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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归全文阅读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念春归txt下载     念春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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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在战战兢兢五年,这本书已经是我第九本书了。身为老作者,对上架这种事情当然不陌生,可紧张忐忑的心情,却更胜过以前。这是考验读者是否真心喜欢这本书的时候,更是考验我的能力水平的时候。每当这样的时候,我的心情总是十分复杂。既高兴期待,又惶恐不安。真心的希望读者们能花钱支持正版阅读,你们的支持,才是我继续下去的所有动力和信心。我喜欢码字,喜欢和你们分享喜欢的故事。我也喜欢稿费,喜欢这种辛勤耕耘换来收获的感觉。恳请大家陪我一起走下去,用你们的订阅和手中的粉红票来安慰鼓励我,谢谢大家~(づ ̄3 ̄)づ╭?~

    PS:我在电脑前等到了十二点半,可V章一直没开通,只能等到早上八点再更新了~么么大家

第一章 重生

    她似乎在黑暗中飘荡了很久。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没有来引路的牛头马面,没有奈何桥,没有孟婆汤,只有令人麻木而茫然的黑暗。

    她杀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所以连投胎的权利也没有了吗?今后她这抹幽魂,只能永远在这片浓雾一般的黑暗中度过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一些。

    耳边隐隐约约的响起了说话声。

    她听不清这声音说的是什么,却莫名的觉得熟悉亲近,莫名的渴盼着再听一些。她努力的在迷雾一般的黑暗中奔跑,向着那个熟悉的声音跑去。

    “念春,念春!”那个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呼喊着,先是带着哽咽的呢喃,后来几乎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固执又倔强的喊着她的名字。

    是谁?是谁坚持叫她醒来?

    她早已冰冷麻木的心颤了一下,然后,身体的知觉渐渐苏醒,全身无一处不酸痛。尤其是后脑勺处,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是中了剧毒身亡,死前胃里如焚烧一般的灼痛。可现在,那种令人痛苦欲狂的灼痛没有了,反而是后脑勺诡异的痛了起来。

    她不自觉的微微蹙眉。

    “太太,快看,小姐皱了眉头。”一个惊喜的少女声音响起:“小姐醒了。”

    太太的哭喊声戛然而止,颤抖着握住她冰凉的手:“念春,我的好念春,你快点睁开眼让娘看看。”

    娘

    她的心狠狠被扯了一下,如撕裂一般的痛。娘在十年前就死了,怎么还会在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竟睁开了眼。

    一张哭花了妆容的狼狈脸孔出现在眼前,眼中闪动着狂喜:“念春,你终于醒了!娘快被你吓死了,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妇人激动至极,连话也说不利索了,颠三倒四的重复着这几句。

    慕念春直愣愣的看着妇人的脸,这张脸是那样的熟悉,又有些奇异的陌生。

    妇人很快便察觉出慕念春的异样来,忧虑急切的凑近:“念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话都不说了?是不是头疼的厉害?”

    慕念春脑海中一片纷乱,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眼前的情景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荒诞。

    死了十年的娘亲张氏怎么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且,她不是也死了吗?为什么会好端端的躺在当年的闺房里?

    张氏镇定了下来:“知道疼就好。”转头吩咐一旁的丫鬟:“石竹,去叫王大夫过来。”

    石竹擦了眼泪,应了一声,便一路小跑了出去。

    张氏转过头来,见慕念春呆愣愣的不说话,心里又是一阵绞痛,强颜欢笑道:“元春那丫头已经被救上来了,料想也没什么大碍。你爹大发一通脾气是免不了的,碍着那个丫头的舅家颜面,或许还要狠狠责罚你一顿。不用怕,娘拼尽了力也会护着你”

    慕念春在这一连串的话语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娘,我不是无意,是成心推她的。”

    张氏:“”

    张氏楞了不过片刻,立刻又说道:“肯定是她故意撩拨你生气,你性子一向冲动,在气头上推她一把也是正常的。如果不是因为推了她,你也不会用力过度摔倒,还撞到了假山上。好在你福大命大,什么事也没有!”

    慕念春:“”

    果然还是那个无比护短的娘啊!

    遥远的记忆很快涌上了心头。

    这一年,她还只有十二岁,和嫡出的长姐慕元春闹了口角。

    当年的她冲动任性,禁不住慕元春的冷嘲热讽,一气之下推了慕元春一把。她的力气并不大,也不知怎么的慕元春却掉进了池塘里。在掉落池塘的瞬间,慕元春也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她摔倒时头碰到了假山,昏迷了过去。

    醒来之后,面对的就是父亲慕正善的怒火。她竭力为自己争辩,可怒火中烧的慕正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和张氏大吵了一架。她被关在祠堂里罚跪了三天,之后禁足了两个月。

    从那之后,张氏和慕正善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时常争吵。慕正善愈发对原配所出的长子长女上心起来,此消彼长,她和弟弟却失了父亲的欢心。

    再然后,弟弟偷溜出府被拐走,张氏悲恸之余大病了一场,管家的权利落到了慕元春的手上。她这个原本受宠的慕家四小姐,在嫡出长姐的光芒下变的黯然无光无足轻重。

    乱世来临,慕家面临危险的境地时,她很自然的成了被牺牲的那一个。

    重病不起的张氏,在得知她代替长姐入宫的消息之后,吐血身亡。她在张氏冰冷的尸体旁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依旧被送进了宫

    一连串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慕念春鼻子微酸,轻轻的喊了一声:“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氏没留意到她神色中的异样,只以为她是惊惧过度,心中顿生爱怜:“傻丫头,这当然不是梦了。娘好好的坐在你面前呢,不信你伸手摸一摸娘的脸。”

    说着,张氏微微俯下头,一脸殷切慈爱的笑着。

    慕念春乍然醒来,全身酸软无力,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伸出手摸了摸张氏的脸。指尖划过温热有弹性的皮肤,泪水不受控制的纷涌而出。

    老天没有让她投胎,却让她在年少时醒来。

    是老天怜惜她前世的悲剧命运,所以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吗?

    她一定感激上苍的恩赐,绝不辜负新生

    房门被用力的推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一个三十多岁的英俊男子走了进来。这个男子五官俊美气质儒雅风度翩翩,是百里无一的美男子。正是她的父亲慕正善。

    素来温和的慕正善,此时一脸铁青,眉宇间闪着怒火:“念春,你小小年纪,心思却如此歹毒,竟把自己的亲姐姐推落水池。元春至今还昏迷未醒,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

    慕念春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张氏已经抹了眼泪站了起来。

    张氏以母鸡护崽的强悍态度挡在了床前:“老爷只听下人的一面之词,就给念春定了罪,也太武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得听听念春怎么说。”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慕正善怒道:“池塘边有好几个人,个个都亲眼目睹是念春推元春落的水。她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张氏想也不想的应了回去:“肯定是元春说了刺耳的话,惹怒了念春,所以念春才会推她。”

    慕正善正在气头上,闻言冷笑一声:“慈母多败儿,这话果然半点不假。你一直偏袒着亲生女儿,对元春却不闻不问。可怜元春受尽了委屈,却连半个字都不敢说。要不是发生了此事,方妈妈根本就不敢把平日里的实情告诉我。现在事情明摆着,是念春想毒害长姐,你这个当娘的不想着好好惩戒教育女儿,反而百般偏袒。今天有我在,你休想再护着她了!让开!”

    张氏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悄然泛白,却倔强的不肯退让半步:“老爷,你只心疼元春落水昏迷不醒,可怜我的念春摔了一跤,后脑勺被假山磕到了,昏迷了半天才醒。你这个当爹的可曾问过一句?”

    慕正善重重的哼了一声:“那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你到底让不让开?”

    张氏咬牙挺直了身子:“不让!有我在,谁也休想动我女儿半根手指头。”

    怒极攻心的慕正善,猛的扬起手。

    张氏躲也没躲,反而哭着迎了上去:“你想打就打吧,打死我好了。只可怜了我的念春,以后没娘疼,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她这么一闹,慕正善这一巴掌迟迟落不下去了,神色间颇有几分狼狈和恼怒:“张氏,你再胡闹,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慕正善是二甲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矜持,和撒泼的妇人胡闹根本不是他的专长。张氏这么一闹腾,他就束手无策了。

    张氏和他夫妻多年,很清楚他的弱点,闹的更凶了。

    慕念春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既觉得窝心又觉得无比的酸涩。

    她很清楚,这么闹下去,慕正善或许会一时退让,可在慕元春的舅家闹上门之后,慕正善颜面无光之余,只会更加恼怒,更会将所有的原因都怪罪到张氏的头上。

    也因为此事,两人生了嫌隙,感情日渐疏远。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前世的一切重演!

    “爹,娘,你们别吵了。”不知何时,慕念春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滚动着晶莹的泪珠:“一切都是我的错。”

第二章 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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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一惊,顾不得擦眼泪,忙转身道:“念春,你说什么傻话,这事怎么能都怪你。元春那丫头最擅长装模作样。肯定是她故意设计陷害你!”

    边说边焦急的连连冲女儿使眼色。

    这个时候推脱还来不及,怎么能傻乎乎的什么都承认?

    一向机灵伶俐的女儿,这一次却没领会她的意思,恳切的看着慕正善:“爹,女儿知错了。我不该和大姐争吵,更不该一气之下就冲动的推了大姐一把。虽然不是成心想让大姐落水,可大错已经铸成了,我难辞其咎。还请爹责罚,我绝没有半个字怨言!”

    说着,慕念春的眼眶已经红了,一脸的自责和懊悔。

    慕正善满脸的怒意稍缓:“你能知错,总算不是无可救药。我就罚你在祠堂里跪上三天,好好的反省”

    张氏倒抽一口凉气,急急的打断慕正善:“老爷,念春头上受了伤,身子虚弱的很。再跪上三天哪能吃得消。”

    慕正善面色一冷,语气强硬:“吃不消也得老老实实的跪上三天!”

    眼看着张氏又要重施故技的闹腾,慕念春立刻抢着应下了:“一切都听爹的吩咐。”

    慕正善余怒未消,并未动容,冷冷的说道:“若是元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你。”

    慕念春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边哭边自责:“若是大姐出了什么事,不用爹责罚,女儿甘愿用命相抵”

    十二岁的少女眉眼尚未完全长开,苍白秀美的脸上满是泪痕,流露出娇怯不胜风雨的楚楚可怜。

    慕正善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见女儿是真心的悔过,心里顿时软了几分。

    石竹匆匆的跑了进来,神色气闷的低声禀报:“太太,奴婢去找王大夫,可王大夫却说了,大小姐落了水昏迷不醒,他得在大小姐身边守着。没时间来给小姐看诊”

    好一个见风使舵的王大夫!

    张氏气的脸都白了,正要张口骂人。

    慕正善淡淡的说道:“这是我吩咐的。念春头上不过是点小伤,看不看都不打紧。元春落水之后一直昏迷未醒,身边少不了人照顾。”

    张氏忿忿的涨红了脸,眼睛几乎快喷出火星来:“老爷也太偏心了吧!元春又不是瓷做的,哪有这么娇贵。王大夫既然看过了,说明她没什么大碍,就该来给念春看诊才是。伤在头上怎么就不要紧了,万一落个头痛的后遗症怎么办?”

    慕正善被噎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扔下一句“无理取闹”拂袖而去。

    张氏被气的全身晃了一晃,差点当场晕厥。

    一只微凉柔软的小手及时的握住了她的手:“娘,你没事吧!”

    张氏一低头,正好迎上慕念春的眼眸。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里此时蕴满了担忧和急切。

    张氏心里一暖,旋即鼻子微酸:“你爹也太狠心了,怎么忍心罚你这么重。那祠堂里寒气重,要整整跪上三天,你这么弱的身子哪能吃得消。不大病一场才是怪事”

    说着,眼泪涌出了眼眶。

    慕念春却没像往日一样使性子哭闹,神色十分平静:“娘,这次确实是我不对。爹罚我跪三天祠堂也是应该的。我能撑过来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前世慕正善不仅罚她跪祠堂,还让她禁足两个月。这一世她认错态度良好,慕正善对她的处罚也轻了不少。只是跪三天祠堂而已,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慕念春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

    张氏忘了擦眼泪,愣愣的看着她。眼前这张略显稚嫩的俏脸明明如此熟悉,却又有些奇异的陌生。

    慕念春性子天真娇憨,遇事惯爱哭闹撒娇。说话做事何曾像现在这样进退有度?

    再想到她之前的反应,张氏心里愈发疑惑。

    慕念春没有回避张氏的目光,轻轻的说道:“娘,大姐落水的事情,罗家很快就会知道了。肯定很快就会闹上门来。我若是不认罚,到了那个时候,爹碍于罗家的颜面会惩罚的更重。”

    这是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抢着认错认罚。

    罗家是慕元春的舅家。以罗家人护短的性子,知道慕元春落水,不上门闹腾才是怪事。

    与其等着被罗家人当面斥责,不如抢先一步认错认罚。这么一来,等罗家人上门了,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张氏想通了之后,顿时释然,忍不住叹道:“你想的倒是周全,我一时没顾及这些。刚才和你爹又吵又闹的”

    气头一过,张氏已经有了几分悔意。

    夫妻争执本是寻常事,可其中牵扯到了已故原配的嫡女,就没那么简单了。若是被慕正善认定了自己这个继室心胸狭窄不容人,定会心生隔阂。

    慕念春微微一笑,安抚道:“娘是为了护着我,所以才会爹争吵。爹在气头上,心里不免恼怒。等过了这一阵子,娘放下身段给爹道个歉,爹自然就不会再生气了。”

    张氏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仔细思忖片刻,不由得点了点头。

    此时张氏再看女儿,只觉得懂事又乖巧。之前的些许疑惑早被抛在了脑后,欣慰的叹道:“念春,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可惜娘没用,护不住你”

    慕念春鼻子微酸,像当年一样扑进张氏怀里。熟悉的温暖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她近乎贪婪的汲取着这份温暖,在心中暗暗立誓。

    从现在起,她要守护自己的亲人,绝不让他们重蹈前世的覆辙。

    慕元春,有我在,你休想再算计伤害他们!

    慕家的祠堂终年有人打扫,祖宗的牌位被擦的干干净净,供着香案的桌子古朴厚重。

    每逢过年过节或是家中有重大的事情时,才会开祠堂。平日里大多锁着门,因此总有几分阴沉的感觉。

    一抬头,触目所及的就是一排排灵位,别说晚上,就是白天见了也有些发憷。

    慕念春直直的跪在那儿,不过片刻功夫,膝盖就隐隐作痛。

    张氏迟迟不肯走,站着一旁直掉眼泪,又命人拿了一个蒲团来。

    慕念春没要这个蒲团:“娘,你一直在这陪我,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弟弟午睡肯定醒了,这个时候肯定在闹腾着找你呢!”

    五岁的慕长枫几乎是张氏的命根子,一提到他,张氏果然让步了。

    “你时不时的动一动,不然膝盖会受伤。我晚上给你送吃的来。”张氏低声叮嘱了几句,终于狠狠心走了。

    丫鬟石竹不肯走,她没资格进祠堂,就在祠堂外面跪下了:“小姐,奴婢陪着你一起跪着。”

    慕念春心里一颤,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深宫十年,石竹一直沉默而忠心的陪伴在自己身边。在她决定赴死的那一天,石竹也是这样固执的说了句:“小姐一个人到了地下寂寞,奴婢陪着你一起去。”

    然后,石竹喝下了她亲手做的鱼肉粥,平静安详的死去。

    她甚至不能为石竹落一滴眼泪,逼着自己若无其事的微笑,细心的整理好食盒,然后从容走进了福宁殿。

    同生共死,这样的情意她无以为报。

    幸好她重新醒来了。这一生,她不会再让自己落的前世那样的凄惨结局,忠心的石竹也该有幸福美好的未来。

    石竹跪的直直的,就像祠堂里的慕念春一样。主仆两个一动不动的跪了许久,就像两尊石像。

    过了许久,慕念春悄然挪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然后回头小声吩咐:“石竹,你别一直跪着不动,膝盖会受伤的。”或许是因为有人陪伴着自己的缘故,一直跪着的痛楚似乎减轻了不少。

    石竹嗯了一声,迅速的挪动了一下膝盖。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一点的流逝。祠堂外忽的响起了脚步声。

    慕念春没有动,依旧跪的笔直,微微垂着的眼眸里迅速的闪过一丝了然的冷笑。

    和前世一样,罗家人果然来了。

第三章 演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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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家是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

    慕家老爷子慕衡,博学多才,堪称当朝大儒。任国子监祭酒,门生众多,深得皇上器重。特地命他进宫讲学,大秦朝的皇子皇孙们见了他都得恭敬的喊一声“慕太傅”。

    慕家的两个儿子也很争气。

    慕正善年少就有才名,二十岁中了二甲进士,在翰林院任编修,如今已经是翰林学士。慕正德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如今是礼部郎中。

    罗家却是正经的开国勋贵,英勇伯的世袭爵位已经传了三代。到了这一辈,罗家家主罗启功骁勇善战,曾领兵平过匪乱,凭借着实打实的战功做了兵部侍郎。罗启功生了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自是将唯一的女儿视若掌上明珠。

    罗家当年看中了慕家的门风,将女儿嫁到了慕家。

    慕正善和罗氏成亲之后,夫妻恩爱和睦,罗氏成亲第二年就生下了长子慕长栩,又隔了一年生下了长女慕元春。只可惜罗氏红颜命薄,产后血崩而死。

    罗氏死后,慕正善郁郁寡欢,为亡妻守了一年才又另娶续弦。

    罗家虽然悲恸,却无法指责慕正善半个字。慕正善还这么年轻,总不可能一直做个鳏夫。

    在张氏生下女儿慕念春之后,罗家忧心慕长栩慕元春无人精心照顾,特地将他们兄妹两个接到了罗家,一住就是十年。直到一年前,慕长栩慕元春才回了慕家。

    有这么强势的舅家,慕元春在慕家根本无人敢小瞧。张氏嘴上厉害,其实对这个原配嫡出的长女颇有几分忌惮。

    如今,慕元春被“任性跋扈”的继妹推落水池昏迷不醒。以罗家人的脾气,闹上门来简直是必然的事。

    慕念春默默的回想着前尘旧事,心中暗暗叹息。

    当年的自己,徒有些小聪明,论心机远远不是慕元春的对手。慕元春以言语激她几句,她就怒火中烧的推了慕元春一把。她不过才十二岁,能有多大的力气?可慕元春就这么落了水,她根本百口莫辩。

    她的辩解,在慕正善看来只是推托。再有罗家人气势汹汹的登门诘问,慕正善颜面无光之余,狠狠的处罚了她。也因为此事,慕正善和张氏有了隔阂。

    人心是世上最善变的。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缺口,就会决堤千里。

    慕元春显然深谙这个道理。一招“苦肉计”,就让她们母女彻底落了下风。

    不过,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冲动易怒的慕念春了。慕元春演技固然高超,经历过前世种种的自己,又岂会差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祠堂外停了下来。

    石竹本该起身行礼,可跪的久了,膝盖又痛又麻,根本就站不起来。

    跪在祠堂里的稚嫩少女,惊惶着转过身来,眼中蓄满了盈盈的泪珠,一脸的忏悔和自责:“爹,女儿无心却犯下大错,害的大姐落了水。爹罚女儿跪三天祠堂反省,女儿心甘情愿认罚。三天过后,女儿愿禁足一个月,抄写《女诫》百遍。还望爹点头应允!”

    慕正善一愣,完全没想到慕念春竟会主动求罚。

    一肚子怒火的罗家众人,也僵在了当场。

    事出仓促,得到消息赶来的是罗家的几个女眷。除了慕元春的三个舅母之外,还有两位表嫂。

    她们几个怒气冲冲的到了慕家,在得知慕元春尚未清醒之后,怒火更是燃到了顶点。

    慕正善说已经罚了慕念春跪祠堂,大舅母李氏立刻不客气的说道:“哦?真有此事么?平日也就罢了,今天我们几个可要得罪了。烦请姑爷带我们去祠堂看一看。”

    摆满了是不相信慕正善的话。

    慕正善被人质疑,心里极为不悦。可罗家女眷们挟着怒气而来,又是自己这边理亏,总得好生应付。只得无奈的带了众人过来。

    幸好慕念春是真心悔过,不仅老老实实的在祠堂里跪着,还主动求罚。

    慕正善在罗家女眷们面前,顿时觉得底气足实多了。连带着对女儿惹祸一事也没那么生气了,淡淡的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有这份悔过的心思,我就应允了。”

    慕念春泪水盈然,轻声哽咽:“多谢爹。”

    李氏等人憋足了劲头要大闹一场,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招,对方就摆出了这么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来。

    这让她们还怎么继续?

    李氏眸光一闪,神色冷淡的说道:“元春至今还没醒,莫非姑爷打算就这么轻飘飘的罚四小姐么?”

    二舅母王氏也冷笑道:“是啊,推元春落了水,跪三天祠堂禁足一个月就行了吗?这也太便宜她了。”

    罗家的女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言附和。

    李氏等人态度咄咄逼人,相较之下,默默的跪在那儿垂首不语的慕念春显得无助而可怜。

    慕正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心中的天平渐渐向“无心犯错却诚心悔过”的女儿倾斜。他定定心神说道:“念春毕竟年幼,一时无心犯了错,如今既已知错,惩戒一番也就是了。”

    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不快。

    “姑爷这话可不对。”王氏出身将门,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说话颇为刺耳:“犯错就该重重处罚,这样才能起到惩戒的效果。若是这么轻易的就放了过去,日后说不准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慕正善的声音冷了下来:“依着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才对?是不是要将念春逐出家门、你们才满意?”

    王氏被噎了一下,脸顿时涨红了。不是羞臊,而是被气的。口不择言的说道:“正该如此!有她和张氏这对母女在,元春在慕家哪还有好日子过”

    李氏见慕正善面色难看,心里顿时觉得不妙。忙扯了扯王氏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收敛些。

    她们占着理,是来替元春撑腰的。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可就成了仗势逼人休妻弃女了。

    果然,慕正善冷然说道:“念春纵然有再多的错,也是我慕正善的女儿。岂能因为区区小事就撵出家门。张氏嫁入慕家多年,也算持家有道,并无太大过错。对元春或许稍有疏忽,日后改了也就是了。你张口就要我休妻弃女,这又是何道理?”

    王氏一句不慎,被捉住了痛脚,气势陡然落了下风。

    李氏咳嗽一声,温和的打起了圆场:“她一向是个急性子,因为心疼元春,说话不免失了分寸。还请姑爷包涵。”

    慕正善面色略略缓和。

    至此,罗家咄咄逼人的气焰已经消散了大半。

    慕念春维持着泪水盈然的忏悔表情,唇角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扬。

    苦肉计这一招果然十分有效。慕正善已经不自觉的站到了她这一边。罗家人的气焰越嚣张,慕正善就越会护着自己

    一直没说话的三舅母陶氏徐徐张口道:“我们今日前来是探望元春。我相信,姑爷一定会公平公正的处理此事,绝不会委屈了元春,更不会让我们舅家寒心。”

    陶氏说话可比王氏高明多了。这番话既表明了罗家的态度,又说的高风亮节,不会落人话柄。

    只可惜,慕正善已经接连被惹怒,此时一心护着女儿。闻言并未动容,只淡淡的应道:“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是迫于无奈给罗家一个交代,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厌弃处罚慕念春。

第四章 演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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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家的女眷们自然能听出这其中的微妙区别,一个个脸色都不甚好看。

    慕正善一心向着慕念春,就算碍着罗家的颜面处罚了她,事后只会更加怜惜。这么一来,慕元春岂不是白白的落了水?

    王氏按捺不住,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忽的瞄到不远处的身影,顿时又惊又急的喊了声:“元春!”

    众人都是一惊,反射性的看了过去。

    一身白衣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这个少女年约十三四岁,一张鹅蛋脸,柳眉杏眼,挺鼻樱唇,五官生的极美。她面色苍白行走无力,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这个纤弱美丽的少女,正是慕家长女慕元春。

    慕念春凝望着那个身影,遥远的过往瞬间涌上心头。一时之间,思潮起伏难以平息。

    这个身影,几乎是她少女时期的噩梦。“温柔懂事宽容又识大体”的慕元春,巧妙的一点点的抢走了她所有的风光和宠爱。

    幼弟失踪,娘亲病死,她被逼入宫这些事表面和慕元春无关,其实都是慕元春在暗中推波助澜。

    前世的她,直到临进宫前的一晚才知道真相。那个晚上,慕元春毫无顾忌的撕开了虚伪的面具,冷笑着将真相一一道来。

    在失败者的面前,胜利者无需再要任何伪装。因为她们两个都很清楚,就算她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了。

    然而,世事难料。自以为是的赢家并未落得好下场。

    她这个失败者在深宫中坚强勇敢的熬了十年之久,一步一步的接近龙椅上那个心机深沉喜怒无常的暴戾男子,最终和他同归于尽。

    临死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很平静。

    生无可恋,死亦无惧。

    现在,生命从十二岁的这一年重新开始了。她淡然的看着慕元春,心里无比的平静。现在的她心理很强大,强大的足以俯视曾经嫉恨交加的长姐

    慕正善心里原本的几分怒气,在见到慕元春之后顿时消失无踪,一脸心疼的说道:“元春,你醒了不在床上好好歇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慕元春怯生生的挤出个笑容:“父亲,女儿醒来之后,就听说舅母和表嫂们来了,所以才过来了。”

    李氏走上前,紧紧的攥住慕元春的手,含泪说道:“可怜的元春,瞧瞧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

    慕元春的眼里闪过一丝水光,唇边却漾开一抹笑意:“大舅母,父亲母亲都待我极好。只是我近来不思饮食,才消瘦了一些。”

    言语之中处处维护父亲和继母的颜面,只字不提落水一事。

    慕正善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愧疚。

    这些年来,他对长女实在多有亏欠。可慕元春毫无怨言,在罗家人面前更是向着自己说话。他这个当爹的,日后一定要多多补偿长女才是。

    王氏握住慕元春的另一只手,红着眼眶叹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若是在慕家真的过的好,怎么会好端端就被推的落了水?

    慕元春微微红了眼圈,却展颜笑道:“二舅母,我过的很好,没什么辛苦的。”

    “若是真的好,怎么会落了水?”王氏话是对着慕元春说的,目光却像刀子一般嗖嗖飞到了慕念春的身上。

    慕念春一直低着头,此时却仰起头来,小巧精致的俏脸上满是泪痕:“都是我的错,不该听大姐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推的大姐落了水。什么样的责罚我都甘之如饴。大姐,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就算你再说我娘出身低微无才无德不配做慕家长媳,我也不会乱发脾气了”

    慕元春眼底的一丝得意陡然凝结。

    慕正善一惊,霍然看向慕元春:“元春,你竟说过这些话!”

    慕元春下意识的否认:“父亲,我没有”

    慕念春抽抽噎噎的哭声又传了过来:“爹,你别怪大姐。大姐自小就没了亲娘,在舅家长大。一年前才回了府,和我娘感情生疏,有些怨言也是难免的。我这个做妹妹的,没能体谅大姐心里的苦楚,还和大姐闹腾。都是我不好”

    慕正善的眼里浮起一丝痛心和愤怒。

    他已经信了这番话。如果不是慕元春辱及张氏,慕念春又怎么会悍然推她落水?

    不仅是慕正善,就连罗家女眷们也都是心里一凉。如果起因是如此,她们哪还有脸为慕元春撑腰?

    百善孝为先!

    张氏纵然出身再低,也是慕正善的妻子,是慕元春的继母。慕元春私下有怨言也就罢了,若是诉之于口就是忤逆不孝。慕念春气恼之余推她落水,也算情有可原!

    慕元春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气的差点当场吐血。

    可恶!慕念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阴险无耻了?

    当时为了激怒慕念春,她确实说了些难听话。可她针对的是慕念春本人,并未扯上张氏。现在这一盆脏水泼了过来,她若是辩白,就得说出事实。

    这么一来,她苦心营造的“知书达理温柔宽厚”的长姐形象岂不是全毁了?更何况,她说过的那些话,根本就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这么生生的咽下这口闷气,她实在不甘心。

    “父亲,”慕元春眼中含着一点泪花,脸上流露出隐忍的委屈,竟没有辩解:“祠堂里寒气太重了,四妹在这里跪上三天,身子一定吃不消。父亲还是免了四妹的责罚吧!”

    这番求情的话,比急急的撇清辩白高明百倍。巧妙的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慕念春正被罚跪的事实上。

    祠堂阴冷,跪在里面一定很难受。慕念春对慕元春心怀怨怼,污蔑攀咬几句也是很正常的事。慕元春非但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为妹妹求情。足可见其心胸宽广大度。

    慕正善一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到底是念春在说谎,还是元春在做戏?

    李氏等人的反应却是一致的,几乎不约而同的冷笑起来。

    “四小姐,”王氏率先发难:“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元春自小知书达理,怎么可能在背地里指责继母。谁若是想往元春身上泼脏水,我这个做舅母的绝不会姑息。”

    李氏也冷笑着接口:“幸好今日没有外人,不然,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了,对元春的闺誉可是大大有损。”

    陶氏没急着说话,只是温和的看向慕正善。

    慕正善看了一眼哀哀哭泣的慕念春,又看了一脸忍辱负重的慕元春,头脑里一片纷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祠堂内外异常安静,只有慕念春的啜泣声在众人耳边回响。

    慕正善定定神说道:“此事起因暂且不深究。念春推元春落水,必须严惩。罚你跪三天祠堂,然后禁足一个月,抄写《女诫》百遍。”

    慕念春擦了眼泪,恭敬的应了。

    这惩罚确实不算轻了。可罗家女眷们却没多少欢喜。在她们张口之前,慕念春就自动求罚。慕正善此时的决定,和慕念春的说辞完全一致。

    她们这么多人闹上门来,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简直是丢人现眼!

    慕元春面上维持着和之前一样的表情,甚至歉然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右手却在宽大的袖子里悄然握紧。

    她苦心设的这一局,根本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慕正善虽然处罚了慕念春,却并未生出厌恶反感,反而更怜惜了几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第五章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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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家人气势汹汹而来,却悻悻而归。

    慕元春刚醒不久,身子虚弱不宜久站。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赏梅苑。

    慕正善在祠堂外站了片刻,注视着跪在那儿的纤弱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怜惜。最终化成一声轻叹:“念春,你此次犯了大错,要好好反省。我们慕家以诗礼传家,最重和睦。此事日后万万不可再有!”

    慕念春哽咽着应了声是。

    慕正善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问出那一句:刚才,到底是谁说了谎?

    石竹一直闷不吭声,直到慕正善走了,祠堂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两人,才紧张的问道:“小姐,你还好吧!”

    慕念春竟轻笑出声:“我好的很。”

    石竹一怔。小姐挨了罚,本该沮丧失落才对,怎么反倒有些高兴的样子?

    慕念春看了石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看似赢的,未必是真的赢了。挨罚也未必不是好事。”

    石竹:“”

    小姐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好吗?

    慕念春没有再解释,转过了头,挪动了一下膝盖,继续跪着。

    慕正善不愿意深究到底是谁说了谎,说明他并未完全相信了慕元春的装模作样。

    慕元春费尽心思的这招苦肉计,被自己这番连消带打,效果已经大打了折扣。此时,慕元春心里一定很怄很恼火吧!

    想着慕元春憋闷隐忍的表情,慕念春打从心底里觉得愉快。

    在**十年,什么样的阵仗没经历过?罚跪禁足抄《女诫》之类的惩罚,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赏梅苑里。

    布置的精致典雅的闺房里,慕元春沉着脸坐着窗边。屋子里只有她的乳娘方妈妈和贴身丫鬟连翘。

    慕元春蹙眉思忖片刻,低声问道:“方妈妈,之前我昏迷不醒,父亲来探望我,你都照着我之前叮嘱你的说了吗?”

    方妈妈应道:“老奴照着小姐的吩咐,一字不漏的说了。”

    “奴婢当时在场,可以作证。”连翘接过了话茬:“方妈妈跪在老爷面前,声泪俱下的说了小姐平日受的委屈闲气。老爷当时听了,面色难看的不得了,怒气冲冲的走了。”

    一切都经过了精心的安排。

    以张氏护短的性子,必然会和慕正善发生争吵。慕正善虽然耳根子软,却最重家教礼仪,绝不可能容忍慕念春犯下的错。一定会因为此事和张氏生出隔阂。再有护短的舅家登门撑腰,慕正善颜面扫地,肯定会迁怒于张氏母女。

    这么完美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慕元春略显苍白的俏脸一片阴沉,眼中满是寒意。

    “小姐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慕元春发怒的时候,就连方妈妈也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劝慰道:“不管怎么说,老爷总会更怜惜小姐几分。四小姐挨罚,依着那位的脾气,必然会和老爷吵闹,到时候我们再推波助澜,必会惹得老爷生厌”

    慕元春忽的说道:“不用了。”

    方妈妈和连翘都是一怔。小姐苦心设了这一局,真正想对付的人就是张氏。现在怎么又说不用了?

    “慕念春说的那席话,已经让父亲对我生出了些疑心。”慕元春面无表情的说道:“从现在起,我只能安心的待在屋子里静养。除非有十分的把握,否则绝不能冒然出手。”

    方妈妈和连翘对视一眼,齐声应是。

    门外忽的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慕元春心里一动,迅速的到床上躺下了。顺便冲方妈妈使了个眼色。

    方妈妈立刻心领神会,用力掐了大腿一把,然后红着眼眶去开了门。

    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年走了进来。这个少年穿着青色书生袍,皮肤白皙犹胜女子三分,相貌俊秀,温文尔雅,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令人望之便生出好感。

    这个少年,正是慕家长孙,慕元春的同胞兄长慕长栩。

    慕长栩急切的走到床边,一脸忧色:“妹妹,我刚一回府就听说你落了水,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慕元春虚弱的笑了笑:“大哥不用为我忧心,我已经好多了。”

    原本红润的俏脸此时没了血色,异常的苍白,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哪里像是“好多了”?分明一点都不好。

    慕长栩眼中满是心痛和愤怒,咬牙低语道:“四妹真是太过分了,为了几句口角争执,竟故意推你落水。我这就找她去算账!”

    说着,霍然站起身来。

    “大哥别冲动!”慕元春立刻阻止了慕长栩的举动:“父亲已经罚了四妹。你此时若是再去找四妹,父亲知道了心里定然不喜。”

    慕正善最乐见的就是兄友弟恭姐妹和睦,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火冒三丈了。若是慕长栩再去和慕念春闹上一通,慕正善必然会发怒。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慕正善的重视,以便日后图谋更多。所以必须步步谨慎小心。

    慕长栩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责不已:“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用,没能护着你。就连四妹也敢欺负你”

    知道内情的连翘和方妈妈心中暗暗好笑。

    大少爷读书十分聪慧,在同辈中几乎无人能及。可论起心计来,比善于伪装的大小姐可差的远了。这府里上下,有谁能欺负得了大小姐?

    慕元春和兄长感情极好,见慕长栩眼圈泛红,心里一阵暖意,低声说道:“大哥今年秋天还要参加乡试。此时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读书上,这些事我能应付得来,大哥不用操心。”

    慕长栩自幼在舅家长住,读书却是在慕家的家学里。

    慕家是书香门第,家学在京城赫赫有名。嫡系旁支的子孙不说,还有不少慕名来借读的。加在一起有二十多个就读的学生。慕长栩在其中堪称佼佼者。

    他十二岁的时候考中了童生,十四岁时考中了秀才。今年若是能中了秋闱,明年就有资格参加会试。这份天资,即使是在人才辈出的慕家也是极少见的。因此,祖父慕衡十分重视长孙,慕正善对长子也期许甚高。

    慕元春也深以兄长为傲,不愿用这些内宅琐事分了他的心,暗中所做的一切都瞒着他。

    在慕元春的劝慰下,慕长栩总算打消了去找慕念春的念头。只在心中默默的立誓,一定要考中今年的乡试,争取参加明年的会试。等他有了功名在身,就能谋得一官半职。到那个时候,他就能护得妹妹平安,谁也别想再欺负她。

    慕长栩走了之后,慕元春立刻沉着脸吩咐:“今天发生的事,只有你们两个知情。记住一定要守口如瓶,绝不能让大哥知晓。”

    方妈妈和连翘不敢怠慢,忙应了下来。

    慕元春有些倦了,挥挥手让她们两个退下,然后仔细的思索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到最后,定格在慕念春和她对视时的那一幕。

    慕元春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冲动又易怒的丫头,不过被她激了几句,就中了她设下的圈套。可是,后来的表现却和她预想的大不一样。

    难道,就是慕念春在暗中捣鬼,才使得她的计划功亏一篑?

    慕元春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想和她斗,慕念春实在是不自量力!

第六章 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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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此时正是早春二月,到了傍晚天气便冷了下来,丝丝寒意伴着微风钻进薄薄的衣裙里。石砖又冷又硬,跪了半天,膝盖处火辣辣的,估计早就又红又肿了。

    石竹自认皮粗肉厚,可这么跪了半天,也着实吃不消了,忍不住小声说道:“小姐,你膝盖疼不疼?”

    当然疼了。她的身体此时只有十二岁,尚未发育完全,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全凭坚强的意志和忍耐支撑着纤弱的身体。

    “石竹,你已经陪我跪了半天,现在回去吧!”慕念春轻声说道。

    石竹自然不肯:“小姐在这,奴婢哪儿也不去。”

    慕念春早料到石竹会是这样的反应,无奈的笑了一笑。

    “姐姐,”一个稚嫩的男童声音在身后响起。

    慕念春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狠狠一颤,猛然转过身来。

    一个年约五六岁的男童迈着胖胖短短的小腿跑了过来。一张圆圆的胖乎乎的小脸,十分可爱。大概是跑的太急了,白净的小脸红通通的。

    尘封在遥远记忆中的小人儿跌跌撞撞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攥的紧紧的小拳头摊开,献宝似的将几个糖炒栗子送到了她面前:“姐姐,你一直跪着,肚子肯定饿了,快来吃栗子。这栗子还是热的呢!”

    慕念春瞬间红了眼眶。

    前世,幼弟在六岁那一年的上元节无故失踪。这对张氏和她几乎是致命的打击。自那之后,张氏大病了一场,一日比一日消沉。而她,更是活在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中。

    那一天,是她坚持要带幼弟去看灯会。她满心期待着和恋慕的少年在灯下相会,压根没想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之后的数年里,每当想起幼弟,那种悔不当初的痛楚就像一把钝钝的刀子,在她的心里割下千疮百孔。

    幸好,她的人生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再也没人能伤害她的亲人。

    看着慕念春满脸的泪水,枫哥儿一懵,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忙说道:“四姐,我下午就想来看你了。可是娘不让我来,我只好装的乖乖的听话。刚才趁着娘不注意,偷偷跑过来”

    话还没说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是张氏来了。张氏的身边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妇人。

    这个年轻妇人姓叶,是枫哥儿的奶娘。枫哥儿断了奶之后,她留在枫哥儿的身边做了管事娘子。平日里照顾枫哥儿的衣食起居。枫哥儿偷偷跑了,她比张氏还要着急。此时终于找到了枫哥儿,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张氏瞪了过来:“枫儿,你怎么一个人偷偷跑来了,我刚才到处找你。”

    枫哥儿低着头,小声解释道:“我想看看四姐,你们都不让我来,我只好一个人偷跑过来了。”

    张氏瞄到他手心里的栗子,心里不由得一软。姐弟连心,枫哥儿心里挂念着亲姐也是难免的。还把自己最爱吃的零食偷偷带了来

    张氏不忍再数落枫哥儿,转头看向慕念春。这一看,不由得一怔:“念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跪的太久膝盖痛?”

    慕念春用袖子擦了眼泪,胡乱嗯了一声,神色平静了不少。

    张氏心疼不已,却也无计可施,打起精神说道:“白天跪着,到了晚上总得睡会儿。祠堂里寒气重,我让人给你带了被褥来。天一亮再拿走。”

    这一次,慕念春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白天要装的诚心悔过,到了晚上就没有逞强的必要了。

    张氏的贴身丫鬟白兰走了过来,将食盒轻轻的放在慕念春身边,轻声低语道:“四小姐,这食盒里有你最爱吃的银耳桂圆薏米粥,还有些馒头小菜。”

    慕念春正觉得饥肠辘辘,闻言笑道:“太好了,我正觉得饿呢!”

    枫哥儿听了这话,立刻兴冲冲的凑了过来:“四姐,你饿了就先吃栗子吧!这栗子又热又甜,可好吃了。”

    慕念春看着枫哥儿,心里既酸涩又欢喜,眼中不自觉的泛起了温柔的笑意:“好,我先吃栗子。”

    枫哥儿笑道:“我来剥给你吃。”

    说着,低下头剥起了栗子。那栗子尚有余温,摸起来软软的,想剥壳却并不容易。枫哥儿平日里吃栗子,有丫鬟婆子伺候着,何曾亲手剥过栗子。

    叶妈妈笑道:“小少爷,奴婢来帮你。”

    枫哥儿却不肯要她帮忙,胖胖的手指笨拙的剥了半天,总算剥出了一个。一脸骄傲的将栗子捧着送到了慕念春的面前。眼巴巴的等着表扬。

    “枫哥儿真厉害。”慕念春笑眯眯的夸了他一句,然后将栗子送入口中。

    栗子又甜又香,是她生平从未尝过的美味。

    她细细的品味了许久,才一点一点的咽了下去。然后对枫哥儿展颜一笑:“栗子真好吃。”

    枫哥儿咧嘴笑了,习惯性的依偎在她身边。一抬头,却又扁起了嘴,闷闷不乐的说道:“姐姐,这里都是祖宗牌位,阴森森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跪在这儿?她们都说是因为你推的大姐落了水,所以爹才会罚你。”

    五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了,知道跪祠堂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看着枫哥儿脸上流露的担忧,慕念春心里暖暖的,柔声哄道:“是啊,姐姐做了错事,受些惩罚是应该的。你不用担心,过两天姐姐就能出去陪你玩了。”

    枫哥儿到底还小,被哄了几句便又重新高兴起来,抱着慕念春的胳膊说起了悄悄话。大部分都是他在说,慕念春含笑听着,没有半点不耐。

    祠堂本是清冷安静的地方,此时有了枫哥儿的声音,那份清冷阴暗顿时一扫而空。

    张氏见姐弟两个如此亲近友爱,心里也觉得安慰。她冲叶妈妈使了个眼色,叶妈妈立刻心领神会,哄了枫哥儿到一旁玩耍。

    张氏这才冷笑着说道:“罗家人今天果然来了。幸好你提前向你爹认了错,不然,今天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有人暗中给她通风报信。就连当时李氏她们说的话,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依着她的脾气,早就耐不住要冲出来和罗家人闹腾了。

    可慕念春特地叮嘱过她,让她不要露面。她只好强行按捺下来。虽说女儿很快就打发了难缠的罗家人,可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却十分憋屈。

    遇到这样的事,她应该挺身站在女儿的面前才对!可现在,她竟然躲在背后,任由女儿一个人面对那群跋扈嚣张的罗家人

    慕念春看出了张氏的心思,笑着安抚道:“娘,我一个人就能应付她们。若是你出了面,反而不妥。爹虽然罚了我,心里却是心疼我的。我挨罚也值了。”

    张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眉头总算舒展了开来:“对了,元春那个丫头真的说了侮辱我的话吗?”

    张氏的话语里没多少愤怒,反而有些疑惑。

    慕元春绝不是蠢人,怎么会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忤逆不孝的名声,足可以毁掉一个少女的闺誉。

    慕念春眸光微闪,意味深长的说道:“她当时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爹已经半信半疑了。三人成虎,若是人人都这么说,她还怎么辩解?”

    三人成虎

    张氏默默的咀嚼这几个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第七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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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守祠堂的婆子一直在远处待着,此时忽的咳嗽了一声。这是在暗示张氏,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应该离开了。

    张氏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

    慕念春冲石竹招手:“石竹,你过来,食盒里的饭菜足够我们两个吃的。”

    石竹顿时受宠若惊了:“小姐先吃吧,奴婢哪配和小姐一起进食”

    “吃饭而已,有什么配不配的。”慕念春见石竹还不肯动,便加重了语气:“你要是不来,我也不吃了。饿坏了肚子可都怪你。”

    石竹只得进了祠堂。

    此时天色已晚,祠堂里燃了一盏油灯。看守祠堂的石妈妈也去吃晚饭了,慕念春总算轻松了一些,坐在松软的蒲团上,吃起了晚饭。

    银耳桂圆薏米粥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馒头松软可口,再加上四碟精美的小菜。慕念春对吃食挑剔,也觉得饭菜还算不错。

    石竹还是第一次和主子一起进食,不免有些拘束。

    慕念春也不去管她,吃饱了之后才搁了筷子,含笑说道:“剩下的都归你了。吃不完可就浪费了。”

    石竹果然自在多了,笑着应道:“奴婢会都吃完的。”说着,低头吃了起来。

    慕念春就着微弱的灯光,静静的打量着石竹。

    石竹比她大了两岁,今年十四,身形已经有了少女的窈窕风姿。相貌不算特别出众,却也眉清目秀。

    “石竹,你到我身边也有四年了吧!”慕念春忽的说道。

    石竹想也不想的应道:“是四年零两个月。”她在十岁那年进了慕家,因为性子谨慎举止小心被张氏相中,指派到了漪澜院伺候四小姐。一转眼,已经有四年多了。

    慕念春看着石竹,含笑说道:“芍药上个月就嫁了人,我娘打算再挑两个人到我身边伺候。一等丫鬟的位置留给你,谁也抢不走。”

    石竹一怔,旋即又惊又喜,正要磕头谢恩,就听慕念春笑着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又没有外人,不用这么多的虚礼。”

    不等石竹有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道:“你以后是我的贴身大丫鬟,说话行事得有几分大丫鬟的样子,别弱了我的威风。遇到什么事都不用怕,有我这个主子给你撑腰。”

    就差没直说“你在府里横着走也无妨”了。

    石竹欢喜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眼里闪出了水光,哽咽着道:“小姐,你待奴婢太好了,奴婢何德何能”

    看着那张熟悉的陪伴着自己直到临死那一天的脸庞,慕念春心里一阵酸涩。

    前世石竹一直忠心耿耿的陪着自己,哪怕是她最艰难的时候,石竹也从未动摇过半分。举目茫然四周都是对手,她唯一能信任的也只有石竹罢了。

    主仆两个相依为命多年,在她心里,石竹早已成了无可取代的亲人。

    前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有太多的遗憾和不甘。好在今生有机会一一弥补。她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有些需要殚精竭虑,有些需要从长计议,对石竹好一些却是举手之劳。

    慕念春凝视着石竹,认真的说道:“你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我,这也是你该得的。”

    石竹红着眼圈,给慕念春磕了三个头:“小姐如此信任器重奴婢,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小姐。”

    慕念春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却展颜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这么多礼。外面有些冷,去把门关上,靠在我身边也能暖和些。”

    石竹用袖子擦了眼泪,去关了门,然后小心翼翼的靠在慕念春的腿边。很快便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慕念春也觉得倦意上涌,轻轻的扯过被褥,盖在自己和石竹的身上。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芒平添了几分温暖。阴暗僻静的祠堂里,主仆两个就像往昔一样,互相依偎着入睡

    张氏掌管着慕家内宅的事务,又得照顾年幼的枫哥儿,每天只能抽出余暇到祠堂探望片刻。枫哥儿倒是想来祠堂,却被心疼幼孙的祖母严厉制止了。

    慕长栩和二房的慕长柏慕长桐兄弟两个每日得去家学读书,慕元春在闺房里静养,唯一能来探望慕念春的,就是二房的堂姐慕婉春了。

    慕婉春有一个双生姐妹,在三岁的时候夭折。慕婉春在姐妹中排行第三。

    慕家的儿女皆生的一副好相貌。慕婉春也不例外,一张瓜子脸,皮肤白净,一双眼睛尤其生的活泼妩媚。

    以花为喻,慕元春像一朵精致绝美气质出尘的梅花,慕婉春则是色泽明媚娇艳的芍药。慕念春年龄最小,却眉目如画姣美可人,宛如枝头含苞待放的海棠。

    慕婉春关切的问道:“四妹,你和大姐到底是为了什么闹的不愉快?竟一气之下就把她推进池塘里,我上午刚去探望过大姐,问她原因,她怎么都不肯说呢!”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她肯说才是怪事。”

    慕婉春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凑近低语:“这么说,她真的说了那些话?”

    短短一天工夫,府里上下悄然流传起一件事。大小姐出言侮辱继母,四小姐一怒之下才愤然出手。罗家人登门也没能讨的了好就是明证。

    如果不是大小姐理亏,罗家人不闹上天才是怪事。

    慕婉春特地来探望慕念春,不无打探第一手“内幕消息”的想法。

    慕念春巴不得慕婉春问起这些,故意冷哼一声道:“要不是她侮辱我娘,我怎么会气的推她落水。她三岁起就被接到罗家住着,这十年回家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一年前才回府长住。我娘待她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刁难过她了?她却肆意说我娘的坏话,真是太可气了!”

    慕婉春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四妹,你也别再生气了。她也是一时冲动才说了这些,现在肯定后悔的不得了。都是自家姐妹,这些事就别计较了。”

    这番话看似劝慰,可仔细一品味,不无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意味。

    慕念春绷着俏脸,不悦的说道:“三姐,你到底是向着我还是向着她?”

    “这还用说,我当然是向着你了。”慕婉春嗔怪的说道:“我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我和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慕念春这才转怒为喜:“还是三姐对我最好了。”

    慕婉春抿唇笑了起来,心里却得意的想着,慕元春和慕念春闹的越凶越好。这么一来,大家才会知道慕家最娴雅最知书达理的女儿是二房嫡女慕婉春。

    慕念春没有错过慕婉春眼底的那抹自得,也微微扬起了唇角。

    慕家家训极严,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慕正善慕正德兄弟两人早早有了嫡子,因此都没有妾室。

    慕正善原配罗氏生了一子一女,继室张氏也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二房的吴氏则有两子一女。除了早夭的二小姐和四少爷,其余都平安的长大。

    这在孩童夭折率高达一半的大秦朝,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从这也能看出,慕家家风严谨,内宅阴私事情极少。比起别的府上动辄打死侍妾发卖通房孩子未足月就流产等等腌臜的事情来,慕家内宅算的上风平浪静。

    然而,随着慕元春兄妹归来,这份微妙的平衡却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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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黑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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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长栩天资出众,将两个本也算聪慧的堂弟压的黯然无光。

    慕元春容貌出挑,擅诗词擅琴艺,女红也十分精通。生生的将两个妹妹比的黯淡了几分。

    长房和二房表面和睦,私底下却也隐隐有借着儿女一较高低的意味。二房处处被压了一头,心里自然痛快不到哪儿去。慕正德夫妇两个都有些城府,不会轻易显露出来什么。堂兄弟姐妹之间,却很自然的形成了小团体。

    慕长柏慕长桐兄弟两个愈发用功苦读,想要追赶上大堂兄慕长栩的意图十分明显。慕婉春却用了另外一种方式,不时的在慕元春和她中间挑拨,不愿她们两个亲近抱成一团。

    其实,慕婉春真是用错了心思。

    她和慕元春前世今生都是彼此最大的对手,怎么可能有和睦的那一天?

    慕婉春来意已经达到,不愿在阴暗的祠堂里久留,笑着说道:“四妹,你再熬一熬,三天很快就会过去了。等你回了漪澜院,我再去陪你。”

    慕念春流露出依依不舍来,等慕婉春走了,意味难明的笑了笑。

    以慕婉春的性子,回去之后肯定会去祖母面前嚼一顿舌根。

    这个黑锅,慕元春是背定了

    正如慕念春所料的那样,慕婉春隔日早晨去给祖母朱氏请安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提起了此事。

    当然了,慕婉春说话很有技巧,绝不像搬弄是非,反而忧心忡忡的叹道:“都是自家姐妹,和和美美的最好不过。她们两个却闹成了现在这样子,实在让人着急。不过,这事也不能都怪大姐。她自幼没了亲娘,在舅家长大,虽和四妹是亲姐妹,感情却实在淡薄。对大伯母生出不满也是难免的”

    朱氏今年五旬,保养的虽然不错,却也有了老态。额上眼角的皱纹就不必说了,头上也有了不少的白发。她在五年前就将管家的权利交给了长媳张氏,自己则一心吃斋念佛。

    朱氏虽然不过问府里的琐事,对孙子孙女们却很关注。

    听了慕婉春的这席话,朱氏重重的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不悦:“有什么不满,也不该口出不逊。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我们慕家的脸可就丢尽了。”

    坐在一旁的二儿媳吴氏立刻安慰道:“婆婆放心,这些家事不会传到外人耳中的。待会儿等大嫂来了,和她说一声,让她约束好府里的下人不随意乱说就是了。”

    论年龄,吴氏比张氏还要大上几岁。可大的再多,也得叫一声大嫂。张氏纵然是续弦,也是长媳。

    提起张氏,朱氏不满之色溢于言表:“真不知道她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元春才回府一年,就和念春闹的这般不愉快。”

    吴氏不免要为张氏说话:“这也怪不得大嫂。继母难为,毕竟不是亲生的,总隔着一层肚皮。元春那丫头又是个心思重的,平日里有什么委屈只藏在心里,不肯说半个字。念春又小,性子冲动”

    朱氏听了这些话,面色并没有和缓,反而更恼了,沉下脸不说话。

    吴氏和慕婉春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一起将话题扯了开去,有意说些轻松的哄朱氏高兴。

    有些话点到为止效果最好。若是一个劲的喋喋不休,可就成了搬弄口舌是非。慕家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氏领着枫哥儿来请安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已经恢复如常。

    枫哥儿进了屋子,就规规矩矩的给朱氏行礼。

    朱氏见了白胖可爱的孙子,打从心底生出欢喜,笑着说道:“你这个小猕猴,平日里上蹿下跳的,今天竟也学会正经行礼了。快些到祖母这儿来。”

    枫哥儿笑嘻嘻的扑进了朱氏的怀里,朱氏笑吟吟的从盘子上拿了些果脯之类的零食塞到枫哥儿手里,神色间满是慈爱。

    家中孙子孙女众多,年幼的枫哥儿最得朱氏欢心。

    慕婉春有意凑趣,故意酸溜溜的说道:“祖母偏心,五弟一来,祖母就连看都懒得看我了。”

    朱氏果然被逗笑了:“你这丫头,说这话也不嫌亏心。前几天才从我这儿哄骗了一只金镯子,这次又想要什么了?”

    几个孙女里,朱氏最喜欢的就是伶俐嘴甜的慕婉春。

    慕婉春笑嘻嘻的应道:“祖母这次可冤枉我了,我看五弟吃的香,也想尝一尝果脯罢了。可没打别的主意。”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派和乐融融。

    说了些闲话之后,吴氏领着慕婉春先告退。

    张氏也起身告退,朱氏却说道:“张氏,你且留下,我有些话要问你。”

    张氏应了声是,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得意。

    她只是命身边的人放了个风声,短短两日就传到了朱氏的耳中。以朱氏的性子,如果认为这是以讹传讹的谣言,根本不会理会。现在既然特地留下自己询问,说明朱氏已经相信了。

    三人成虎,这话果然半点不假。

    朱氏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元春和念春到底是为什么闹的口角?”

    张氏一脸隐忍和委屈:“儿媳已经仔细问过念春了,念春说,元春在她面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儿媳对元春视若亲生,自问尽心尽力。可没想到,元春她”

    说到这儿,已经红了眼圈。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尽责却不被待见的继母的心酸和无奈。

    朱氏本来只信了八分,现在却信足了十分,脸色沉了下来。她没有再提元春,却又数落起了念春:“念春过了年也有十二了,不算小孩子了,怎么行事这般冲动。好在元春没有大碍,不然,罗家人闹上门来,我们可怎么向罗家人交代?”

    张氏口中唯唯诺诺的应着,心里却暗喜。

    婆媳多年,她对朱氏的脾气很了解。越是心中不喜,就越不肯表露出来。此时避而不谈慕元春,肯定是心中恼怒之极。

    慕元春没了亲娘,若是再不得祖母的欢心,今后还有什么资本和她们母女较劲?

    当天晚上,朱氏将慕正善喊了去说话。

    朱氏将白天听到的事说了出来,面色不愉的说道:“长女和继母不和,口出恶言,又被妹妹推进水池里。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们慕家的脸还往哪儿放?”

    颜面高于一切,这是所有世家望族行事的不二准则。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一牵扯到颜面问题,立刻就成了大事。

    慕正善愧疚的低头认错:“母亲不要生气,都是儿子的错。若是儿子多放几分心思在妻子儿女身上,也不会闹成今天这个地步。”

    朱氏在儿媳面前不愿多说,在儿子面前可就没了顾忌,闻言冷哼一声:“这怎么能怪你。元春自小就在罗家长大,和罗家人亲近,和自家人反而疏远。和张氏有些摩擦也在所难免。这丫头看着聪明,这次却也做了蠢事。就算是对张氏不满,也不该在念春的面前嚷嚷出来。以念春的脾气,推她落水都算是轻的。”

    话里话外,都透出了对慕元春的不满。

    虽是嫡出的长孙女,却从未承欢膝下,从感情上来说,本就不如其他两个孙女来的亲密。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也难怪朱氏不喜了。

    慕正善下意识的为女儿求情:“元春这一年也确实受了些委屈,她身边的方妈妈告诉我,张氏虽没有克扣过用度,却暗中刁难。她一直忍了下来,这次大概是一时气愤才会口出恶言。还请母亲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饶过了她这一回。以后儿子一定多管教约束她。”

    朱氏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过,一旦心里对某人有了坏印象,想再扭转过来就很难了

    [bookid=2578804,bookname=《喜良缘》]

第九章 黑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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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对别人来说,大概是一晃即过。

    慕念春这三天里却吃尽了苦头。膝盖早已又红又肿,疼的麻木了。全靠着人搀扶才勉强走回了漪澜院。

    张氏早就备好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坚持要亲自替慕念春上药。

    慕念春拗不过她,只得乖乖的躺了下来。

    引入眼帘的,先是白皙滑腻的小腿,然后是淤青满布高高肿起的膝盖。张氏看的心如刀绞,泪水涌了出来。

    慕念春哄起了张氏:“娘,我皮肤嫩,容易留下印迹。以前我淘气的时候,你随意拧一把,胳膊都会淤青好几天呢!现在这样子看着吓人,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上了药很快就会好了。”

    张氏也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用帕子擦了眼泪。然后用湿热的毛巾敷在慕念春的膝盖上,口中念叨着:“等敷过了膝盖,再给你上药。这样效果也会更好些。”

    说实话,硬生生的跪了三天,膝盖早就疼痛的没了知觉。敷热毛巾也没什么效果。不过,这是张氏的一片心意。慕念春只能乖乖的领受。

    敷完热毛巾,就该上药了。药膏的颜色有些诡异,是褐色的,碰触到皮肤的时候,有些微微的刺痛。

    张氏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抹匀,然后狠狠心,用力的按揉起她的膝盖。

    慕念春情不自禁的倒抽一口凉气,声调都有些变了:“娘”

    “你膝盖肿的厉害。得用力的揉一揉,这样才能活血化瘀。”张氏不忍心看女儿此时的神情,迅速的说道:“你先暂且忍一忍,很快就会好了。”

    慕念春疼的直冒冷汗,却硬是一声没吭。直到张氏停了手,才挤出一个笑容:“娘,你别担心,其实不算疼”

    比起悔恨莫及痛彻心扉的绝望无助,身体皮肉之伤不算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

    亲娘幼弟都安然无恙,石竹好端端的活着。这已经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她由衷的感激上苍的仁慈。这点皮肉之苦,只让她的意志更坚韧。

    慕念春此时脸色苍白,额上尽是冷汗,可唇边的笑容却坚强又明媚。这样强烈的反差,使得那张犹显稚嫩的少女脸庞,散发出惊人的美丽。

    就连张氏也看的怔了一怔,心里既觉得骄傲又有些莫名的酸楚。、

    女儿这么说,无非是宽慰她罢了。女儿一片心意,当娘的也只能领受。

    张氏打起精神说道:“总算是把这三天熬过去了。接下来你就好生在屋子里歇着,等身子养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慕念春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闻言轻声笑道:“接下来不是还要禁足一个月吗?正好不用去上闺学,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懒了。”

    张氏听的哑然失笑,心里的阴郁也消散了大半。低声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你祖母听说了那件事之后,很是生气。昨天晚上特地叫了你爹去说话。后来你爹又去了赏梅苑,数落了元春一通。那丫头哭的眼睛都肿了。”

    赏梅苑里自然有张氏安插的眼线,早有人来绘声绘色的禀报过了。张氏这一整天心情都好的不得了。

    慕念春扯了扯唇角。慕元春果然一如既往的擅长做戏,“眼睛哭肿了”的消息,不止张氏知道。那个耳根软心肠更软的爹肯定也知道了。

    “娘,你今天没去探望大姐吗?”

    张氏轻哼一声:“当然没去。”

    慕念春眸光微闪,低声说道:“还是去一趟的好,记得多带些滋补身体的补品。”顿了顿又道:“祖母和爹他们都在看着呢!”

    这可是表现继母宽宏大量的最好时机。

    张氏当然不笨,稍微一暗示就明白了。只不过,她的心胸从来都不算宽广,一想到要在慕元春面前装出慈母的样子就觉得怄的慌:“我还是不去了。那丫头和我八字不合,我才懒得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张氏的性子,注定了她斗不过城府深又擅长伪装的慕元春。

    “娘,你就去一趟吧!”慕念春耐心的劝说:“不过是做做样子,就能讨好爹和祖母,还能落个心胸宽大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张氏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然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念春,元春那天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慕念春当然不会说实话,睁眼胡扯:“就是我告诉你的这些。不然,我也不会气成那样子。”

    真的是这样吗?张氏半信半疑的看了慕念春一眼,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慕念春面不改色的迎上了张氏的目光。

    池塘边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有慕元春和自己知道。自己绝不会吐露实情,至于慕元春,根本不敢说出真相,只能忍气吞声的背了黑锅,。

    张氏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将这个疑问按捺下去,笑着说起了另一件事来:“你身边的芍药出嫁了,如今就剩石竹和两个小丫鬟,人手不够用。我给你又挑了两个人来。一个是我身边的玉簪,还有一个”

    是丁香!慕念春在心中默默的接道。

    丁香是家生子,她的爹是慕家田庄的管事,娘是针线房里的管事,在主子面前都是有几分体面的。张氏特地挑了丁香到她身边伺候,一来是看中了丁香的聪慧伶俐,二来也是觉得丁香是家生子,在忠心上绝无问题。

    只可惜,张氏这次看走了眼。

    丁香确实忠心,但是忠心的对象不是她,而是慕元春。

    当年的她,浑然不察身边被安插了这么一个眼线。一步输,之后便是步步都输。慕元春能算无遗策的对付张氏和她,丁香的“功劳”可不小。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留这么一个吃里扒外背弃主子的丫鬟在身边。

    慕念春正要张口婉拒,心里忽的一动,又改了主意:“这些小事,娘做主就是了。我有些倦了,想睡会儿。”

    张氏住了嘴,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为她掖好被褥。

    慕念春没有说假话,这么熬了三天,她确实又困又累。她没有立刻陷入梦乡,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娘,石竹陪我跪了三天,膝盖也伤的不轻。你让人送些药膏给她。还有,我想让石竹接替芍药的位置。”

    张氏略一犹豫:“石竹确实忠心,不过,年龄稍微小了一点。而且,也不算十分伶俐”她原本是打算让丁香做一等大丫鬟的。

    “就石竹吧!”慕念春的语气异常坚决:“她伺候我四年多了,我用惯了顺手。”

    张氏自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女儿争执,立刻笑着应了。

    慕念春这才放了心,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全靠意志硬撑着的纤弱身体,一旦松懈下来,立刻陷入深甜的梦乡。连前世的噩梦都没来惊扰她。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隔日清晨了。

    慕念春没有碰床边的铃铛,默默的坐直了身子,打量着自己昔日的闺房。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就连梳妆镜前的首饰匣子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那么多年的时光和痛苦的过去仿佛都只是一场幻境。

    她依旧是那个天真娇憨又冲动任性的慕家四小姐,每日心中所想的不过是怎么压过长姐的风头,还有那个长身玉立的英俊少年

    慕念春的神色有一霎那的恍惚,然后迅速的冷静下来。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那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门边停住了。

    然后,一个谦卑又恭敬的少女声音响起:“小姐醒了么?奴婢丁香,来伺候小姐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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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丁香

    “进来吧!”慕念春声音淡然,听不出喜怒。

    丁香轻巧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花一般的年龄。即使梳着双丫髻穿着青布衫裙,也依然窈窕可人。慕念春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丁香苗条的身子,然后落在她俏丽的脸庞上:“你就是丁香?”

    身为丫鬟,是没有资格和主子对视的。

    丁香略略垂下头,恭敬的应道:“是,奴婢正是丁香。昨天晚上便和玉簪一起来了漪澜院。因为小姐在休息,奴婢没敢惊扰了小姐,所以早上才来拜见小姐。”

    态度谦卑,应答流利,聪慧伶俐进退有度,又生了副好相貌。几乎立刻就将不善言辞容貌清秀的石竹比了下去。

    身为主子,器重这样的丫鬟也是难免的。谁能想到,丁香在来漪澜院之前就被慕元春收买了?

    慕念春理直气壮的想着,几乎立刻就原谅了当年的自己:“你原先是在哪做事的?”

    丁香答道:“回小姐的话,奴婢自打八岁起就在府里做事,因为识得几个字,就被太太派去了库房。”

    慕家是书香门第,不仅对儿孙要求严格,下人里识字的也不算少。丁香既然能被派到库房做事,显然不止“识几个字”这么简单。

    慕念春看着丁香,唇边扬起一抹弧度:“只要你日后好好伺候我,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丁香立刻跪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

    “去准备热水,我要先沐浴。”慕念春懒懒的吩咐一句。

    丁香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自己的性情脾气,为了博得自己的欢心,做事一定谨慎仔细。不用担心她会捣鬼,所以,慕念春使唤丁香的时候毫无心理障碍。

    至于以后

    慕念春无声的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慕元春可以利用丁香掌握她的一举一动,设下圈套让她乖乖的往里钻。

    这么好用的棋子,慕元春焉能舍得不用。

    而她,同样可以利用这颗棋子,引慕元春入局。到时候是谁算计谁,可不一定啊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宽大的木桶里热气腾腾,晾干的花瓣在热水中尽情的舒展,散发出怡人的香气。慕念春坐在木桶里,舒适的轻叹口气。膝盖处的僵硬刺痛在热水的抚慰下,也和缓了不少。

    丁香正替她洗着头发,动作轻柔小心。

    不一会儿,玉簪也来了,手中捧着干净柔软的雪白中衣。

    玉簪和石竹同龄,也是十四岁,是张氏身边的二等丫鬟。生的一张圆脸,整日里笑眯眯的,颇有几分可爱。

    慕念春对玉簪十分熟悉,见了她便笑道:“玉簪,你在兰香院是不是犯错了?”

    玉簪一愣,被问的有些发懵:“奴婢没有犯错啊,小姐怎么会忽然这么问?”

    慕念春俏皮的挑了挑眉:“若不是犯了错,怎么会被我娘打发到漪澜院来。”

    玉簪这才知道自己被打趣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应道:“小姐可说反了。奴婢能到漪澜院来,是因为做事勤快表现的好,别人眼馋也眼馋不来呢!”

    慕念春被逗的笑了起来。眼中却闪过一丝淡不可察的伤感。

    前世玉簪也是她身边得力的丫鬟,不过,后来许了亲事,便没跟着她一起入宫。

    她原本是庆幸的,觉得身边的人总算有一个得了好归宿。可没想到,慕家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劫难。在她进宫的第二年,慕家就被治了罪,罪名是忤逆犯上大不敬。残忍嗜杀的新皇只轻飘飘的一句话,慕家上下便被全部处死。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玉簪和她的丈夫都是慕家的家生子,最终也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一天,她木然的待在华丽冰冷的寝宫里,不吃不喝不睡,也没说过一句话。

    她曾经深深的怨恨过家人的无情,曾经立誓和他们一刀两断永不往来,甚至曾经期望着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然后等他们真的全都死了,她的心也随之空了。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决意要用自己的一己之力杀了那个男人,为死去的人报仇。

    她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本性,学会了用柔顺做伪装,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个暴戾阴冷喜怒无常的男子。最终成功的和他同归于尽。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那样一个阴狠毒辣残忍嗜杀的男子,竟会死在她的手上吧

    慕念春笑的有些飘忽。

    玉簪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殷勤的为她擦拭身上的水珠,然后一一穿上干净的衣物。

    长及腰际的青丝美则美矣,打理起来却十分费事。丁香花了半天功夫,将头发擦干,又抹了些护发的凝露,再用牛角梳子轻轻的梳理。

    刚洗过的头发不宜梳成发髻,丁香只用彩色的绸带将头发松松的束起,垂至胸前。

    慕念春不吝啬夸赞,含笑说道:“丁香,你的手真巧。这么长的头发,亏得你细心洗的好。以后,你就专门伺候我梳妆好了。”

    丁香受了主子夸赞,精神一振,忙欢喜的应下了。

    为主子梳妆是近身伺候,一般只有受器重的心腹丫鬟才能得到这样的差事。原本因为没当上一等丫鬟觉得遗憾的丁香,此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慕念春又看向玉簪,略一思忖说道:“玉簪,我的箱笼衣物首饰,都交由你管着。”

    玉簪得了差事,也十分欢喜。

    慕家虽不是顶尖的世家望族,却也是传承了百年的书香门第,家底十分殷实。在京城的这处府邸,占地几十亩。孙子孙女辈的都有各自的住处。

    按着府里的惯例,每个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小厮四到六个人。漪澜院里有两个做杂事的三等丫鬟,有一个守门的婆子,加上石竹和后来的玉簪丁香,正好是六个人。

    张氏心疼女儿,派来的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若不是丁香一开始就存着异心,这样的人绝对会成为得力的心腹丫鬟。

    玉簪很自然的问起了石竹:“小姐,奴婢听说石竹的膝盖也受了伤,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奴婢想去看看她。”

    慕念春想也不想的点了头,神色很自然的柔和了几分。

    丁香一直在留意慕念春的神色,见状心里微微一动。看来,四小姐对石竹真的很上心啊!

    石竹长的不算最好,性子也不算特别伶俐,唯一能称道的优点大概就是老实本分了。可惜自己来迟了几年,不然,这一等丫鬟的位置绝不会是石竹的

    “小姐,石竹膝盖有伤,上药肯定不方便。”丁香的声音十分诚恳:“奴婢想以后每天抽些时间去替石竹上药,还请小姐应允。”

    慕念春含笑看了过来,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好。那此事就交给你了。”

    玉簪在一旁暗暗懊恼。这么轻而易举又讨小姐欢心的事,怎么就被丁香抢走了?明明是她先挑起的话题。

    玉簪也是机灵的,脑子一转就有了拍马屁的点子:“小姐,老爷罚你一个月之内抄一百遍《女诫》,这也实在太多了。不如奴婢代你抄吧!”

    没等慕念春张口,丁香便轻笑着说道:“玉簪一片好心,可惜这个法子实在不妥。小姐自幼习字,你虽然也会写字,不过,写出来的字和小姐的一定大大的不同。老爷肯定能看得出来。”

    玉簪被说的有些羞愧,几乎不敢看主子了,嗫嚅着说道:“奴婢真笨,尽出些馊主意。”

    慕念春却半点都不介意,笑着说道:“你也是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们待我一片忠心,我都会记着的。”

    玉簪松口气,欢喜的笑了。

    丁香神色自若,却下意识的避开了慕念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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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父子

    从今天起就开学了,又要开始忙碌的上班了~这两天点击忽然少了很多,小情心里很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写的不好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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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漪澜院不算大,却十分精致小巧。院子里种了几株梨树,树上有秋千,树下摆着小巧的桌椅。

    初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桃花柳绿的时节,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青草香气。

    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十二岁少女正坐在树下,手执小号的狼毫笔,低头写字。写的速度不算很快,却熟稔流利,雪白的宣纸很快就被簪花小楷占满了。

    她的神情十分专注,长长的睫毛几乎眨也不眨。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了手,低头细细的审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差错,才问道:“石竹,我抄了多少遍了?”

    站在一旁的石竹想也不想的答道:“小姐上午抄的是第九十九遍,这份写完,正好是一百遍。”

    一百遍,终于算是写完了。

    慕念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然后冲石竹灿然一笑:“快些把这份收好,待会儿整理好了,送到我爹的书房去。”

    这一个月来,她好吃好睡心情好,膝盖的那点伤早就好了。因为被禁足,不能出院子一步,每天抄写《女诫》权当是练字兼打发时间。

    慕家家学严苛,闺学也不遑多让。慕念春被训练多年,抄写时很自然的心无旁骛专注之极,不容半点有误。这种略有些枯燥乏味的生活,贯穿了她的整个少女时代。此时重温一回,倒是很快就适应了。

    从半个月前,她练字的地点就从书房转移到了院子里的梨树下。这里的视野比书房开阔,闻着空气中漂浮的花草香气,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石竹笑着应了,小心的拿了宣纸去晾干,然后将之前写过的都整理好。捧着厚厚的一摞去了慕正善的书房

    今天是休沐日,慕正善难得有余暇,正在考校长子的功课。

    慕长栩对答如流,慕正善并未夸赞半个字,反而正色说道:“长栩,求学之途,当戒躁戒躁,不可因为一点进步就骄傲自满。你读书有天分,正因为如此,更要下足苦功。”

    慕长栩恭敬的应了声是,眉宇间平静宁和,并未因为慕正善的要求严苛心绪浮动。

    慕正善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有心说些夸赞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书房里的气氛忽的冷凝下来。

    慕长栩在家学里上课,却是在罗家长大的。父子两个平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除了考校功课之外,似乎就无话可说了。

    半晌,慕正善才打破了沉默:“我昨天去看过元春,她静养了一个月,身子好多了,下床走路已经无碍了。”

    提起妹妹,慕长栩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我正想着待会儿去看看她。”顿了顿,忽的抬起头直视慕正善:“父亲,妹妹是什么性子,我清楚的很。她绝不会私下说母亲的不是。”

    有些事虽然竭力压着,却还是无可避免的在府中悄然流传开来。下人们表面恭恭敬敬,可私下里不免要眉飞色舞的谈论几句。

    慕长栩偶尔听书童多嘴一句,才知道了此事,当时就变了脸色。

    慕元春外表看着柔弱,实则外柔内刚,十分要强。这样的流言对她的伤害无疑是极大的,也怪不得她一直在屋子里静养,这一个月都没出过赏梅苑。

    今日难得父子有独处的时间,慕长栩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急着要为慕元春澄清。

    慕正善笑容微微一顿,默然片刻才说道:“这些内宅小事,你就不用管了。”

    慕长栩心里一沉。父亲这么说,摆明了是不信他的话

    “父亲,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相信吗?”慕长栩一急之下,说话也没那么温和有礼了:“我知道,我和妹妹在舅家住了这么多年,父亲的心早就偏到四妹五弟的身上了”

    慕正善听着这话,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住嘴!”

    慕长栩看到慕正善瞬间沉下来的脸,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有些事,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可说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五个手指尚有长短。身为父亲,对待儿女有些偏颇也是难免的。

    慕长栩慕元春在舅家长大,和舅家情意深厚,和亲生父亲的接触反而不多,感情难免淡薄些。而慕念春慕长枫姐弟两个,却在慕正善身边长大,亲疏之别很明显。

    慕正善被说中了痛处,身为父亲的尊严顿时浮上了面孔,冷然说道:“当日在池塘边,下人们都站的远,没人听见她们说过什么。我也不会无端的冤枉了元春。可你想想,若是元春没说那些话,念春怎么会气的推她落水?”

    慕长栩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四妹一向任性冲动,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足为奇。”

    话一说完,就后悔了。

    慕正善一脸铁青的训斥道:“长栩,元春是你妹妹,念春也是。她纵然一时糊涂犯了错,你身为兄长,也该多多包容。如此心胸狭隘肆意指责,哪还有半点做兄长的样子?”

    慕长栩不敢辩驳,只能低头认错:“父亲教训的是。”

    慕正善余怒未消,继续说道:“你娘早亡,舅家怜恤你和元春,坚持要接你们兄妹去罗家住。此事传出去,对我们慕家的名声大大有损,可我还是答应了。我为的是什么?难不成我们慕家还养不起两个孩子吗?”

    说到底,还是怜惜没了亲娘的两个孩子。唯恐张氏心胸狭窄对他们照顾不精心,所以才任由罗家接走了他们兄妹。却没想到,儿女不在膝下长大,和他这个当爹的十分生疏。更没料到,兄弟姐妹之间竟有这么大的隔阂。

    慕正善第一次后悔起当年的决定来。

    慕长栩被说的一脸愧色,低声道歉:“对不起,父亲,刚才是我说话不妥。以后再也不会了。”

    慕正善面色一缓,正要再说什么,书房的门忽的被敲响了:“启禀老爷,石竹来了。说是把四小姐抄写好的东西送来,请老爷过目。”

    “让她进来吧!”慕正善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慕长栩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变化,心里一阵黯然。

    慕正善表面对儿女一视同仁,可对着他的时候只有严苛和训斥,对着慕念春姐弟两个的时候,才像一个温和慈爱的父亲

    石竹将手中厚厚的一摞宣纸放到了书桌上,恭敬的说道:“老爷,这是小姐吩咐奴婢送来的。整整一百遍,还请老爷过目。”

    慕正善嗯了一声,细细的翻看起来。

    慕家的闺学请了一位极有名气的女夫子教学,这位女夫子最擅长簪花小楷。因为,慕家的几个女儿练的都是簪花小楷。慕念春的功课不算最出色,却写的一手好字。这一百遍《女诫》抄写的认真工整,一笔不乱,足可见她的诚心。

    慕正善沉吟片刻,忽的抬头说道:“长栩,你也来看看。”

    慕长栩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他苦读多年,在书法上颇有造诣,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暗暗点头。不过,一想到被推落水塘之后又饱受流言困扰的慕元春,慕长栩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慕正善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念春抄写的如何?”

    慕长栩神色淡然:“四妹的字很好,抄写的十分认真。”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难道凭着这些就能抵消推妹妹落水的过错吗?

    慕正善态度难得的温和起来:“念春诚心改过,总是件好事。她毕竟还小,日后多管教约束也就是了。我现在就去漪澜院看看她,你也一起去吧!”

第十二章 和解?

    这算什么?想来一出兄妹和解的好戏吗?

    慕长栩心里讥讽的想着,却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慕正善最重视的就是家宅和睦兄友弟恭,想讨他的欢心不算难。就算不想看见慕念春,该做戏的也是不能少的。

    慕正善见慕长栩答应的迅速,果然有了笑意。

    父子两个一前一后去了漪澜院。

    刚一进漪澜院,一阵欢笑声就传了过来。慕念春正领着慕长枫在院子里玩耍,张氏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见了慕正善,张氏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慕长枫迈着小胖腿跑了过来,嘴里含着糖果,含糊不清的喊了声爹。

    慕正善笑着抱起了幼子,神色柔和。然后故作不悦的瞪了慕念春一眼:“整日里嬉闹没个正形,哪还有姑娘家的样子。”

    慕念春挨了训,既不羞也不恼,笑嘻嘻的应道:“是是是,爹教训的是。”

    慕正善素来疼爱她,之前为了狠狠的惩戒她一番,足足一个月没踏足漪澜院。见她像往日那般神态娇憨可爱,心早已软了。装模作样的又训斥了几句,语气却十分温和。

    慕长栩默默的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和眼前温馨的一幕格格不入。那种“父亲早已变成了别人父亲”的酸涩,再一次浮上心头。

    慕正善特地吩咐慕长栩到漪澜院,本意是好的。只可惜,效果截然相反。慕长栩此时非但没有“和解”的心思,反而更添了几分怨怼。

    慕念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在密切留意慕长栩的神色变化。若论对自家老爹的了解,无人能及得上她。因此,慕长栩刚一出现,她就猜到了慕正善的用意。

    只是,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对立面,永远不会有真正和解的那一天。

    这也是一场积年累月的战役。

    慕长栩慕元春占着原配嫡出的身份,又有强大的舅家撑腰,原本该稳居上风。只可惜罗家心切之余,走错了最大的一步棋。他们兄妹在罗家长大,和舅家的关系倒是亲厚了,却和亲爹疏远了。就连祖父母也对他们慈爱不起来。

    想想也是难免的,不在眼前长大,纵然是嫡亲的血脉,也会觉得疏离。

    这么一来,倒是她们母子三人又占了上风。

    慕念春故作战战兢兢的走到慕长栩的面前,露出一个怯生生的讨好的笑容:“大哥,谢谢你今日来看我。上次的事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么?”

    慕正善也看了过来,眼神中暗含期待。

    慕长栩定定心神,挤出一个笑容:“四妹一时无心犯的错,如今既已诚心改过,不必再耿耿于怀。”有意无意的加重了“诚心改过”那几个字。

    慕念春只当没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姣美的脸庞上满是释然的欢喜:“大哥不怪我就好。”说着,又转过头对慕正善说道:“爹,大哥已经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好高兴。”

    慕正善的眼里满是笑意。

    慕念春又诚恳的说道:“爹,这些日子我没出过院子半步,也不知道大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大姐行吗?”表情真挚中含着愧疚。

    慕正善欣然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元春见了你也一定会很高兴。”

    慕长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妹妹见到四妹,能高兴的起来才是怪事。父亲想的真是太天真了

    事实证明,天真的那个人是慕长栩。

    姐妹两个刚一见面,就争相认错。

    “四妹,都是我不好。”慕元春一脸自责:“我不该口出恶言,惹的你不高兴。你推我落水是无心之过,绝不可能是有意为之”

    “大姐,你这么说,真让我羞愧的无地自容。”慕念春的眼圈已经红了,泪眼汪汪的握着慕元春的手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怪我也是应该的。你想打想骂,我都绝无怨言。”

    慕元春也是泪水莹然,略显清瘦的脸庞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四妹,千错万错总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让父亲担忧,更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

    慕念春立刻接道:“大姐说的是。我们两个日后和和美美的,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不要再让爹忧心了。”

    说着,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慕长栩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深深觉得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张氏一开始怔忪了片刻,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悄然拧了大腿一把,逼出了眼泪,哽咽着喊了声:“元春,我的乖女儿,都是我的错啊”

    最后那个啊字,颇为几分梨园名角的风采。

    慕长栩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眼睁睁的看着张氏搂着慕元春慕念春哭成了一团。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神情僵硬木然。

    年幼的慕长枫显然也有些懵了,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凑热闹的兴致。他也学着张氏的样子,拉长了腔调喊道:“我的娘,我的大姐,我的四姐啊”

    边喊边欢快的扑了过去,牢牢的抱住张氏的大腿。

    张氏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幸好及时忍住了,只是脸孔隐隐有些扭曲。慕元春和慕念春却丝毫没受影响,依旧执手相看泪眼。

    慕长栩的人生观碎了一地。

    慕正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一阵欣慰,温和的说道:“你们都别哭了。一家人有些什么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这些日子,母亲也一直牵挂着元春念春,如今你们两个既是和好了,就随我一起去修德堂请安吧!”

    于是,“和好如初”的长房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去了修德堂给朱氏请安。

    除了慕长栩的表情略显呆滞僵硬之外,其余一切都很和谐很美好。

    见了朱氏,慕元春和慕念春又开始抢着认错自责,张氏也超常发挥,红着眼眶数落自己一通。

    朱氏面容一整,正色说道:“张氏,正善平日里忙于公务,内宅的事情交由你一手打理。这是对你的信任,也是你不容推卸的责任。身为母亲,对儿女须一视同仁。这样他们几个自然不会生出嫌隙。”

    张氏一脸愧色的应下了。

    朱氏看向慕元春:“元春,你是我们慕家的嫡长孙女,相貌才情都是最顶尖的。不过,你要记着,女子德言容功,排在首位的就是德。何为德?在家孝敬父母友爱弟妹,这就是德!若是德行有亏,纵然长的再好才华再出众,也不配为我慕家的子孙。”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是十分严厉。

    口出恶言侮辱继母这条罪名,硬生生的落到她的身上,根本无从辩解。

    慕元春心里别提多怄了,可这个时候绝不能顶嘴。她迅速的冲慕长栩使了个眼神,用目光制止住兄长欲替自己辩解的行为。憋屈的应了声是。

    朱氏又板着脸孔训起了慕念春:“念春,你虽然小两岁,可过了年也是姑娘家了。说话行事应该稳重些,这次的事情全因为你的冒失冲动。禁足一个月都算是轻的。下次若是再犯,绝不轻饶。”

    慕念春也低声应是。

    各打五十大板,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朱氏将各人都训的不敢吭声之后,面色又和缓了起来:“元春和念春两个耽搁了一个月没上闺学,明天就恢复吧!”

    “是,祖母。”慕念春和慕元春齐声应了。

    在众人都没留意的时候,姐妹两个才遥遥的对视了一眼。眼中俱都掠过一丝冷意

第十三章 闺学

    今天是周一,也是九月的开始。希望大家多收藏投票留言支持,让小情多一些信心,也多一些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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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家的家学闻名京城,闺学也是不遑多让。

    家学和闺学俱都设在慕家的西北角,中间只隔了一道墙。一边的院门上写着竹里馆,另一边则是自芳阁。

    两个紧邻的院子外面有一片青翠的竹林,微风吹拂,竹林阵阵摇摆,发出簌簌的声音。夹杂着琅琅的读书声,令人身心愉悦,不自觉的就会放轻了脚步,唯恐惊扰了用功读书的少年们。

    竹林掩映下,自芳阁精致小巧,透着宁静优雅。

    闺学不仅设了读书习字课程,还有女红琴艺厨艺等课程。慕太傅为了孙女们的教育问题,颇费了一番心思。请的几位女夫子俱都是各领域中的佼佼者。

    教学读书习字的是名满京城的女夫子陈娘子,陈娘子博学多才,尤其写的一手好字。教学女红的是重金请来的苏娘子,擅长苏绣。教学琴艺的是一位琴艺高妙的女琴师,姓郑。

    就连教学厨艺的闵娘子也不是泛泛之辈。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御厨,到了她这一辈,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能将家传的厨艺倾囊相授。闵娘子名声虽不显,厨艺却是实打实的高超。

    有资格进闺学的,除了慕念春三姐妹之外,还有慕家旁支的小姐。年龄从十岁到十五岁不等,共有八个少女。

    在几位女夫子的精心教导下,慕家的小姐们个个饱读诗书,擅音律女红。也正因为慕家闺学严谨名声极佳,慕家的小姐们是从不愁嫁的。

    尤其是芳龄十四才貌双全的慕家大小姐慕元春,不知有多少媒人登门提过亲。只是都被慕正善婉言谢绝了。身为兄长的慕长栩尚未定亲,做妹妹的总不能抢在前面。

    几位夫子也格外的喜欢慕元春。这位大小姐一年前才回了慕家,进闺学也只区区一年。却凭着过人的天赋和勤学苦练,很快就抢尽了众人的光芒。身为夫子,谁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至于四小姐慕念春,聪明是有了,只可惜不够勤奋。读书平平,女红不出彩,琴艺也不出众。唯一拿的出手的,大概就是厨艺了。

    身为慕家的嫡出小姐,将来必然是要嫁人做当家主母的。偶尔洗手做羹汤讨一讨夫君和公婆的欢心就行了,不用天天待在厨房里。要这么好的厨艺又有什么用?

    也因此,在上厨艺课的时候,就成了众少女难得放松的时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连慕元春也显得漫不经心。只有慕念春凝神听着,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闵娘子手里的动作。

    闵娘子年约三十,容貌平常,一双手却生的十分好看。指甲修的极短,干净利落的揉着一团面,口中教导着揉面的技巧。

    慕元春听了几句,便没了兴趣,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慕念春的身上。

    落水事件告一段落,两人恢复闺学也有几日了。这几天,两人同进同出,你谦我让,十足十的一对好姐妹模样。

    这样做的效果十分明显,府里原本那些不利于自己的流言很快就没了。同样的,无心犯了错却诚心悔过的慕念春也得到了众人的原谅和夸赞。

    这样的结果,当然不是慕元春想要的。

    费尽心思设下的苦肉计,竟落了个这样的结局。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慕元春恼怒之余,仔仔细细的将事情的经过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得出了结论。

    这一次是她疏忽大意了,一时不慎,竟被慕念春坑了一回。

    往日那个头脑简单任性冲动的慕念春,像是陡然间变了一个人。顶着天真娇憨的笑容,行事却比往日精明了十倍,演技更是远胜从前。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狡诈的程度丝毫不弱于自己。

    今后再动手,可得精心筹划才行

    “好了,揉面的要诀我就说到这儿,你们各自练一练吧!”闵娘子停了手,含笑吩咐。

    众少女齐声应了,然后各自挽起衣袖,开始练习揉面。

    闵娘子转了一圈,在慕念春的面前停了下来,眼中满是赞许之色:“四小姐的记性极好,揉面的动作半点没错。”

    何止是半点没错,简直可以直接给众人做示范了。

    白皙秀气的手出乎意料的沉稳有力,不疾不徐的抓揉着手中的面团。那一团柔软的面,在慕念春的手中仿佛有了灵性,任意的变化出各种形状。不一会儿就揉好放在一旁。等面醒上片刻,就可以做面点了。

    慕念春得了闵娘子的夸赞,并没像往日那般洋洋自得,反而谦虚的应道:“夫子谬赞了,我的手艺还差的远呢!”

    闵娘子在心中暗暗点头。四小姐原本就对厨艺一道极有天分,一听就懂一学即会,只是稍嫌浮躁没有定性。这一个月的禁足,倒是把她身上的那点跳脱浮躁都去了。如今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慕婉春对厨艺最没天分,揉了半天面团还是软趴趴的不成型,探头看了慕念春面前的面团一眼,然后笑嘻嘻的打趣道:“四妹,我看啊,你有这么好的手艺,以后足可以做个厨娘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当然是善意的调侃。堂堂慕家四小姐,生来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将来嫁入某个世家望族做少奶奶,只管享一辈子的福就是了。怎么可能做什么厨娘。

    慕念春被调侃了也不恼怒,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三姐,你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或许,将来有这么一天,我可以靠这门手艺过活呢!”

    这一次,就连闵娘子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谁都没拿慕念春的话当真。

    只有慕念春自己清楚,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

    当年她学习厨艺,大部分都是因为兴趣。因为天分出众,厨艺在众姐妹中绝对是佼佼者。不过,这份出众对慕家四小姐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不值得一提。却没想到,在进宫之后,她的好厨艺竟派上了用场。

    想靠近那个男人,博得他的欢心和宠爱,光有美丽的容貌远远不够。抓住一个男人的胃,意味着离他的心就近了一步。

    宫里的规矩十分严苛。食物必然要用银针试毒,之后还有太监试吃。想在皇上的饮食里下毒,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没有冒然动手,在他身边隐忍多年,每次做好了食物,甚至会主动抢着试吃。终于,他对她的戒心慢慢降低了。而她,也有了动手的机会

    这一生,她当然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她要在朝廷纷乱四起之前,想办法让慕家置身事外。谁想造反谁想做皇帝都和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没有拯救苍生挽救天下的能力,只想家人平安而已。

    退一步说,如果乱世来临,她也可以带着娘和幼弟逃出京城,找一个没被战火祸及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有一技傍身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总是件好事。

    慕念春将醒好的面团拿过来,开始做面点。她的手虽小,却说不出的灵巧。不一会儿就将不大的面团分成了六份,第一份捏成了长耳朵的兔子,第二份捏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至于第三份面团,捏一只可爱的猴子好了。

    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就在此刻,连翘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笑吟吟的对慕元春说道:“小姐,罗家的七少爷来看你了。”

    慕念春不小心用力过猛,猴子细细的尾巴被扯了下来

第十四章 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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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扯断了尾巴的猴子显得滑稽又可笑。

    慕元春瞄了那只猴子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嘲弄,面上却浮起了笑意:“七表哥来了,还不快些请他进来。”

    此时虽然重视男女之妨,可罗七少爷是慕元春嫡亲的表哥,请到自芳阁来也不算失礼。

    慕婉春反射性的端正坐好,务必要拿出自己最佳的风姿仪态来。其他的少女也差不多,一个个下意识的整理衣襟发丝。若是有镜子,只怕此时一个个都抢着去整理仪容了。

    罗家七少爷全名罗钰。自幼文武全才,相貌俊美无双,在京城一众勋贵少年里赫赫有名。是众多少女心中最佳夫婿人选之一。

    今天难得有机会近距离见到这位名满京城的罗七公子,少女们几乎都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芳心。虽说都坐的端正笔直,目光却忍不住飘向门口。

    慕念春也在看着门口的方向。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的震惊过后,前尘往事顿时涌上心头。

    那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其实没什么美好珍贵的,只有痴缠的一厢情愿的单恋。为了吸引罗钰的目光,她曾经做过很多傻事。可罗钰对她只有冷淡和疏离。

    那一年的上元节,她接到了罗钰的邀约,兴奋雀跃不能自已。为了能和他在灯下相会,她使劲了撒娇耍赖的功夫,打着领幼弟看灯的幌子出了家门。

    就是那一晚,幼弟失踪,张氏大病了一场。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三天。之后一直活在无尽的后悔和自责中。曾经真挚热切的恋慕,被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她也终于渐渐明白,她和罗钰之间是不可能的。

    罗钰至始至终喜欢的只有慕元春。喜欢到心甘情愿被她利用,喜欢到她背叛了自己也一如往昔。

    每个人的生命里,大概都有过这样一份痴傻执着的感情。哪怕明知道对方心中没有自己,依然执迷不悔。

    罗钰是她命中的劫难,慕元春却是罗钰命中解不开的结

    一个身着宝蓝锦袍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英俊的脸孔上似发出熠熠的光芒,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这个少年,正是罗钰。

    慕长栩一身书卷气,俊美温文,令人望之可亲。罗钰却英气逼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勋贵子弟特有的矜傲和贵气。

    罗钰不疾不徐的走上前来,拱手为礼:“罗钰见过闵娘子。”

    闵娘子忙笑着还礼:“罗七公子如此多礼,实在令民妇愧不敢当。”虽然有个夫子的名分,说到底不过是个厨娘,哪里当得起罗家长房嫡出七少爷的一礼。

    罗钰如此谦逊有礼,自然是看在表妹慕元春的颜面上。

    和闵娘子客套一番过后,罗钰的目光落到了慕元春的身上,眼中泛起了一丝温柔,唇角也扬了起来:“表妹,多日不见,你可清减多了。”

    慕元春站起身来,唇畔含笑:“表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罗钰笑道:“我前些日子就想来了,只是太孙的课业重,我这个伴读也得日日陪着,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今天才算是有了空闲。”

    罗钰十岁起就被选为太孙伴读,整日陪着太孙在上书房读书,闲暇时间极少。

    慕元春自幼在罗府长大,和罗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那层朦胧的情意虽然从未挑破,却盈然于彼此心底。四目对视间,自然流露出了旁人难及的亲昵。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美丽婉约,一个英俊夺目,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慕念春静静的看着两人,心情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曾经以为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感情,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淡去,只剩下模糊黯然的剪影。还会在午后闲暇的时候不经意的想起,或许会有一丝淡淡的怅然,却已经没有了那份求之不得的痛楚和酸涩。

    慕婉春眼中闪过一丝艳羡,笑盈盈的起身,和罗钰见礼。

    罗钰彬彬有礼的和慕婉春打了招呼,客气却又生疏。对着慕念春的时候,神色更是冷淡。

    慕元春被慕念春推的落了水,休养了一个月才好。他能忍得住没对慕念春恶言相向,自觉已经是很有风度了。

    慕元春微笑着看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期待。

    她当然早就窥破了慕念春的那点少女心思。

    那一日在池塘边,她只用几句话就激的慕念春嫉恨交加的失了态:“你喜欢罗钰表哥是吗?可惜,你的这腔心思是白费了。他永远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慕念春当时气的脸孔通红,不假思索的推了她一把。她顺势退后一步,掉进了池塘里。在掉落池塘之前,还不着痕迹的推了慕念春一把。

    这些话当然不能任何人知道。她只能咬牙背了黑锅,心里却忿恨不已。

    不过,要对付慕念春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慕念春的眼角余光一直在留意慕元春的神色变化,忽的生出了戏弄的心思,故意挤出了羞涩中带着欢喜的表情来:“七表哥,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大姐常和我念叨你呢!”

    罗钰原本是不打算理她的,可这句话却不偏不倚的瘙中了他心里的痒处。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淡淡笑道:“听闻表妹落水,我心里也急的很。好在表妹现在没事了。”

    不然,我才懒得搭理你半个字。

    这句潜台词几乎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少年冷淡的俊脸上。

    慕念春却似没看到他眼中的不善和冷凝一般,愧疚自责的说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时冲动,大姐也不会落水了。好在吉人有天相,大姐的身子已经休养好了。不然我真是没脸见大姐和表哥了。”

    这声表哥,叫的倒是顺口。

    慕元春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是一派温柔宽厚的长姐风范:“四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不用耿耿于怀。”

    慕念春用感激又感动的眼神看了过来:“大姐,你对我真好。”

    慕婉春:“”

    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忽然变的你侬我侬如胶似漆是彼此谦让亲热和睦,这让一心等着看好戏的慕婉春失望之极。

    慕家旁支的几位小姐,俱都插不上话,安静的坐在一旁。可此时谁也没心情再揉什么面团。

    若是上着琴艺课或是读书习字课就好了,可以优雅的弹弹琴,或是文静的写写字。就算是女红课也比厨艺课好的多,少女低头绣荷包也是很美的画面。现在偏偏就是厨艺课,手边只有一团面,哪个爱美的少女愿意在英俊的少年面前揉面?

    闵娘子见这阵势,也知道厨艺课是没法子进行了,索性笑道:“今天的厨艺课就上到这儿,大家各自散了吧!”

    这话正合众人心意。

    那几个慕家旁支的小姐终于有机会走上前来,羞答答的和罗钰搭讪是寒暄几句。

    慕念春很自然的退后几步,重新拿起面团,迅速的揉出了几个可爱的动物形状。

    候在一旁的石竹正要过来,却被伶俐的丁香抢先一步:“小姐的手艺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把面点送到厨房去蒸熟。然后送到五少爷那儿去。”

    这个丁香,天生就比别人多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很快就猜到了慕念春的心意。

    慕念春笑着点了点头。

    罗钰下意识的瞄了一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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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归介绍:
少女时的慕念春常埋怨老天,世上既然已经有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有慕元春?
很久以后,临死前的慕念春很平静的想着,这一生,其实谁都没有赢。
重新睁开眼,她回到了十二岁的这一年。
乱世尚未来临,一切都还来得及重新开始。
她要为自己和家人谋一世平安。岁月静好,漫漫春归!念春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念春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念春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