚蠢,便修正问题,“你这等于是在踩罗伯的电影,你确定他不介意?他知道你们的宣传思路吗?”

    “没有经过罗伯同意,切萨雷是怎么让他推荐你的?”詹姆反问。

    珍妮努力跟上詹姆的思路,“但——这——不合理啊——”

    詹姆压低了声音,他凑近了在珍妮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罗伯和他的那两个女主演处得不是特别好。”

    珍妮当然知道,而且她也不觉得这件事是谁的错,导演功力不足,外加咖小压不住两个大牌女演员是事实,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常见的职场摩擦而已。

    “所以,”詹姆神神秘秘地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导演是世界的中心,永远都别惹导演,你永远也不知道他能给你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珍妮透过窗户看了看屋内正开怀大笑的罗伯——罗伯对她当然是贵人,是天使投资人,但对蕾妮可能完全就是另一种角色了。如果蕾妮和他关系处得好,那么他肯定不乐见百老汇做如此的宣传,切萨雷和詹姆也都不会触怒他。现在他乐见蕾妮被踩心塞,整件事就完全不一样起来。

    “你确定片方不会发狂吗?”她提出自己最后的顾虑。“要知道,韦恩斯坦应该是百老汇的大买家。”

    “这件事片方是不会吃亏的。”詹姆回答。“因为你的音乐剧在先,你演砸了,不过是场笑话,你演得好,大家也会好奇究竟是你好还是蕾妮好,他们会走进电影院去看电影,据我所知,这就是片方追求的全部。”

    他耸耸肩,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以蕾妮的演技派名声,他们对这种比试应该还是有信心的,这也有利于蕾妮的冲奥。”

    珍妮也是在调整自己的思路,其实说穿了,这就是一场噱头满满的炒作,不论如何片方都不会是输家,作为资本运作方,他们考虑的永远只是利润,应该是只会持欢迎态度。而原本也许会护犊子的罗伯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于是蕾妮就成了这场炒作里唯一的输家——如果被比下去的人是珍妮的话,她也没什么好高兴的,珍妮本来就是个无名小卒,赢过她岂非理所当然?

    如果被比下去的人是她的话……

    她忽然觉得有点良心不安,虽然维罗妮卡曾经bu11y过她,但毕竟力度不是很大,而且蕾妮也未必知情,切萨雷和詹姆的安排等于是一巴掌回抽到蕾妮脸上了,对她来说这真有点无妄之灾的意思。

    “当然,这也意味着你和蕾妮之间总有一个人要丢脸。”詹姆把杯子搁到一边,对她伸出手,“我不否认我对你很有好感,珍妮,在试镜间门口,我多看了你半小时,就因为我舍不得移开眼神。”

    和之前戏谑的**态度比,现在他的态度要讨喜得多,坦然而自然,珍妮发现詹姆是那种很有自信的性格,他和莉莉安一样,可能因为成长环境比较优越,所以并没有戴夫那种类型身上常见的畏缩。“但我得坦白,对我来说,现在事业还是第一优先,而现在你和我面对的挑战都太重要,都容不得分心,所以这几个月,我会经常出现在你身边,但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帮助你和我一起保住我们的面子。”

    他握住珍妮的手,盯着她说,“然后,六个月以后,我们成功,我们今年的合约也宣告结束,不再是雇佣关系,到那时我再靠近你的话,希望你不再需要勉强自己不走开。”

    哎……

    和威尔.希尔顿相比,还是这样的追求者让她欣赏啊。虽然个性是贱萌了点,但毕竟还是能力强,态度专业,而且人品也不错,玩笑归玩笑,最后还是光明磊落地表明了好感,言下之意,还是给了她拒绝的余地,没有逼她就范的意思。

    珍妮虽然对他有了些好感,但还没到就此芳心大动的地步,不过她也没拿准自己是不是该打出‘我和切萨雷是男女朋友’牌。这张牌她刚才是准备保留到气氛不可收拾的时候用的,现在就觉得还没到形势那么严峻的地步,再者这毕竟也不是事实,不好轻用。

    “六个月以后的事,六个月以后再告诉你答案吧。”她露出笑容,模棱两可地说,回握詹姆,“我也很赞成你的安排,现在我们该考虑的肯定是迫在眉睫的演出季。”

    “哦,看来你对我的追求反应相当冷淡啊。”詹姆的玩笑口吻又来了,“也许我该想些浪漫的招数打动你,也许事业和爱情也不是不可以混在一起。”

    珍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但詹姆并不在意,他抬头一看,忽然惊喜地说,“啊,槲寄生。”

    什么?珍妮还没反应过来,詹姆就握住她的肩膀,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直起腰。

    “槲寄生啊。”他一本正经地说。

    珍妮这才想起来关于槲寄生的文化习俗——圣诞节期间,女性站在槲寄生下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去亲吻她。

    当然,詹姆的这个吻也不是很过分,顶多就是比吻唇礼更进一点的程度,所以她并没有太生气,只是很困惑,罗伯连屋子里的圣诞装饰都没弄很多,怎么会在露台上毫无必要地搞槲寄生装饰?

    “在哪里?”她问,眯着眼试图在昏暗的灯光中找到屋顶的花环。

    詹姆的声音明显憋着笑,“就在那里啊。”

    珍妮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但是那边除了一团黑影以外什么也没有——她忽然间反应了过来,正要斥责詹姆毁约并且骗她时,詹姆已经从胸前解下了他的槲寄生小花环装饰,把小花环放到了珍妮头上。

    “喏。”他说,又弯下腰来,迅速地在珍妮唇上偷了第二个吻,“不就是在这里喽?”

    珍妮一把将花环揪下来,丢还给詹姆——现在她是有些生气,但却没有真的动怒,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个变态!(yousickbastard)”

    “谢谢夸奖。”詹姆再次做出谦虚的摊手,“现在,既然你是‘不可碰触者’,那请容许我转移目标,对别人使出这招了。”

    他拿起花环,放到唇边响亮地亲吻了一下,对珍妮再度举杯致意,而后转身翩翩离开。

    ——背影竟、然、还真说得上有几分风骚。

37Young and Beautiful

    “新年快乐,亲爱的。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莉莉安上来大大地拥抱了一下珍妮,“不要拘束,说真的,尽管放松就好了,我家人都很好的。”

    珍妮笑着递上礼物,“新年快乐,莉儿。”

    她又和切萨雷握了握手,“新年快乐,切萨雷。”

    切萨雷今晚倒没有冷面以对,反倒是和招待罗伯晚饭那天一样,拿出了得体的愉快态度,甚至回给她一个应酬微笑。“新年快乐,玩得开心点。”

    他的眼神又落到了珍妮的耳朵上,珍妮忍不住好笑:今天她还是穿了切萨雷送给她的那条香奈儿小礼裙,虽然没再佩戴那对人造珍珠耳环,但拿来搭配的首饰档次也不是很高。

    在罗伯的圣诞派对以后,她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假期,期间切萨雷因为一些‘家庭事务’,一直没有抽出空和她去签合同,珍妮也压根都没出门,而是继续在演艺空间突击修行,直到今天莉莉安家里开新年派对,她这才过来和两人碰面。

    和罗伯在长岛的独栋房子不同,莉莉安家的新年派对是开在上东区的老公寓楼里,这多少也是他们家‘贵族’血统的体现吧,毕竟上东区现在基本已经住满了达官贵人,而且很多公寓楼的租客、买家,还要先通过全楼住户组成的业主委员会审核,才能签下租约或是买卖合同。陈贞前世在曼哈顿就只能住在新贵云集的上西区,她夫家虽然有钱,但还没打入上东区的老钱(o1dmoney)交际圈。

    一般来说,上东区的派对层次就比较高了,珍妮在圣诞派对打扮得很随便,化过妆,穿了条时装裙就打发过去了,这一次却是祭出了她特意带来纽约的小香裙——果然,莉莉安父母的公寓里,大部分年轻女性都穿着小礼服,化了精致的淡妆,也可以看到她们的首饰样式虽然不夸张,但却都是闪闪发亮,明显价格不便宜。

    被介绍给父母认识以后,莉莉安笑着把她带到了窗边,“今晚太让你破费了,我应该和你说不必带礼物过来的。”

    “一瓶酒而已,”珍妮不以为意地说,“你们之前是合家去度假了吗?”

    “对,我们一起去加拿大的农庄探望祖父母。”莉莉安的家庭生活有非常强烈的上东区色彩,珍妮毫不怀疑加拿大的‘农庄’里可能会矗立一个古堡,“还没恭喜你拿到了合同,首演的时候我会尽量回纽约来看的!”

    她又咯咯地笑起来,“虽然我和切萨一起出现的话,可能会比较尴尬。”

    虽然珍妮很忙,但两人依然会不时通个电话,珍妮知道切萨雷没把‘罗伯误会’事件告诉莉莉安以后,就立刻给莉莉安打了电话,不想在两人间制造什么狗血的误会。莉莉安对此也并不介意,还关切地和珍妮说过一些避免职场性.骚扰的事情,她的叔伯辈很多都是演艺圈内人士,对于这种事当然是时而有听说的。

    一般说来,在珍妮现在混的这个层次,直截了当的骚扰还是比较少见的。她会去竞争的角色,大部分都必须公事公办,第一,决定你能不能过关的人很多,不可能一一贿赂过来,第二,能混到这个层次的人士,一般也不会让色.欲蒙蔽自己狼的选择。在好莱坞,想要美女还不简单?夜店那么多,只要亮出导演、制片的身份,愿意倒贴的女孩子大把抓,很多未必会比珍妮难看,对这些高层来说,他们可以用很简单的方法来解决**,而不需要冒很大的风险,让感性干扰自己的专业判断。

    但是,反过来说,当一个人握有生杀大权,而他又看上了你的时候,那么即使要拒绝,也得讲点技巧了。譬如以《芝加哥》为例,事实上这部电影的最终话事人应该是投资商哈维.韦恩斯坦,也就是米拉麦克斯的经营者,那么如果韦恩斯坦对珍妮表示好感,而珍妮居然削了他的面子,即使罗伯也不可能保住她,她就必须得走人了。

    所以,如果不想要付出太多的话,就得祈祷自己运气够好,以及别在韦恩斯坦跟前表现得太风骚。不过这种例子终究比较少见,大部分大佬都是千帆过尽,对这种事早看开了,在好莱坞,一切都是一盘生意,而真正好的生意人不会把感性带进来,这种不侍寝就死的事情,几率是很低的。更多的可能就是比如詹姆斯对珍妮表示好感,珍妮肢体语言直接给了回答,然后詹姆斯就不再对她进攻,大家彼此为陌路人,纯粹工作关系,不再有什么额外的善意而已——至于失去善意和失去一个晚上,到底孰轻孰重,那就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了。

    珍妮对性并不是特别保守,你让她去酒吧找个一.夜情什么的,兴致到了她也未必不会如此,但她并不喜欢在这方面勉强自己。之前有意误导罗伯,包括一直没有澄清误会,其实也都是想在纽约维持一个护身符。毕竟切萨雷作为大经纪人地位不低,一般人犯不着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勾搭他的女朋友。但现在看来,要么罗伯嘴巴很严,没把这件事和阿加塔、詹姆斯说,要么就是詹姆斯并不介意(也许是不相信)她和切萨雷之间的‘恋人’关系,那么继续维持这个误会也就没什么必要了。她说,“啊,这件事,到时候和罗伯解释几句就好了,就说我们分手了,或者那本来就不是什么长期关系,他应该不会在乎的。”

    “他当然不会在乎了,在好莱坞,一段关系能维持三个月以上才是怪事。”莉莉安很门清地评论了一句,又关切地说,“但你不必这么做吧?你知道,当然我不是说鼓励你大肆宣扬这个误会,但你也不必为了我去澄清。给别人保持非单身印象对你是很有保护作用的,亲爱的。”

    “我倒也不是特别为了你。”珍妮喝了口果汁——她几乎不喝任何饮料和酒,莉莉安小天使特别进厨房给她榨取一杯新鲜果汁,“只是想想这个误会其实并不合适,而且好像也阻挡不了什么,詹姆斯.舒伯特在圣诞晚会上已经向我**了。——他是舒伯特剧院的经理。”

    任何一个女性都喜欢八卦闺蜜的感情经历,莉莉安也不可能例外,她轻呼一声,“什么?已经?那你和他说了没?亲爱的,如果你不情愿的话,你可以告诉他有男友,但不明说,让他自己去打听啊。”

    这是不错的策略,詹姆斯肯定会去问罗伯,罗伯就会告诉他珍妮和切萨雷在秘密恋爱,那么当然詹姆斯选择得罪切萨雷的可能微乎其微,也不太可能会四处宣扬这个并没有多少人会真的在意的消息。即使传到caa高层的耳朵里,让他们以为切萨雷在已经有莉莉安的情况下还和珍妮搅合在一起……sowhat?那是好莱坞,基本上男女关系就是一团混乱,几句流言又能证明什么?

    珍妮刚想告诉莉莉安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说,切萨雷已经在她们身后发声,“你们在谈论什么?”

    当他和莉莉安、珍妮私下相处的时候,那种应酬时的和蔼可亲收敛了不少,切萨雷又流露出了珍妮所熟悉的冷淡感,莉莉安侧头对他笑了一下,“我们在讨论你的秘密第三者。”

    珍妮笑起来,但切萨雷没笑,转而对她挑起一边眉毛,明显在等待珍妮进一步解释。

    玩笑的气氛一眨眼就被破坏殆尽,珍妮告诉他,“詹姆斯.舒伯特和我**,不过事情进展并不是很糟,他看出来我不太情愿以后就转了口风。”

    她把自己和詹姆的对话略作交代,顺便含蓄地提了一下他最后偷的那两个吻。“他其实还挺可爱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把感情和工作混在一起,他也不会,所以这件事应该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

    切萨雷的眉头舒展开了,“没错,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詹姆斯是个‘卡萨诺瓦’病患者,也许六个月后他早就找到新欢,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他浅啜一口酒,“但你依然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的,杰弗森。”

    莉莉安顿时拧起眉头,满脸反对意见。珍妮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现在应该对你报告我遇到的所有**了?”

    她摸了摸下巴,故作沉思,“嗯,那我们可需要一个下午了,该从哪里开始呢?”

    “詹姆斯是你的剧院经理。”切萨雷没有和她抬杠,而是淡然说,“关于他的一切都不算小事,当然,那晚你的处理其实不错,不过如果你一直不对我提及此事,六个月后我们可能会遇到一点麻烦。”

    “什么麻烦?”珍妮好奇地问,“说真的,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超大的计划?难道六个月以后你打算把我送到太空去唱歌剧?”

    莉莉安窃笑起来,切萨雷盯了珍妮一眼,有些警告意味,但不严厉。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他说,“不过我们不妨明确一点——你知道我对你的个人生活有管辖权,当然,过去一段时间内我并没有行使这份权力。”

    “呃,所以你现在是要连我的性.生活一并代理了吗?”珍妮问。

    莉莉安的不赞同又回来了。“切萨——”

    切萨雷对她摇摇头,他直接把珍妮带到了墙角,用肢体语言隔开了莉莉安的干涉,“我们签约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和过去切断联系,拿回可能造成麻烦的照片和录像带,这些你都做得很好。我希望你现在也能以合作的态度来听我说,首先,我想知道你在过去几个月——”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过去几个月没有性.生活。”珍妮说,不禁略带讽刺,“希望这能让你满意。”

    “很好,那么接下来六个月里,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开展几段短期的关系。”切萨雷吩咐道,“但不要闹出事来,不要出现drama,不要脚踩两条船,如果你看上下一个,和这一个分手。而且不要频繁换人,也不要搞多人行——你在两个月内就要登台,如果一切顺利,会有一些小报对你感兴趣,到时我不希望他们拿到什么耸动的照片。”

    这个要求其实算是满正当的了,欧美文化圈这边并不忌讳明星谈恋爱,但搞得太过火对于公众形象也比较不利。珍妮也收敛了不合作的态度,点了点头,“你大可放心好了,我估计我还是会过修女的日子,毕竟我实在没有谈恋爱的时间。”

    “那也是你的个人选择。”切萨雷说,“但到了六月以后,你就不再有恋爱自由了,如果你有恋人,六月你也必须和他分手,所以即使要谈恋爱,最好也别太认真。珍妮弗——我是认真的,六月以后你也不能找炮.友,不能约会,总之你的性活跃度要降到零。”

    珍妮和舒伯特剧院的合同应该是从一月开始,一年保证六个月演出。也就是说如果她一月一日开始登台,中间并不间断,那么六月一日以后今年的合同就算是履行完毕了。而切萨雷的安排让她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他安排的整份合同都是在为六月以后的大事件做铺垫,甚至她怀疑他让她来演音乐剧都是为了六月以后的那件事,而包括现在的这份‘性.生活禁令’也是一样。

    “呃,所以六月以后我到底要做什么?”珍妮试探性地问。

    切萨雷不出所料地摇了摇头,没回答她的问题,“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够清楚了,”珍妮翻了个白眼,抢在切萨雷之前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切萨雷抿了抿唇,冲她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率先回头走向莉莉安。珍妮看了看莉莉安的脸色,决定还是不过去凑这个热闹,她端着果汁,随便找了个三俩成群的圈子加入进去,听了一会就开始加入谈话,轻而易举地融入了社交环境里。

    过了半个多小时,莉莉安在飘窗上找到她,她的笑容很勉强,“嘿。”

    “嘿。”珍妮忙招呼她坐下,“我希望你们没吵架吧?”

    “放心吧。”莉莉安挤出笑容来宽慰她,“其实这不是因为你,我知道,这些只是你们工作内容的一部分——只是——只是我的确不喜欢切萨的工作。”

    “你是不喜欢它的高薪呢,还是不喜欢它的权力?”珍妮力图活跃气氛。

    莉莉安摇了摇头,“都不是……我只是觉得经纪人这份工作很‘非人’。我是说,现在还有什么人会去干涉另一个成年人的基本人权?这个职业让我觉得很卑鄙。”

    她叹了口气,一口气把杯里的酒给喝光了,“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切萨会乐于从事这个职业。”

    “亲爱的,好莱坞有上万个经纪人。”珍妮说,“银行家、政客、金融投机者,这些都是饱受非议的行当,但的确有人在做,这说明社会需要他们呀。”

    “但我并不需要和他们恋爱啊。”莉莉安反驳。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珍妮看看时间,已经快午夜了,也不敢再劝,怕莉莉安越劝越生气,只好扯开话题,“你知道我和切萨雷有个约定吗?他每叫我一次杰弗森,就要给我一美元。”

    莉莉安果然被逗乐了,“你是在暗示我可以把这一套用在我们的关系上吗?”

    “你们可以划定个共识,比如他不当着你的面做这些事,你不评论他的工作。”珍妮建议说,“谁毁约了就扔一美元进罐子里。”

    她忽然发现这样不等于是把她-切萨雷和莉莉安-切萨雷的关系对等了?赶忙又补救,“呃,当然不是说你和他的关系就像是我和他一样——”

    “哈哈。”莉莉安笑了起来,“别澄清了,珍,看着你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是有趣,其实你知道我根本不会介意这些。再说,你们明星和经纪人的关系,本来就很像夫妻。”

    她歪过头,也开起玩笑,“唔,这就说得通了,我之所以不喜欢他的工作,就是因为他后宫三千,而我只是其中不很受重视的一个。——你知道吗,他愿意陪李奥纳多去伊比莎,但是我和他交往这些年来,除了今年圣诞我们回了纽约以外,就没有共度过一个假期。”

    “是嘛?”珍妮凑趣。“那你就更该借机邀宠了,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八分,去找他吧,否则新年倒数时他说不定就要吻李奥而不是你了。”

    莉莉安的情绪明朗了不少,她拉着珍妮,“让我也给你找个伴儿。”

    当他们找到切萨雷的时候,已经开始倒数了,切萨雷站在人群角落,手里端着一杯酒,和欢腾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莉莉安笑着上去搂住他,“嗨。”

    切萨雷的表情软化了,“嗨。”

    “6——5——4——3——2——1——”

    在高清电视的时代广场倒数声中,派对里的男女老少都笑着发出欢呼,珍妮和她的倒数伙伴——莉莉安的表亲,一个七年级的小男孩儿互相亲了亲脸,表亲羞红着脸跑走了,莉莉安也和切萨雷说笑着走了过来——确切地说,是她说、她笑,切萨雷只负责跟着一起走过来。

    “珍,新年快乐!”

    大家互道过新年快乐后,莉莉安神采奕奕地说,“为了庆祝你的第一个女主角,我和切萨为你准备了礼物——”

    她看向切萨雷,切萨雷从内袋里掏出一个小丝绒盒子递给珍妮,“恭喜你。”

    “谢谢。”珍妮说。

    她打开盒子,望着里头璀璨发亮的首饰——这是一对很漂亮的耳钉,白金质地、镶钻挂珍珠,款式十分经典,而且一望即知,十分昂贵。

    曾是豪门少奶的另一个遗产就是她对全球大多数奢侈品都有所涉猎,眼力也还算不错。珍妮说,“这是——卡地亚的hima1ia?”

    切萨雷和莉莉安似乎都对她精准的眼神有些吃惊,但当然没多说什么。切萨雷冲她举了举杯子,“从现在起,你将拥有数不尽的珠宝美饰,杰弗森,我的礼物不过是个开始。”

    “谢谢。”珍妮说,“我相信它用的当然是天然珍珠。”

    莉莉安大笑起来,“哦,对,它用的绝对是天然珍珠——亲爱的,换上它吧,我打赌你的假首饰已经快让切萨发狂了。”

    “是吗?”珍妮怀疑地说,但还是依从莉莉安的要求,在她的笑声中微笑换上了这对耳钉,切萨雷拿起她原来的那对水钻耳钉,走开,把它扔进垃圾桶,再走回来。

    “好。”他说,看来对自己十分满意,他比了比珍妮的方向,“现在,世界完美了。”

    珍妮一时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直到莉莉安疯狂大笑起来,才知道他居然真的是在开玩笑。他——切萨雷.维杰里在顺着女朋友的话往下开玩笑。

    而且,从他眼底闪动的笑意来看,她的吃惊和怀疑让他的愉悦更深了一层。

    “好吧,谢谢你的礼物。”珍妮觉得有些吃瘪,她开展反击,“我知道它很昂贵,绝对比我给你带来的所有抽成都昂贵——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切萨雷,算上刚才那声杰弗森,你已经欠我三美元了。”

    她伸出手,“愿赌服输,该兑现赌债了。”

    一般说来,出席自家派对,身上是不会放钱包的。莉莉安勉强忍着笑,明显在等切萨雷的回击。毕竟以切萨雷强势的性格,绝不会甘于反被珍妮打趣。

    切萨雷思忖片刻,反而彬彬有礼地询问,“请问你接受支票吗?”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珍妮忍不住失笑出声。笑的波浪,这才席卷了这个小团体。莉莉安在大笑,珍妮在轻笑,切萨雷——好吧,切萨雷的眼睛在笑。

    远处放起烟火,光影在窗边摇动,曼哈顿的这个窗户就像一个画框,把这年轻的一刻,永远框在了夜空里。

38空降幸运儿珍妮

    在圣诞-元旦假期以后,珍妮和切萨雷去签订了用工合同,她同时也顺便申请加入了演员工会——加入演员工会(sag)的条件,其实说简单也挺简单的,如果是主演,在和sag签订协议的项目里工作上一天,工资满足sag最低标准,就可以申请加入演员工会了,如果是群众演员的话,在一个sag协议项目里累计工作三天以上,也可以申请加入工会。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但是仔细去想的话,sag的门槛其实也还是存在的,就以珍妮的同事杰西卡为例,杰西卡来到好莱坞以后,先是演了一些没报酬的学生电影——这些电影都没报酬了,当然也不是sag协议项目,也没有上映的机会,那些青涩的所谓导演恐怕连dv都玩不转,所以杰西卡很快就失去兴趣,开始想做电视剧的龙套,或是有一两段台词的小角色。然而因为sag的存在,每个sag协议项目都必须优先从sag里雇一定数目的群众演员,这个数目因行业而异,少则2o,多则8o,也就是说除非是上百人的大场面,否则非sag演员是连打酱油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是要在这个项目里累计工作三天以上了。

    那么,如果想直接做要签合同,有台词的那种配角演员呢?很抱歉,大部分电影电视剧都是直接从sag推荐的演员库里选角的,譬如戴夫,他的一个工作就是总结出《吸血鬼猎人巴菲》这一段时间需要的小配角,然后联系sag或者另一个大工会美国电视与广播演员联合会(aftra)。他们会筛选出合适的演员来给你面试,很少从别的途径去选人,所以,除非你或者你的经理人有门路直接搞定试镜负责人或更高层,把简历递进去,并且通过了筛选,否则你连试镜机会都是很少能够得到的。

    像是杰西卡,在好莱坞之星都做了一年多了,也就是有幸去做过两三次群众演员,完全没攒够三天的工作时间,所以还是不够格加入sag。在珍妮离职的时候,她的经理人正在帮她e-mai1简历,寻找拍广告和杂志平面的机会,如果她能选上拍一个sag协议广告的话,那就有资格加入工会。以后起码也就是有组织的人了。不过,一般来说sag协议广告也都是直接联系工会选角,而杰西卡的经理人很可能是没门路(或没意愿)直接和选角负责人联系推销简历的,所以,如果她运气不好的话,这条路也有可能是走不通。

    在洛杉矶尤其是好莱坞地区,俊男美女并不少见,但他们中最终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加入工会,成功入行,很多一部分人在连续碰壁一两年以后,大概也就失落地转行了,也还有一些人就此沉沦,而这成功地加入工会的‘幸运儿’,最终能脱颖而出,靠演戏养活自己的则是百中无一,余下的99%大概就是好莱坞漂,不断地打着酱油当人肉布景,连sag保险的门槛都达不到。(见注)但即使如此,在那些连sag都加入不了的外围人士眼中,他们起码是有组织的人,已经很令人羡慕了。像是珍妮这种事业发展路线,对他们来说已经相当于是奇迹了。

    陈贞因为有前世记忆,所以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宁可不加入sag,也绝对不从群众演员入行——在她的那个时代,一朝临演,终生临演,能够从临演翻身成为配角的人都是凤毛麟角,更不说做主角了。即使她有信心是凤毛和麟角,要从临演到主演起码也要五年以上的时间,她根本浪费不起这个时间。所以她当时都是想去混舞台剧圈子,从格调比较高的舞台剧里出身了,当然,她运气不错,这条注定也会比较艰难的路还没开始走,戴夫那边就送来了青云梯,她的第一份工作‘华妮塔’,其实就足够资格加入sag了。华妮塔是那一集的主要演员,csi是sag的协议项目,而五千美元的报酬当然也满足了sag的标准。

    但,当时珍妮也没加入……

    因为……加入演员工会需要3ooo元入会费……她没钱……

    一直到现在,《芝加哥》的演出支票到了她手上,她银行里有了那么一两万美元了,珍妮才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办妥手续以后,演员工会就会保障她的福利,遇事为她出头,有欠薪也会帮她来讨等等。不过对珍妮来说,她和切萨雷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了,工会‘介绍演出机会’这个职能基本已经失去作用。基本上,这种介绍来的演出机会多数都较为底层,比如《芝加哥》的主演肯定就不是通过这样的选角给选出来的,甚至是吉蒂这样的角色,导演都可能在心里就已经有人选了。以珍妮现在主演《芝加哥》的层次来说,演员工会那边的大部分演出机会,都不可能让她满意,就算是收到询问电话,切萨雷也会直接回绝掉,不会未经筛选就通到她这一边。

    痛心地付掉了三千多的会费,珍妮就开始眼巴巴地盼着她的下一笔收入,《芝加哥》这边,剧团是一周发一次薪水,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在合同规定的26周内,可以拿到十万四千的薪水,然后扣税、扣提成以后,还是可以落下六万多在她手上的。——以前她做女招待的时候,由于小费不报税,只算底薪属于低收入人群,几乎不必纳税,现在她年薪起码十万四千,就要交税了,美国是高税率国家,她这个档次,年收入起码2o%要缴税,然后扣掉15%的事务所提成,就只剩下约一半在手。

    当然,这只是个大略的数字,因为她还要付钱请会计师报税,而且从詹姆斯吐露的宣传思路来看,切萨雷可能还会帮她安排pr公司,这也是要按月付钱的,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个支付办法。

    ——总之,虽然现在珍妮的收入是比以前提高了一些,但……她其实还是挺穷的,因为花钱的地方也是增多了不少。

    还好,切萨雷和她的密切关系,使得她还是能享受一些公司资源倾斜的好处,比如说她现在住的酒店,公司直接把钱付到三月份,三月以后如果她要继续住在这里,也可以用内部价付账,支出并不会太高等等。

    因为这些琐事,整个假期珍妮都还是挺忙的,并没和莉莉安见上几面,至于切萨雷,那更是签完合同后就飞回洛杉矶去了,他繁忙的程度远超莉莉安,就是珍妮这个目前很得重视的客户,和他见面的次数也实在是不多。

    因为圣诞-元旦假期的关系,12月-1月也是百老汇忙季,排练厅完全爆满,剧团也是连轴转,忙个不停,珍妮一直没和《芝加哥》剧团的大家一起排练,詹姆斯给她安排了满满当当的排练日程,除了基本功排练以外,也开始严格地按照音乐剧曲目捋顺珍妮的每一次歌舞秀。他本人也经常会过来看珍妮排练,态度严格、专业,追求完美到近乎挑剔的程度——就像是之前完全没和她**过一样,完全是公事公办,连笑话都不会说一个。

    说起来,珍妮到现在为止见到的演艺圈大拿好像都有完美主义倾向,切萨雷、罗伯、阿加塔都是这样,所以她也习惯了和这些永远不会满意的人相处,甚至在工作上也有点被虐出瘾了,她真的不怕别人对她要求太苛刻,因为她实在对自己要求就已经很苛刻了——虽然不想承认,但陈贞好像也有完美主义倾向。

    尤其是这一次,等于是赌上名誉,如果大家公认她表演不如蕾妮,那她就成了傍大腿炒作不成的失败者,珍妮不争馒头也争口气啊。所以她不怕不苛刻,就怕你不提要求,她没有目标去完成。

    每天除了排练以外,演艺空间里三小时发声练习妥妥儿,如果不是太累的话,继续在空间里练舞,她这回算是把空间的时间流给利用到极致了,完全整个人进入忘我状态,每天除了练习就是练习,运动量大到珍妮甚至允许自己吃牛排这种主食——以她每天消耗的热量来说,不多吃点肉,实在是扛不住了。

    在这样地狱式的练习里,詹姆斯点头的次数越来越多,最终,在一月末,珍妮被带到排练大厅介绍给剧团成员,“这就是你们的新洛克希了。”

    大排练厅里登时爆发了一阵感兴趣的嗡嗡声,很多站在后排的人都伸着脖子看她,珍妮觉得自己就像是转学生,大家对她又好奇又排斥,个别成员可能还很妒忌或憎恶。

    不过,剧团和剧组比,人情要浓厚一些,毕竟有些老成员已经在剧团里工作几年了,再讨厌你也不可能上来都撕x。珍妮融入集体开始准备排练基本功的时候,附近几个人都转过来和她自我介绍,“我是b组洛克希,你叫我阿曼达就好了。”

    “我是a组的阿莫斯,也就是你的丈夫。”

    大家简短地互相认识了一下以后,随着编导手里的节拍数开始热身,然后一天的排练就这么开始了。

    虽然是个新人菜鸟,但珍妮毕竟在金手指下练习了那么久,且她前世又有一定的功底,所以日常排练她完全是游刃有余,很轻松地就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和大家也是逐渐熟识起来。不过这里的友好关系链还是遵循惯例——利益冲突越小,初始关系就越友善。所以不论是群舞还是主演,首先和她熟络起来的就是男演员以及黑人女演员,珍妮的‘金发白人女演员’阵营声望天生就是冷淡,很轻松应该就能跌到敌对那头去。而且,因为她是空降的关系,即使是熟络起来的剧团成员,对她的亲密也比较有限。

    吃中饭的时候,黛德丽过来和她打招呼,“我们又能在一起工作了——真让人高兴!”

    基于阵营判断,她应该是属于初始友好那边的,但是黛德丽在试镜那天的表现让珍妮有些疑虑,她的态度并不是太热情。“是的,黛德丽,真的没想到我们又在一起工作了。”

    “对了,还没和你道歉。”黛德丽坐在她对面,亲热地对她挤挤眼,“那天在试镜的时候我对你有些不客气,这是詹姆的吩咐,他希望我能给你施加点压力——不过从你的反应来看,我好像做得不是太好。”

    珍妮真心实意地说,“没有,你真的做得非常到位了,老实说,我一开始差点被你吓住。”

    黛德丽笑出声,“哇,那你的演技的确不错,绝对是奥斯卡等级的。”

    她和珍妮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两人倒是很快就重新熟络起来,黛德丽更是告诉她,“这周一我休假,会在我家开个派对,你一定要来。当天休假的剧团成员都会来,这是个融入大家庭的好机会。”

    珍妮犹豫了一下,黛德丽又劝服她,“你知道,这不是摆架子的时候,珍妮弗,在剧团里多交几个朋友对你有好处。”

    她说得也有道理,珍妮也不想把自己搞成大家公认的bitch,而要破冰的话最好就是乘刚开始,人际关系还没固定下来的时候行动,她点了点头,对黛德丽也有些感谢,“谢谢你,亲爱的,我一定会来。”

    黛德丽和她确认了时间、地点,很老友地拍了拍珍妮的肩膀,“我非常期待你来。”

    她对珍妮露齿一笑,亮出一口白牙。

39第三次撕X(1)

    “嗨。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嘿。”珍妮停下脚步,和詹姆斯打了个招呼,“你还没吃晚饭吗?”

    詹姆斯冲她举了举手里的汉堡,“很明显,我是错过饭点了,不过你有机会的话,也别错过这家的汉堡,就在两条街外,吉姆的厨房,双倍芝士,大量酸黄瓜,如果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破戒的话,一定就是这家伙了。”

    “谢谢。”珍妮失笑,不过詹姆斯的话的确让她感觉到胃部的空虚——一般说来,剧院是不包晚饭的,在大半天的排练以后,她的肚子已经咕咕作响了。“当我不需要上台演出的那天,肯定去享用一次。”

    “你们这些可怜的女演员。”詹姆斯习以为常地耸耸肩,“对自己放松点吧,现在你在演的是音乐剧,如果这时候你都这么虐待自己,拍电影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只喝水吗?”

    珍妮这几天的排练都还比较顺利,不过詹姆斯不像以前那样经常来视察她的排练进度,两人几天没见,感觉上都有些不愿打个招呼就离开,珍妮知道这是对彼此有好感的表现,不过很可惜的是按照切萨雷的时间表,这份好感是不会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机会了。“也许我的话很扫兴,不过事实上,维持身材是个长期工作,你知道人体对于盐分是会上瘾的,如果你开了戒,吃了一个好吃的汉堡,那么你对盐分和糖分的渴望就会毁掉你继续吃沙拉的能力,所以——”

    詹姆堵住耳朵做了个鬼脸,“就让我快乐的变胖吧,he11,我只是个可怜的剧院经理而已。”

    珍妮大笑,她想走,但还是有点迈不开脚步,“下周一黛德丽会开个派对,你会去吗?”

    周一一般是票房的低点,也是很多剧团成员休息的日子。

    “本来应该会去。”詹姆看了看她,又扮了个鬼脸,“但既然你去,我就得改主意了——你知道我在酒后会做出些不得体的事。”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谈起圣诞派对上的那两个吻,事实上珍妮对此也是有感觉,就是詹姆斯后来应该对当天的两次偷吻感到后悔,他那时候是有几分醉意了。所以这几天他对她就特别正经,甚至不再耍贱,这都是为了重新把两个人的关系确定下来,回到专业范畴。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剧院经理的精英,肯定是不会放任自己被下半.身牵着鼻子走,然后把专业和感情搅和到一起,给他们都很重视的这一亮相添加不稳定因素。

    所以说成年人的感情世界比较复杂,詹姆从开始**-澄清是玩笑-谈论珍妮的洛克希对他的重要性-表示六个月后再追求她-偷吻两次,这期间感性和理性的交战可以写出一个短篇小说了,珍妮作为没喝酒的旁观者,事后想想也能明白狼在酒精和欲.望之间挣扎的艰难,更是理解詹姆对那天表现的后悔,她认可地点点头,用调侃化解,“是的,如果你再来一次的话,估计剧团里会流传我之所以上位是因为睡了你的流言。”

    詹姆哈哈大笑,“哦,这倒没什么,我们都知道在我的剧院里,我享有对旗下演员的初.夜权。”

    两人对视一笑,倒是觉得少了一层隐约的尴尬,詹姆关切地问她,“你和同事相处得还好吧?我是说,没出现什么bu11y事件吧?”

    珍妮想了一下,“大概有一些很零星的举动,但没有太多,放心吧,没什么我不能应付的。”

    “是的,你的交际能力不错,”詹姆说,他现在很明显又是在‘和珍妮多聊一会’的**以及‘你不能和你的重要演员搅在一起’的狼之间来回拉锯了,所以完全是心不在焉,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我是说,我和黛德丽关系不错,但我居然没有收到她周一派对的邀约,而她却邀了你。”

    珍妮也不是第一次目睹到自己的美丽对别人造成的影响了,不能否认,她的虚荣心得到一定的满足,也想要大发慈悲放走詹姆,免得他继续受她的‘折磨’,但詹姆的话却让她心中一动。

    黛德丽和詹姆关系友好这她是看得出来的,他们互动的肢体语言很亲昵,从詹姆的话和他贱萌的作风来看,他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剧院经理,以前黛德丽搞派对都会叫他,受邀是正常,不受邀才不正常。而且,黛德丽叫了她,一个在詹姆坚持下才获选洛克希的新演员,对她示好意向明显,那么用屁股想黛德丽也会把詹姆一起叫上,这样三方距离拉近得快,很快就能凑出个小团体来。

    在豪门少奶群里历练了这些年,陈贞对这些事是很敏感的,她吞下本来要说出口的道别,“对了,詹姆,关于第三次试镜那天,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特地吩咐黛德丽别理我,好让我更有心理压力?”

    詹姆呃了一声,“没有啊,不过她做得不错,那是个聪明的女孩,她看出我的意图并且给予配合——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只是对那天她的表现有些介意,”珍妮回答,她也亮出牙齿,“谢谢你,现在我明白了。”

    #

    经过思考,珍妮还是去了黛德丽的派对。

    第一,她不相信黛德丽能在派对上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是法治社会,派对在她家里,出任何事她都要负责任的。黛德丽只要有点脑就知道,如果珍妮在她寓所里受到伤害耽误了登台计划,詹姆斯会如何迁怒于她。

    第二,她也想看看黛德丽到底想干什么,把问题在登台前解决掉,总是胜过到台上了发现服装被割裂之类的狗血。而且在珍妮来看,黛德丽演的是维尔玛,两人间毫无利益冲突,黛德丽和她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能解决就解决掉,毕竟她们俩是合作伙伴,没必要搞得太难看。

    说起来也算是文化差异,外国人最爱的社交娱乐肯定就是开派对。虽然珍妮完全不知道一群人打扮起来,拿着酒杯在那聊天有什么好玩的,但她还是参加了很多拿着酒杯聊天的派对,当然,派对和派对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呃,层次高如莉莉安的元旦派对,那就是穿小礼服,拿红酒杯,好莱坞演员那边的派对就是热裤美人劲歌热舞,一堆荷尔蒙过剩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互相勾搭,基本就是个约.炮平台。

    黛德丽这样的百老汇圈子,艺术气息更高点,她在苏活区的公寓虽然并不大,但却布置得非常波西米亚,感觉是图腾博物馆,充满了各种神秘主义的挂毯啊,诸如此类的东西。

    珍妮其实在走廊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一进屋立刻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太臭了。

    整间屋子几乎全是大.麻的臭味,珍妮简直连呼吸都呼吸不上,在朦胧的灯光里,一屋子全都是慵懒的肢体交叠,音乐也响得特别空灵……珍妮用不着特别聪明也能明白,她是受邀来了一种特殊的派对。

    不论是陈贞还是珍妮,对毒.品都不是太陌生,陈贞前夫家对于这东西是非常严防死守的,因为他们经常能听说某个相熟不相熟的生意伙伴/朋友,家里的二代被居心叵测的狐朋狗友带着染上了毒.瘾,通常这种故事都伴随着家财散尽的惨烈结局。陈贞的公公直接就是放了狠话,一旦试过一次被查出来,所有家产全都剥夺,丧失人身自由,去哪里都永远摆脱不了监视保镖。所以不论是她还是她前夫,虽然都有接触过一些神神秘秘的人来和他们推荐‘助兴药物’,但却是从来没有起过尝试的念头,陈贞为此还和几个电影学院的老同学断了联系。

    至于原主珍妮,她上的是那种贫民校区的公立学校,穷得连戏剧社的经费都凑不出来,学生素质有多差可想而知。整个学校走廊有时候都是这种臭味,直接就有人在校门口卖一小份一小份,二十块一个小塑料袋的分装品。原主珍妮学生时代去参加派对的时候也凑热闹在水烟筒上吸过几口,但因为量不足,只有轻微的致幻效果,清醒后又觉得很恶心想吐,外加贫穷(陈贞觉得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所以也就只是这样而已,没有再深入接触。但是在这个环境里她当然是知道这东西有多么普遍了,事实上在珍妮以前的学校,抽这个就和抽烟一样,都不当吸.毒看待,一般要去抽更高级的冰.毒、可.卡因,才会引起重视。

    在洛杉矶的圈子里,其实也是差不多,珍妮重生后去过的派对水烟筒就很常见,当然她是绝不会去碰,只是大环境是这样,也不可能去指责别人什么,顶多自己闭嘴就是了,反正她参加的派对也不多,而且一般都走得很早。之前在罗伯的圣诞派对,有人拿这个出来的时候她就先走了,根本不留下来掺和。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纯以大.麻为主题的派对。而且现在想走也晚了,珍妮已经看到了好几个同事,当然还有黛德丽,她们也都看到了她。可想而知,她要是立刻转身走人,以后和这几个人的关系肯定跌落到冰点。如果这几个人再宣扬一下,那么全团8o%(珍妮觉得可能更高)抽过大.麻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个矫情的bitch,再然后估计就会出现真正的片场孤立bu11y事件了。

    “嘿,黛德丽。”珍妮想了一下,索性堆出笑脸上前和黛德丽招呼,“谢谢你邀我来参加派对。”

    抽过这玩意的人反应都是很迟缓的,很多瑜伽大师在冥想之前就会抽这东西,帮助自己进入‘禅定’境界,黛德丽过了两秒钟才对她露出笑容,她手里拿着一根烟卷,还没点燃,看到她来了,就一边打火,一边凑在另一个人怀里的水烟筒上深吸了一口,然后把新烟卷递给珍妮,“嗨,你来迟了。”

    “我对这一带不是很熟悉,有点迷路。”珍妮说,她推开黛德丽递来的烟卷,“不,不,谢谢。”

    “what?”黛德丽的眼睛稍微瞪大了点,声音也提高了,“你不抽?”

    周围原本悠闲自在地沉浸在快活世界里的宾客顿时都看了过来,珍妮认识的那几个同事纷纷露出‘你怎么这么装’的表情。

    “我不能。”珍妮说。“你知道我签了caa,我的经纪人就是个混球——他让我定期做drugtest。”

    要不是她一眨眼间就想到这个借口,珍妮宁可被欺凌也要闪人,但现在她自感是智珠在握,就想博个两全其美了。

    谁知道黛德丽和小伙伴们一听,纷纷都笑起来,“噢,亲爱的,除非你明天就做,否则只是大.麻而已,一周后就检查不出来了。”

    **,一听都是drugtest的老手了……

    珍妮暗骂一声,摇头说,“我做的是头发检验,很抱歉,我不能冒这个风险,经纪人的政策非常严格,一次unc1ean,我要罚款六千块。”

    她张口就来地编了一段瞎话,倒是赢得大多数人的同情,但黛德丽看来还是很不满,她不死心地把烟卷又往珍妮方向凑了凑,“rea11y?”

    珍妮现在对她已经是很怀疑并且反感了,她思考片刻,反而不着急走,做了个鬼脸,先拿过来,凑到鼻端假装贪婪地闻了一下,仿佛要抽,但在最后关头又拿了开来,把烟卷往地上摔去,刻意粗俗地骂了一声,“**!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人说,“噢,可怜的小东西。”

    黛德丽看来不太高兴,但珍妮没给她说话的余地,“天啊,对不起,黛德丽,你的地毯——你别动,很抱歉扫了你们的兴,我来收拾,我来收拾。”

    她弯下腰捡起烟卷,将它掐灭,又去厨房拿了一块湿布出来擦拭地毯,免得地毯被烟卷烘烤,引起火灾。这一群人就像是一条条惬意的鱼,饶有兴致地斜卧在地毯、蒲团、沙发上,或者是闭目享受,或者是好奇而朦胧地看着她。

    珍妮收拾完以后,和黛德丽以及几个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去。走到街上以后很久,都觉得她身上还有那股酸臭的味道。她强压着心中的反感和恶心,一边走去大路叫车,一边拨通了莉莉安的电话。

    “嘿。”电话一接起来她就说,“听着,莉儿,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你上次是不是和我说,你有个同学进了实验室做基础医学……”

40珍妮的怒火

    经过几天的排练以后,珍妮的so1o曲目应该算是通过了导演的认可,正式开始为登台做准备了。——虽然那天试镜一曲惊艳了众人,但她平时在排练的时候,依然有很多小瑕疵,是要通过不断的练习去纠正的,包括她在基本功方面的薄弱,也都是通过在排练厅和演艺空间的一次次苦练不断地在弥补。

    这种艰苦的练习,对于意志力是极大的考验,如果不是薪水一直按时发放,珍妮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来。毕竟这不是她想要演的电影,而是音乐剧,要不是猜测切萨雷有个大计划,最终还是会回到电影里——要不是因为她逐渐对他也有了一定的信任,说真的,每天这么大的练习量,以及一直都无法吃饱的感觉,还有职场上的种种烦恼,她未必能都处理得好。

    就是现在,珍妮也是发自内心地明白为什么那些大牌明星的脾气都很古怪了:这种长期饿肚子,然后又要满负荷工作的感觉,即使是金钱都没法完全弥补,而压力长久得不到宣泄的话,人真的会变得很暴躁,容错率一下就变得很低,很容易就会爆发脾气,当然,你不可能去得罪导演,或者是和你咖位差不多的同事演员,久而久之就变成专门欺负随行人员,或者是小咖。演艺圈里很多是非恩怨,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目前她还算是有点自制力,因为珍妮可以利用演艺空间来拉长休息时间,只要不是太久,比如一进去就是现实中的七八个小时,又或者非常频繁的开启共情,她是不会头痛的。很多时候她就是躺在那张沙发上,什么也不干,盯着一片黑暗发呆,完全放空,这样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出来就好像又有点力量,可以去面对险恶的工作环境了。

    开始准备排练整剧以后,她要做的就是读谱,辨识自己在哪一段音乐中出场,还有跟随舞台监督的调度练习走位,包括和黛德丽搭戏对词儿,还有去拍摄一些宣传照。从珍妮手里的日程表看,她在一周后会开始带妆彩排,全剧顺下来,詹姆斯他们估计都会来看,没问题的话,二月的演出季她就要作为‘洛克希’登台了。包括现在的宣传照,都是为了之后‘ourroxiebetter’的宣传企划做准备。

    这些工作比较琐碎,但要比每天练习基本功,或者反复重唱那几首曲子要有趣一些,而且和黛德丽的互动也更多,珍妮一直表现得毫无异状,她对装傻还是比较有心得的。——以前她前夫曾经搞过狐朋狗友的一个小蜜,陈贞明知道这件事,但每次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都还是亲亲热热地和那个小蜜以及狐朋狗友说说笑笑,直到她办离婚的时候把这件事撂在公婆跟前,她前夫才知道她掌握这些情况不是一两天了。

    当然黛德丽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和她相当友好,但珍妮已经是比较小心了,她中饭就吃自己带的沙拉,水也是,不喝瓶装水,每次都是去直饮水龙头那边喝水,在工作时间以外都尽量不和黛德丽以及她的朋友发生什么接触。当然这一切做得尽量不着痕迹,免得她的猜想被证伪,反而因此白白得罪黛德丽。

    在派对事件八天以后,也就是第二个周二,切萨雷给她打了电话,珍妮一接起来他就问,“你现在在剧场?”

    珍妮说,“对,你时间抓很准,我们刚开始午休。”

    之前她在练习的时候手机当然是都关无声的。

    “走出去,不要呆在剧场里,”切萨雷说,“到了外头和我说。”

    珍妮多少也猜到了一点,她背起包,依言走到门外,决定去詹姆上回说的那个‘吉姆的厨房’吃午饭,“我现在走在路上了。”

    “身边没有别人吧?”切萨雷又问了一句。

    “没有。”珍妮说,“你是要告诉我化验结果出来了是吗?不止是大.麻,是吗?”

    经过这么多天才出来结果,珍妮倒是不吃惊的,美国这边的工作效率真的很慢,而且莉莉安的朋友也要转托人情,肯定不能在上班时间做这个。不过这个朋友没有联系她,而是把电话打给了莉莉安那边,最后搞到切萨雷亲自来联系自己,其实也让珍妮多少猜出了事情的方向。

    “嗯。”切萨雷沉默了一下,然后揭盅。“烟卷里加了可/卡因。”

    “**!”珍妮忍不住大骂了一声,她气得往空中打了一拳,“她这是要弄死我啊!”

    切萨雷当然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了,虽然那天晚上珍妮没和他说,但第二天早上切萨雷六点就打来,把她给弄醒了,很仔细地问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让珍妮暂且按兵不动也是他的意思,当然,在这点上两人的意见是一致的。

    “你是干净(c1ean)的吧?”切萨雷问。“莉莉安的朋友想要报警,被我阻止了,如果他来找你,或者警察来找你的话,告诉他这是你在酒吧从陌生人手里拿到的,因为心存疑虑,你没有吸。”

    一般的大.麻烟卷不会被当作什么大事,但可卡.因就不一样了,莉莉安的朋友是应该报警的,如果他报警,而警察又比较负责的话,可能会询问珍妮,并且要求她做药检。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件事就此就没下文了,纽约的瘾君子多不胜数,谁也不会在乎一根加料的烟卷。

    “我是干净的。”珍妮说,“但我不懂的是这点——那个他.妈的婊.子已经欺负到我头上来了(that**ingbitch**ingwithme),而你的意思还是让我当做一切没发生?”

    “你的首演就在十天以后了,”切萨雷说,“你现在想到的fword应该是别搞砸(**up),而不是有谁在玩你。就事论事地说,在百老汇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也许她早就习惯了抽加料烟卷,也许她当时正high着没想那么多——”

    “**you!”可能是因为和毒.品有关,也可能是因为这一阵子的确太辛苦,压力比较大,珍妮愤然打断了他的话,“**you,切萨雷,你对我有一点信任吗?我明明已经非常明确地告诉你,我感觉她就是故意的。”

    “那动机呢?”切萨雷反问,“我当天也和你说过了,她和你不存在利益冲突,而且——”

    “而且即使加了料又怎么样,是吗?这在她们的圈子里根本就不是事。”珍妮拧了拧眉头,“这个你刚才也说过了,总之,你觉得她不是存心要害我,整件事就算是个误会,不会有下一次针对我的行动了,是吗?”

    切萨雷说,“这是我的想法没有错。当然,这不代表我会希望你和她继续来往,回避、疏远她是很明智的决定,你知道在毒.品上我和你的态度是一致的。”

    “**you。”珍妮第三次说,安静而坚定,“你知道什么?在这件事上,我和你的态度不一致,我不会听你的话。任何人想要他.妈搞我(**withme),那我就一定要搞她。”

    她挂掉电话,不理紧接着骤然响起的铃声,也无视因为她大声说**而侧目的路人,扶着额头稍微平复情绪,大步走向詹姆推荐的那家店,一落座就不由分说地要了个超大汉堡套餐。

    在等待套餐上来的时候,珍妮澎湃的怒火渐渐消散,一个是因为切萨雷没再持续用铃声烦她,还有也是她毕竟不是瞎激动的人,既然决定要弄黛德丽,那现在更该做的还是想一下怎么搞她最合适,而不是无用地生气。

    既然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珍妮立刻就没那么不顾一切了,望着眼前的超大汉堡,她开始纠结:当然可乐是绝对不能喝得了,只要神经还正常她就绝对不会喝有味道的饮料,但汉堡吃吗?吃一口?吃半个?要不然吃之前起码把汉堡酱给刮掉?

    在这样的纠结时刻,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招呼声。“嗨!”

    珍妮抬起头,“呃,嗨。詹姆,你也来这里吃午饭?”

    詹姆斯当然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点餐,他对她扬了扬眉毛,“哇,看来有人今天中午决定放.纵一下哦?”

    珍妮笑了笑,詹姆没和她继续搭话,而是转头对女服务员笑说,“中午好,安娜,我要老样子。”

    “双倍芝士,多加酸黄瓜。”年轻貌美的女招待冲他微笑,“苏打水和小份沙拉?”

    “别忘了还有你的爱心之吻。”詹姆冲安娜挤眉弄眼,先送给她一个飞吻,安娜失笑着也随便回了他一个,这才走向厨房下单。

    珍妮没在乎詹姆和安娜的**,她在整个对话过程中都在飞快地思考,脑神经转得几乎要烧起来,一个计划迅速成形,在他们俩互送飞吻的时候她已经初步想好了利害关系,验算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so,今天怎么想到点这么多?”打发了安娜,詹姆开始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了,看得出来,他立刻就克制了自己不再耍贱撩闲,但是那股冲动还在,所以他的正经变得格外有些尴尬,明显是在找话题。“某人有些不对劲哦。”

    “也许是我抽了点什么呢。”珍妮做了个手势,用玩笑的口吻说。(抽大.麻后会特别饿)

    詹姆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仔细地观察了珍妮一会才笑起来,“哇,你真的骗到我了——有那么一小会我真的在想:完了,我的洛克希真的堕落了。”

    珍妮立刻举手道歉,“抱歉,抱歉,我只是开开玩笑。”

    她翻开汉堡,用一片菜叶抹掉里面的白酱,然后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天啊……这真是……”

    詹姆盯着她直笑,“你都已经把酱抹掉了,还好吃吗?”

    “我口味轻,这样对我已经足够有滋味了。”珍妮又咬了一小口,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话说回来,我以为在你们的圈子里,抽这个——”

    比了个手势,珍妮说,“应该是很普遍的事,你知道,你看上去好像就是此道中人。”

    “为什么会这样想?”詹姆反问,他开始开玩笑了,“我看上去就像是《毒,品网络》的主演吗?”

    “并不是啊。”珍妮吃惊地拧起眉头,“只是你经常去黛德丽的派对——你知道,上周一我去的时候那里所有人都在抽,我还以为你经常也去high几口。”

    詹姆脸色微变,他拧起眉头,过了一会才说,“嗯,我知道剧团有一些人是有这个习惯,我也不太在乎,只要不影响工作就好,而且基本上演出季他们也都忙得没办法搞这个,不过不论怎么说,我并不经常参与——那东西毁脑子。不过,黛德丽本人瘾头应该还好,我这几年很少听说她搞这种主题派对了。”

    “hmm。”珍妮说。“那就有趣了。”

    詹姆挑起眉,很谨慎地问,“有什么事是我该知道的吗?”

    “没有,我倒是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珍妮回答。“当然也许这是我多心了,不过我很难想像一个瘾头不大的人为什么会递给我一根掺了可卡.因的烟卷,然后自己却并没有吸。”

    詹姆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是在暗示什么?最重要的是,你吸了没?”

    “我当然没有吸,”珍妮说,观察詹姆的表情。“大.麻是一回事,可.卡因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不过这一切也谢是我多心了,詹姆,我知道你和黛德丽是很多年的朋友和同事,你相信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当然我也很难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

    从詹姆的神情变化来看,他对此事的看法应该是和切萨雷差不多,倾向于相信只是巧合,当然他和切萨雷也有一样的担心,就是害怕珍妮和黛德丽产生芥蒂,给公演添上变数,总之,听到珍妮改口,他的神色明朗起来。“是的,我相信这也只是巧合,说真的,可能黛德丽自己都不知道烟卷里有什么。”

    珍妮也觉得黛德丽这一招还是满妙的,这一招有三种结果,1,当时她抽了,那她现在可能就会可卡.因上瘾,珍妮不了解各种毒.品的区别,只是约略知道可.卡因算是只差海.洛因一筹的等级了,上瘾性是很强的。按照白人的理解,大.麻很多人都觉得是劲头比较大的香烟,而可.卡因就是毒.品了。任何一个毒.品上瘾的人,每天除了抽那一口还能想别的?她一辈子都等于是被黛德丽给毁了,最起码也要多花很多心力和毒.瘾斗争——到那时候她就算发现真相,想去告黛德丽都没法,没人强迫她,她拿过来的时候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的烟卷。

    2,当时她不抽,那直接就等于是得罪了全剧团的人,一样非常糟心。而且还有冤无处诉,即使和詹姆告状也只会让大家更讨厌她这个打小报告的bitch,而且明显詹姆看来不反对他的团员偶尔high两口。

    3,她没抽,并且摆平了当时的气氛,并且还识破黛德丽是有意针对她。那其实她也没法把她怎么样,如果珍妮没有把烟卷拿去化验的话,她甚至都没什么证据告状。开个大.麻派对对于詹姆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看现在即使她拿去化验有了证据,所有人还都倾向于觉得这是个误会,黛德丽可能以为珍妮本身也抽,那么这就只等于是敬烟,而不是什么陷害了。而告状的珍妮就难免会落得个多心、受害妄想症的评语,詹姆甚至可能会对她留下dramaqueen的印象。总之,这一招的每一个结果对黛德丽都没有坏处,实行起来也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开个派对让她去参加而已,成本顶多就是那天的大.麻钱。

    珍妮看着詹姆点了点头,她说,“好吧,和你谈完以后我就放心多了——看来是我多想了。这件尴尬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拜托你别和黛德丽提起,好吗?”

    “当然。”詹姆保证,他对安娜笑了一下,抬起手接过他的午饭。

    “啊,你戴了花生过敏的手环,”珍妮好奇地闲聊了起来。“你的过敏反应很厉害吗?”

    “还成,”詹姆回答,“基本上只是会起风团疹,不过这种事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如何,所以我都带着它。”

    珍妮点了点头。

    “哦。”她说,眼神一闪一闪。“那你是该小心。”

41打脸

    ‘发现珍妮弗.杰弗森的消息了。’

    几个月过去以后,imdb属于珍妮的那个页面已经冷清了不少,毕竟绝大多数观众即使在《csi》的那一集里对珍妮产生了好感,也不可能就凭着那么二十多分钟的出场时间就成为她的铁粉,天天去刷那个没有新消息的页面。珍妮弗.杰弗森就像是个谜,现在已经初步肯定她这是第一次出演电影电视剧,影迷们也只能祈祷她在演艺圈发展顺利,能有被他们看见的机会了。

    2oo2年1月中旬,讨论区忽然多了一张帖子,里面放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是纽约地铁站的一张广告,在纯白底色上,chicago几个字被镶彩钻的霓虹灯装点得金光闪闪,而一个金发美女身穿镶满细碎水钻的连身短舞裙,露出完美得不像真人,应该是明显经过修饰的姣好身材,她一脚踩在c这个大写字母上,抬起头望向镜头,红唇上扬,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在她身后则是‘人’字排开的两行卡司,黑人舞女、年轻英俊的律师……按照角色的重要性依次排开。

    对于熟悉剧情的人来说,很多人都能从造型上辨认出角色,对于不熟悉剧情的路人,海报上方的宣传语也足够醒目了。

    ——‘ourroxiebetter’。

    就在海报最上方,字体也最大,在它下方,还有一些开演日期、剧院名称等信息字样。从海报上来看,2月14日的那个周末,是《芝加哥》百老汇新年演出季的开始——在圣诞-新年演出月之后,1月份下半月没有排《芝加哥》,算是演出年结束后的休假,2月份开始的这个演出月被视为2oo2年演出年的开始。一般来说,很多剧目都会在此时调整人员配置,开展新的宣传攻略,这张海报就告诉大家,《芝加哥》音乐剧换了洛克希的演员,而且把她当作宣传重点。

    这是正常的选择,大多数路人在扫到这张海报时,都是这样想着,因为这个新洛克希实在非常漂亮,所以这也让《芝加哥》的海报要比一般音乐剧的海报醒目得多。不管怎么说,路人都是绝对的势利眼,而且眼光、评论都很刁钻,他们才不会在乎谁的歌声好、演技好,从一张海报上,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个洛克希比别家音乐剧海报上的角色要漂亮了好几倍,别家的角色明显经过美妆、ps,估计都是有点认不出真人了,但即使美化到这地步,给人的感觉也只是‘还好、算漂亮’而已,而这个洛克希不但人漂亮,姿势、神态都……反正就是漂亮、吸引人,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即使只是一张音乐剧海报,都拍得和大片广告一样有美感、诱惑人。

    ‘我们的洛克希更好’,这口号也是让人好奇,而且在音乐剧铁粉和路人里激起的是不同的反应,对音乐剧铁粉来说,他们早就知道《芝加哥》正在拍电影版,这个标语的指向性是很明显的,虽然没明说,但摆明了就是要和电影版的女主角,知名女演员蕾妮.齐薇格叫板。当然,他们也觉得这个——叫什么来着?珍妮弗.杰弗森要比蕾妮更漂亮,但蕾妮可是个演技派,他们哪来的信心?

    而路人们虽然生活在纽约,但对艺术并不是太关心,只粗略知道《芝加哥》是一出音乐剧,那么对这个比较级也就产生兴趣了,既然这个洛克希更好,那差的那个又是哪个?

    人都是有好胜心的,也都很喜欢看热闹,美女和美女之间的抗衡永远能引起八卦群众的津津乐道,比如现在乐坛中正当红的布兰妮.斯皮尔斯和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她们俩都曾经是迪士尼米老鼠俱乐部的成员,但布兰妮成名更早,现在两人在乐坛定位也相似,彼此抗衡的态势非常明显,所以两人的关系就一直是群众关注的焦点,动不动就有八卦小报暗示,克里斯蒂娜已经受不了布兰妮的表里不一,而这种杂志总是卖的很好。

    这些路人中当然也不乏好事者,回到家里就开始搜索《芝加哥》,很快的他们便发现《芝加哥》正在拍电影版,而另一个洛克希是更有名的蕾妮.齐薇格……

    如果珍妮是个长相平平身材平平的女孩,不管她唱跳功夫再强,大多数人在了解到这场对战以后,都会首先嗤笑,‘自不量力!’,然后从种种角度找到珍妮狂妄自大的证据,对她先行就怀有恶感。当然也不可能出于好奇去看剧,但现在,她明显在外貌上是压过了蕾妮,那么很多人就会这么想:“嗯,她的确是比蕾妮漂亮,但是不是唱跳得非常棒,会比将来的蕾妮好呢?也许不太可能吧?”

    百老汇的票价并不很贵,对大部分纽约客来说,不是那种要慎重考虑的开销,最好的位置也就是几百元而已,差一些的位置几十元就搞定了,学生、团体都还有优惠,对音乐剧粉丝来说,一旦看到海报,被珍妮的美貌和宣传语吸引,有六成的可能就会掏钱去买票了,都有亲自验证一下剧团有没有说大话的心理,然后剩下四成就是在等剧评、反馈,再看是否掏钱。原本没有观剧习惯的路人里,比较不差钱的那些也有一定的比例在好奇心驱使下去买票,当然买的是较为便宜的座位,他们中多数人没有看过音乐剧,对于这种开支还是比较慎重的。

    宣传营销其实就是花钱买关注度,这一次舒伯特剧院的宣传手笔很强大,外加珍妮长相的确吸睛,所以宣传效果很良好,首周票房爆满,很快就没有余座,之后几周的票房,也都是有个良好的走势开端。当然,其中有一些零星的票数也是来源于曾经的《csi》观众,如果他们凑巧住在纽约,又有经济能力的话,还是愿意去看看这个神秘的‘华妮塔’真人的。

    ‘哇,天啊,她居然是音乐剧演员,那么这是她的第一部剧吗?之前可没有人找到她在百老汇演出的证据,这女孩真是个谜。’

    ‘也许是之前我们没有发现而已,这女孩有经纪公司吗?为什么她的pr没有更新她的详细档案?’

    ‘真羡慕能看到jj演出的纽约客们,有人会去看她的演出吗?’

    ‘我已经买了票,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但我不知道能否和她真人交谈,通常来说我不是会追星的那种人。’

    ‘我妈妈和我一起买了票,我们会去看首演,我妈妈非常想知道jj在现实生活中是否也真的那么漂亮。’

    ‘太羡慕你们了!如果得到签名或者合影的话,一定要发上来!’

    当时《csi》的两千万观众,为珍妮留下的就是这么数十个会在imdb讨论版上积极回帖讨论的粉丝,当然,也许还有一些沉默分子,只是经过车站,看到宣传栏,然后想到《csi》,就这样默默地买了票,也没有上网来和别人讨论。

    除此外,还有一些行内关系人士,包括剧评家,在看到如此嚣张的标语以后,也找人要了票,他们对于《芝加哥》剧团的这一次尝试充满了兴趣。

    不论如何,这一波造势收到了良好的成效,大家都很满意——剧团和剧院满意票房,珍妮也满意于imdb上她那少数几十个粉丝对海报的反馈,甚至电影方都很满意于现在的宣传效果,已经结束拍摄,正在忙后期制作的罗伯打电话来说,切萨雷给他们看了一份报告,上面是《芝加哥》电影版的几个关键词在这几周的检索数量走势,从剧院那边开始宣传的那个周末,搜索量就是陡增,包括‘《芝加哥》上映时间’,‘《芝加哥》演员’这样的关键词,都是有明显的上扬趋势。

    免费的宣传,谁不喜欢?这件事的后续走势谁也不知道,但在目前为止,对剧院和片商都是双赢。估计就是蕾妮那边会多几个记者去问问题,不过到目前为止,蕾妮方面保持了一片沉默,完全是没有评论和回应。

    “这是很正常的。”切萨雷递给她一支笔,随口评论,“蕾妮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回应,她的任何一个回应对于你都是帮助。”

    在切萨雷对面,一个中年犹太女人笑呵呵地说,“是的,当然现在你对于任何采访也都应该是谢绝态度,就让作品和剧评代替你说话,饥饿营销是个很好的新概念,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一直保持大众和剧评人对你的饥饿感——饥饿感能够美化一切。”

    是的,在剧目公演前夕,珍妮的团队里又多了一个人了,切萨雷为她找了个公共关系专家(pr):茱蒂.阿克曼,为此她还特地飞来纽约和珍妮签订合约。

    珍妮要付给她的钱现在还不算很多,甚至可以说是让人吃惊的低价——一个月数百美元,就能让她享有阿克曼的公关服务。

    这倒不是因为茱蒂的名声不响亮,而是珍妮现在名声不够,所以pr要做的事接近于无,切萨雷现在给她找来茱蒂,明显是为了音乐剧上演之后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采访和剧评做准备,如果珍妮一炮而红,pr工作量增大,自然就会换签合约抬高服务费,当然如果珍妮一炮而黑的话,茱蒂本人也许都不会愿意服务她了,她会在现在接下珍妮,明显就是看好她的潜力。

    对这些考量,不需要切萨雷明说,珍妮经过一些思考都是能自己脑补出来的。她把简单的合同看了一遍,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和茱蒂握了握手,“你们会留下来看我的演出吗?”

    “我们特地在演出前一天飞过来就是因为这个。”茱蒂对她友善地一笑,“今晚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和我共进晚餐吗?我想我们应该彼此熟悉一下。”

    不过她显然非常繁忙,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茱蒂抱歉地做了个手势,走到门外去接听电话。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这还是珍妮和切萨雷在她挂掉电话后第一次沟通。之前切萨雷过来带茱蒂签合约什么的,都是简短来电告知,两人并没多说什么话。

    他看来还是老样子,英俊、整洁、冷漠,充满了a1phama1e(见注)的压迫力,但对珍妮似乎并未散发出什么特别的不悦,刚才茱蒂在的时候,态度还算是和蔼,现在茱蒂走了他也没有立刻沉下脸追究珍妮挂他电话的旧账。倒是珍妮,虽然知道自己的表现很幼稚,但还是翻着眼睛到处乱看,就是不愿意和切萨雷对视。

    “所以。”还是切萨雷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容忍,完全是那种‘你现在表现很幼稚,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但我不和你计较’的语气,“之前你说要整的那个人,现在还好吗?”

    珍妮哼了一声,但很快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当然,在这件事上切萨雷不支持她,让她很恼火,但说到底他们见面次数并不是太多,切萨雷远在洛杉矶,也没有见过黛德丽,如果连詹姆都不能相信她,那切萨雷不支持她也无可厚非。切萨雷是个很专业的经纪人,而且对她不薄,她起码应该拿出专业的态度回报他,而不是放任自己同他吵嘴。

    “我下午还要排练,如果今晚不必出去吃晚饭的话,欢迎你来剧团探班。”珍妮邀请他。

    切萨雷扬起眉毛,但没往下问,只是点了点头。“希望应该很大,看茱蒂的表情,她也许要提前回洛杉矶了。”

    切萨雷的看法是正确的,茱蒂挂掉电话就进来道歉,她的一个客户有了麻烦,她必须立刻飞回洛杉矶和他的团队开会,珍妮这个小咖的首秀当然就只能放在一边了,但茱蒂把她的助理留下来代替她看演出,这样她就不至于完全缺席首秀。

    珍妮是午饭时间过来签约的,下午当然就是要回去继续排练,明天就是新演出季的首演了,现在舞台已经基本搭建完成,今天下午是带妆彩排,乐队也来,不是放伴奏带,什么都是和正式演出一模一样。切萨雷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台下,和詹姆斯坐在一起看演出。

    经过一个多月地狱式的训练,珍妮对这出戏已经是滚瓜烂熟了,甚至对洛克希的心理,在多次共情后也都可以不必开金手指,好像情绪就有个模式在那里,摁了开关就能放出来一样。整场彩排一气呵成,舞台监督、音乐监督以及编导都没有对她的表现有什么异议。

    彩排两次以后,下午的工作宣告结束,但晚上还要继续工作,因为剧团人多,分了a、b组不说,还有替补演员也是要上来排一遍的。一时间舞台内外人员来来去去,有些人出去吃晚饭,有些人留下来准备自己的彩排,秩序也有些混乱。

    “我表现得怎么样?”珍妮走到观众席里,切萨雷和詹姆斯原本正在谈话(看得出他们十分熟悉),看到她来,都绅士地站起身来。詹姆斯笑着鼓掌,连呼‘bravo’,切萨雷也矜持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珍妮也没想过切萨雷会忽然对她大加赞扬,她走过来并不是为了索取赞美,只是为了制造机会。

    一般说来,在彩排之后,编导都会把她叫过去,提出一些她在情绪和技术细节方面的瑕疵,再做一次指导。今天当然也不例外,珍妮看到她对自己招手,便把握机会簇拥着两个男人一道走过去。

    “这是我的经纪人切萨雷.维杰里。”她给切萨雷和编导以及站在一边的黛德丽作介绍。黛德丽作为主演之二,也是编导关心的重点目标,两人几乎每天都要一起接受指导。

    大家寒暄了一下,珍妮就对切萨雷说,“你看,亲爱的,我可能没法和你一起吃晚饭,你说的那个剧本我也只能晚上再看,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出门帮我买一份沙拉吗?拜托拜托,如果我不吃晚饭的话,排练完几乎就没精力再看剧本了。”

    切萨雷看了她一眼,随后露出风趣的微笑,对众人说,“你们看,这就是美女的特权,杰弗森小姐一直帮我当个跑腿的使唤,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对她生气。”

    大家都笑起来,珍妮也对切萨雷露出得意又有点小撒娇的笑(她是个演员,这难不倒她),“如果你不愿等我排练的话,买回来放冰箱就可以先走了,如果愿意等我的话,放到休息室以后就来大排练室找我们吧。”

    詹姆斯啧啧地对珍妮摇了摇手指,在一旁说,“切萨,让助理去买吧,我和你到吉姆的厨房去吃饭,关于后续的宣传,我有个想法……”

    他们走远了,珍妮和黛德丽移动到排练室,练习了半个小时后珍妮的腿有点小抽筋,遂进入晚餐时间,黛德丽同情地扶了珍妮一把,“需要我帮你倒点水吗?”

    “谢谢你。”珍妮对黛德丽感激地一笑,“事实上,我不是很渴,但如果不麻烦你的话,你能不能顺道把我的晚饭带来,你知道,我现在走路不方便——”

    “当然没问题。”黛德丽保证。

    她一离开办公室,珍妮就给切萨雷打电话,“现在把詹姆斯带到排练室里来。”

    虽然没有沟通,但她相信切萨雷的智商不可能太低,不会真的和詹姆斯去吉姆的厨房吃饭,肯定会找个借口设法把两人拖在剧院里。

    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切萨雷就和詹姆斯谈笑着走进排练室,看到她坐在地上,詹姆斯还笑话她,“听说你抽筋了,女孩?你该庆幸这不是正式演出,正式演出里,即使你抽筋也只能硬上。”

    珍妮站起来说,“当然,我有硬上的意志力,不过现在没必要太苛待自己不是吗?”

    他们说话的同时,黛德丽手里拿着餐盒进来,看到切萨雷等人,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才把餐盒递给珍妮,“给。”

    “谢谢。”珍妮抚着伤腿对黛德丽笑了一下,她打开餐盒,叉起一片沙拉,送到嘴边,不着痕迹地闻了闻,然后把菜叶放回去,扭头对切萨雷说,“对了,关于音乐剧的后续宣传,我也有个想法……但我们别在这里说了,不要打扰别人排练。”

    “当然。”切萨雷说,“詹姆,回你的办公室?”

    “没问题。”谈到后续宣传,詹姆斯整个人都专注起来,他示意要扶着珍妮走路,但珍妮摇头谢绝,只是一瘸一拐地跟着两人到了经理办公室。

    等他们进入经理办公室以后,珍妮也就放弃伪装抽筋,她把餐盒放在小会议桌上,先行坐下,问詹姆斯,“詹姆,你还没吃晚饭吧?”

    詹姆斯摇了摇头,他开始发现不对了,所以态度很谨慎,“有什么事是我该知道的吗?”

    “这里是一盒沙拉,切萨雷买给我的,买到以后他直接放进冰箱里,我想应该你全程都在旁边。”珍妮说,“然后它一直在冰箱里呆到黛德丽把它带回来给我,我当着你的面打开的,一口也没动过,完全干净。”

    她打开餐盒盖,对詹姆斯抬起眉毛,以略带挑衅的语气说,“你愿意和我分享它吗?”

    詹姆斯现在再蠢也知道珍妮是什么意思了,他的脸色变化堪称精彩,不快-怀疑-坚决-犹豫……这些情绪是很明显地依次变化过来的,有一度他的手都伸到餐盒边了,但最终还是颓然放了下来。

    珍妮转头问切萨雷,“莉莉安告诉我,你也有轻微的坚果过敏——切萨亲爱的,告诉我,你愿意吗?”

    切萨雷摇了摇头,“谢谢,但还是不了。”

    珍妮摊开手,缓缓地说,“哈,绅士们,哈。现在,告诉我,我的看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42切萨雷-詹姆-珍妮博弈

    其实珍妮的思路也很简单——黛德丽既然要搞她,那么‘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就是非常正常的想法,而且她大概也猜出了黛德丽讨厌她的理由,绝不是心血来潮,看你不顺眼就搞你一下而已,黛德丽应该是有很迫切的需求,希望她在台上发挥很差,或者干脆无力胜任这个角色。

    那么,与其让她自己去琢磨该怎么搞珍妮,珍妮这边消极防守着,倒不如给黛德丽一个很明显的破绽,让她琢磨该怎么利用这个破绽来搞她,而珍妮只需要针对此点做好防范就好了。

    从黛德丽的性格来看,直接在饭菜里放毒.品的事情她肯定做不出来的,毕竟派对里递给你一根烟和饭菜里撒毒.品粉末这根本是两个性质的事情,后者完全可能被尝出来然后闹大,而且分量大了容易致死,她没这个胆量,而珍妮也不希望她去构思该如何让她出现肢体伤残什么的,她给黛德丽准备的路子很简单:过敏。

    花生过敏是美国最常见的过敏症,每年都有几十人死于严重的花生过敏反应。珍妮在烟卷事件后不几天就特别提出自己花生过敏的事,闲聊地告诉大家自己曾经因为偶然间吃了一口有花生酱的吐司,就严重过敏到住了好几天医院,还好当时她还在学校就读,有学生保险,否则肯定会因为付不出账单而破产。

    当时她简直都能看到黛德丽脑海里那盏灯亮起来的声音:如果她不想要珍妮上台的话,直接在上台前几天给她的食物里弄点花生就可以了。

    然后整件事就很简单了,无非就是日常小心点,别给黛德丽机会——当然就算她找到机会放花生制品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珍妮完全说谎的,她并不过敏,顶多就是让黛德丽对她花生过敏的说法产生怀疑,但话又说回来,很多人的过敏抗性也是时强时弱,倒霉的时候一点点就会过敏,运气好的时候吃一大堆都没事,所以黛德丽也不太可能会发现是珍妮在骗她。

    然后,在一个恰当的时机用点手段,制造出如今晚这样的机会就是了。

    对陈贞来说,制造机会这点小事情,湿湿碎而已,她一穷二白嫁进前夫家里,到穿越的时候,在离婚拉锯战里起码已经拿到三千万身家,难道这三千万是前夫家双手捧着送给她的?

    这件事其实也简单,随身带点小瓶子,找到机会的话,只要足够大胆,其实没什么风险的。很多严重的花生过敏者甚至会因为烹饪器具曾经接触过花生又没洗干净而过敏,这种事很难说清。比如今晚,如果不是切萨雷和詹姆斯全程都在见证,那即使是黛德丽把餐盒递给珍妮,珍妮吃完开始过敏,那么谁又能说是她的问题?休息室又没监控,那个公用冰箱人来人往的,完全有可能是对珍妮心存妒忌的其余人搞的bu11y事件,毕竟知道她花生过敏的人绝对不止黛德丽一个,沙拉又在冰箱里起码放了半小时。

    本质上来说,这和烟卷事件一样,投资少,风险低,威胁到犯罪嫌疑人的可能几乎完全没有,很切合黛德丽的口味,也是珍妮精心为黛德丽打造的一道大餐。

    现在,她可以很有把握地说,黛德丽绝对是吃得很愉快。甚至连切萨雷和詹姆斯都无法否认这点——他们两人都没有鼓起勇气去尝试那份沙拉。

    “你们可以拿去化验。”珍妮说,“但我很肯定我的看法——我是个口味清淡的人,所以嗅觉很灵敏,我能从菜叶上闻到花生油的味道。”

    这份沙拉是不含花生过敏原的,餐盒上方有标注,珍妮指给两人看,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推理链,也有了嫌犯,现在缺少的就是动机了。詹姆,你能告诉我黛德丽为什么要对付我吗?切萨?”

    詹姆斯双手爬梳头发,看来无比崩溃,倒是切萨雷还是那么镇定,他靠向椅子,很随意地说,“这很简单,我想看过你们彩排的人都会有答案的,是吗,詹姆?”

    詹姆发出长长的呻.吟声,“**,******!”

    他吐了一口气,没接切萨雷的话,而是抬起头直接盯着珍妮,很冷酷地问,“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他和珍妮之间是有点来电的,而且这份电流在男女双方之间强度不等,詹姆对她的箭头粗一点,珍妮箭头细,但也存在,两人对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种ust(见注)的存在,所以总是有点尴尬作为底色,但现在这种尴尬完全被深深的烦躁和戒备取代,詹姆的贱萌已经完全消失,他拉开防护罩,也是露出了切萨雷类型的精明与冷酷。

    对于自己的失误,他并没有道歉的意思,从语气和肢体语言上来看,反而已经开始和珍妮争夺这场对话的主导权,很明显,他想要做这三个人里‘说话算数’的那个人。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你该怎么做,詹姆斯,你告诉我我怎么和一个一直想害我的人合作?我是你这一季主推的新星,她不是,我是受害人,她是加害者。”珍妮说,“告诉我你想怎么做,詹姆斯。”

    詹姆斯又骂了一句脏话,“不,珍妮弗,我知道你想我怎么做——我不可能炒掉她——”

    他抢在所有人跟前加大声音,“听——我——说!”

    如果这时候珍妮和切萨雷都开始激动争辩的话,他的这句话会很有威慑力,反馈回他的气势,让他气势更足,不过现在问题是他们两个人都没什么动静,只是镇定地回看詹姆斯,倒是让詹姆斯有点一脚踏空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气势弱了下来,但仍然是分析,“现在这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让这出戏获得成功,对吗?”

    切萨雷和珍妮都保持沉默,詹姆斯继续说,“我就当成你们都认可了,那么,现在是一个让人不快的事实:黛德丽是现阶段最好的维尔玛,除非你们能把凯瑟琳.泽塔.琼斯请来,否则她就是我能找到最好的维尔玛,b组的维尔玛是安,她的水平如何你也看见了,替补的萨曼莎太丑——珍妮,黛德丽是a组维尔玛是有原因的,剧团里能跳维尔玛的三个人里她最强。如果她和你配戏都有失衡感,另外两个人的表现只会更差,我们需要的是一场不错的音乐剧,票房口碑双丰收,而不是没有口碑的个人秀。你的个人魅力再强,维尔玛都是这出戏的第二女主角,当然她不需要表现得非常抢眼,合格就可以,但也绝对不能太差。所以这就是事实,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现在剧团需要黛德丽。”

    “所以你是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珍妮说。

    “另外,你没有能够指证黛德丽的直接证据,”詹姆斯不理她,他用强调的语气说,“即使报警也构成不了有效指控,你没有人证、物证——”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会议桌上,詹姆斯箭步靠近会议桌,拿起餐盒,直接几大步把餐盒甩到窗外,继续说。“所以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去搞定黛德丽,让她不再针对你,然后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珍妮看向她的经纪人,“切萨雷?”

    切萨雷双手交叉,平放在会议桌上,“就目前来说,这是对双方最有利的解决方式。”

    詹姆斯神色顿时松弛下来,他对珍妮挥手指向切萨雷,“听你的经纪人的,女孩,他是个中老手,让他帮你做个狼的决定,看在上帝份上,这是开演前夕!我们禁不起任何一点风波!”

    从他抱怨的语气来看,詹姆斯甚至有点埋怨珍妮在这天制造风波,动摇黛德丽的状态,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收拾。

    “六个月。”切萨雷没理会詹姆斯,他继续说,紧盯詹姆斯。“我给你六个月,詹姆。”

    詹姆斯的抱怨语气为之一顿,“你是说——”

    “这里是百老汇,六个月的时间足够你找到一个新的维尔玛。”切萨雷说,“百老汇找不到,你就去伦敦西区挖角,那里也在演《芝加哥》,那里也有维尔玛。我给你六个月的时间,明年珍妮回来的时候,她不要再看到这个维尔玛。”

    詹姆斯的舌头在腮帮子里顶来顶去,做出一副怪相,他看了看切萨雷,再看了看珍妮,“但你们没有证据。”

    “看来我们今晚未必能达成一致了。”切萨雷居然没有再施压,他翻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有剧本要讨论。不如这样,这个话题先让它悬在这里,我们之后再来讨论。现在我们三个人去排练室找黛德丽,珍妮你告诉她你决定和我们一起吃晚饭。这个安排詹姆斯你可以接受吗?”

    詹姆斯松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我没有问题。”

    珍妮和切萨雷对视了一下,他其实没什么表情,就那张英俊的面具,但她好像感到了什么,只是言语无法描述。“我也没有问题。”

    “好,那我们现在出发吧。”切萨雷说,“已经八点,的确该去吃晚饭了。”

    一走出经理室,他们三人都露出笑容,你来我往、说说笑笑,表现得完全没有异状,珍妮真的去了排练室慰问黛德丽,顺便告诉老师自己抽筋了,再加上詹姆斯那边有事,要一起去吃晚饭,又问黛德丽吃过没有,抱怨说自己的沙拉完全没动过,明天就不新鲜了等等。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以后,他们三人还真的一起去吉姆的厨房吃了一顿饭。

    这顿饭吃得就很尴尬了,詹姆斯时不时疑虑重重地扫视切萨雷,珍妮则完全不想说话。他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扫光晚饭,然后分道扬镳。詹姆斯回剧团,切萨雷则邀请珍妮,“一起走走吧?”

    “sure。”珍妮耸耸肩。

    夜晚时分的百老汇非常繁华,霓虹灯闪闪烁烁,他们顺着百老汇街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时代广场——其实这就是个十字路口,地方并不大,切萨雷领着珍妮转悠了两圈,随便找了个空地站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选择今天收网吗?”

    他的语气罕见的心平气和,珍妮觉得切萨雷有点‘欺软怕硬’,当一切正常运转的时候,他跋扈得让人难以忍受,但一旦发生问题,他又很好沟通,反而没了脾气,他的耐心就像是牙膏,挤了才能出来。

    “因为你们两个都在。”但不可否认,这种态度还是比较讨喜的,她的对抗心理也削弱了不少,“这是很难得的机会,我可以一次证明给你们两个人看,我是对的。”

    “呣,你是对的。”切萨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迷人的喉音‘hmm’,“你今天的表现,或者说这段时间的布置满精彩的,如果我们身处在《24小时》的世界,说不定你会因此得到擢升。”

    珍妮说,“看来你不认同我的做法?”

    “我们来分析一下。”切萨雷说,“现在我们都清楚——看过彩排的人都清楚,黛德丽对你动手的动机应该是她和你在舞台上有非常严重的‘压戏’现象,可能会直接导致她被撤换。也许在第三次试镜她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别人没有看出来。所以她的目的是让你吸.毒,这样状态不佳,不会压她的戏,或者是让你干脆无法上台,破坏宣传节奏,这样你的压力会更大,状态可能也会受到影响,总的说来,都是为了不被你压戏。我说得对吗?”

    珍妮已经有点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嗯。”

    “那么如果你当时接受我的建议,让这件事过去,”切萨雷说,“现在我们就不会有这个对话和刚才的冲突,是吗?明天你会正常表演,然后你压了她的戏,从而一举成名,一切顺利地进行下去。”

    “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我被她用另一种手法算计到,然后无法出演。”珍妮指出。

    “好吧,那我们调整策略,你还是用花生过敏的手法来对付她。”切萨雷从善如流地调整了说法,“她一直想方设法地给你吃花生制品,终于有一次你吃了,但没发作,她以为是剂量不对,再来一次——在这样反复的博弈中,你们正常开演了——然后回到我刚才说的轨道,你压了她的戏,她没达到自己的目的,白费心机,而你很顺利地进行下去。你成名,你把她甩到身后,你和詹姆斯保持良好关系,詹姆斯努力地为你争取托尼奖提名,然后你告诉詹姆斯,你需要一个更好的维尔玛,这是为了剧目好,为了明年的托尼奖,如果百老汇找不到的话,你建议他去伦敦西区看看——这样做的结果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你还保持了詹姆斯这条人脉,而黛德丽依然失败,依然失去了维尔玛这个角色,她会在百老汇载沉载浮,永无出头之日,同时还困惑不解,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整你这件事上失败。”

    珍妮沉默不语,切萨雷侧头看着她,心平气和地问,“如果你当时接了我的电话,你会听我的吗?”

    很明显,当时他在电话里要和她分析的就是这其中的利弊,当然珍妮不接电话以后,切萨雷判断即使他通过别的途径联系她,珍妮也不会听话,所以就此放弃。这等于是堵了珍妮可能的回击‘既然你看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早说’。

    不过珍妮没有抬杠的意思,她摇头说,“不会,其实你说的这种对策我也考虑过。”

    “那你不采纳的原因是?”切萨雷心平气和地问。

    “如果我这么做,当我再和你谈起烟卷事件的时候,你会相信我的话吗?”珍妮反问。

    切萨雷立刻说,“我大概懂得你的意思了。”

    “信任是相互的,切萨雷,你让我信任你,那么我就需要你也信任我。”珍妮说,“我觉得我们之间这种信任关系比我和詹姆斯的友好关系更重要。”

    “那么你今晚也可以让我来见证这些,不必拉上詹姆斯。”切萨雷说,但不是挑剔,只是讨论的口吻。“你要拉上詹姆斯,是为了证明你是对的吗?”

    “当然我想要出这口气。”珍妮承认,“但这不是唯一的目的,你刚才和我描述的那个结局我有一点不满意——黛德丽的结局不够惨,她要搞我,用那种手段,那我就要把她踩得永远也无法抬头。这一点是原则问题,没有商量余地。”

    切萨雷想了一下,“ok,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比你单纯只是为了出气强一些。”

    “所以,我们没事了?”珍妮问,“以后你会更信任我一点?当我告诉你有人在搞我的时候,你会当真一些?”

    “我会更相信你的眼光。”切萨雷说,他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另一只手的袖扣,“但我恐怕我给你的应对建议依然还是很——‘温吞’的,同之前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是吗?”珍妮问。

    切萨雷又带着她走动了起来,他们顺着百老汇大街慢慢地往前,走进又一片灯红酒绿,“珍妮,我今年27岁,做这一行六年,你知道在这六年里我平均多久就要处理一件类似黛德丽诱骗你吸.毒的事件吗?”

    珍妮摇了摇头,她在这一块的知识储备是空白。

    “计算一下,不夸张地说,半个月一件吧。”切萨雷耸了耸肩,“当然我不是每件事都管,我的大部分客户都有自己的经理人,他们搞不定了才会来找我。但从我的客户群体统计,发生这种事件的频率大约就是半个月一次。以蕾妮.齐薇格为例,类似于‘ourroxiebetter’这样的事,每年可能会发生五六次,只是大部分明争暗斗只有她和她的团队知道。”

    珍妮已经知道切萨雷的意思了。“如果每件事都要回击,那就太消耗精力了。”

    “如果每件事都要回击,那你就完全不务正业了。”切萨雷同意说,“事实上,我觉得蕾妮的应对策略是很好的,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奥斯卡没有设‘最佳catfight奖’,而任何和你的事业无关的斗争都是在消耗你宝贵的精力。那些人无非只是想要拖你的后腿而已,你在事业上的成功就是他们的失败。所以如果你现在再问我,‘黛德丽要搞你,我怎么办?’,我的回答依然还是‘让这件事过去,你专心排练’。”

    他转身面对珍妮,“现在,你会听我的话吗?”

    珍妮倔强地说,“如果不触犯到我的底线,我会。”

    “你的底线是什么?骗你吸可.卡因?”切萨雷问。

    珍妮点点头。

    今晚第一次,切萨雷脸上又出现了‘真正的表情’,他当然平时也是会笑的,但就好像詹姆斯的贱萌一样,这也许都可以视作是他们的一种社交伪装,真正的切萨雷大部分时间都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八风吹不动,没什么表情。

    但现在,他真的是在笑,这是一个复杂的笑容,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珍妮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些同情。“你才刚进入好莱坞,杰弗森,以后你会明白的。”

    珍妮现在就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以后这种事发生的次数会频繁到她懒得去一一计较,她现在还不了解好莱坞,就像是个小孩子,还没真正懂事云云。

    她想要反驳,或者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被切萨雷的动作打断——他忽然伸手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钞票递给她。

    “干什么?”珍妮先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她不禁失笑。“你真的是个严格的赌局参与者,是吗?”

    “制定的规矩就要遵守。”切萨雷说,珍妮笑了一声,把一美元接过来塞进兜里。

    他们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气氛已经缓解了不少,又过了一会,他们经过了一个地铁口,珍妮站住脚,决定今晚差不多就这里了。

    临别前她问,“那么这件事,我们就让它过去了?”

    “当然不。”切萨雷说,他以‘别傻了’的态度看了她一眼,“你没听见我的话?这个话题先让它悬在这里,我们之后再来讨论,”

    “之后是——”珍妮说,有点糊涂了。“你打算达成的结果是——”

    “之后当然就是剧目上演之后。”切萨雷理所当然地说,“我打算达成的结果,就是你打算达成的结果,记得吗?珍妮,我是你的经纪人,而不是黛德丽的。你希望她死得很惨,我当然要为你达成这个愿望。”

    珍妮真的完全被他恩威并重、软硬兼施的作风给折服了,以陈贞的做人水平,都有给跪的冲动——这个人今年才27岁,他.妈的他到底是哪里学来这些手腕?

    “当然,你要知道。”切萨雷说,“这个之后到底是多后,就取决于你的表现了。如果你今天有蕾妮的知名度,詹姆斯刚才会毫不犹豫地把黛德丽炒掉,连夜请来一个新的维尔玛。在好莱坞、百老汇、伦敦西区——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片场,地位就是正义。你越重要,你的正义就越快得到声张,所以——”

    “所以,‘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珍妮笑着说。

    “是的。”切萨雷说,他看向地铁站附近的一个广告牌,珍妮和他一起看过去,在霓虹灯的映照下,珍妮的身影在广告牌中闪闪发光、流光溢彩。“好好表现,刺瞎观众和剧评家的双眼,让他们为你欢呼雀跃,让我把你推向更高峰——然后为你实现‘之后’。”

    “好。”珍妮说,“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切萨雷看了看她,唇角微微上扬。

    “我相信你。”他说。

    珍妮说,“我也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她望着广告牌,从这个角度看去,广告牌之后正好就是一座戏院,珍妮几乎能想象得出明晚的景象——以她为首的海报整齐地贴在剧院门口,人们说笑着进入戏院,《芝加哥》的字样在led屏上闪烁……

    她呢喃说,“一切就看明晚了。”

43《芝加哥》首演

    每天下午的时代广场都格外热闹,因为时代广场边上的百老汇tkts售票亭都是人满为患,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排成长龙,等候上一两个小时,为的就是买到当日演出没有售完的余票,在售票亭,票价可以便宜到只有原价的一半,有很多想省钱或是忽然兴起的纽约客,也会来此撞撞运气。当然,也有一些把网络使用得得心应手的弄潮儿,能在购票网站上早早地就淘到了折扣码,舒舒服服地提早就买到了好位置的票,就等着晚上的视听享受了。

    为了促使观众买下自己的余票,百老汇的各大剧院都会聘请一些临时工,出尽百宝地在售票亭附近吸引眼球,诱惑那些还未下定决心的游离观众。不过今天的促销剧目并不包含《芝加哥》在内,尽管有许多游客甚至是本地人都在询问《芝加哥》的余票,但得到的回复一律是:已经卖完了,系统显示没有余票。

    事实上,早在一周以前,舒伯特剧院的晚间票房就已经全满了,怀抱各种目的前来观看的观众把剧场挤得满满当当,黄金位置上坐的都是来自主流媒体的剧评家,百老汇上演的新剧以及老剧重映的水准,都是和全国的戏剧市场息息相关的,当然也都是剧评家关注的对象。

    当然,珍妮弗.杰弗森的名气还不足以招揽来居住在纽约之外的剧评家,今晚会过来看剧的除了《纽约客》、《纽约邮报》的专栏作家以外,还有一些知名戏剧评论博客的博主。——能够邀请到他们来观看,剧院包括切萨雷刚为珍妮找的pr,都是付出了不少努力。

    “妈妈。”琼恩虽然住在纽约,但作为一个正常的高中少女,她的生活和音乐剧没有多少关系,平时的娱乐活动多数是看电视剧、逛商场,当然还有和男朋友四处游逛亲热,如果不是母亲对珍妮弗.杰弗森发生兴趣,她很可能没有足够的行动力、财力来看《芝加哥》,现在她的兴奋除了因为即将要看到神秘的珍妮弗.杰弗森(爱称jj)以外,还有也是对第一次参与的戏剧首演感到好奇,“你说jj在舞台上看起来会怎么样?会比电视里更漂亮吗?”

    “我也不知道。”琼恩妈妈也是第一次来看音乐剧,母女两人完全是误打误撞才买上了首演门票,“这个场地比我想得要大得多,亲爱的,我在想,我们能看清她的脸吗?”

    门外汉在谈论着天真的生手问题,而剧评人则彼此打着招呼,议论着《芝加哥》的宣传策略,“是的,那个女孩确实很美,但这对音乐剧来说并不是太重要……”

    舒伯特剧院足足有三层座位,可以容纳上千名观众,后排观众如果不用望远镜的话,是很难看清演员的脸的,所以音乐剧的确不是可以靠脸混饭吃的行业,主要是以歌舞取胜,演技其次,容貌的重要性排在最后。所以别看今天票房似乎很热闹,但一些老剧迷听着身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也是不免微微摇头:作为观众,他们更喜欢和同道中人一起欣赏剧目,现在的这些同伴,听他们的对话,很多都是被洛克希的脸蛋和身段给吸引过来的,等到他们发现音乐剧不像是电影那样有特写、慢镜头,大部分时间根本都看不清那女孩的脸,只能听她唱歌跳舞的话,很有可能看到一半就会失去兴趣。到时候不论是起身走人还是彼此聊天,对于想要认真欣赏剧目的观众来说都会是干扰。

    包括很多剧评人也是并不看好《芝加哥》这一季的人员选择,他们都是老剧评家了,常年在百老汇一带看剧,大部分能混进百老汇来演主角的演员,之前都会和他们发生交集,等于是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现在忽然空降了这么一个女孩,尤其长得又很漂亮,大家自然会轻而易举地联想到她是靠脸上位,或者说这一季《芝加哥》决定以她的脸来做宣传重点,‘骗’票房。

    “当然,这么做今年的票房会很漂亮,但我不知道明年他们打算怎么办,继续骗游客,然后败坏老舒伯特的名声?”知名剧评家本.布兰特雷评论,他也是最不看好《芝加哥》新季度的评论家,特地过来观看,就是为了在专栏上批评扼杀这股歪风邪气。

    “听说剧院已经在开发新剧了,”他的同行低声传播小道消息,“去年底盈利下跌,整个开发过程宣告终止——”

    所以,剧院的策略是压榨《芝加哥》的剩余价值,放弃名声,然后获取现金流开发新剧目?布兰特雷的眉头反而舒展了开来,“这才是我熟悉的詹姆斯,否则我真的无法理解他为何会做出这么不专业的决定。”

    被海报吸引的路人、游客、音乐剧迷、珍妮弗.杰弗森迷,剧评家……在一片嗡嗡声中,剧院开始播报观众须知,一连串的说明过后,灯光暗去,场地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噢。”琼恩妈妈喃喃低语,“原来还是能看清楚的。”

    她的座位虽然不错,但之前灯光亮,人多,大家又都在说话,嘈杂的环境让她的注意力很分散,当然觉得舞台特别远,但现在全场安静下来,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到了舞台上,那么视野就显得非常清楚了。

    “嘘。”琼恩赶快让妈妈闭嘴,她悄声细语,“要开演了,安静。”

    不论怀抱什么目的来的,大家都是为了看剧,起码在开场的十分钟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全部集中在舞台上,这也是音乐剧最黄金的时段。

    在黑暗中,幕布慢慢拉开,观众可以朦胧地看到一个钢琴师坐在舞台左侧,他用低沉醇厚的声音说道,“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将会看到一个关于谋杀、暴力、贪婪、虚荣的故事……”

    随着他的述说,舞台布景呈现出来——这是一个小而精致的舞台,琴师悠然自得地弹奏着音乐,现场乐队就坐在角落中为他伴奏,还有几个舞者在舞台中央散漫地舞动着,但他们并不是观众目前的眼神焦点,因为灯光是打在了布景上,照出了‘演出后台’来回走动的憧憧人影,一个身穿西装的影子大声地问,“她怎么还没有来?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很快,另一个被刻意拉长的影子出现在布景后,穿西装的影子大声问,“你妹妹呢?”

    低沉的声音回答,“今晚她不来了。别担心,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随着伴奏的转圜,报幕员开始报幕,影子还在布景后飞快地换衣服——因为只是影子,而且明显穿了束身衣的关系,这一幕并不□,反而因为动作很快而显得很有美感,但维尔玛明显是有些来不及了,伴随着经理的催促,报幕员已经开始介绍,“女士们先生们,玛瑙夜总会荣幸地对你介绍芝加哥最富盛名的姐妹花组合……”

    这是个新的改编手法,完全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由于这是个很有名的故事,大部分人都知道维尔玛这时候早已杀害了她的妹妹,他们的注意力分成两块,第一块就是维尔玛什么时候被抓,第二块就是维尔玛能否赶得及表演。

    当报幕员介绍完芝加哥姐妹花组合的时候,灯光猛地一亮,布景后头全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台中央,一个身材姣好窈窕的黑人女性慢慢地升了起来,开始了《芝加哥》的第一段舞蹈,维尔玛的招牌曲目《a11thatjazz》。

    “不错的开头。”布兰特雷满意地点了点头,“比之前的处理要更紧凑。黛德丽的表现还是一贯的稳定,当然,她的缺点和局限是很明显的,但在歌舞上,她的确有很大优势。”

    黑人的嗓音是很占便宜的,维尔玛歌声浑厚,舞姿也充满诱惑,很快就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让他们颇觉精彩。毕竟音乐剧嘛,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音乐还是在剧之前。而《芝加哥》的歌曲也的确都是比较动人好听的,尤其是舞曲,更是它的一大优势所在。

    和未来电影的处理不同,音乐剧版本是预留了充分的时间给歌曲的,这首歌扎扎实实地唱了五分钟。当然,粉丝和剧评家是惬意地欣赏着黛德丽的歌舞,但对路人、游客以及jj粉这些外行人来说,他们的双眼早就被声光效果更好、屏幕更大、看得更清楚、节奏更紧凑的电影电视剧给宠坏了,虽然黛德丽的表演在水准以上,但大部分人到表演尾声注意力都有些涣散,很多人都在心里暗想:“什么时候能结束呢?也许我不该来,下回还是别尝试了……”

    这一首歌的尾声,几个警察匆匆从台下观众间出场,倒是激起了一波小小的惊呼声,他们身穿上世纪的老式西装,走上舞台,以谋杀丈夫和妹妹的罪名逮捕了维尔玛。激起了琴师、乐手、伴舞的议论纷纷,在他们的惊愕之中,灯光巧妙地切换引导,让观众忽略了换景的动作,当照在琴师等人身上的灯光熄灭时,舞台另一角的灯光又亮了起来,一个少妇挽着她的情人,出现在了观众的视野之中。

    真漂亮!

    这是大部分观众的第一反应——除了那些位置太差,看不清脸,甚至连身材都因为被灯光笼罩而看不清的观众以外,大部分观众还是可以看清洛克希长相的,不过,由于字面意义上她正在发光,起码是被强光笼罩,所以长相也有一定的失真感,要稍微适应一下,才能把识别模式给转换过来。

    但,即使如此,她也还是非常漂亮,这种漂亮是一个统一的印象,由洛克希的身材、五官和气质统一组成,你很难仔细地想她到底哪里漂亮,但大概你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她真漂亮’!

    第二个感觉则是:她演得真好!

    大部分有舞台剧观看经验的观众都知道,观众基本不会一直注意脸部的微妙表情变化——电影可以用特写,或者人物近景来调动观众的注意力,但戏剧的话,观众面对的是一个极大的‘屏幕’,用电脑来比喻的话,演员的脸就像是电脑桌面上的一个图标,就拿ie的e字logo做比方,当然你可以看清楚图标是个e字,但如果要你关注这个e字的亮度、颜色变化,那就比较痛苦了,观众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大部分戏剧都要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来表现情绪,告诉你角色现在是生气还是悲伤,而演惯了舞台剧的演员,在影视剧里就会有面部表情不生动的问题,这是两种艺术形式不同带来的结果。

    那么这种演技在管用的同时也有一个弊病,以前在没有电视、电影的时候,所有人都这么演,观众也就自然地接受了。可经过影视的冲击,大部分观众更习惯看的是影视剧更趋于自然的演技,看戏剧就有出戏的危险,看到演员夸张的动作,并不会跟着去投入,个别观众还会产生尴尬感,替演员觉得丢脸。绝对不可能跟着演员的调动去起舞,顶多是给点面子,看到演员表现悲伤,就笑叹口气,看到演员意图搞笑,也就跟着呵呵两声。尤其是音乐剧,很少有演员是让人觉得她在演戏的,大部分对白场景都感觉是在走流程,甚至很多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演员自己都在出戏,不管她在想什么,反正她是绝对没有投入角色。

    维尔玛的演技就有这样的毛病,她的歌舞很出色,非常吸睛,但被逮捕时的那段对白却是远远比不上她在歌唱时的表现,台词说得高低起伏,情绪饱满得过火,包括肢体语言也是太夸张,大家可能刚被她的舞蹈征服,投入了《芝加哥》的世界里,但下一秒刚燃起来的温度又完全回落,意识到自己只是在看戏,而左边的胖子一直在挤压着自己的活动空间,右边的女人香水味道又有点太重。

    但洛克希就不会,就像是她的美丽一样,大部分观众完全意识不到她演得到底哪里好——她的演出就是一个整体,一出场就给全场观众一个直观的印象:她演得真的很好!

    这一段是洛克希看过维尔玛的表演,被迷得心向往之,很想看完,但却被她的情人叫回家中亲热的戏码,两人的对白都和这件事有关。对于观众来说,很离奇的,洛克希的语调也是高低错落,比一般人说话的声调要夸张很多,包括她的肢体语言也是过分夸张,这还是音乐剧的演法,并没有和之前的维尔玛、她身边的情人出现表演风格上的差异。但——但他们就是被带入戏里,就是感觉到了洛克希现在的情绪,她现在受着骗,深信不疑自己即将成名,对于未来有无限的憧憬……

    这些信息不是观众通过许多别的途径(戏前的介绍,自己做的功课)来了解到,然后从勉强的表演里得到印证:哦,现在剧情进展到这一段——并不是如此,而是通过洛克希喋喋不休,在情人跟前透着胆怯情绪的台词,以及她飘飘然的肢体语言所领悟出来的:她现在要把情人哄好,让他介绍自己进入剧团,所以她对他百依百顺,不愿扫了他的兴,但洛克希也的确有点等不及了。

    虽然暂时还没有歌舞,但观众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投入在她的身上,他们对洛克希产生了感情上的联系,她不再是呈现歌舞的工具,而是一个有辨识特征,让他们想起了自己身边类似存在的人:多可怜啊,她没受过什么教育,连这么拙劣的谎言都能骗过她,唉,她虽然美,但还是有点笨。

    就连原意只是来看j.j,对于《芝加哥》这个题材并不感兴趣的琼恩,现在也不情愿地被吸引到了戏里,她现在觉得自己有点忙不过来,一方面jj真的很漂亮,但另一方面,她的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在jj的脸上,老是被剧情给带跑注意力,以至于无法全神贯注地欣赏jj的长相和身材。

    “有点意思。”布兰特雷也是为之一怔,“她的这个演法和《csi》那集并不一样,这女孩并不是只会一种卖弄风骚类型的演法,她现在的表现重点并不是自己的风情和美貌,而是洛克希的轻信和愚蠢,当然,她把这种缺点处理得很好——她的先天条件不错,嗓音甜美,喋喋不休的台词被念得很有韵律,带了些喜感,不会让观众过于烦躁。”

    出于好奇,他在知道舒伯特剧院的变化以后,也是找来珍妮弗.杰弗森目前唯一一部公映过的作品来看,并且也承认,她是有一些演技的,而且长得很美。只是并不认为这一些演技足以让她横跨许多缺点,出演洛克希。

    “但演技和长相都是次要的,这是不是一出成功的音乐剧,还得看她唱跳的功力。”不知不觉,布兰特雷已经扭转了自己带有偏见的预判,调整了基本评分,“她的第一首独唱会是如何呢?可不要一开场就唱砸了。”

    世界各地的音乐剧多数都是现场直播,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会放录播带,但这种情况在百老汇是砸招牌的做法,绝对不会允许,《芝加哥》采用的是小型室内乐团伴奏,更是绝不可能假唱,所以j.j只能是通过百老汇隐藏得非常好的音响器材,现场献艺。

    很快,布景换成了洛克希的家,在春风一度以后,穿着睡袍的洛克希询问情人,何时为她引见俱乐部老板,而吃干抹净以后,她的情人眼看瞒不下去,就对她实话实说,告诉她自己不过是个家具推销员,所说的一切都是欺骗洛克希的谎话。更是刺激生气的洛克希,笑问她能把自己如何。

    生气的洛克希从柜子上拿下手枪,伴随着几声枪响,她的情人倒在了地上,但却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尽管他长得不错,但在洛克希身边,他的演技就显得微不足道,轮到他说话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用容忍的态度在盼着时间快点过去——所有人都在看洛克希,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洛克希会是怎样的反应。

    洛克希在枪响后陷入短暂的静止状态,而后,她的手开始发抖,枪从微弱振动,到很快地在她手中快速抖动,最终落到地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而与此同时,丈夫阿莫斯梆地一声打开了布景门,观众和洛克希同时抖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洛克希?”阿莫斯问。

    灯光随之暗了下去,再亮起来时,几个警察出现在洛克希家中,做拍照状,洛克希依偎在一面布景墙边,阿莫斯在应付警察——ba1aba1a,很遗憾,虽然他的表演和维尔玛、情人比,的确精湛了不少,但现在观众对于非洛克希场景都报以不耐烦态度,他们既想看到洛克希的美貌,又想被她的演技给带入戏里,说不出为什么,但洛克希的表现就是给人以真实的感觉。即使她的动作依然是很夸张的,可观众就是觉得能够感同身受。

    终于,在阿莫斯喋喋不休的对白中,音乐响了起来,布景墙倒在地上,灯光聚拢到洛克希身上,她则款步走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黑暗中的钢琴。

    “来了。”布兰特雷能感受到,自己这一排坐的同行都是精神一振。“好戏开始了,洛克希的第一首歌《funnyhoney》。”

44结构失衡

    成功地骗到了丈夫阿莫斯,让他深信被杀的只是个小偷,并且在自己几句花言巧语之下,就出面承担了开枪的责任。眼看自己即将轻巧地逃脱法律的制裁,洛克希松了一口气,却也对丈夫感到了一丝怜悯和好笑——就像是观众对她的愚蠢无知感到好笑一样,对于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的阿莫斯,洛克希也有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就像是看一头听话的哈巴狗一样,鼓励地看着丈夫,满意地点着头,而当警察把代表疑问目光的手电筒照到她脸上时,洛克希的肢体语言又是一变,迅速地从得意放松的斜靠姿势,换做了畏缩的发抖姿势。

    “有时我是错的。”在这样乱中有序,黑色幽默的场景中,洛克希的歌声慢慢地响了起来,她没有望向台下的观众,反而是看向了琴师,好像是和他聊天。但琴师对此毫无反应,仿佛看不到她一样,还是在自顾自地弹奏乐曲,“有时我是对的。”

    “还是很入戏啊……”布兰特雷默默地想,现在他已经完全收起了对珍妮的轻视。“她的嗓音不错,歌声甜美,嗯,也许不擅长高音,但在这首歌里够了,起码她没有走调……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一直都很入戏。”

    对于一些音乐剧演员来说,他们在演唱中的一大难点就是无法把握和观众互动的度。当然,大部分舞台类表演都少不得要和观众互动,尤其是歌舞表演,眼神扫视观众什么的,那都是很必要的环节,不然观众的情绪也会冷却。但在音乐剧里,如果你在表演唱歌的时候完全面向舞台,并且体现出你意识到了观众的存在,那对观众来说,就又是出戏了一次,等于是提醒他们,“嗯,这个人现在在表演给我看,这一切都是假的”。

    音乐剧的一大难点就是在连续的场景切换和剧情进展、音乐歌舞中保持观众的参与感,让他们忘掉自己正在看秀,一旦观众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就很难再被表演带着走,就会发现任何表演中都必然会有的瑕疵。任何表演其实都是如此,没有找不到槽点的电影,但是好的电影在你观影的时候你是不可能有多余的注意力去找槽点的,一心全投入到人物和剧情里了。

    而洛克希的表演,就是很让人入戏的那一种,这首歌诉说的是她对阿莫斯的感情,就像是洛克希和观众的悄悄话,珍妮弗的歌声在调上,表演得也节制,她不和观众有太多眼神上的互动,而是在钢琴上顾影自怜地歌唱,不论是从她的歌声还是从她的肢体语言,都可以轻松地分辨出她现在的情绪:她非常沾沾自喜,因为不论如何,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完全臣服于她的傻男人做跟班、奴隶,毕竟是对她女性魅力的证明和满足。也因为阿莫斯的忠心,她更加感觉自己是个有魅力的女性,所以表演里也充满了自恋。

    她的歌声并不是非常天籁,让人目瞪口呆当场给跪,但整个表演非常顺畅,人们一方面为她的自恋好笑,一方面却也不由认可阿莫斯对她的忠心——洛克希确实是太漂亮了,她漂亮到即使是鄙俗也不能掩盖她的美貌,但她又自恋、虚荣、愚蠢到即使她的美貌也无法掩盖她的鄙俗。

    在洛克希唱歌的时候,整个剧院都是一片安静,布兰特雷也不能不承认,珍妮弗.杰弗森真的很漂亮,他甚至觉得她的美貌对于剧情已经是一种干扰了。——当警察和阿莫斯在说话的时候,珍妮弗虽然没什么动静,只是做关注状,但照样还是把他这个权威剧评家的注意力给牢牢地拴在自己身上,让他有舍不得移开眼光的感觉。

    “j.j真是太漂亮了。”琼恩的心思要比剧评家单纯得多,她现在就忙着欣赏珍妮的每一个动作,连话都不愿意说,只是暗暗记在心里,等到换场时要低声告诉妈妈,这首歌可以算是对于‘华妮塔’没有表演片段的补偿。

    虽然得意地高唱一首《funyhoney》,歌颂忠犬阿莫斯,但洛克希拙劣的把戏最终还是无法瞒骗警察,甚至都不用他们审问什么,一发现死者其实是之前就有过来往的家具推销员,阿莫斯自己就大喊起来,暴露了人不是他杀的事实。

    洛克希虽然百般抵赖,但还是无法扭转局面,她再三求恳阿莫斯都无法平息他的怒火,这种四处求告无门的难堪,甚至让很多观众起了感同身受的尴尬不适,有种不忍看下去的感觉,心中明知不该,但也不由有些同情:虽然她十分蠢,但就这样进监狱,似乎也值得叹息。

    很快,洛克希被换上囚服,忐忑不安地跟着狱警进了监狱,见到了典狱长‘妈妈’,这是一段‘妈妈’的歌舞,洛克希只是舞台边缘的观众,时而被灯光扫过,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黑暗之中。

    “嗯,演员的表现很好,‘妈妈’的唱腔还是这么浑厚,她出演这个角色是太轻松了。”布兰特雷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扫了暗处一眼,那是洛克希站的地方,从昏暗中能看到,她正被‘妈妈’的表演震得大开眼界、目不暇接,来回看着‘妈妈’和女囚们的互动。

    他忽然有一丝惊觉,“这么暗都能让我感觉到她的情绪,这女孩的肢体表现力也太好了吧?最重要的是,她的表现太自然了,属于新人的心虚和胆怯呢?为什么她没有一点怯场?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为人瞩目的紧张?她的肢体语言这么松弛了,完全看不到‘扮演另一个人’的绷紧姿态……这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她就是洛克希!”

    他看《csi》的时候,感觉珍妮弗是本色出演,在日常生活中就是‘华妮塔’,所以才如此得心应手魅力四射,当时布兰特雷甚至猜测珍妮弗可能是个想要转向演艺圈的前高级妓.女,那种游走政商之间的昂贵性感,实在是太自然,以至于他有了这样的联想。但现在珍妮弗的洛克希又是这么浑然天成,完全没有表演痕迹——布兰特雷完全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因为珍妮弗.杰弗森今年才21岁,而且没有结婚,洛克希在言谈举止中的少妇感和愚蠢粗俗,肯定不是她的本色出演。

    他忽然发现自己完全忽略了‘妈妈’的歌舞,布兰特雷在一瞬间甚至有些心虚:他是剧评人,要关注的是全剧,而不只是一张新鲜的面孔。才第一首歌而已,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过去,甚至无法有效思考的话,他和那些无脑的粉丝、看热闹的观众还有什么区别?

    略带心虚地扫视了一下一排的同行们,布兰特雷发现起码有半数的注意力没集中在‘妈妈’身上,他甚至感觉场内的气氛也有些浮动。

    此时,‘妈妈’的独唱结束了,另一出重头戏来了:报幕员宣布监狱六女囚出场,为大家带来了一段《芝加哥》最富盛名的群舞,《ce11b1ocktango》,在这首歌里,六位女囚轮流讲述自己进监狱的故事,每个人都贡献了一段很有力量的歌舞,一贯能调动气氛,让大家感觉吃了一顿视觉大餐。

    客观地说,布兰特雷认为舒伯特剧院的表演还是高水平的,这一段戏份他找不出突出的缺点,黛德丽的歌声依然雄浑有力,气魄十足,舞蹈也非常有迫力,她是个很有特色的演员。但——他并不像是往常一样享受这份大餐,他的心态更像是在吃开胃小菜:“嗯,味道很好……但是,洛克希什么时候出来?”

    场内的观众应该也和他有类似的想法,布兰特雷发现居然有一些观众在此时离席去上厕所——这在以往的表演里几乎不可能发生。

    “那女孩简直有种魔力。”布兰特雷身边的同行,《纽约客》专栏作家帕特里对他嘀咕了一句,很明显,他也没有全神欣赏这段歌舞。“詹姆斯.舒伯特捡到宝了。”

    不知为什么,布兰特雷涌现出一股和他唱反调的逆反愿望,他说,“还有双人对唱和双人舞。”

    “但你至少得承认,《roxie》对她不会是问题。”帕特里说。“只要《nowadays》不要搞得太砸,这女孩起码也是1o年来最有潜力的新人。”

    《roxie》是洛克希的第二次独唱,描述了她对成名的向往和野心,本质来说依然非常自恋,从洛克希第一首歌的表现来看,这种难度对珍妮弗来说已经不成问题。

    在囚室探戈之后,维尔玛再度出场,洛克希无意间听到了她和典狱长‘妈妈’的对话,典狱长愿意为她牵线搭桥,让她出狱后重操旧业,而她从中渔利。洛克希似乎看到了一丝脱罪的希望,她连忙赶上维尔玛,开始了两人的第一段对戏。

    “啊,凯莉小姐。”洛克希推着装了洗漱用品的车,“我这有你的私人用品——很乐意为你效劳。”

    维尔玛抢过她的蕾丝内衣,反射性地就要给小费,但却被洛克希挡开,“不必、不必,不过举手之劳。”

    维尔玛也不以为意,她转身想要离开,但却被洛克希赶上,“嘿,听着,我能问你几件事吗?”

    维尔玛不耐烦地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洛克希几眼。洛克希抓住机会继续说,“你知道哈里森,那个检察官吗……”

    不知什么时候,布兰特雷的眉头已经越皱越紧,他开始感觉到不舒服了:事实上,他之前就有过隐约的感觉,只是现在这段对手戏把一切变得更加明显而已。

    在这段戏里,维尔玛是洛克希向往的一切,她浓妆艳抹、穿着华服、气魄凌人、出手豪爽、高高在上,完全就是洛克希心中的成功者,而洛克希呢?穿着囚服、头发凌乱,完全是一副丑小鸭的样子。这两人在强弱上应该有个很明显的对比,才会在之后强弱颠倒,洛克希成为强者的时候,让观众感到反差。

    但现在,布兰特雷一直隐隐担心的事发生了——洛克希压戏了。

    不是说洛克希把她的那部分演得不好,她的忐忑和紧张、希望,都演得很自然,就和她刚才一样,洛克希是一直在角色里的。她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她并不知道台下有观众,只是在一个平行空间过她的一生,而观众是透过透明的‘第四堵墙’在偷窥她,即使她有看向观众的动作,但也没有‘看到’他们,意识到他们的存在,所以现在她就是一个想要脱罪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非常迷茫的女罪犯。

    问题在于两点,第一,洛克希要比维尔玛美貌很多,即使她穿得破破烂烂的,客观地说她就是要比维尔玛好看。以至于这种强弱对比就没那么明显了,人总是慕强的,这个社会又非常崇拜美色,假使一个肥婆穿着皮裘,和一个穿着校服的美女走在一起,9o%以上的看客都不会认为肥婆是强者,反而会认为她丑态毕露,美女则是清水出芙蓉。

    维尔玛不肥,但她真的不好看,黑人当然有美女,只是她并不是其中一员,这不是她的错,只是先天条件限制。以至于这里给观众一种出戏感,他们会本能地迷惑:你维尔玛牛什么?你不就是个靠美色混饭吃的舞女吗?洛克希比你漂亮这么多,在她跟前你有什么好牛的?

    紧接着就是质疑:为什么维尔玛都能红而洛克希却是无名小卒,这是不是不太合理?

    当然,这些想法可能只是一个闪烁,随后观众会说服自己:‘这是一出戏嘛!’

    但就是这个自我说服,让观众就此出戏了,观看情绪受到影响,不再投入,而是用审视的心情看待剧目。

    如果说这还是没办法的事,只是因为珍妮弗太过漂亮,超出百老汇平均水平的话,那么第二点就的确是维尔玛的错了——或者还是洛克希的错。其实维尔玛演得不能算差,黛德丽的演技在百老汇也算是中游了,可唯一的问题是,洛克希演得太好了。

    她有多自然,维尔玛的肢体语言就有多僵硬,她的小心翼翼有多生动,维尔玛的高高在上就有多做作,观众能明确地感觉到,维尔玛知道自己在演戏,也知道自己在硬拗着演这一段不是很合理的剧情,她甚至也知道观众知道了这一点,但还坚持在硬拗。

    观剧气氛已经是被破坏得有点明显了,这种荒谬感让不少观众都低声和同伴讨论。布兰特雷就听到了几声低沉的评论。

    “她要比她漂亮多了,演得也好。”

    “he11,演得也好?这简直是全面压制,让人惨不忍睹的屠杀。”

    这会是今晚的一大遗憾,不过布兰特雷不准备在剧评里提到这点,他不觉得这是黛德丽的错,她是优秀的,只是珍妮弗.杰弗森——这个毫无名气的女孩实在是太非人了。

    “她简直就是个怪物。”想到帕特里的评语‘那女孩有种魔力’,布兰特雷喃喃地说。“她不可能就只是这么忽然间从某个咖啡厅蹦出来的吧?”

    和《csi》的观众一样,他也本能地拒绝相信珍妮弗是初涉舞台,在布兰特雷看来,这种水平的表演,不经过成千上万次的舞台锤炼,是不可能展现出来的。

    经过这一番对手戏以后,律师比利和记者玛丽也上场演出自己的独舞,在这两段中,洛克希并没有出场,布兰特雷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总是在想洛克希该在哪一段回来。

    当然,比利的演员年轻英俊,唱功也不错,玛丽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但他们在洛克希跟前,就像是门市面包遇到法式手工甜点,当然大部分时间你是满足于面包的,只是刚吃过豪奢甜点的时候,你自然会无心欣赏面包的朴素。

    布兰特雷并不喜欢自己将做出的结论,但在‘没有洛克希的日子里’,他不得不承认:看来,整件事和他预料得完全相反,并不是珍妮弗.杰弗森配不上舒伯特剧院,反而是《芝加哥》剧团配不上她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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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剧评人的纠结,普通观众的心理就要简单得多了。琼恩和妈妈原本就是来看j.j的,珍妮表现好,她们当然看得爽,但也理解音乐剧有很多别人的戏份,能以宽容的眼光看着——因为在她们心里,j.j比别人演得好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并不介意对手戏的压戏现象,反而能欣赏到其余曲目的魅力,琼恩更是决定要多来看上几次,哪怕为此开始打工也不在乎。j.j是对她眼球的款待,是整场秀的亮点,但别人的表现也不错,总的说来水平很好。

    至于被珍妮海报吸引来的路人,也都觉得物有所值,他们的心态和琼恩有些类似,招牌美女真的很美,唱歌跳舞也很有魅力——说不出好在哪里,就是移不开,也特别期待她的再次出场表演,至于别的曲目,有些人能静心欣赏,有些人直接当垃圾时间就这么放空过去了,但反正有美女看就很满意了,能不能投入故事他们也不是很强求。

    老剧迷的心态更像是布兰特雷,他们期待的是一场引人入胜,让你从头入戏到尾的出色演出,现在虽然觉得维尔玛的戏剧表现特别差,完全没入戏,如果不是歌舞跳得好,简直是整场秀败笔——但,好歹有个非常大的亮点,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的洛克希嘛。

    所以,全场的节奏就在洛克希出场——全场屏息静气——洛克希退场——有些人放松,有些人继续入神——洛克希在人肉背景——很多人无视聚光灯,还是在看她,这样的节奏中过去了。大部分观众是不知道她演得好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他们只知道一点:他们觉得她很迷人,很吸睛,想看到洛克希,想多看她一点。

    他们中有很多人已经决定,出门时候要记住海报上的演员名字,这样回去以后可以搜索一下,看看洛克希有没有什么别的作品。

    在‘很有耐心’地等待了二十多分钟以后,洛克希的第二段独舞终于来临。全场观众一下都来了精神,有些人换了个姿势,有些人坐直了身子,有些人开始调节望远镜的焦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台上,关注着洛克希的变化。

    在此之前,洛克希和比利已经演了一段双人木偶舞——律师比利一开始对洛克希不屑一顾,想要得到他的辩护服务,洛克希需要先拿出五千元。而为了求生,洛克希不得不找到丈夫阿莫斯,又一次花言巧语地哄骗他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前去恳求比利出手相助。这一段洛克希和阿莫斯的对戏,也是激起了不少人含笑的叹息: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生活中,洛克希肯定被斥为无耻,但因为是戏剧,所以观众们对她的道德要求就宽容多了,很多人都觉得‘难怪阿莫斯会被骗,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能娶到洛克希这种美人简直是走了大运,为她付出一切也是理所应当的’。

    获得比利的帮忙后,洛克希很快就被包装成了一个误入歧途,被阿莫斯拐带私奔的富家小姐,比利操纵着媒体,把俗艳的洛克希改造成了一个可爱秀丽的大家小姐,这一段剧情是用比利仿佛操纵木偶一样操纵洛克希来体现的。洛克希的舞蹈功底也令行家点头认可——这种舞蹈,是很考验肢体表现力的,像是珍妮弗演出的效果就相当好,没有一丝多余的小动作,关节转动生涩死板,要比之前他们看过的同样唱段都更有说服力。

    《webothreachedthegun》,也是一首很经典的曲目,比利唱得很好,表现得也不错,现场更是垂下了不少红线,伴舞记者们的表现可圈可点。这一出舞蹈激起了一些自发的掌声,但很快,观众们重新安静下来,又投入了故事。

    比利的包装大获成功,洛克希一夜之间走红全城,甚至是全国,她用过的物品拍卖出了高价,比利得到了自己的五千美元报酬,足额,一分钱也不少。而洛克希的身家甚至比入狱前都还要更丰满,她收到了粉丝来信,接受着报社记者的采访,彻底成为女子监狱中的明星,把维尔玛完全比了下去。现在,媒体的兴趣完全转向了洛克希,没有人再去注意维尔玛。在洛克希看来,她终于因祸得福、时来运转,她成名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roxie》就是在这样背景下出现的一段独唱,自以为苦尽甘来的洛克希靠在监狱门边,和典狱长‘妈妈’聊天,后者刚刚提出要安排她去参加巡演,“你知道,我以前和一个富有的走私贩子约会过。他一直和我吹嘘他有多有钱——丑的人都爱这么做。”

    就像是珍妮用这段独舞征服了阿加塔一样,随着洛克希吃吃笑着,脱下囚服,露出底下的银色舞裙,全场观众的心思都被紧紧地吸引到了她身上。在这一场之前,珍妮不是穿着囚服、睡衣,就是穿着良家妇女的保守衣物,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着暴/露性/感的短舞裙,把自己窈窕的身线尽情地展现给大家观看。

    在强光中,人看来要比平时高大,但她要比一般人瘦削,所以身形呈现效果几乎完美,而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强烈的美丽已经在人们心中留下印象,他们明确地知道自己正在观赏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演员——一个非常美丽的,怀抱成名梦想,而且无知、虚荣、恶毒的美女蛇。

    对观众来说,美就是正义,即使洛克希杀过人、看不起丈夫阿莫斯,甚至把他的性.事表现当作笑柄取悦台下的观众,但他们依然不能不被她散发出的强烈魅力打动。更难得的是,在这一幕里,洛克希把台下的观众当成了假想中的观众,她对他们说笑话、指望他们发笑,取悦他们,粗俗地说,就是对他们发.骚,她在自我谵妄的幻想和对观众反应的留心中来回切换。这不但是洛克希的白日梦,而且也是全场到现在,她第一次直接和观众互动。

    当她沉浸在角色的世界里时,她已经很迷人了,现在,洛克希的魅力集中性地向着台下的观众们扫射过来,她的舞跳得慵懒、自信、嚣张,就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所有观众都应该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为她大声欢呼。她在伴舞群低声呼唤的‘roxie’中扭摆着腰,人们可以透过强光,隐约看到红唇的勾动,想象着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上,带着的是怎么样的一种陶然表情。在他们的想象中,洛克希的表演更趋于完美,她的美貌更加动人,就像是被洛克希的妄想捕获,所有观众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丝懊恼:为什么我们看不清她的脸?为什么这首歌这么的短?为什么感觉才开始没多久,就已经进入尾声?

    四周灯光黯淡了下去,聚光灯集中照在洛克希身上,她张开手从下到上,仿佛要把世界囊括其中,春风得意,语调高亢地闭上了眼睛,歌声也越来越攀高——“roxie!”

    啪地一声,灯光暗去,舞台陷入一片黑暗,全场仿佛都陷入了一个极为短暂的惊愕:他们实在是太入戏了,以至于灯光的消失吓了他们一跳。

    布兰特雷忽然发现自己刚才全程都是张着嘴观看,他不仅有些脸红,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左右: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否则的话,他看来一定像是个被美色迷得太过专注以至于身处舌头的死.肥.猪——完全是洛克希所瞄准的观众群体,那种粗俗好色的中年肥胖男子。

    他眨了几下眼,想要给刚才洛克希的表现下个定论,但却发现这很困难:这是一首难度比较高的爵士独舞,要边唱边跳边对白,没有足够的舞台统治力是很难顺下来的,也是考验洛克希功底的全场最难点。作为一个评论家来说,他当然应该以苛刻的眼光来观察她的表现,找到亮点和瑕疵——

    但……他刚才完全忘了。布兰特雷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刚才完全被洛克希迷成了一个单纯的观众。

45这女孩是个怪物

    “她真美!”

    “如果这一段能带回家反复重看就好了,她真是太美了,感觉上她在闪闪发亮!”

    有那么一小会,台下观众发出了低声的议论,但很快,舞台又亮了起来,基于观众礼仪,场下很快恢复寂静,维尔玛和洛克希重新出现在布景中,故事往前进行。

    维尔玛的一人双角舞、洛克希假装怀孕,维尔玛彻底受不了她的《baby》唱段,不论台下观众都抱着什么样的观赏心态,整场秀平稳向前滚动,该有掌声的时候不会含糊,虽然可以很明显地感到洛克希唱段和其余人唱段的掌声区别,但还不至于出现喝倒彩、发嘘声的尴尬场面。而布兰特雷的担心也没有全部兑现,维尔玛虽然在戏剧上被洛克希全面压戏,但歌舞音乐方面还没有崩溃,足以和洛克希抗衡,也贡献了几场让人喝彩的歌舞。很快,剧情进展到最后的高.潮,出狱后的洛克希和维尔玛,在另一段尴尬失衡的对手戏后,决定携手合作,推出‘芝加哥谋杀姐妹花’组合。她们第一首正式合唱,也是全剧最经典的《nowadays》,终于要登场了。

    “女士们先生们,芝加哥剧院自豪地向你们介绍首次登台的双人爵士组合……”

    随着琴师略带亢奋的声音,舞台慢慢亮起,两个身影出现在台阶上方,金发白肤的洛克希和黑发黑肤的维尔玛,都穿着闪闪发亮的银色舞裙,唱起了经典曲目,“你能喜欢现在的生活,也能活得照你喜欢。”

    虽然在之前的舞曲中两人都换上了漂亮的演出服,但这套演出服无疑是最为豪华的,在强光中,银色外套闪烁着刺目的光芒,虽然观众能看得出戏服的廉价和夸张,但他们不能否认,在这一刻,她们是非常美的——

    好吧,或者该说,她是非常美的,现在已经没有人去看维尔玛了,虽然在强光中,两人的长相都很模糊,可之前的演出已经让观众清楚地知道,维尔玛的长相和洛克希比起来,只能算是平庸。

    通常说来,一般民众不会把‘美即正确’的话挂在嘴边,但人类的本能永远是无法抵抗的,在观看演出的时候谁也不会为了政治正确就多分点关注给不那么漂亮的表演者,洛克希美,所以她光芒四射,自然而然地把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即使维尔玛的舞蹈也不输给她,歌声和她相比也并不是不动听,但……有谁会在意呢?开场一个多小时了,到现在两人之间的主次分别已经完全被界定下来,即使两人平分了聚光灯,但洛克希这边的灯光似乎都要亮点。

    和长达1o分钟的《roxie》不同,最后一段表演由爵士歌曲《nowadays》、热舞《hothoneyrag》组成,《nowadays》是洛克希风格的歌曲,懒洋洋的、娇媚的、挑.逗的,和维尔玛的强势、性.感有极大的区别,而珍妮弗的这首歌也唱得慵懒而随意,反而要比《roxie》中的投入和癫狂要来得‘收’了,在正式的舞台表演中,她没有那么自恋、自信,并不是‘华妮塔’那样自信而魅惑的风格,反而是有点小娇弱、小娇媚的感觉,这种风格以及她娇滴滴的声音,同黛德丽低沉的声线、强势的舞台风格成为很好的对比和补充。

    当灯光大亮的时候,这两个身高相似、装束相似的‘姐妹花’,组成了和谐的画面。如果不去注意脸的话,这一首歌两人的表现是旗鼓相当、互相弥补,可以说是交相辉映,在全舞台大亮的灯光中,两人跳着轻快俏皮的舞蹈,手持机关枪向屏幕扫射,观众们也情不自禁地欢呼大笑,庆祝着这两个罪犯的辉煌。

    ——她们的确犯了罪,但那又有什么打紧呢,这很好玩,it’sfun,isn&#o39;tit?

    一曲结束,卡司上台向观众致意,在雷鸣般的掌声、欢呼,以及时而响起的‘洛克希’喊声中,演出落下帷幕。

    #

    “woohoo!”意犹未尽地把手拢成喇叭,大喊了几声,琼恩这才停止蹦跳,不好意思地坐回座位,和母亲一起收拾了一下外套、包包,这才混在人群里缓缓退场。但她没能安静一会,就又忍不住兴奋地和妈妈讨论了起来。“珍妮弗今晚的表演真是太棒了!她跳得真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我们的位置不好,不能看清她的脸。”

    “是的,如果下次我们再来的话,应该买靠前的座位,也许我们该坐到最前排。”琼恩妈妈认同地说,虽然中年人的她没有和女儿一样得意忘形,但在终场时也是用力鼓掌,现在手还有些发痛。“音乐剧还蛮好玩的,是吗?下学期说不定你也能尝试一下。”

    “但珍妮弗那么漂亮——”琼恩有些不自信,“唱得又那么好,所以才好玩。如果是我的话……”

    周围的观众也在分享自己的感想,“这是这几年看过最精彩的音乐剧了。”

    “我觉得她比广告上还要漂亮。她的第一首独唱真美啊!”

    “第二首也不错,她的演技真的很好,完全投入角色——哈利,你看过很多音乐剧,你知道这女孩吗?她叫什么名字?”

    琼恩忍不住搭话,“她叫珍妮弗.杰弗森。”

    很多人都投来了感兴趣的眼光,琼恩作为消息灵通人士,自豪地和大家分享,“我们是特地来看她演出的,之前她在《csi》里客串了一个角色,一下就抓住了我们的心。但可惜的是,除了那一集和今晚的演出以外,没找到她其余的资料。”

    “这不可能!”不止一个人觉得荒谬,“她演得那么好,看来那么老练——也许是你们没找对方向,她以前在都在外百老汇锻炼,而你对音乐剧很陌生——我刚才听到你的话了,事实上,坐在最前排反而效果不好,会被强光闪得看不清舞台,而且声音也太大了。”

    之前被喊做哈利的男孩同琼恩搭上话了,“如果你们要再来看的话,可以买头等席的,第五排中央就是不错的位置,但要早些定,这种席位是没有便宜票的,不可能在tkts买到。”

    他对珍妮弗.杰弗森非常感兴趣,不断地询问琼恩,除了《csi》以外有没有什么线索,琼恩遗憾地摇了摇头,“讨论版上有人说,她之前一直在洛杉矶的一家餐厅打工,他见过她几次,就在几个月前,他还说珍妮弗非常年轻,还不到21岁,但他拿不出照片来证明,只是赌咒发誓一定是真的。”

    “这不可能。”哈利嗤之以鼻,“她的演技那么好,怎么可能是21岁——那种从容不迫的感觉,根本不是菜鸟能拥有的。”

    “但我们也没有别的多余线索了。”琼恩无奈地说。

    “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哈利问,他看来已经下了决定,“我们可以去剧院后门。那是员工通道门口,等上一两个小时珍妮弗就会出来了。”

    “一两个小时?”琼恩惊呼。

    “对,今天是首演,肯定要开afterparty。”哈利说,“即使没有,卸妆也要花一定的时间,我决定去等,你呢?”

    琼恩虽然很心动,但看了看妈妈,还是明智地摇了摇头,“我和我妈妈一起来的,我们得回去了——但如果你问到的话,拜托一定要告诉我。”

    “没问题。”哈利和她交换了msn。

    当琼恩母女打上出租车的时候,琼恩妈妈看着依依不舍的女儿,安慰她说,“下次我们一起来看头等席,看完后就去员工通道等。日常演出不会开party,等上十几分钟你就能看到她了。”

    “嗯!”琼恩又高兴了起来,她把哈利给的纸片塞到包里,又找到了兴奋点。“我已经等不及回家了——我要到讨论版上发一篇今天的观剧感想!”

    #

    和粉丝们不同,剧评人的待遇肯定要更好,他们自然都被邀请到后台参加afterparty,和卡司们亲密互动,有些剧评人和詹姆斯等剧院高层本身就是朋友,当然也就乘此机会相聚一番。整个后台现在非常热闹,各种酒精泼洒在了一块,到哪里都能听见‘祝贺你’、‘很大的成功’、‘干杯’这样的声音。可以说,派对完全是沉浸在了欢乐的海洋里。

    “长达三四分钟的掌声和欢呼,而且欢呼的响亮程度,即使是《猫》、《歌剧魅影》也很少听到。”帕特里摇着头和布兰特雷感慨,“你听到他们退场时说的话吗?即使剧评全是差评,光靠口碑效应,票房也能卖疯,这一次詹姆完全赌对宝了。”

    观众选择电影是很看重影评的,但对音乐剧来说,剧评的影响较小,舒伯特剧院也就一千多人的座位,《芝加哥》是名剧,一场保底票房都是三四百张,如果今天有一半观众在回去以后对剧目大表好评,而他们的亲朋好友就能在短时间内把剧院塞满。——这就是口碑效应,任何精准营销都比不过口碑效应的威力,毕竟一个本地人今天会来看剧,起码说明他有这个闲钱和这个文化层次,那么他的朋友肯定和他的经济情况有相似之处,如果他对《芝加哥》赞不绝口、大力推荐的话,很可能会和朋友一起再来看一次。这么来来回回滚雪球的结果就是,即使一开始只有一百名观众给与赞不绝口的高口碑,只要雪球滚起来,也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剧院带来二百到三百张的稳定票房。

    从观众的反应来看,绝对不止一百人对剧目非常满意,但布兰特雷却不能说自己今晚看了一场非常出色的音乐剧,观众们只需要看到全场不错的歌舞,以及洛克希场景的大亮点就心满意足了,而剧评人看的却是更专业的东西。

    “但这已经不是《芝加哥》了,”他摇了摇头,“完全是洛克希的个人秀。”

    “是啊,可怜的维尔玛,”帕特里也叹了口气,但明显只是附和,他的兴趣完全集中在洛克希身上。“那女孩出现了吗?她也该卸完妆了。”

    主演有时候会去卸妆、换衣服才会来参加派对,帕特里因此一直向门口张望。

    “你打算怎么评论今晚的剧?”布兰特雷问,剧评人之间并不忌讳这样的交流。

    “当然是大为好评。”帕特里毫不犹豫地说,奇怪地看了布兰特雷几眼,“难道你打算打差评?”

    一看就知道,帕特里已经完全被洛克希征服了,肯定会在剧评里长篇累牍地点评洛克希的精彩表现,布兰特雷对此则还是举棋不定:不能不承认,洛克希的表现非常好,这场秀里唯一的矛盾是她的层次高于剧团,以至于表现上出现断层。但——布兰特雷是百老汇的忠实观众和热爱者,他本能地想要维护百老汇现行的文化体系和等级制度,如果承认詹姆斯贸然提拔出的无名之辈整个压倒了剧团,并把这看法发表到专栏上,那么布兰特雷在感情上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哦,那女孩来了!”没等布兰特雷回答,帕特里就说,他尽量在仪态得体的范围内张望门口,“啊,她比我想得要矮一些。”

    门口处爆发一阵掌声和欢呼,珍妮弗.杰弗森走进派对里。

    比起台上的华服,珍妮弗.杰弗森在台下要低调许多,她穿着一条波希米亚风的长裙,配了平底鞋,所以看来比台上要矮和瘦弱,而且——她当然还是很漂亮,但和台上的勾魂摄魄、魅力无限比,台下的她……缺乏那种让人忽略她的缺点,只为她的风情神魂颠倒的气质。

    没有任何人的长相是完美无缺的,但当她在台上的时候,甚至是在《csi》的镜头前,你完全不会去注意这些,现在看了真人以后,反而会挑剔地觉得她的鼻子是否有些太高,布兰特雷观察了她一会,又是满足地发现她其实也不是那么迷人,又是大感不妙:如果她本人气质这么平淡,那岂不是说她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了?华妮塔、洛克希,都是她靠演技塑造出的角色?

    珍妮弗.杰弗森当然是场上的焦点人物,每个人都想和她说话,恭喜她的奇迹式首演,派对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被她的pr助理带来和布兰特雷等人分别打了打招呼,布兰特雷发现她这人非常冷静狼,尽管刚收获好评,但看来还是极为镇定,毫不兴奋,思维也很清晰、谈吐得体,而且他发现一个细节——尽管珍妮弗手里端了一杯酒,但她几乎没有喝过。

    “这女孩是个怪物。”突然间,他更加同情黛德丽了。对同时代的所有演员来说,和怪物级同仁一起工作都是他们最大的噩梦。

    但,不管怎么说,布兰特雷都是个专业剧评人,他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不可能让感情主宰他的客观态度。当派对快结束的时候,他已有了剧评思路,并拟好了标题。

    由于心里有矛盾,他没有喝太多酒,走出场地时还很清醒,帕特里就已经醉得注意不到小巷里莫名聚集的许多群众了。

    “发生了什么事?”布兰特雷问剧院保安。

    保安耸了耸肩,“都是在等‘洛克希’的,man,今晚的人数绝对创纪录了。”

    身为百老汇保安,他当然见多识广,对这种事也见怪不怪,就是布兰特雷当然也见过不少戏后粉丝等偶像出来签名的事。不过百老汇本土演员毕竟平民化一些,粉丝数也有限,一场秀完了以后能有十多二十人等着,就算是很有人气的了。

    布兰特雷无声地数了数快排到小巷外面的人群,没过多久就放弃地摇了摇头——反正肯定是超过五十人了。

    “这女孩是个怪物!”他在心里恶狠狠地说,又在保安不解的眼神中,大声说出口。“告诉你吧,她绝对是个怪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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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如其名,少不了勾心斗角,西方背景,女主绝对不会只有一个男友,介意请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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