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将门女的秀色田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151我陪你

    古记包子铺一关就是三日,在人们的猜测中,第四日终于卸了门窗上的板子,开门做生意。光顾的客人这才发现,古记来了个大变样。如今的古记,相同的地方是,还是做早晨与中午的生意,还是以包子做主打,以豆沙包与特色菜为辅。不同的是,青舒在经营模式中稍作变通,加入了现代快餐店的一些小元素。

    早餐,四种馅儿的包子,豆沙包和肉夹馍,配上四种粥、两种清汤、茶叶蛋和小咸菜。每日开门时在铺子里特定的位置挂上特制的牌子,牌子上会注明当日的包子都是什么馅儿的,粥都是什么粥,汤又是什么汤。客人可以根据这个牌子上的单子,依据自己的喜好来点早点。

    午餐,大概分两种。一种,客人可以根据当日挂出来的菜牌子和主食牌子点餐,这是现点现做,中间有个等菜的过程。第二种,吃铺子里现成的方便饭。什么叫方便饭?说白了就是快餐。饭菜在上客人的时候已经做好,一饭三菜配一汤成一套方便饭,客人进门点好,马上就可以吃,免去了中间的等待时间。

    为了这方便饭,青舒特意找工匠做了盛方便饭的餐具。这套餐具以木头制成,托盘式的,底部是平的,无论托着走还是放到桌面上都合适。上边,就像现在的快餐盒一样,有三个装炒菜的小格子,有一个装米饭的稍大的格子,右边细长的凹槽是放筷子的,左边圆形的凹槽是用来坐碗的。碗也是木头的,是专为坐到这个圆形凹槽里而量身订做的。

    古记的常客还发现,铺子里招呼客人的张娘子、大毛和二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个新面孔的小伙计,还有一名四十左右岁的中等个子的掌柜。

    午时客人最多的时候,一品楼的林掌柜来了,后头跟着一个提食篮的伙计。

    林掌柜往柜台的方向走,“老杜,听说你成了古记的掌柜,我原是不信。好奇过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竟是真的。哈哈……恭喜恭喜。”

    古记新上任的杜掌柜喜笑颜开地迎上来,“多谢林兄记挂,这边请。”

    铺子里吃饭的客人有认识林掌柜的,惊讶极了,推了推身边坐的另一人,低声问,“这人是不是一品楼的掌柜?难道他也是来这里吃饭的?”

    旁边的那人飞快地看了林掌柜一眼,继续埋头吃饭,还分心说话,“古记的东家和一品楼的东家是相识的,以前一品楼的伙计经常来这边,不是送东西就是取东西的。掌柜的会亲自过来,倒是少见。”

    这时候,林掌柜坐到了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前,说道,“听说你们这儿今日要推出一样叫方便饭的,来上一份儿,我也尝尝鲜。”他一得到消息,好奇的很,便特意来了这么一趟。

    杜掌柜说稍等,亲自去厨房,亲自用特制的餐具端来一饭三菜一汤,摆到林掌柜面前的桌子上。最后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坐在了林掌柜的对面,“荤素搭配,尝尝味道如何。”

    林掌柜当时就看直了眼。他在意的不是白米饭,不是肉片炒蘑菇、素炒青菜和锦绣小炒,也不是红果鸡蛋汤,而是餐具。“这,这是什么?”

    杜掌柜笑着解释,“这是专为方便饭准备的盛器。别瞅了,赶紧趁热吃,尤其是这道锦绣小炒。”

    林掌柜这才注意到菜色,看到杜掌柜所指的锦绣小炒,“咦,这菜有点意思,这黄粒儿的是什么?难道是苞谷?”胡萝卜丁和肉丁一看便知,另一样看着像苞谷,但他从不知道苞谷也可以做菜。

    杜掌柜笑着点头,“尝尝,这菜以后的身价可是不低。今日会以平常菜的价格放进方便饭里,是东家为感谢照顾古记生意的客人们而破的例。”

    林掌柜拿了筷子,不看别的,先是夹了一粒炒的油亮的苞谷放进嘴里,一脸新奇地嚼了嚼,眼一亮,“活了大半辈子,今日才知道原来苞谷还可以这么吃。”

    杜掌柜示意他拿放在旁边的汤匙,“它既是为喝汤,也是为舀它而准备的。”

    不多时,林掌柜把白米饭和三个菜全都吃了,最后把汤也喝了。他满意地擦了擦嘴,“老杜,下午关了铺子,到我们一品楼坐坐。东家团圆节时赏了好茶下来,正好拿出来给你尝尝。”

    杜掌柜爽快地答应,“成,有好茶招待,一定去。”

    林掌柜要掏钱袋子,杜掌柜不高兴地瞪起了眼睛,“收回去,否则不许你再登古记的铺门。”

    林掌柜收了钱袋子,“成,收回去。”之后悄声道,“老杜,不瞒你说,今晚一品楼有一桌贵客,里面有位小公子,那可是吃遍了天下的好东西,一般的东西还真入不了他的眼。能不能用你古记的锦绣小炒让我借花献佛一次?”

    杜掌柜心里高兴,脸上却表现的有些迟疑,“这,这成吗?若是贵人不喜欢,怪罪下来算谁的?”

    林掌柜一拍他的肩,“是我找你拿的,若是贵人怪罪下来,自然算我的。不过,若是贵人有赏,自然少不了你的。”

    杜掌柜略一沉吟,“稍等,我去去就来。”他留林掌柜在铺子里坐等,自己去了后院,敲开一道门。很快,他就出来了,先进厨房,拿了一棒煮好的苞谷用油纸包好,回到铺子里,“拿上,不要你银子,送你了。”

    林掌柜不解地接了,打开油纸包看了一眼,又包回去,拿手捏了捏,竟然有些软,“咦,苞谷的米粒不应该是**的吗?这怎么……”

    杜掌柜却往外推他,“别管那么多了,先拿回去。我这边关了铺子,自然会过去找你,有话到时候再问不迟。”

    林掌柜这才告辞出来,把手里的一棒苞谷递给身后的伙计,“收好,晚上那关能不能过,全看全福宴和它的了。”贵人吃过的山珍海味太多,若想打动贵人,便只能从新、奇这两点入手。只要占据了新与奇,味道又不错,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伙计接了,放入提在手里的空食篮中,然后一脸宝贝地抱紧食篮。

    送走了人,杜掌柜回到后头复命,“小姐,林掌柜回去了。”

    青舒站起来,“剩下的交给你了。对了,张师傅那边你多照应一些,等他好利索了,就让他上工,撤下来的大毛留在厨房。”说罢,带着小娟和小鱼从屋中出来,再由后门出去,坐进了等在那里的马车。

    马车回到陈府的府门前,却并不进去。须臾,青阳和洛小荣一人牵了笙歌的一只小手,自陈府中走出来。等在车下的小鱼掀了车帘。小娟先把笙歌抱进马车内,再扶着洛小荣和青阳坐进马车里。小鱼这才放下了车帘子,并把车壁门关上。

    马车一路往东行去,大概走了两刻钟的时间,左转右拐的,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处小府邸门前。

    站在府门前等待许久的顾石头见了,笑咧了嘴迎上来,挤开小娟,并不由分说就把青阳、洛小荣和笙歌给一一抱下马车,然后退开几步站定。

    青舒踩着马凳走下来,看了他一眼,“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顾石头笑的更欢了,“见过小姐。得知小姐要来作客,公子很高兴,哪里也没去,一直在府中坐等。嘿嘿……公子高兴,石头就高兴,嘿嘿……”

    青舒哼了一声,带着三个小的和两个丫鬟进了面前的顾府。迈入府门的第一时间,她便看到了站在门里等他们的周伯彥。难得的,他今日居然舍弃了蓝色而穿上了黑色的袍子。黑色锦衣,称得他的人更加挺拔,肤色称的更白皙了一分。

    青阳和洛小荣带着笙歌上前,抢着喊彥哥哥。

    周伯彥眸中含笑,看了青舒一眼,带着青阳他们走在前头。青舒默默地跟在了后头。

    周伯彥先是带着他们熟悉了一下府中各处,然后带他们参观建在府中的练功房。顾府中的练功房很大很宽敞,兵器架上是各种武器,刀、剑、枪、勾、叉等应有尽有,其中青舒叫不上名字的武器有很多。

    见了这么多兵器,青阳和洛小荣的眼睛便粘在上边再也摘不开了。笙歌还小,见到这些东西只当是没见过的玩具。他挪了小腿上前,居然还踮了脚、伸了小手,努力要够上头的一对弯刀。

    顾石头赶紧上前,“小祖宗,这可不是你能玩儿的。”

    周伯彥摸了摸青阳的头,“喜欢哪个,让人取下来试试手。要注意安全,别伤了自己。”

    青阳郑重地说是。

    周伯彥立刻叫进来三个护卫,吩咐他们陪三个小的练功。

    青舒撇嘴,他这是拿护卫当看孩子的保姆用了。

    周伯彥正看过来,见到了她撇嘴的样子,走了过来,“想不想试试架子上的武器,我陪你。”

    青舒一口拒绝,“没兴趣。”

    周伯彥挑了挑眉,“好吧,既然你没兴趣,我们到旁边说话。”

    虽然来的不情愿,但她的确有事找他。因此,她没有拒绝,往旁边挪过去,站定。

No.152抱歉

    周伯彥跟过来,“走吧,去前边,边喝茶边说。”

    青舒摇头,“就在这里说吧!”

    周伯彥倒是没坚持,“调查的事,有眉目了。”

    青舒诧异,她还以为那事还要查段时间,没想到会这么快。“是谁?”

    “黎夫人。”

    青舒一脸的茫然,“黎夫人?”

    “黎海棠的娘。”

    青舒的眉头微皱,“怎么回事?过去黎海棠找我麻烦已经够莫名其妙了,如今黎海棠死了,却又跳出一个黎夫人来了。”

    周伯彥做了个请的动作,“边走边说。”

    青舒一心要个答案,对走着说还是站着说倒是没什么意见。

    周伯彥带着她走出练功房,一边走一边说,“据我分析,大概是有人误导了黎夫人,让黎夫人以为黎海棠的死与你有关。黎夫人过去对兰林子有救妻之恩。黎夫人开口相求,兰林子为还恩便应了下来。兰林子的娘子是刘成的异母妹妹,名叫刘小花。她出嫁前得了怪病,被夫家退了亲事,刘家人觉得她是不详之人,把她丢到了破眯,任她自生自灭。兰林子路过破庙,背了她回去,机缘巧合下得黎夫人相助,救活了她的命。”

    “后来,刘家人得知刘小花病愈,便抢了刘小花回去,要给刘小花说下另一门亲事。兰林子请了媒人到刘家提亲,接受刘家人的所有要求,娶走了刘小花。自此,刘小花自断与刘家的关系,跟着兰林子去了南边谋生,一直没有回过娘家。”

    “兰林子这些年在外边闯荡,精明的很。他回来,直接找上了在陈府做事的刘成,给了刘成不少的好处。刘成贪财,再加上他的媳妇因你而丢了陈府的差事,他怀恨在心,便助了兰林子一臂之力。他自然不知兰林子的最终目的,以为兰林子图的仅仅是古记包子的配方。兰林子给了他承诺,配方到手,分他一份。他自然动心,这才有了后边的事。”

    青舒听着不对,“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刘成的媳妇因我而丢了陈府的差事?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他们。”

    周伯彥可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查的一清二楚,任何一个小细节他都不曾放过。“陈府派去康溪镇伺候陈少爷的一名婆子,因行为不端,惹怒了你。陈知府得知后,将其带回锦阳城,交给陈夫人处置。陈夫人先是赏了一顿板子,后把人赶出了陈府。”

    青舒想起来了,“哦,原来是那个爱生事儿的婆子。”她还记得甩了那目中无人的婆子一巴掌。只是,那婆子看上去明显比刘成大五六岁,是人显老呢,还是他们就是女大男小的少见组合?

    周伯彥的口气听起来带着那么一点无奈,“你呀你,做事一向直来直去的,又容易冲动,真不让人省心。”

    青舒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停下来不走了。

    周伯彥只得跟着停下来,“生气了?”

    青舒不看他,抬脚继续走,“说正事。”

    按照兰林子和刘成的计划,兰林子混入古记,利用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拿到古记包子的配方。之后,兰林子把配方分刘成一份儿,再把自古记得的银子分刘成一半,立刻离开锦阳城,永不回来。兰林子敢如此行事,自然利用了古记的东家不在近前的一点,同时也把张师傅、张娘子不堪大用的一面算计到了的。他行动前可是从阎厨子嘴里套出了古记的许多事。

    刘成的打算是,兰林子得手离开后,他会若无其事地呆在陈府。若是古记的东家寻来,他自然是一问三不知的。他只是跟着兰林子去古记吃过包子而已,什么事都没干过。等风头过去,他会拿了银子出来为自己赎身,然后去没人认识的地方,用古记包子的配方开个包子铺。如此,他既脱了奴籍,又有了挣大把银钱的铺子,这日子可就有大奔头了。

    不成想,古青舒突然来了锦阳城。而他刘成正被主子派去德县办事,不在锦阳城更不在陈府。于是,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给兰林子,使得他们所图之事功亏一篑。

    这件事中,只能说古府比较走运,而兰林子和刘成并不走运,被突然而至的青舒给抓了个现形。

    只要青舒再晚来个几天,兰林子就得手了。兰林子拿到古记包子的配方后,会离开锦阳城,把配方交给黎夫人。而黎夫人,会把这个方子散布出去,无论是京城的一缕香包子铺,还是锦阳城的古记包子铺,别想再赚银子。这只是黎夫人报复行动的一个开始。

    青舒问,“黎夫人身在何处?”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竟被周伯彥握住了。她停下来,狠狠地瞪住他,“你倒是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

    周伯彥一脸无辜地回视他,“我有吗?”

    青舒二话不说,往他的脚上重重地踩了一脚,留了小半个鞋印给他。

    周伯彥疼的发出嘶的一声,并咕哝一句,“狠心的女人。”

    这五个字,却像可以穿透一切的利器一般,又像来自遥远的、不可企及的未来时空的魔咒一般,令青舒的心口毫无征兆地剧痛起来。她微白了脸,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凌厉而愤怒的眼神盯住他,大声喊道,“有胆子再说一遍。”喊罢,她愣住,不懂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眼中一片迷茫之色,并氤氲着水气。

    周伯彥承认,他吓了一跳。看着青舒脸上表现的一系列的情绪变化,他心中一紧,轻声问,“阿舒,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似深情的呢喃,又像害怕惊到眼前人似的轻柔。

    而青舒,眨了眨眼睛,不想竟有几滴泪溢出眼角,顺着颊边滑落,落在了周伯彥正伸过来的大手的手背上。

    周伯彥伸出去的手一顿,低头,看着手背上的水渍,怔怔的,一时无言。

    青舒也低头,自然也看到了他手背上的水渍,愣了一下,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那,那个,我……”

    不等她说完,周伯彥像被什么东西蜇到了一般,突然甩开正握在手心里的青舒的左手,人后退两步,用一种很无奈、一种很受伤的眼神看了青舒几眼,竟然霍地转身,背对着青舒轻轻地说了句“抱歉”,头也不回地走开去。

    一个人被留在原地的青舒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娟和小鱼寻来,青舒才回神,竟是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奇怪感觉。

    这之后,直到青舒带着青阳他们离开顾府,周伯彥再没出现在青舒的面前。

    目送古府马车走远,顾石头摸了摸后脑勺,蔫儿蔫儿地转身进府,却见自家公子竟站在府门内,绷着脸望着远去的古府马车。

    顾石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公子,您和古小姐吵架啦?”

    周伯彥像没听到一样,抿着唇转身往里走。

    伴着夕阳,青舒他们回到陈府。青舒把笙歌交给了卢先生,又让青阳和洛小荣早些休息,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让人准备了热水,洗了澡,放下床幔躺到床上,盯着床顶一言不发。

    她一直静静地躺着,小娟和小鱼以为她睡了。两个人便熄了屋中的油灯,端了另一盏小油灯到耳房,准备准备也躺下睡了。

    这时候,青舒轻轻地翻了个身,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骂了一句“周伯彥你混蛋”,无声地掉眼泪。是他自己死皮赖脸地要握她手的,是他总是千方百计要占她便宜的,这样的他凭什么甩开她的手?他就是个讨厌鬼,他就是个莫名其妙的大混蛋。

    越想越气,青舒爬坐起来,拿了枕边的帕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恨不能这会儿揪住周伯彥踢上几脚。她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她会吼他,还不是全赖他,居然说她是狠心的女人,混蛋,混蛋。他老欺负她,她只不过吼他一句,他就敢翻脸,敢不理她,混蛋,混蛋。

    青舒恨恨地拿了枕头要打,又想到睡在耳房的两个丫鬟,咬了咬唇,忍了。她气的不行,最后握了握拳头,对着空气挥了挥,想像着周伯彥就在眼前,声音小小的、表情却凶巴巴地放狠话,“知趣的话,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本姑娘的前面。否则,定要赏你一对熊猫眼。”

    这样一来,总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她这才躺回去,拉好被子,可还是睡不着。狠心的女人,狠心的女人,这话是如此的熟悉,好像自己听过千百遍一样。

    的确,在前世,她听过千百遍。父亲这么骂她,只因她不肯开口求莫云铎,让莫云铎借大笔的周转资金给他。生母这么骂她,只因生母寻来,要认回她这个嫁入豪门的女儿时,作为女儿的她说不认识生母。

    后来,莫云铎这么骂她,只因她痛快地签下了离婚协议书,一次又一次地签下,不管协议书中的内容是不是有利于她。直到他们正式离婚,拿到了离婚证的那一刻,莫云铎才没有再吐出“狠心的女人”五个字。

No.153雪山

    对前世的一切,青舒本就忘记了大半,早已学会了不去回忆,今日却是破了功。别问她为什么突然失控,她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或许,她是讨厌别人这么说她吧!也或许,她只是讨厌周伯彥这么说她吧!谁知道呢!

    第二日起床的时候,青舒恢复了常态。她还是那个时而温柔、时而凶悍、时而孩子心性的青舒,神色间没有任何异样。她带着青阳他们三个小的去给陈夫人请安,之后把他们带出府去,在自家铺子里吃了早餐。

    这之后,她带上三个小的逛起了锦阳城。因为铺子里出了变故,她一直忙着物色掌柜、物色厨子,忙着招伙计及增加方便饭的事等等,一直没能带了他们出来玩儿,她觉得很抱歉。如今铺子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她自然想好好弥补他们三个,带他们四处走走,不枉来一趟繁华的锦阳城。

    既然是带三个小的玩儿,自然要去看小孩子喜欢的杂耍。陈府派给他们的管事和婆子果然办事俐落,几句话的工夫就让周围看杂耍的百姓让出一条道儿来。青舒带着青阳他们几个走进内圈儿,丫鬟及家丁们将几个主子紧紧护住,就怕有个闪失。

    卖艺的发现了他们,根据衣着确定他们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表演起来更加卖力,惹来叫好声一片。

    青阳他们几个看的开心,激动的时候也跟着大人们呼喊起来。卖艺的少年以腾空后翻作结,抱拳谢过看客的夸赞,便有一个大胡子拿了铜锣过来,说着讨喜的话收银钱。

    青阳拿了自己的钱袋子出来,上面绣着一只正抱了松籽啃食的小松鼠。他从钱袋子里拿了十个铜板出来,看向青舒。

    青舒笑着点头。

    青阳便笑咧了嘴,把手中的十个铜板放进大胡子的铜锣里。

    洛小荣有样学样,拿了和青阳一样的钱袋子出来,拣了十个铜板出来放进大胡子的铜锣里。

    笙歌急的不行,可他没有钱袋子,也没有铜板。青舒被逗乐了,拿了十个铜板出来放在掌心,低下身子让他拿。笙歌用小手抓了三个铜板,非常小心地扔进大胡子的铜锣里,前后抓了三次,这才把十个铜板全给了大胡子。

    大胡子乖觉的很,一直配合着青阳他们的个头儿把铜锣端的低低的。没得碎银虽然遗憾,但想到三十个铜板不是谁都肯给的,心里多少舒坦了一些,继续说着讨喜的话转一圈儿收银钱。

    接着,杂耍又表演了一通,青阳他们加起来又给了三十个铜板的赏钱。之后他们挪了阵地,改去逛小吃摊子。看着笙歌吃的小腮帮子鼓鼓的,青舒忍不住刮他的鼻子,“小馋猫儿,慢点吃。”

    走走停停的,他们这一逛,直逛到午饭时间。青舒没有带他们回陈府,而是去了一品楼。这是她第二次来一品楼。林掌柜认得她,看到她,亲自迎接,带去了二楼的包间。

    青舒没让伙计上茶水,只是吩咐他送一壶开水,然后点了一品楼有名的六道菜,主食点了白米饭。

    等饭菜上齐,他们正吃着,步五步飞鹄从外边轻扣包间门,“青舒妹妹,五哥进去可方便?”

    一声青舒妹妹,听的青舒差点被食物呛到。她赶紧咽下嘴中的食物,拿了帕子擦了擦嘴,“五哥请进。”

    有伙计从外推开包间门,步五便眼中含笑走入。立刻的,身后的门关紧。

    青舒、青阳和洛小荣起身相迎,“见过五哥。”

    只有小笙歌坐在椅子上。因为他人小,应青舒的要求,伙计特意拿来了厚厚的板子,上边铺了垫子摆到椅子上,这才让小小的笙歌可以同青舒他们“平起平坐”。此刻,他眨巴着眼睛,小嘴吃的油汪汪的,正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好奇地歪头看步五。

    青舒也在看步五,她心底微讶。步五还是那个一袭月牙色云纹长袍,脚踩月牙色缎面男鞋,墨黑的长发用银色发带高高束起的贵公子步五。步五还是那个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体颀长且略显消瘦的步五。步五还是那个没有步家男人所特有的英武气,却依然气质出众而英俊儒雅的步五。

    但是,他脸上的笑、眸底的笑意,不再给人很淡很淡的感觉,也不再隐隐的带着那么一丝的忧伤。这种变化,应是心境的变化所引起的。就像为某种事忧愁苦恼的人突然想开了,放下了思想包袱。这种心境上的豁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使得整个人都有了朝气。

    步五并不知道青舒所想,要青舒他们不用多礼,一起落座。他看向笙歌,“这是?”

    青舒收回心神,介绍道,“这是卢先生的爱子,名叫笙歌。”

    步五难得地吃了一惊,据他所知,卢先生不曾成家,亦没有相好的女子,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么大一个儿子!不过,他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青舒妹妹,来了锦阳城,为何不告诉五哥一声?妹妹如此见外,五哥可是会生气的。”

    青阳着急了,“五哥不要生气,姐姐很忙很累,嘴里都起泡了。还有,还有,姐姐都瘦了。”

    洛小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帮腔,“对,姐姐瘦了,姐姐睡不好觉。”

    被抢去了说话机会的青舒哭笑不得。

    对上认真争辩的两张小脸,步五生出一种自己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的错觉来。他无奈,看向青舒,以眼神向青舒救援。

    青舒没有救他,却是一脸伤心状地以手捂眼,说话带着一点哭腔,“五哥竟说风凉话,人家遇到了难事,忙的昏天暗地的,哪有时间想其它!五哥最讨厌了,都不主动来帮妹妹渡过难关,就在一旁看热闹了,讨厌。”

    青阳和洛小荣见了很着急,同样送给步五一句讨厌,然后一左一右地贴在青舒身上,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在安慰伤心的青舒。

    听了这种指控,步五心道坏了,“青舒妹妹别生气,这事确实是五哥的错,五哥不该在妹妹有需要的时候不在锦阳城,更不该说些让妹妹难过的话。全是五哥的错,妹妹想如何整治五哥都没关系。”

    青舒立刻拿开了捂住眼睛的手,眼角、脸颊一滴眼泪都没有,反倒笑吟吟地盯着步五,“这可是五哥说的,五哥要任妹妹整治。”

    青阳和洛小荣仰着小脸盯着青舒,呆呆的。

    步五自知上当,却也无可奈何,“你呀你,怎么比语嫣还淘气!”

    青舒一手一个搂了两个弟弟,笑吟吟地看着步五说,“五哥,说话要算话,不许耍赖。”

    步五笑道,“好,好,说话算话。但有一样,妹妹可不能让五哥太惨,否则语嫣会心疼。”

    青舒笑眯了眼,“五哥放心,妹妹做事一向有分寸的。这笔帐先记下,过些时日再找五哥讨。”“小阳,小荣,快回去坐好。这顿饭五哥请,还想吃什么,赶紧点。”然后捏了捏坐在身边的笙歌的小脸,“笙歌还想吃什么?告诉姐姐。”

    笙歌歪着脑袋想了想,“香香的布谷。”

    “布……谷,是什么?”步五问的迟疑。

    笙歌很不高兴,“布谷是布谷。”

    步五觉得没法儿沟通,看向青舒。

    青舒只是笑,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步五无奈地笑,“妹妹,五哥都道歉了,你还要继续看五哥的笑话不成?”

    青舒不回答他,看向青阳,“小阳,告诉他。”

    青阳正夹了一小块儿肉,探着身子给笙歌。直到笙歌张了小嘴,把肉含进嘴里,他才替步五解惑,“五哥,笙歌要吃苞谷,煮的香香的苞谷。”

    步五觉得,眼前这三个小的就是专为找他茬儿来的。他的一品楼美味佳肴无数,小家伙儿却偏偏点没有的,这不是找茬是什么?“青舒妹妹,听到了吧,笙歌要吃苞谷,五哥这就派伙计去你铺子里取,没问题吧!”

    青舒笑道,“一早,你就派了人把仅剩的六个苞谷死皮赖脸地取了来,现在还说要去取?故意的吧!”

    步五跟着笑,“妹妹真没有藏私?”

    青舒,“我能藏什么私?带过来的本就有限,还让五哥的人赖去了最后六个,真是的。五哥实在想要,后日派人随我回去拿。”

    “等的就是妹妹这句话。好,就这么说定了。”步五心满意足地笑。他本就对青舒种出来的嫩苞谷感兴趣,不等他主动提,却被笙歌引出了话题,成全了他的买卖。

    说笑间,伙计又给上了四道菜。步五没有离开,陪着青舒他们吃完午饭,之后他请青舒、青阳他们到了三楼。三楼是他的私人空间,有书房,有会客厅,还有三两间休息的房间。

    因为一直有午睡的习惯,青阳和洛小荣打起了哈欠,笙歌早已在小娟怀里睡着了。步五的意思是让三个小的到他房间里睡,青舒没接受。

    青舒,“有个事儿要请教五哥,用不了太多时间。让他们再坚持一会儿没关系。是这样的,听说在辉州的东北方向有座终年不化的雪山,是真的吗?”

No.154出事了

    步五一脸意外地看着青舒,“是有这么一座山。它在辉州的东北边,却不在辉州地界。它位于涂州东部荒凉贫瘠之地,高耸如云,连绵几千里。此山因积雪终年不化,故得名雪山。雪山以四季酷寒且险峻闻名于世。山的这边是我大安疆土,山的那边是楚国的疆土。此山与美黛河为大安与楚国的天然分界线。”

    青舒按捺住心底的雀跃,“涂州可有五哥的产业?”

    步五也不瞒她,“涂州最大的城中五哥开了一家酒楼。”

    对涂州,青舒所知有限,自然要问清楚的,“五哥去过雪山吗?你在涂州的产业离雪山近吗?”

    步五说道,“不曾去过雪山,而涂州最大的城在涂州的中部,离雪山很远。妹妹,你为何要打听雪山?那里四季酷寒,积雪终年不化不说,即便是山下,夏天也只有短短的半月左右。山下方圆几百里,除了守疆土的将士,根本没有人烟。”

    青舒问的仔细,“五哥,若有人敢去雪山探险,可以随便上雪山吗?”

    “过去有人进山去猎珍禽,有人进山去寻宝。不过,珍禽没有猎到,宝也没寻到,进山的人基本都不能活着走出雪山。待到一年之中那短暂的夏天,驻守在隘口的士兵会进山搜索,但他们也不会太深入,只是把发现的尸骨运出山。这些尸骨若是无人前来认领,将士们便埋在山下。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人们开始畏惧雪山,没人敢再进雪山。近年来,也只有驻军在夏天的时候进山例行搜索一番。青舒妹妹,雪山是个让人有去无回的地方,你打听它做什么?”

    “意思是说,驻军并不阻止进山的人?”

    “若是在二十多年前,驻军并不阻止百姓进山。”

    “什么意思?难道现在不让百姓进山吗?”

    “是。据闻,二十多年前为生计被逼无奈进山的人很多。可活着出来的,一百个人里难有一个。当时,年少的长公主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此事,便长跪御书房外,恳请先帝下旨,禁止百姓入雪山。先帝责骂了长公主,却在不久之后,雪山下的驻军再不允许百姓入山了。慢慢的,不知从何时起,民间有了一种说话,说雪山是个不祥之地,擅入者死。自此,不用驻军追赶,没人再敢进雪山。偶有偷偷进山的,一去不回。这让百姓们对传言更加信服,没人再接近雪山。”

    青舒失望之极,看来是她想的太天真了。她向步五告辞,带着青阳他们回陈府去。青阳和洛小荣是沾床便睡。笙歌却是睡醒了,没缠着青舒,去缠自己爹爹去了。

    当晚,步五和周伯彥一起喝酒的时候,提起了青舒向他打听雪山的事。

    周伯彥放下酒杯,“她打听雪山做什么?”

    步五给他斟满酒,“我问过她,她没有说。不过,听说不让进山,她似乎很失望。”

    周伯彥立刻道,“估计又在琢磨什么事,一点都不安生,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步五脸上有揶蕻色,“恐怕放心不下的只有你。”

    “大概吧!”周伯彥并没有反驳,只是面色不太好,情绪有些低落。

    步五讶异极了,“这是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

    周伯彥摇头,“无事。”然后话锋一转,“听说你此次回锦阳城,是为避难。”

    步五有片刻的晃神,然后苦笑,“或许吧!”

    周伯彥举杯,“恭喜我们的大安第一才子走出情殇,成功渡过命中的桃花劫。”

    步五笑骂,“去你的。有工夫坐在这里打趣我,不如早些套牢了你那不安生的姑娘,省得夜长梦多。”

    周伯彥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又对饮一刻多钟,有了三分酒意,这才散席。

    步五送周伯彥出来时,似玩笑似认真地说道,“若不是你毫不掩饰对她的势在必得,怕是有很多人会争抢她。”

    正在往外走的周伯彥停步,一脸不解地回头。

    步五背着手站在那里,天还没有黑透,悬挂在他头顶上的灯笼的光亮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周围的一切影影绰绰的,并不十分清楚。他的语气很平静,“钟太师跪请太后娘娘懿旨,为他的孙子求娶青舒妹妹。若不是圣上阻止及时,恐怕,这会儿太后娘娘的懿旨已经到了。”

    周伯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多谢。”

    看着周伯彥大步离去的背影,步五叹了口气。若是没有周伯彥,或许,他会听从娘和妹妹的意见,真的会娶了古青舒过门。毕竟,那样一个生命力旺盛且坚韧又善良的女子并不多见。武人家族,永远离不开流血牺牲;武人家族,需要的是心志坚韧的妻子,而不是只能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美娇娘。想到她灵动而爱笑的眼,他转身进酒楼。

    周伯彥回到府邸,洗漱过了,让顾石头出去,自己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坐到床沿上想着步五所提之事。雪山,青舒打听雪山做什么?钟太师,还有太后娘娘,他们想干什么?

    第二日的时候,青舒出门去了古记包子铺。卢先生也有安排,他带上了三个弟子,还有小笙歌,走访了锦阳城中最大的书院,文杰书院。

    青舒在古记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之后去了好几家镖局。每到一家镖局,青舒自己都会留在车上,然后派人进去寻问镖局走不走雪山的镖,不进山,只到驻军的隘口就成。得到的答案都一样,不走雪山的镖。之后她又打听有没有哪个商队是去雪山驻军营地的,还是没人去。

    青舒觉得遗憾,最后只能放弃。明日就要离开锦阳城,这剩下的小半天,青舒决定花在逛街和买东西上。大多数女人逛街,精力和银钱基本都花在胭脂水粉、美丽精致的布料或金银首饰上。青舒不在大多数女人的行列,她只进了一家胭脂铺,为自己买了一盒上等的胭脂,之后又选了六盒中等的胭脂,一番讨价还价后,差不多以七折的价钱买下了选定的七盒胭脂。

    接着,青舒开始逛杂货铺子、米粮铺子、蔬菜铺子、手艺匠人的铺子等等。直到小鱼从旁提醒时候不早了,青舒才作罢,准备回陈府去。

    铃兰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跟着她们的顾石头,“小姐,石头哥怎么办?”

    顾石头那个激动,想着终于有人想起他了。

    青舒却是看也不看他,回到马车边,由小娟扶了坐进马车里。

    见此,铃兰不敢再提顾石头,把手里抱的东西放到马车上。

    这时候十名护卫上前,把青舒乘坐的马车护在中间,一路护送着到了陈府府门前,这才准备回去。

    青舒突然掀开车帘一角,冲着准备离去的护卫们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让他去死。”

    护卫们个个低了头,快步走开。

    青舒哼了一声,放下车帘。

    丁家宝一挥手,李大郎牵了马车要进陈府大门。

    “等一等,等一等,小姐,小姐请等一等……”

    丁家宝示意李大郎别管,然后转过身,大步过去拦人,“张家娘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小娟也过来拦,“张家娘子,别给脸不要脸,赶紧走开。”

    张娘子穿着粗布衣裳,人相比之前瘦了一些。她此刻正抹着眼泪过来,“小娟姑娘,丁管事,行行好,行行好,让我见见小姐,求你们了。”

    小娟一脸的不耐烦,“别废话,赶紧滚。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并不少见,可明明干下了忘恩负义的事,还能厚脸皮地寻上门来的倒是真不多见。”

    张娘子被说的脸色青白交错,可依然不死心,“小娟姑娘行行好,丁管事行行好,让我见见小姐吧,求求你们了。小姐骂也骂过、打也打过,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让我回去上工吧,求你们了。当家的和大毛两人要做三年白工抵这次的过错,这惩罚我们认了。可是,可是得让我上工,我得赚银钱才能养家不是!以后的三年,当家的和大毛一个子儿都拿不到,二毛也被辞了。我得上工啊,我必须得上工养活一家四口人啊,行行好,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小娟听的不乐意,“张家娘子,你要不要脸?你忘恩负义,你吃里扒外我都不说你什么了,没想到,你脸皮可以厚成这样!滚,别让姑奶奶再看见你。没把你送官,那是有原因的,一是张师傅认错态度良好,二是张师傅主动承诺要带着大毛做三年工偿还铺子里的损失。有了这些,小姐才决定网开一面,放你一马的。你别不识好歹。再敢无理取闹,你们一家四口都得去见官。”

    张娘子被堵得哑口无言。

    丁家宝也赶人,“滚,再不滚,自有人出来将你乱棍打走。”

    张娘子捂着脸,哭着转身跑走了。

    小娟和丁家宝直到张娘子跑的不见了踪影,这才准备进陈府。

    “丁兄弟,等一等,丁兄弟,等一等啊,府里出事了……”伴着疾驰的马蹄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呼喊。

No.155夜路

    小娟没反应过来,一脚迈进了陈府的角门去。

    走在小娟后边的丁家宝却霍地转身,停了下来,张望着寻找声音的来源。

    马蹄声近了,呼喊声也近了,“丁兄弟,等一等,丁兄弟,等一等啊,府里出事了,快告诉小姐,府里出大事了……”

    丁家宝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人有点蒙。他努力甩了甩头,大喊一声,“小娟,快回来。”

    须臾间,枣红马驮着穿风味小吃铺伙计装的宁四冲到了陈府府门前。

    陈府守门的家丁们冲出来,有吆喝让下马的,也有吆喝快停下的。

    已冲至的枣红马却长嘶一声,威风凛凛地人立而起,拿前蹄刨人。这么一来。吓得陈府家丁纷纷后退逃命。而坐在马背上的宁四一个不擦,被人立而起的枣红马掀翻,滚下马背去。

    丁家宝心道坏了,拨拉开陈府的两个家丁,嘴里喊着红将军,人已冲到了前头去。

    枣红马就像能听懂人话一样,丁家宝的一声红将军,立刻让它安静下来,不再追着要刨人。

    丁家宝赶紧牵住它的缰绳,拍了拍马头安抚着,然后分神问,“宁四兄弟,你没事吧!”

    滚出去一段距离的宁四正抱着头躺在地上,听到丁家宝的问话,他先是动了动手脚,然后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我没事,好险。”还好他急中生智,护住了重要部位,又是以冲击力最小的滚落的方式着的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见宁四没有大碍的样子,丁家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宁四兄弟,这红将军可是一匹烈马,认主的,你怎敢骑了它出来?”

    宁四当时脸色一变,“赶紧通知小姐回府,府里出事了。”

    被刚才的一幕吓的惊魂未定的小娟急声问,“府里出了什么事?”

    宁四的脸色很不好,“夫人,夫人怕是不行了。”

    小娟惊的大叫一声,“什么?”她们出门前夫人还好好的,怎么就说怕是不行了。

    丁家宝也是吓坏了,但他告诉自己别慌,还甩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的疼痛使他清醒了一些,“快,小娟快,快带宁四兄弟去见小姐,快。”

    小娟哎地答应一声,也顾不得其他,竟是抓住宁四的手臂,扯了人进陈府。

    丁家宝一抹脸,“抱歉,各位,这是战马的后代,性子烈,惊扰了各位,抱歉,抱歉。”好在没伤到人,真是万幸。

    陈府众家丁说没事,一脸忌惮地盯着不停喷响鼻且已浑身汗湿的枣红马。

    丁家宝不敢耽搁,赶紧牵了“红将军”进府,去找李大郎。一为告诉李大郎等人赶紧套车准备回康溪镇,二为让李大郎照顾“红将军”。红将军应是马不停蹄地一路疾驰到锦阳城来的,否则不会汗湿成这样。这个时候,若是照顾不当,马也是会生病的。这“红将军”可是将军在世时所骑战马的后代,小姐少爷都喜欢,可不能有任何差池。

    当小娟风风火火地把宁四扯到青舒面前的时候,青舒心里咯噔一下,霍地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宁四赶紧回到,“小姐,夫人怕是不行了,管家要小的快马加鞭来锦阳城寻小姐回去。”

    青舒以为听错,“什么?什么叫夫人怕是不行了?”

    心急火燎的宁四,在被小娟扯来的一路上已经冷静了许多。这会儿,他倒是能够条理分明地将自己所知的讲出来了,“小姐,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就是今日早起,铺子里生意正好的时候,古元宝哭着跑到铺子里,要古掌柜赶紧回府,说是什么人把夫人给伤了。当时客人多,很吵杂,小的听的不是很清楚。古掌柜当时很急,招集了两个铺子里的人手往府里跑。”

    宁四早晨从康溪镇出来,到临近傍晚时赶到锦阳城,路途中不曾下马,是一粒米没吃,一滴水没喝,这会儿早已嘴干唇裂,嗓音也哑的厉害。他因为嗓子痛,在这里停顿一下,见到桌上的水壶,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勉强移开视线,想继续说。

    青舒虽然急,却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既没工夫、也没心情去指挥小娟倒水,自己迅速拿起水壶,注满旁边的茶杯,递给宁四,“喝水,润润嗓子再讲。”

    宁四实在渴的厉害,犹豫也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双手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几下就把一杯水喝光了。他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抹了下嘴,“古掌柜带着我们刚跑到府门口,管家正一身狼狈地牵了一匹枣红马出来。管家见到小的,就说让小的来锦阳城寻小姐回去,说是夫人怕是不行了。管家亲自扶了小的上马,又吩咐小的,说是途中不能下马,否则这枣红马再不让小的骑上。小的不敢怠慢,一路从康溪镇跑到了这里。小姐,您快回府吧!”

    青舒心神不宁地大喊一声,“来人,赶紧准备,立刻启程回康溪镇。”古叶氏虽然可恶,她恨不能将古叶氏踢的远远的,可是当听到古叶氏不行了,她无法控制自己,还是着急了。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谁敢怠慢,青舒带过来的人全部动了起来。青阳和洛小荣也不落人后,七手八脚地装自己的东西。

    陈夫人也得到了消息,带人过来帮忙收拾的同时,不忘安抚青舒的情绪。

    青舒自然知道这是陈夫人的好意,只是她心神不宁的,集中不起精神来。她想到一事,赶紧解释,“陈夫人,晚辈离开的匆促,怕有照顾不周,就不带陈少爷走了。晚辈回府后,将府中一切安顿妥当,立刻派了人过来接陈少爷。”

    陈夫人说道,“你这孩子,赶紧回府要紧。乔江的事不急,等你回府后一切安妥了,让人捎个信儿过来,老爷自然会派人送乔江过去,你不必担心这些。”

    这时候铃兰来报,一切准备妥当了。

    青舒起身,向陈夫人行礼告辞,并请陈夫人留步。

    陈夫人没有留步,亲自相送,直到青舒他们登上马车,然后马车动了,这才回转。

    当晚,陈夫人招集了膝下儿女及孙辈,当场发作,先是训斥了二儿媳及三儿媳对房里人与事管束不力之错,接着命人将二房的兰姨娘打个半死。这之后,她又下令让三儿子罚跪祠堂两个时辰。那刘成可是她三儿子面前的管事,她自然要罚纵奴犯事的儿子。古府人没有离开前,她不好动手。如今古府人离去,她自然开始了秋后算帐。

    因陈知府的一句话,他们陈府与古府交好,这是世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却不想,他们陈府对下人管束不力,竟闹出了天大的笑话,让陈知府和她的老脸在古青舒这个晚辈面前丢尽。

    古青舒虽年仅十五,虽顶着凶悍霸道之名,却是把事情办的滴水不漏,低调处理了事,没有把陈府牵扯进去。外人只知古记的掌柜娘子与外人联手偷包子配方并贪下不少银钱时人赃俱获,却不知这外人能得手是因为有陈府中人作帮凶。古青舒顾全了陈知府和陈夫人的脸面,陈知府和陈夫人不会说破,但对古青舒的好感倍增。

    一开始,陈夫人会盛情款待青舒,那是有陈知府的交待在。后来表现的亲密,那是发自真心的。一个直来直去,说话不弯弯绕绕且不失聪慧的女子,对于见过世面、又经历过风浪的老人来讲,一般没有不爱的。陈夫人现在是真心喜爱古青舒的。

    三老爷被罚跪祠堂,陈府不少人动容。三夫人第一个站出来替自家老爷求情,也为自家老爷鸣不平。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刘成之事只是小事一桩,追责到三老爷头上,有些小题大作,为了小小的一个古府,至于么。

    这下,发火儿的不再是陈夫人,而是陈知府。陈知府当场下了两个命令。第一个命令,关押起来的刘成连夜乱棍打死;第二个命令,三老爷罚跪祠堂的时间从两个时辰延长到一夜。谁敢再多言,不管男女,不论老少,一律杖打二十。

    这下谁也不敢出声。六老爷和六夫人两口子从头到尾最是安静。他们的儿子陈乔江呆不住,想出去。六夫人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儿子,轻轻摇头。陈乔江虽然调皮,但并不笨,于是安分地呆着,并未惹人注目。

    伴着夕阳出了锦阳城的青舒一行人,自然不知道当晚在陈府发生的事情。

    都说老马识途,那些受过训练的战马良驹也有老马的这项本领。夜路不好赶,而且很容易走错。因此,李大郎很有经验地让“红将军”走在队伍的前头。有“红将军”带路,他们并不怕迷路走错道儿。

    不仅如此,随行的古府家丁,陈府派出来的六名护送的家丁,再加上青舒从步五那里匆促借的两名护卫,保护车驾的人并不少。

    到了深夜,坚持要陪青舒的青阳和洛小荣坚持不住,一左一右地靠在青舒身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终于输给了周公。

    青舒毫无睡意,搂紧了他们,就怕他们凉着。

    衣物轻微的摩擦声中,小娟轻唤了一声小姐。

    青舒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娟这才爬过来,用单被把挨在一起的三人个裹住。小鱼也爬过来,将一条大垫子盖到他们三个人的腿上。

    青舒不悦,低声道,“垫子拿回去,我们盖的很暖和,不需要。”这垫子是分给三个丫头御寒的,他们姐弟三个捂的很严实,并不冷。

No.156遗言

    夜路并不好走,速度也快不起来。丑时之后,一队人停下来,随行人员分成两队,守着篝火,轮流睡了一个多时辰。天亮时,他们修整好队伍再次出发。

    过了午时,康溪镇的影子隐约可见。随车步行的小娟见了,向车内的青舒禀报,“小姐,丁管事说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青舒嗯了一声,从首饰匣子里取了梳子,认真小心地为洛小荣梳头,接着是青阳。梳好了头发,她又给洛小荣和青阳整理身上的衣服。这之后,才是自己的。

    到达镇门之时,一早就出来守在此处的古元宝激动地迎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小的元宝见过小姐,见过少爷。”

    青舒自车帘的缝隙看过去,沉了脸色,“你那脸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古元宝精神不济,眼下乌青,左脸上留了几道未愈的抓痕。他听得青舒的问询,忍不住哽咽,“小的没用,没有保护好夫人……”他说不下去,拿袖子抹起了眼泪。

    青舒闭了眼,没有追问。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追问,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不急在这一时,很快就能回到府中了,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经过洛记布庄时,青舒让马车停了下来,把洛小荣放下。随行的洛府丫鬟小梅和护卫站到了洛小荣身后。洛记的掌柜得讯跑出来迎小主子。

    青阳自马车里伸了头出来,“小荣,要听话,不要乱跑,哥哥很快就来接你了。”

    洛小荣挥着小手,“哥哥放心,小荣不乱跑。”

    古府的车马动了,洛小荣被人簇拥着进了洛记布庄。

    路人见到风尘仆仆地归来的古府车马与随从,三俩个聚到一处窃窃私语着。

    甲说,“古小姐回来了,定不会善罢甘休。”

    乙说,“再厉害,也是个姑娘家,对方又是家大业大的,这亏吃定了。”

    丙摇头,“不见得,锦阳城的萧家都让古小姐弄垮了。”

    甲一脸神秘地又说道,“听说古夫人不行了,吊着一口气,只为见儿子最后一面。”

    丙,“都这么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乙说,“是真的。我邻居家的小儿是慈济药铺里负责洒扫的。古府把慈济药铺的大夫都请了个遍,所有大夫都摇头,都让准备后事。连老东家也被请去了,也是这个话。”

    甲说,“那位看着温柔善良,没想到狠起来竟是要人命的。听说,那位硬生生给古夫人戳出了几个血洞,大夫说是伤到了心肺。”

    丁却左右张望,一脸的小心翼翼,“嘘,不要命了么!”然后赶紧走开。

    其他人这才想到自己都说了什么,不敢再多言,吓得纷纷散了。

    此时,得了主子归来的消息,古府府门敞开,古强等人竟是站成左右两列迎接青舒和青阳。

    待得车马入府,古强带人跟在后头进府,古府沉重厚实的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挡住了无数好奇张望的视线。

    丁家宝得了青舒的吩咐,负责安排招待一路护送他们的陈府的六名家丁及步五的两名护卫。

    青舒和青阳下了马车,沉着脸往里走。古强亦步亦趋地跟着。

    “小姐少爷,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为了见小姐和少爷最后一面,强撑着一口气在挺着。”古强一脸憔悴地禀报道。

    青舒听罢,握紧青阳的手,默默地往内院的方向走。

    文澜院门口,苏妈妈和卢娘子(柳碧烟)正在焦急地向外张望。见到青舒姐弟走近,熬红了眼的苏妈妈竟是跑了过来,“小姐、少爷,可下回来了,快,快,夫人熬不住了。”

    青舒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看向身旁的弟弟时,见到弟弟泫然欲泣的表情,心底一阵酸楚。她控制住情绪,脚下的步子不停,“夫人是怎么伤到的?谁伤了夫人?”

    苏妈妈低了头,“夫人的亲妹妹,吴叶氏吴夫人。”

    青舒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你说什么?”

    苏妈妈听出了青舒的怒意,答的战战兢兢的,“吴夫人突然来看望夫人,夫人得信儿很是欣喜,不顾劝阻,执意要见。当时……”

    “小姐、少爷快请,夫人急着见小姐和少爷。”憔悴的关婆子挑了帘子出来,一脸急切地说道。

    青舒阴沉着脸,轻捏弟弟的手,“走吧!”

    进了屋,汤药味儿扑鼻而来。周大夫和一名老大夫正在洗手,旁边是忙着端茶倒水递布巾的古元河的媳妇陈琴。

    周大夫看到青舒姐弟说道,“现在不是讲礼数的时候,快进去见见你娘。”

    青舒点头,和青阳一起走入里间。

    里间的汤药味儿更大,床上的古叶氏正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等青舒有所反应,跟进来的关婆子和苏妈妈已经上前,安抚着面色蜡黄的古叶氏躺下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工夫想古叶氏不着调儿的一面。愣了一瞬间的青舒和青阳快步上前,站到了床前,无法相信古叶氏竟然要死了。

    青舒默默地看着头发散乱、面色蜡黄且眼神涣散的古叶氏,一时无言。

    青阳已经哽咽,“娘。”

    古叶氏难得地笑了,以前所未有的柔和的目光盯着青舒,“阿舒,娘总算等到你了。”

    青舒不自觉的眼底微湿,轻声道,“娘。”

    古叶氏似乎很开心,眼睛变得亮而有神。她打量青舒一阵儿,移开眼,看着青阳,“小阳,娘对不起你,别怪娘。”说罢,有泪自眼角溢出。

    青阳喊了一声娘,哭出声来。

    古叶氏似乎很激动,咳嗽了起来。

    关婆子和苏妈妈变了脸色,一人小心地扶了古叶氏起来,一人拿帕子不停按古叶氏的嘴角。

    被挤开的青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盯着苏妈妈给古叶氏按嘴角的帕子。当帕子上浸染了嫣红色,她的瞳孔一阵收缩,古叶氏这是在咳血。

    陈琴哭喊着叫外间的大夫。

    周大夫和老大夫一起进来,二人互看一眼,那老大夫点了一下头。周大夫便让关婆子把咳个不停的古叶氏放躺下来,之后让所有人都退开,他自己上前,拿出银针扎了古叶氏四处的穴道。

    如此,古叶氏的咳嗽才慢慢停了下来。

    周大夫这时候把过脉,退开,经过青舒身边时低语,“有话赶紧说。”

    青舒愣愣的,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古叶氏却突然精神了似的,声音大了许多,“小阳,听姐姐的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与姐姐相扶相持。”

    青阳哽咽着答应,再次走到床前。

    古叶氏笑的一脸温柔,“去吧!”抬手指了关婆子等人,“带他们下去,娘想单独和你姐姐说说话。”

    青阳迟疑地看向青舒。

    青舒点头。

    青阳恋恋不舍地看了古叶氏一眼,带着苏妈妈他们下去。

    待到屋中只剩母女二人,古叶氏向青舒无力地招了招手。

    青舒上前,坐到了床沿。

    古叶氏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很轻、很柔,“阿舒,娘就要见到你们的爹爹了,娘很高兴。你放心,叶紫不会得逞,娘已经教训过她了,她再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了。”

    青舒看着明显与过去不同的古叶氏,不敢相信,也不是很理解古叶氏所谓的教训过了是指什么意思。

    古叶氏笑的温柔,“娘激怒了她,她拿簪子刺伤了娘。如此一来,两家结了生死的仇怨,娘的女儿怎么可能还会嫁入吴家!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能作这个主。娘死后,你尽管报复叶紫,尽管报复吴家没有关系,谁也挑不出你的错。”

    青舒震惊的睁大了眼。

    “娘想开了。如此寂寞孤独地活着,还不如早些去地下与你爹爹相伴来得快乐。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你过来,娘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告诉你。不能让人听见。”

    青舒迟疑地俯下身,侧了脸,耳朵贴近古叶氏。

    “周伯彥,是长公主与周桥的儿子,最得当今圣上宠爱。楚风,两岁夭折,是长公主与被灭门的前楚相嫡长子楚南风的儿子。灏,是长公主与西昌国皇子耶律灏真的儿子,他在白日里出生,青阳在当天夜里出生。娘不知道,你爹是不是把灏和青阳换了。虽然青阳长的像你爹,可是,娘生青阳的第二日醒来时发现,包孩子的襁褓变了,变了。不是娘亲手缝的襁褓,不是。里面,里面绣着一个不大的‘灏’字。”说到此处,虚弱的古叶氏微笑着落下泪来。

    青舒的身体抖着,可眼中是一片迷茫之色。

    “娘当时,当时问你爹是怎么回事,你爹说是长公主送给青阳的,娘没多想。后来,后来遇到紫衣,娘,很痛苦……阿舒,以前娘想不开,娘爱胡思乱想,娘怀疑你爹,一切都是娘的错。娘有一事求你,求你,求你找到长公主的灏,照顾灏。”

    青舒只觉心神一震,想要调头走人。

    古叶氏却抓住了青舒的衣服,紧紧的抓着,眼中是满满的祈求之色,“阿舒,这,这是你爹的遗愿。信,你爹留了信。娘误会他,恨他,一直没打开那封信。娘知道时日无多,才,才拿它出来,打开。”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No.157黑白二卫

    青舒不自觉地摇头,已是泪流满面,“不要,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上辈人的恩怨与她无关,与青阳无关,她不要知道,不要知道。

    古叶氏的手抓的更紧,害怕青舒头也不回地走掉,害怕青舒不肯听她把话说完。“阿舒,娘知道,自己很笨很傻。原来,你爹出征前就知道自己有去无回,才写下那封信。你爹写清楚了,青阳是娘的亲儿,是娘的亲儿。长公主托付给他的灏,灏,他没守住,被人在半路上截去了,只剩绣了‘灏’字的襁褓。”她说的急,呼吸有些不稳,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等她觉得舒服些了,继续说道,“你爹说,灏的左脚脚心里有状如花瓣的胎记。灏被抢,他派出了虎狼卫中的黑白二卫去追踪了。只要黑白二卫不死,一定能找到灏。黑白二卫不完成使命,绝不会回来。若是回来,必是带回了灏。若有一日,自称黑白二卫的人带了左脚脚心带了胎记的孩子回来,你一定要收留那孩子,照顾好那孩子,这是你爹交待下的,明白吗?”

    青舒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娘,你累了,休息吧!”她害怕,她有些六神无主。她想到了那把代表虎狼卫的匕首,她想到了那晚见到的穿的一黑一白的两个神秘男人。古叶氏只见到了穿黑衣的人,而在外边的她见到了穿的一黑一白的两个人。虎狼卫中的黑白二卫是不是指他们?不要,她不要知道这么多,她下意识地摇头。

    “不,不,阿舒,照顾灏,照顾灏,这是你爹交待的。”古叶氏说的急,再次停下来休息。

    青舒抿唇,不说话。她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子,她扛不了太多,更不想去扛不属于自己的担子。

    古叶氏缓过气儿,说道,“周驸马是个好丈夫,好男人,像你爹一样顶天立地。他的儿子,也不差的,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好男儿。娘会告诉你长公主的风流性子,是,是要你心里有个底,让你明白自己要嫁的男人到底有个怎样复杂的娘。若是,若是有朝一日那黑白二卫将灏送回,你一定要照顾好灏。灏,可能会带来麻烦,不过也会是你和青阳的护身符。照顾好他,听你爹的话。”说着,古叶氏松开了青舒的衣服,指着脑下的枕头,“信,你爹的信,你收妥。”

    青舒在古叶氏一脸祈求的视线中伸手到枕下,摸索几下,拿出一封微微泛黄的信皮来。

    古叶氏眼角有泪,却是安心地笑了,“你过来,娘告诉你一个秘密。”

    青舒看着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古叶氏,慢慢地俯下身。

    “日后,若是无路可走,又退无可退,全府人活不下去,记得带全府人回京,跪到皇宫南门前。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只是跪着,自有人给古家一个活路。”

    青舒脑中一片空白。

    “傻孩子,这是你爹临终前写给娘的遗书里的话。遗书娘早就烧掉了,谁也不知道。既是你爹交待的,定有什么深意。”古叶氏闭了眼,“娘累了,让青阳……进来,陪陪娘。”

    青舒慢慢地坐正,一脸木然地把信收进袖子里,离了床,走出里间。

    青阳几步冲过来,哭着喊姐姐。

    青舒搂了搂他,一脸疲惫地轻语,“进去吧!陪娘呆一会儿。”

    “姐姐,我怕。”青阳泪汪汪地说道。

    青舒轻声说道,“姐姐陪你。”说着,她牵了青阳的手,再次来到古叶氏的床前。

    苏妈妈和关婆子跟了进来,一人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到了床前。

    青舒和青阳坐下,一人喊了一声娘。

    古叶氏睁开了眼,眼睛盯着青阳,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地放下。

    青阳不懂,只是看着。

    青舒站起来,探过身子,一手抓了古叶氏的手,一手抓了青阳的手,然后把青阳的手放进古叶氏的手心里,轻轻放到床边。她明白的,先前古叶氏有力气和她说那么多的话,是老人们常说的人死前的回光返照。过了这个劲儿,人也就完了。

    古叶氏侧过脸,温柔地盯着青阳,不错眼地看着青阳,“娘不是个好娘,你爹一定很生气。”“终于能见到你爹了,娘很开心……”“娘有支梅花银簪,样子很普通,不是很值钱,可那是你爹送娘的第一个首饰,是娘最喜欢的簪子……娘要穿着那件桃红色的衣服,穿着绣了粉莲的鞋,再戴上那支梅花簪……去见你爹……”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古叶氏絮絮叨叨地、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她本就不高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话语越来越含糊不清。最终,她一脸平静地合上眼,离开了人世。

    哇的一声,青阳大哭出声,喊着娘。

    青舒只是默默地落泪,抱住了无助的弟弟。过去的纷纷扰扰与争吵,在此时此刻像是一场梦一般。

    在哭声中,古府府门两侧挂起了白幡。

    待到天黑时,整个康溪镇人都知道,忠武将军的遗孀古夫人没了。

    马上就要离任的白县辅重重地一跺脚,叹气。

    白夫人也叹气,“唉!只差两日,就差了两日。这可如何是好?”

    白县辅焦躁地踱步,骂粗话,“他娘的,一个一个的没一个安生的。招惹了那姑奶奶还有个好!你瞧着吧,瞧着,又得乱。唉!这可是杀母之仇,不是抢铺子烧铺子的事儿。于正雄那个混球,早该来接任的,这拖来拖去的可是害惨了本老爷,唉!”

    洛记的掌柜闻讯,赶紧修书一封,让人十万火急地送往京城。

    第二日消息传至德县吴府,二夫人吴叶氏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碎片与茶水落了一地。

    病愈不久的吴老爷闻得此消息,栽倒在管家身上,颤着手大喊一声,“快,快召集吴氏所有子孙。”

    “不好了,不好了,管家,不好了……”有家丁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边跑一边喊,只为找到管家。

    吴管家把吴老爷扶坐到椅子上,交给小厮照顾,赶紧出去,“闭上你的狗嘴,再敢胡言,拉出去杖毙。”

    那家丁窟通一声跪到地上,六神无主地禀报道,“饶命,小的有事禀报,前边……府门上……血淋淋的……箭。”

    吴管家吓了一跳,“什么?”

    家丁说不清楚,只得带路,把管家带到了府门口,从角门出去,站在外边,让管家抬头看正门顶上。

    只见吴府的朱漆大门顶上,挂的高高的《吴府》二字的门匾上,一支滴着血的箭羽射在吴字上。不仅如此,这支箭将一个长长的白布条插在了门匾上。白布条垂下,上面是用血写就的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吴管家大吃一惊,“快,快,拿梯子,取下来,取下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家丁们慌张地动了起来。吴管家冲着看向这边的百姓吆喝,“去,去,去,看什么看?找打是不是?”

    好奇张望的众人赶紧四散走开。

    在吴府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一个农夫打扮的青年骑了一头毛驴出了德县,取道康溪镇。路经一处苞谷地时,他吁的一声,让毛驴停了下来,挖了挖鼻孔,“我说后边的,别躲了,老子早就看到你了。出来,咱们聊聊。”

    过的片刻,“装死是吧!成,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也不用你辛苦地装死了。”青年说着,手里就多了一把锋利的似匕首又不似匕首的武器。他作势要抛出去。

    低沉沙哑的声音自苞谷地里传出,“不妨试试,到底是你的飞镖快,还是我的箭快。”

    青年吊儿郎当地笑了,歪斜地坐在驴背上,“我说兄弟,我知道你是好手,我又没得罪你,你一路跟着我干什么?”

    “不想我跟着,可以,回答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要那么做?第二,你是谁?第三,你是谁的人?”

    青年嘻嘻地笑,“我这人吧,平生最大的喜好便是捉弄人。哎呀呀,最近一段日子没捉弄人,心里难受的紧,浑身难受的紧,就像几辈子没睡女人一样难受,兄弟一定懂。所以吧,手痒,嘻嘻……和本地最有势力的老爷开了个玩笑而已。哎呀呀!兄弟不会是那老爷的手下吧!倒霉,倒霉,居然被抓了个现形,啧啧啧啧……退步了,退步了。”

    “‘血债血偿’可不是捉弄人那么简单。你这火点的大了,嫁祸于人的手段也卑鄙了一些。第一个问题我当你答了。剩下的两个问题,不说清楚,别想离开此地。”

    青年正了脸色,“这位兄弟,出来一见如何?”

    回应他的,是嗖的一声射出且擦着他的脸飞过,半截没入地里的箭。

    青年抱住头,“我的娘,我说兄弟,咱动手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胆子再小点的,不被你射死,先被你吓死了。”

    庄稼地里除了枯叶发出的沙沙声,再无其它动静。

    青年一脸无奈状地说道,“成,成,你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这人,爱捉弄人是真,不过呢,只捉弄有过节的人。这吴府里吧,有几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这几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前些时日惹了不该惹的人,竟敢欺到我家主子捧在掌心里的姑奶奶身上。我跟你说,我有个冰块儿主子,那小子,忒不是东西,一到气儿不顺的时候,就拿我出气。”他说着,大力扯开了领子,啪啪地拍了两下胸口,“看看,看看,前些日子被他踢的一脚还青着呢!”他身子晃了两晃,“哎呦我的娘!”从毛驴上向另一边摔了下去。

    不过,他既没摔死,也没摔残,而是表面上看动作很狼狈,实际上非常快速且熟练地滚落,顺手拔了地上的箭,人滚进了路边的杂草丛生的土坑中。一阵簌簌声中,不见了踪影。

    庄稼地里并没有再射出箭,也没有人现身。只剩一头毛驴在原地,甩着尾巴啃食着路边的草。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头顶草屑的青年从路边的坑中爬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嘴里碎碎念,“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走路被人当靶子射,睡个觉让人偷了驴。”他摇头,一路喊着小花走开去。

    直到青年走的不见了影儿,庄稼地里走出一名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男人。他横过土路,跳进青年刚刚爬出来的坑中一阵搜索,出来时,手中多了先前被青年拔走的那支箭。他再次走入庄稼地,与一名白衣男子汇合。

    “如何?”背上背着弓箭的白衣男子问。

    “不知是敌是友。不过……”黑衣男子蹙眉。

    “嗯?”

    “看的并不真切。他身上的腰牌很像代表宫廷密探的腰牌。”

    “走吧!我们的人也不是白给的,会查清楚的。”摸了一下背上背的弓箭,“这么好的弓箭他都舍得丢弃,不爱惜,怕是偷来的。”

    “古、吴两府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有人借机从中作梗,火上浇油,怕是要出大事。”

    “毋须担心……”

    他们的声音在苞谷秸秆及枯叶的沙沙声中消失。

    再说那青年,走出一里多地后,花了三十个铜板自农人手中拿回了毛驴骑上,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天黑了照样赶路,第二日天亮后进了康溪镇。他找了家客栈大睡一觉,午饭时爬起来胡乱洗了把脸,出去吃饭。

    食铺中,当他听到食客们窃窃私语的内容时,他一下被食物噎住,咳的脸红脖子粗的。最后,他灌下小二递来的满满一碗水,这才缓过劲儿来。他站起来,走过去,抓了临桌一名中年男人的领子,“你说什么?古夫人没了?”

No.158守灵

    突然被人抓了领子,中年男人吓了一跳,想骂青年几句,却被青年凌厉的眼神吓到,点头,“是,是没了。”

    青年的脸色非常骇人,“什么时候的事?”

    中年男人畏畏缩缩地答,“前天,就前天。”

    青年以眼神逼退了店小二及另两个客人,扯了中年男人到旁边落脚的客栈。房门一关,他问,“怎么没的?”

    中年男人吓的不敢说话。

    青年拿出一块儿碎银粗鲁地塞进中年男人手里,“说。”

    中年男人是很害怕,不过在见到碎银时眼睛一亮,赶紧收起来,左右瞅了瞅,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说话,“德县的吴府,有权有势的吴府,听说过没?”

    青年点头。

    中年男人胆子大了起来,“整个德县,前后只出了两个四品大员,一个是我们康溪镇的忠武将军,一个就是吴府的二老爷。听说这二老爷的夫人叶氏与古夫人是姐妹。吴夫人从德县过来看望古夫人,不知何故起了争执,吴夫人用簪子戳了古夫人好几个血窟窿,真可怕。”

    青年追问,“然后呢?”

    “当时古小姐和古少爷不在,说是去锦阳城游玩儿了。古小姐和古少爷得到消息赶回来,只和古夫人说上几句话,古夫人就咽了气儿,没了。”

    青年听罢,心道坏了,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射出去的一箭,他捉弄人的“血债血偿”,坏了,坏了,他可是惹大祸了。“去古府怎么走?”

    中年男人被青年自己甩自己巴掌的狠劲儿给吓到,战战兢兢地答道,“从这里出去,随便问个人都知道,正在办丧事的就是古府,好找。”

    青年烦燥地一踢凳子,“你可以走了。”

    中年男人闻言一喜,跑的比兔子还快。

    青年迅速翻过床铺,将一样东西放进怀里。他出了房间,来到柜台前,抛了银钱给掌柜的,喊着让小二牵了他的毛驴出来。

    古府的确很好找,随便问个人都知道。古府的大门敞开着,白色丧布挂的到处都是,带着奠字的灯笼,沿着进府的正路分列左右悬挂着,从府门口一直挂到了祭奠的灵堂。

    青年牵着毛驴停在古府府门前,面无表情地往里望。

    古府专门负责看管车马的家丁上前,“若是前来拜祭夫人的,请把毛驴栓到这边的栓马桩上。”

    青年说了声多谢,牵了毛驴过去栓上,之后踏入古府。

    有家丁上前为他引路,“这边请,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青年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扑扑的农户人的粗布衣裳,讶异地审视带路的家丁,不知这公子的敬称从何而来。但他面上不显,答道,“在下姓安。”

    管家古强站在灵堂门前,迎了上来。

    引路的家丁后退一步,“回管家,这位是安公子。”

    古强向青年深深一揖,“安公子请。”

    青年走入灵堂,看了眼摆在正中位置的上好棺材,接过旁边递来的三柱香,在烛火上点燃,插到香炉里,三拜。

    披麻带孝的青舒和青阳还礼。

    青年看了眼哭红了眼的青阳和一脸疲色的青舒,“请节哀!”

    青舒和青阳轻声答谢,“多谢。”

    管家上前,请青年到会客厅喝茶。青年拒绝了,往外走,在经过府门里摆设的桌案时,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桌案上,连名字都没报,走出古府。

    坐在桌案后的账房先生准备追出去。管家阻止他,并吩咐道,“记上安公子。”

    青年取了自己的毛驴,走出一段距离才骑上,唉了口气,吊儿郎当地歪斜在驴背上嘀咕,“希望那小子不会追杀老子。”

    隐约的有马蹄声传来,青年竖起耳朵听,立刻坐正了身体,嘀咕道,“至少有十五匹马,此地不宜久留。”他一拍驴屁股,“小花,赶紧走,老子不想被揍。”

    等他躲进了小巷子里,须臾间有二十余骑飞驰而过。他摸了摸下巴,咂舌,“这小子改性子了,居然以如此引人注目的方式出现。”他刚想着从巷子里出来,又是一阵马蹄声。他又躲了回去,继续偷瞧,眼睛睁老大,“步飞鹄,他怎么在这里?”

    古府门前,快马加鞭赶来的周伯彥翻身下马,急步进府。

    管家的一声彥公子,让青阳迅速抬头。

    青阳喊了声彥哥哥,想要站起来,奈何跪的时间太长,才起一半就要摔倒。

    周伯彥已经赶到,一把扶住青阳,并把青阳整个人抱起来,搂在了怀里,“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青阳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吸了吸鼻子,小声喊着哥哥。

    周伯彥抱着青阳,眼睛看向一言不发的青舒,“你还好吗?”

    青舒不看他,淡漠地回道,“还好,多谢关心。”然后又无喜无怒地说道,“小阳,下来,不要撒娇了。”

    青阳听了,挣扎着要下来。

    周伯彥这才把青阳放下来,走过去,拿起三柱香点燃,插到香炉里,退后,磕了三个头。

    青舒和青阳回礼。

    “步公子,请。”管家说道。

    步五抬步进门,也顾不得说话,先是上香磕头。接着,周伯彥和他走了出去。

    管家走到青舒身边,“小姐,现在没什么客人上门,请小姐带少爷回去歇息片刻。有客到,老奴自会派人请小姐。”

    青舒看了一眼弟弟,“嗯。”

    关木头立刻上前,扶了青阳起来。小娟和小鱼上前,一左一右地慢慢扶了青舒起来。

    目送青舒和青阳离去,周伯彥叫住管家,“他们俩个有没有好好吃饭?”

    管家摇头,“少爷多少能吃些东西,小姐她……唉!小姐太累了,要操心的事太多,这两日基本没时间合眼,什么都是吃两口就说吃不下。”

    周伯彥蹙眉,“有没有往京中送消息?”

    古强一愣,“京中?”问罢,立刻又反应过来了,“洛尚书的府上、徐副将的府上、顾大人的府上,还有步将军府上,已经派人前去报丧。”

    “叶府没送?”他指的自然是古叶氏的娘家。

    “没送,夫人留了话,既已一刀两断,便不需再往来。”

    对此,周伯彥不好再说什么。“明日出殡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古强回道,“安排妥当了。”

    周伯彥,“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对吴府。”

    古强摇头,“小姐对此只字不提。”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他心里清楚的很,对吴府,小姐定不会善罢甘休。眼前的平静只是表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起波澜。过去有什么事,小姐定会和他商量。可这次,小姐什么也不说,这种反常最是令人忧心。

    周伯彥对此也颇为忧心。“晚些时候,陈府吊唁的人会赶到,提前做好迎接的准备。我这边带的人手充足,有什么要他们做的,尽管吩咐下去。”

    有周伯彥带着手下从旁搭手,管家身上的担子轻了几分,不过他仍不敢松懈,事事要亲自过目才放心。

    天黑前,陈知府的嫡长孙陈乔翰带着堂弟陈乔江到了。做为古府唯一的男丁,待客便成了青阳不可推卸的责任。周伯彥穿了一身的黑,寸步不离地跟着青阳,从旁指点他。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跪在灵堂内的青舒轻声道,“扶我起来。”

    守在一旁的小娟和小鱼赶紧过来,一左一右地慢慢扶了青舒起来。

    “放好垫子,我要坐一会儿。”

    铃兰答应一声,过去抱来厚厚的垫子,把蒲团拿开,铺好垫子。

    青舒在灵堂内走了一阵儿,觉得腿不再那么麻了,血流畅通了,这才回去,弄了弄素白的裙摆,盘腿坐到垫子上。“少爷睡下了吗?”

    小鱼答,“睡下了,有周公子陪着,少爷睡的很安稳。”

    青舒点头,“你们退下吧,明日还有得忙,养足了精神,别出了差错。”

    小娟不走,竟然劝走了小鱼和铃兰,自己靠着墙坐到了一个垫子上,“小姐,奴婢坐着都能睡着,真的。”说着,闭上眼睛一副要睡觉的模样。她一向是个粗神经又大大咧咧的姑娘,不像小鱼和铃兰那样害怕守灵。所以,她是陪青舒守灵守的最没心理负担的一个。

    青舒没再赶她,而是坐着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定下的规矩,人死后三日才能出殡,出殡前的三晚子孙们一定要守灵到天亮。虽然守灵这种事是男丁的责任,可弟弟还那么小,她怎么舍得让弟弟守灵,于是便只有她自己亲自上阵。这一守,便是三晚。待明日发丧完毕,她倒出手来,便是算帐的时刻到了。

    旁边有轻微的打呼声起,青舒睁眼看过去,就见小娟歪靠在墙上睡着了。外边有脚步声,还有低低的几句交谈声,好像是管家和周伯彥在说话。须臾间,吱呀一声,门开了又关,有人走到她身边。

    “冷不冷?”周伯彥轻声问。

    青舒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你可以走了。”

    周伯彥一撩袍角,竟然挨着青舒坐下了。

    青舒蹙眉,再次选择闭目养神,表明了不想再说话。

    时间再流逝,小娟依然在睡,顾石头抢了关婆子的差事,轻手轻脚地进来续上油灯的油,悄悄退出去。

    等门一关,周伯彥往青舒的方向挪了挪,伸了手过去,轻轻扣住青舒放在膝盖上的手,感觉她的手很凉。

    对此,青舒没有一点反应。

No.159谁是凶手

    小娟尿急醒来,迷糊中揉了两下僵住的脖子,一手撑地要站起来。只是,她突然像被人定住了一般,张大了嘴巴,眼睛瞪老大看着前方。

    周伯彥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再若无其事地转回脸,搂着窝在他怀里熟睡的女子,默默地坐着。

    小娟被他的那一眼看的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回地上。看着侧坐在周伯彥腿上,头靠在周伯彥胸前,脸正对着她睡的正沉的自家小姐,她张了好几次嘴,愣是发不出一个声音来。

    周伯彥并不看小娟,把滑下去一些的垫子往上拉了拉,在青舒的腿上盖好,然后挥手让小娟出去。

    小娟像被催眠了一般,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门边,扶着门框站起来,拉开门出去。秋夜的凉风一吹,她一哆嗦,立刻醒神,张大了嘴,转身要回灵堂。

    原本靠在门外打盹儿,被小娟一脚踢醒的顾石头赶紧爬起来,挡住小娟,探头往灵堂内瞅了一眼,立刻关回门,并对小娟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娟抬手要打他。

    顾石头恼,低声骂她,“笨蛋,不许弄出动静。你家小姐好不容易可以合眼休息一会儿,难道你想吵醒不成?”

    小娟立刻把手收回去,藏到了身后。她狠瞪顾石头一眼,赶紧离开去解手。等她回来,顾石头挡着不让进灵堂。她不客气地揪了顾石头的耳朵就拧。

    外边守夜的家丁见了,纷纷扭过头去。

    顾石头疼的呲牙,又不敢叫出声,只得给让地方。

    小娟放开他的耳朵,威胁意味十足地挥了挥拳头,这才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再轻轻关了门,走到自己的位子上靠墙坐了。她抓耳挠腮地一阵纠结,纠结于要不要叫醒小姐的问题上。

    正这时,睡在周伯彥怀里的青舒动了。

    周伯彥的反应是,立刻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青舒动了好几下,只觉得有什么阻碍了手脚的动作一般。她慢慢睁眼,有点不在状况内,先是眨了几下眼睛,再摇了摇头要自己清醒。当她明白过来当前的状况时,盯着周伯彥的脸足足呆了有十秒钟之久。接着,她倒吸一口冷气,手脚并用地从周伯彥的腿上下来,环顾四周,见小娟歪靠在墙上睡着,她们仍然在灵堂。

    青舒暗恼,恼自己居然睡着了,而且睡的还那么沉,连怎么睡到周伯彥身上的都不知道。她小心地瞄了周伯彥一眼,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像个熟睡的人一样,保持着盘腿坐的姿势一动不动的,于是她稍稍安心,赶紧铺好垫子,盘腿坐了回去。守着亲娘的灵,却睡到了男人怀里,这可真是大逆不道了,要死了。

    小娟装睡实在匆促,姿势没摆好,很不舒服,又不敢乱动,于是只能硬挺着。

    其实青舒睡的时间并不长,半个时辰都不到。她是太疲累了,要不然也不会坐着睡着。她正了正头上戴的白花,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才闭了眼睛坐着。

    过了片刻,周伯彥动了动,睁开眼睛,慢慢伸展坐麻的腿脚,一手撑地站了起来,离开了灵堂。

    直到身后传来了关门声,青舒才松了一口气。

    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小娟也是松了一口气,顺势躺到了地上,再不肯硬挺着了,累人。

    周伯彥回到房间,油灯亮着,关木头趴在桌上睡着。他走到床前,为睡在床里侧的青阳盖好被子,合衣躺在了床外侧。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天还很黑,古府所有人都起身了,开始忙碌了起来。天边泛白时,古府府门大开,古府家丁有举白幡的,有举火把的,形成长长的方队缓缓走出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专门请来念奠文的中年男人。一出门,此人就开始按规矩念念有词地说着发丧奠文。跟在后边走的,是披麻带孝的青舒姐弟及几个下人。再后边,是专门请来抬棺材的十人。再加上古府自己的家丁,周伯彥派出来护棺的,步五派出来的两人,陈府派出来的两人及镇子上自愿来发丧的,整个队伍竟有七八十号人。

    队伍快到镇门时,镇门正好开启。洛小荣穿了一身的素白,带着护卫和洛记掌柜等在此处。在青舒和青阳要经过时,洛小荣从路旁走入队伍,和青舒青阳并排走。他认了青舒为姐、青阳为兄,他便是古叶氏的义子。他以义子的身份出现,无可厚非。

    队伍出了镇子,就见古大树、陈琴的爹、三爷爷的大儿子、古二丰等十几个男人站在路边。队伍走过,这些人跟在了队伍的最后头。从康溪镇走到忠武将军墓不是闹着玩儿的,途中青阳和洛小荣稍有疲惫之色,青舒便示意古元河和洛府的护卫过来背人。如此,古元河背着青阳,洛府的护卫背着洛小荣,继续赶路。

    到达忠武将军墓的坡下时,青舒感觉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痛的厉害。她的脚底板更是刺痛的厉害,大概是磨出了血泡,血泡又破了。

    坡上,古叶氏的墓穴已经挖好。这是由风水师和老人指点,吴管事连夜带人挖好的。经过一系列的仪式,大概用去了半个时辰,古叶氏终于入土为安。青舒、青阳和洛小荣跪下磕了最后三个头,这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木偶般的行程才算结束。

    坡上哭声渐歇,却听坡下传来尖利的妇人的哭声。

    古强随手叫了一人,“去看看。”

    那人答应一声,不等跑下去,丁家宝却跑了上来,对着古管家耳语了几句。

    古强听罢,脸色冰寒,快步过去向青舒禀报,“小姐,是德县吴府的二夫人,吴叶氏。”

    青舒听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别让那些无耻之徒弄脏了这里,扰了祖父祖母及爹娘的清静。”

    古强得令,带了坡上的二十来个男丁下坡去,正好堵住了准备上坡的吴叶氏及其丫鬟婆子们。

    吴叶氏穿了素色的裙子,腰间缠了行丧的白布,哭的是肝肠寸断,声音尖利无比。她一脸沉痛状地走的歪歪斜斜的,由两个婆子扶着,走走停停的,使劲儿嚎,使劲儿叫,很怕周围的百姓听不到一样,“大姊,紫儿的大姊啊!你的命好苦啊!我们姐妹重逢这才几日,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我苦命的大姊啊!你为何如此地想不开!老天爷啊!您不开眼啊!为何早早地带走了我的大姊……”

    不知内情的,看了她这一番作派,一定以为古叶氏与吴叶氏姐妹情深,十分要好。

    跟随吴叶氏的丫鬟婆子也似模似样地哭两嗓子,时不时喊一句“姨夫人,夫人来看你了。”

    从坡上带人下来的古强气的额角的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杀人凶手,滚。”

    吴叶氏既没有吓退,更没有理亏的表现,而是张牙舞爪地要冲上来打古强,“你这个狗奴才,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她的丫鬟婆子哭着抱住她不放,往后拖拽她。她挣扎着,不肯走,指着古强的鼻子骂,“你这个狗奴才,本夫人去看望大姊,你这个狗奴才拦着不让我们姐妹相见,是何居心?是你,是你为夺得古府家财,趁我外甥出门之际,你和你的妻儿一起害死了本夫人的大姊。你是凶手,你才是凶手,你才是杀人凶手。”

    古强暴怒,“你这个贼喊捉贼的恶毒妇人,来人,打,给我打,为夫人报仇。”

    古强身后的家丁们握紧拳头跑上去。

    吴叶氏与丫鬟婆子们尖叫着往后退,什么杀人灭口啦,什么打死人了,一通乱喊。

    “住手。”女子的一声冷喝,喝住了古府这边的人。

    古强等人回头,然后左右一分,让出一条道儿来。

    青舒目露冰寒之色,逼视着吴府人等,一步一步走下坡来。

    吴叶氏不是古叶氏,她手段阴狠、脸皮厚且诡计多端,一肚子算计人的坏水儿。十五六岁便能设计陷害亲姐而抢了亲姐未婚夫的女人,如今都三十多岁了,经历的更多,参与的争斗更多,手段与演技自然是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为精进了的。她看向青舒的目光透着心疼,拍着胸口,号啕大哭起来,“姨娘可怜的舒儿,可怜的舒儿,你的命好苦啊!可怜的舒儿,没了娘的舒儿……”

    青舒抿着唇,一步一步地走近吴叶氏。

    吴叶氏哭的更来劲儿,一脸的眼泪鼻涕,“舒儿,舒儿,你要相信姨娘,不是姨娘害了你娘,是他,是你的管家,是你的管家害死了你娘……”

    再有十来步,青舒便能到了吴叶氏的近前。她一步一步走的又稳又坚定,“哦!管家是如何害我娘的?”

    吴叶氏很激动,像个与亲儿分别许久的亲娘一般,张开了手迎上青舒,“可怜的舒儿,过来,快过来,姨娘这就告诉你真相。”

    吴叶氏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竟是屈膝行礼,“见过表小姐。”当场认起了亲。

    同时,古强等人从后头急喊,“小姐,不要过去,不要上当。”

No.160岂能如愿

    无论是认亲的,还是劝青舒不要过去的,谁也没想到,青舒会毫无预警地突然发难,明目张胆地攻击吴叶氏。

    啊的一声惨叫,吴叶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不由自主地整个人往后倒。吴叶氏后头的丫鬟婆子们尖叫连连,手忙脚乱地要接住向后倒的吴叶氏,却是一个撞一个、一个绊一个的,摔做一团,尖叫连连地滚了下去。还好她们所在的位置离平地不远,坡度也不是很高,因此即便是滚下去的,也很快就停了下来。

    守在下边的吴府管事及家丁们喊着夫人冲了上来,冲到前头,站成半弧状,把吴叶氏等人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那个踹完人之后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的古青舒。

    吴府的丫鬟婆子们狼狈地爬起来,顾不得整理仪容,围拢上去,七手八脚地扶起了吴叶氏。

    吴叶氏已经晕了过去。一是疼的,二是吓的。她头上的贵妇发髻乱了歪了,钗环也跟着歪斜了,身上的素服沾满了草屑和灰土。她狼狈不堪地软着身子,紧闭着眼。

    吴府丫鬟婆子们又搂又扶地把吴叶氏从地上弄起来,见吴叶氏人事不醒,个个吓的不轻,哭喊着夫人。

    动脚踹人的青舒站在原地,俯视坡下的吴府人。一阵风吹过,她素白的孝服的裙裾在风中飘动,她头上戴的纸扎的白花在颤动,她的发丝飘飞着,配上她清冷又漠然的表情,让坡下看她的人生出一中她即将乘风归去的错觉来。

    远远的,穿着黑色锦衣的两个男子端坐于马背上,望着这边。

    黑瘦的一人问,“那是谁家的女子?”

    体格壮实的那人答,“古家女子,古云虎的长女。”

    “此女太过放肆!”

    “哼,换作是你,只会一刀砍了面前的人,而不是踢一脚了事。走了,赶路要紧。”说着,掉转马头,驾一声,让马小跑起来。

    黑瘦的那人也调转马头,跟上,“怎么回事?”

    “没听客栈内的小二讲么!吴镇江的夫人用簪子刺死了古云虎的夫人,吴、古两家结下了血海深仇。今日是古夫人下葬的日子,罪魁祸首却跑来哭丧,换作你是古家女儿,你待要如何?”

    “犯案的吴镇江?”

    “没错,就是那个丢尽文官的脸,在寺院奸淫农妇的吴镇江。”

    “你似乎很得意!”

    “看到那些只会之乎者也地打口水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人们羞愤的掩面而去的熊样,老子就高兴,哈哈……”

    再说另一边。

    在丫鬟婆子们又摇又嚷中,吴叶氏悠悠转醒,可她没有在第一时间睁眼。等到她睁眼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她弯着腰,任由丫鬟婆子左右撑着她的身子,她抱紧了肚子,哭的凄凄惨惨的,“肚子,肚子痛……大夫,找大夫……快……”

    丫鬟们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年长的婆子似有所悟,张口大喊,“大夫,快请大夫,夫人腹中的胎儿怕是不保,快,快……”

    另一个婆子一愣,收到前者的眼色,立刻了悟,忙喊,“快,快,都傻站着做什么,夫人前儿才诊出已怀胎月余,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不远处张望的百姓倒吸一口冷气,看向青舒的眼神立刻变了。他们可是看的真切,古青舒狠狠地踹了吴叶氏,吴叶氏才滚下了坡儿的。

    吴府的管事吆喝着车夫赶紧把车赶过来。丫鬟婆子们更是护紧了吴叶氏要走。

    青舒面沉似水,“哪里走?”“来人,给本小姐围起来,不能放走一个。”

    古强大喊出声,传达青舒的命令,“小姐有令,把吴府人等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古府这边的人,坡上的往下冲,坡下待命的也全部围拢了过来。转眼前,吴府上下与车马一起,被古府这边的人团团围住。

    吴府的管事心里又惊又惧,今日之事本就是棋行险招,二夫人能不能翻身在此一举。若是事情不成,办砸了事又伤了二夫人,他唯有以死谢罪。原以为对方只是个莽撞又没有心计的小姑娘而已,哪曾想对方竟是不买夫人的帐。他急,带着人把主子紧紧护在中间,盯着逼近的古府男丁们,“住手,你们想干什么?”“古小姐,你怎能如此恶毒!动手踢长辈本就不敬,伤了长辈腹中的胎儿却不知悔过,还不允许看大夫,是何居心?这可是一条人命!不,是两条人命。”

    青舒冷哼一声,“拿下。”

    小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大声重复青舒的命令,“小姐有令,全部拿下。”

    古府这边的人本就磨拳擦掌的,得了命令,一下冲了上去。他们人多,再加早就憋着一股气,出手自然不留余地。吴府来的家丁加上车夫一共就十五六人,没用多少时间,全部被拿下。

    小娟跟着青舒下坡来,让青舒停在安全距离内,她带着铃兰来到吓的面色青紫的吴叶氏跟前。

    吴府婆子已被家丁控制住,只有三个丫鬟瑟瑟发抖地站在吴叶氏左右。

    小娟迈步上前,随手扯过一个丫鬟,再使劲儿一推,把人推倒在地。有一个丫鬟上来要打她,她顺势抓住了这丫鬟的手腕,使劲一拧,再把人推倒。

    铃兰有样学样,早把第三个丫鬟推倒了。

    吴府这三个丫鬟吓坏了,早没有反抗能力,因此轻易被解决。

    小娟冷哼一声,抓了吴叶氏的领子,“老实点儿,否则有你好果子吃。”警告完,她扯了古叶氏往围观的百姓跟前去。等到离百姓只有十五六步的距离时,小娟扯了吴叶氏停下,并把吴叶氏强硬地按坐到地上。

    吴叶氏猜不出青舒要做什么,一脸痛苦状地抱住肚子,“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肚子,本夫人的肚子很痛,大夫,请大夫……”

    为避嫌,百姓中的男人们往后退开了一些。而妇人们睁大了眼,竖起了耳朵,一脸八卦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有些好事儿的,更是往前凑了凑。

    青舒一步一步走过来,停在离吴叶氏几步远的地方,俯视着吴叶氏,“你,吴府二老爷吴镇江之妻叶氏,闺名紫,全名叶紫,乃是京城书香世家叶府的女儿。未出嫁前,你看上了嫡姐的未婚夫,并暗中勾搭上了嫡姐的未婚夫,与之暗通款曲,珠胎暗结。”

    闻言,吴叶氏面色大变,“住嘴,胡说,你胡说。”

    周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都看向坐在地上的吴叶氏。

    小娟一拍吴叶氏的后脑勺,“闭嘴,不许打断小姐的话。”

    青舒冷眼瞅着吴叶氏被小娟收拾,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你心思歹毒,设计陷害嫡姐,在寺院中安排了恶人调戏嫡姐,欲毁了嫡姐清白。好在老天有眼,你的歹计并未得逞。不过,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动你的奸夫,让你的奸夫退了婚事,让你的嫡姐成了全京城人的笑柄。”

    吴叶氏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没有,胡说,住嘴,你这个贱人,住……唔唔……”

    小娟觉得这女人太不识相,呲啦一声,撕坏了吴叶氏的衣裳,团巴团巴布条,堵住了吴叶氏的嘴。吴叶氏挣扎的时候,小娟不客气地又往她的后脑勺上赏了一记锅贴,重新堵了她的嘴后,又撕下一个布条,绑住了她的双手。

    青舒继续翻吴叶氏的底,“你以为你毁了嫡姐的一生,却不想,你善良的嫡姐找到了更好的归宿,嫁给了我爹,与我爹恩爱非常,成为京中贵妇艳羡的女子。而你,挺着大肚子,连个正经的拜堂仪式都没有,做贼似的、匆促地跟着奸夫吴镇江从京城回到德县,谎称已成亲半载有余,又谎称旅途劳顿而早产,生下了你的第一个儿子,吴天斌。”

    见不得人的过去被无情地翻开,没能正经拜堂的痛被撕裂开,吴叶氏青白了脸色,疯狂地扭着身子挣扎着。

    小娟按着她,根本不给她脱逃的机会。

    既是她不要脸地跑来闹的,青舒自然不会客气,说道,“你机关算尽得来的男人风流非常,一年至少要抬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做妾。你妒忌,你不甘。你灌过毒药给得宠的妾,你也灌过绝子汤给得宠的妾,你还让婆子闷死过庶子……你恶毒又下作,明明与嫡姐断绝关系数年之久,却为了给得怪病的儿子冲喜,趁我出门之际,厚着脸皮跑上门来与我娘套近乎,哄骗我娘。”

    “却不想,我娘并不中计,我娘戳穿了你的诡计,我娘骂你下作、不要脸,你恼羞成怒,打了我娘一巴掌。我娘已不是当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子。我娘以牙还牙,还手甩了你两巴掌。你怒极,拔了头上的簪子刺伤我娘,并在混乱中带着人打出府去,连伤我府中六七人后逃之夭夭。杀母之仇不报,我妄为人女。”

    “我哀痛之极,我忙着安葬我娘,我没时间找你算帐。你倒好,贼喊捉贼,竟是在我娘入土为安之时跑来捣乱,你该死。你在此大放厥词,你谎话连篇,你颠倒黑白,你再施诡计,欲博得不知情者的同情,借机脱身。像你这等恶毒妇人,老天为何不收了你去?天理何在!”

    妇人们一个个听的睁大了眼,对吴叶氏指指点点的,还互相交头接耳地低声说着什么。

    吴叶氏面如土色,不停发出唔唔唔声。

    青舒冷眼看着,“来人,去请大夫,去请县辅大人。附近村中的游医郎中也请。”

    管家不知道青舒要做什么,却并不阻止,只是安排人去办交待下来的事。

    青舒直视吴叶氏的眼,“你是否怀胎月余,你是否有落胎的危险,大夫一看便知。你想讹我,我岂能让你如愿!”

    事到如今,被绑了手、被堵了嘴的吴叶氏无计可施,只望后援能够快快到来。她哪里知道,她今日注定等不到后援。

    听命于青舒的人,不仅是府里的这些家丁。天下间最不起眼,最不可能的人群,早已成了青舒的忠实属下。古叶氏去世的消息一出,那些人便暗中集结,等待着青舒的调遣。恰恰是这些人,轻易地把吴府打头阵的吴叶氏及后头压阵的吴府的另一波人给从中切断,让吴府白忙一场。

    古府这边的人,为赶时间,是骑了马去镇子上请人的。

    在众人耐心的等待中,马蹄声声,尘土飞扬,一队锦衣护卫出现在将军墓的坡下。马停,古强诧异之余不忘带人上前,把坐在锦衣护卫们身后的人一一扶了下来。

    准备离任的白县辅和准备接任的于县辅,再加上慈济药铺的两名大夫,共四人。他们四个从马背上下来后,均是抖着腿,任人扶着,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又有一骑奔来,坐在马背上的是去请人的家丁和周大夫。

    白县辅和于县辅是有苦无处说。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锦衣护卫们闯进去,二话不说揪了他们的领子,把他们甩到了马背上,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白县辅早该离任走了,奈何下一任迟迟不到,他只能等。

    作为下一任的于县辅会迟迟不到,那是因为康溪镇上发生的大事早有人悄悄送了消息给他。他为了避这个风头,将行程放慢了又慢,到底还是没能躲过,昨日天黑时才到的康溪镇。

    当着两位县辅大人的面,三个大夫先后为吴叶氏把脉,得到的结果一样,吴叶氏没有喜脉,身上也没什么大毛病。至此,吴叶氏怀胎月余的谎言被戳破。有妇人当场呸了一声。

    如此一来,青舒先前所言之事,在场的所有人都信了。

No.161什么人

    青舒一脸倦容地柔弱一拜,“两位县辅大人,今日本是家母的安葬之日,却不想为恶者恬不知耻地前来捣乱,扰了家母之亡魂不说,还企图给小女子扣上一项殴打致其落胎的罪名,实属可恶、可恨且恶毒之极。人言死者为大,有天大的恩怨,小女子今日都没有心思追究,一切要过了今日才会着手清算。”

    说话间,青舒的眼中有了水雾,“如今有两位县辅大人为小女子作证,有左近的父老乡亲为小女子作证,小女子只是制止了吴叶氏扰亡者之魂的恶行,并未伤人,亦没有打得吴叶氏落胎之恶事发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小女子甚慰。”此时的她柔弱万分,令闻者动容,令见者怜惜。人们早忘了她曾一脚踹得吴叶氏滚下坡的一幕。

    白县辅和于县辅只是含糊其词地应着,心里连连叫苦。

    青舒再拜,“小女子这就放了吴夫人及其丫鬟仆妇。有两位县辅大人作证,有父老乡亲作证,还有德高望重的三位大夫作证,谅他们也不敢在人前人后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再起了栽赃陷害小女子的恶毒心思。”

    被兜进去的众人有认真点头的,有含糊地应着的,也有为急着回去八卦而大声答应说帮忙作证的。

    吴府一行人得以脱身,下人们护着没脸见人的吴叶氏坐进马车里,灰头土脸地快速离去。

    这么一折腾下来,时间就到了午时。青舒、青阳和洛小荣坐进了来接他们的马车里,一队人打道回府。三位大夫是跟着古府的队伍回去的,而白县辅和于县辅并没有一起。他们俩位可是怕了锦衣护卫们骑马的速度,说是要等衙役们抬了轿子来才走。

    锦衣护卫们倒也没有强求,没有坚持非要把人原路带回去,而是骑上马跟在了古府的马车左右。

    古强自然不会把两位大人这样扔在将军墓前。他吩咐丁家宝带着四个人留下,在衙役们赶到前行保护两位大人安全之责。

    青舒他们回府的时候,府门前的空地上已经摆开了流水席。古府办的自然是红白喜事中的白喜。不需要主人的特意招待,来吃席的人坐下吃罢快速离去,即便有交谈也都很小声,没有大声喧哗,没有笑闹,这些都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

    另外,在府中摆了一个席面,由青阳招待步五、陈知府的两个嫡孙及周伯彥等人。步五和陈知府的两个嫡孙坐过席就要离开,要回锦阳城去,不再留宿。

    陈乔江不留下,因为古叶氏的头七还没过,大安王朝的人很讲究这些。过了头七,这丧事才算正式办完,一切才能步入正轨,青阳才能坐回学堂读书。到那时,陈乔江再回来。

    在大安王朝,长者逝,子孙守孝有严格的规定。男子必须守孝满三年,三年内不得婚娶,不得科考,不得纵情酒色。相对而言,对女子的规定相对宽松一些。女子一般也是要守孝三年,但,若是女子到了适嫁的年纪,若是守孝满三年会变成老姑娘,那么这个女子守孝满一年即可,可以婚嫁。

    这白喜的流水席在继续,青舒并不得闲,依然在忙着。直到天黑下来,流水席结束,桌椅板凳收回,她才能喘口气。在这之前,傍晚的时候没了客人,她打着积福积德的幌子,将剩下的几桌席面的菜肴及剩饭剩菜全部摆出去,碗筷给摞到一起,任由乞丐们自己取了碗筷盛着吃。

    康溪镇的人见到此情此景都咂舌不已,一为古府对乞丐的大方,二为当日人数突然多了几倍的乞丐。

    人若是累极,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感觉不到饿,不管什么食物,一口都不想吃。青舒便是如此。她喝了一杯温水,软倒在床上,感觉浑身酸软的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小鱼端来了洗脚水,小娟扶了青舒起来,两人忙活着要给青舒洗脚。

    袜子脱下来的时候,青舒不自觉地一缩脚。

    小鱼轻呼出声,“小姐,你的脚。”

    青舒无力地低语,“咋呼什么?起了几个水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铃兰正端了燕窝粥进来,她把粥放下,凑过来看了一眼,忙找针线笸箩,“还有两个血泡没破,必须挑开才成。”

    小娟扶着青舒,看不到,却一样着急,“赶紧给小姐洗脚,洗好了再挑。”“小姐,您忍着点儿,不是很疼,挑开才能好的快。”

    青舒靠在小娟身上,眼皮都睁不开,轻应了一声。

    趁着小鱼给青舒洗脚的工夫,铃兰端了燕窝粥过来,舀了一勺递到青舒的嘴边,“小姐,这是苏妈妈亲自熬的燕窝粥,多少吃一点。您若是不吃,苏妈妈又得一晚上睡不好。”

    青舒没力气说什么,闭着眼睛,只得张了嘴,把铃兰递来的燕窝粥含进嘴里,吞咽下去。她就这么机械地张嘴、含住、吞咽。

    铃兰从头到尾都是细心地一点一点地喂她,直到碗见了底,这才拿了帕子为她擦嘴。

    这时候,小鱼已经给青舒洗好脚并擦干。铃兰端了空碗一让地方,小娟和小鱼便合力让青舒躺进了被子里。

    铃兰拿了一根针,在火上烤了烤,走过来,“小鱼姐姐,帮我拿油灯。”

    小鱼答应一声,接过油灯。

    小娟掀开了盖在青舒脚上的被子,“轻点儿挑,别把小姐吵醒了。”

    小鱼和铃兰一阵忙活,不仅给青舒挑了脚底没破的几个血泡,还拿来药膏仔细给涂上,并用柔软的棉布给青舒裹了脚,最后把被子盖好。

    她们三个迅速收拾好东西退出里间,各自洗了脚,回到耳房爬上床。小娟的脚没事,铃兰的脚底起了一个大泡,小鱼的起了三个小泡。小娟给她们俩个挑了泡,不理会她们的拒绝,把用剩下的药膏还给她们抹了一点,这才吹熄油灯爬上床去躺下。

    铃兰翻了个身,低声问小娟,“已经抓到了吴叶氏,明明可以报仇的,小姐为什么又把人给放了?”

    小娟打着哈欠说道,“不知道,睡吧,困死了。”

    小鱼从旁说道,“小姐自有小姐的打算,别乱问,做好自己的本分要紧。睡吧!”

    夜深人静的时刻,三更敲过,沉睡中的青舒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小声叫了两声小娟,无人应答。她又叫了一声小鱼,还是没有动静。她掀开被子,下床穿鞋,站起来来的时候感觉到脚底的刺痛。这使得她清醒了一些,摸黑慢慢走到桌前,拿起水壶摇了摇,有水。

    她坐到椅子上,拿了茶杯倒满水,一点一点地喝着。凉水入胃,她整个人都清醒了,瞌睡虫全部跑光。舒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慢慢走回床边,上床躺下。

    睡不着,大概是她心思太重,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复去的很难受,她无奈地坐起来,忍着脚底板的刺痛感下地,走到窗前,打开窗栓,窗户推开一半。

    凉风袭来,她瑟缩了一下,望着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心下一片宁静。

    “很美,对吗?”淳厚而温柔,又微带着沧桑感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来。

    青舒吓的一哆嗦,还好是扶着窗框站的,否则肯定要扑倒。她惊魂未定地盯着院墙上的不速之客的身影,拍了拍胸口,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使劲儿剜了一眼过去。

    白衣男子温柔低语,“吓到了?抱歉,在下以为你胆子很大,莽撞了。”

    青舒的眼睛四下搜索,穿一身白的既然坐在她的墙头儿上,没道理穿一身黑的会不在。

    “不用找了。他害羞,躲在屋顶上不肯下来。”说话的时候,白衣的他还不忘往屋顶上的某一点指了一下。

    屋顶上似有磨牙声传来。

    对他们的到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青舒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来的这么快。黑白二卫嘛!该来的迟早会来,逃避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白衣男子问,“决定了吗?要如何对付吴府。”

    青舒有些无力地趴在窗台上,“我以为,你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早有人传了消息给她,她娘去世的第二日就有人把吴府的门匾射穿,还奉送鲜血写就的“血债血偿”四个惊怵的大字。

    白衣男子跳下墙头,走近青舒站定,“过去,没有将军的指示,我们从不擅自行动。现在,没有将军的接任者,没有新的首领,我们更不会擅自行动,只会蛰伏。”他们归来后,已经蛰伏了两年半近三年。他们不想继续蛰伏下去,他们等不到少爷长大成人,他们亟需将军的继承者出现,他们需要走到人前,再不能隐在暗处。

    青舒不会轻易相信,“那么,‘血债血偿’的血书是怎么回事?”

    白衣男子说,“不是我们做的,是另有其人。”

    青舒一脸的不信。

    “你见过的,那人一身农夫的打扮,二十出头,骑着一头毛驴,昨日曾进府拜祭夫人。此人身份不明,跟了两日都查不出他的真实身份,不知小姐是否认得此人?”

    青舒抿紧嘴唇,话锋一转,“你们是什么人?”

No.162吵架的节奏

    即便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可还是要问清楚比较稳妥些。于是,青舒终于问出了口。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白衣男子的身边。除了衣物的摩擦声外,没有弄出其他任何响动。

    青舒承认,又吓了一跳。

    穿着一黑一白的两个男子抱拳,单膝跪地,“属下……”

    “慢着。”青舒阻止道。她因为急,声音有些高,担心吵醒了睡在耳房的丫鬟,一阵紧张。

    没来得及报上名号的两人对视一眼,“小姐。”

    青舒忙一摆手,“你们快走。明日午时,将军墓前相见。但有一样,希望你们换一下衣服,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这样扎眼地一黑一白地出现在人前。”自从知道他们是虎狼卫的黑白二卫那一刻开始,她就见不得穿了一身黑和一身白的两个男子走在一起,她觉得头疼。

    “是。”黑白二卫异口同声地答应。自然,声音压的低低的,怕吵醒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今晚会出现在这里,只为行暗中保护之责,保护将军之女古青舒和将军之子古青阳的安危,并没想过和古青舒或古青阳的任何一人打照面。现如今,吴府和古府的关系势如水火,他们不得不妨。他们进来才发现,古青阳和周伯彥在一起。他们知道,周伯彥身边的锦衣护卫警惕性极高,他们不想暴露身份,于是没有接近古青阳,双双退到了古青舒居住的院子的屋顶之上。

    他们没想到,古青舒会半夜不睡推开窗子。自始至终,黑衣人都没有现身的想法。而白衣人没有和同伴商量就现身,是故意的,他故意让古青舒知道他们的存在的。究其原因,就是他不想让虎狼卫继续蛰伏,他希望虎狼卫能早日认新主,让虎狼卫重见光明。

    待黑白二卫离去,忍了许久的青舒连打四五个喷嚏。她赶紧关了窗子,往床边走的时候又打了几个喷嚏。

    睡在耳房的小鱼惊醒,来不及披衣裳,忙下了床,鞋子都没穿好就过来了,“小姐,奴婢要进来了。”

    青舒已经坐在床上,只来得及说声好,又打了一个喷嚏。

    小鱼走入里间,点了油灯赶紧走到了床边,“小姐,您着凉了?”

    青舒正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似的,“睡迷糊了,不知怎么就起来开了窗子,凉风一吹清醒了,赶紧关了窗子回床上。不过,似乎是晚了……阿嚏。”

    小鱼探了探青舒额头的温度,“小姐,您先别睡,奴婢这就去煮碗姜汤来。喝了姜汤再睡,明早起来就好了。”

    青舒觉得抱歉,“多穿点儿。记得姜汤多煮一碗,你也喝。夜里太凉,以防万一。”

    “什么以防万一?”小娟和铃兰一脸迷糊地也过来了。

    青舒没想到铃兰也在,不过煮姜汤实在不需要三个人,她说道,“你们去睡吧,这里有小鱼伺候就够了。明早小鱼可以晚起半个时辰。”

    小娟和铃兰还要说什么,小鱼不由分说地把她们推了出去,“听小姐的,你们赶紧回去睡。明早你们要早起伺候小姐梳洗,我要多睡半个时辰。”

    小娟和铃兰没在坚持,回去倒头继续睡。

    小鱼去小厨房生了火,煮了两碗姜汤端过来,趁热给青舒喝了一碗,又替青舒盖好被子,这才当着青舒的面端了另一碗自己喝掉。见青舒点头,她才收了碗,吹了油灯出去,回去继续睡。

    第二日早起,青舒倒是没再打喷嚏,也没流鼻涕。但前几日实在太过劳累,整个人不怎么精神。

    青舒让人套马车,说要去庄子上。古管家不答应。

    青舒今日一定要出门去,已经约好了的,“管家,不管发生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我那十亩地的嫩苞谷是要拿去换银子的,可不能就这样扔在地里。府里的事有你照应着,我出门也放心。”

    古强一脸的自责,“小姐,老奴愧对小姐的信任。”

    青舒一摆手,“你不用自责,那是意外。谁也想不到吴叶氏会那么恶劣。再说,你有尽责地阻止夫人,是夫人一意孤行要见吴叶氏,才有了这场意外。”

    古强还是自责,也关心另一个问题,“那夫人的仇?”

    这几日事情太多,青舒也没顾上和古强谈这事。她借此机会解释了一下,“放心,我一定会为我娘报仇的。至于是如何报的,你看着便是。”报官,让衙门介入,然后双方拼背后的势力和财力。那太磨人,也太没有报复性了。弄到最后,就算她赢了官司,得到的结果无非是砍了吴叶氏的脑袋。那样,就太便宜吴叶氏了。她会慢慢来,不急。

    古强一下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昨日小姐放走了吴叶氏,他便猜不透小姐的想法和打算了。他试着琢磨,小姐会如何对付吴家的问题,于是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性。小姐要么是暗地里派人解决了吴叶氏,要么就是正在酝酿扳倒整个吴家的计划,要么就是在等过了夫人的头七。

    他又想到小姐办事向来直来直往,而且不喜欢拖泥带水,喜欢干净俐落地解决问题,于是他更偏向于后者。他估摸着,小姐大概只是在等夫人的头七过完,之后才会对吴叶氏动手。

    知道青舒出门是为庄子上的苞谷生意,古强便安排人准备车马。

    听说青舒要出门,青阳找过来,“姐姐,你去哪里?”

    青舒摸了摸他的头,“姐姐要去庄子上,先前答应五哥的事情已经耽误好几天了,姐姐要履行承诺。”生意不等人,地里的嫩苞谷不等人。再有,她要和黑白二卫好好谈谈。

    青阳很没精神地要求道,“我也要去。”

    青舒拒绝,“不可以。”

    青阳眼露失望之色,“为什么?”他想帮姐姐,他不想姐姐每天太累。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他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和姐姐呆在一起。因为彥哥哥说,姐姐看到他在身边就会开心。

    青舒怜惜地轻捏他的脸,“因为小阳这几日很累,因为小阳很不精神。姐姐想让小阳在家好好休息。等小阳能跑能跳了,姐姐才能放心带小阳出门。”

    青阳粘到了青舒身上,“坐马车一点都不累。”

    不知何时周伯彥走了过来,“带他去吧!带他出去走走,让他天天闷在屋子里,早晚会闷出病来。”

    有了支持者,青阳越发粘着青舒了,“小阳要去庄子上。”

    青舒不看周伯彥,只是看着弟弟眼中的渴望,最终点头,“好吧!”

    青阳终于有了点儿笑模样,抱着青舒的手臂不放。

    古强说要多派几个人跟着小姐和少爷。

    周伯彥一摆手,“不需要,他们的安全交给我。”

    古强满意。非常时期,小姐和少爷出门时带的人一定不能少。有精英卫队跟随保护,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青舒立刻拒绝,“不必,我知道你公务繁忙,你只管忙你的,不必担心我们姐弟的安全。我这边人手足够,不需要特意麻烦你的人。再有,你帮过我们很多忙,我一直想向你道谢,却总是阴错阳差地,嗯,该怎么说呢,就是……”她不肯和周伯彥对视,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周伯彥的视线。

    见她如此,周伯彥蹙眉,没有说话,只是把青阳抱了起来,放进马车里。然后,他自己钻了进去。

    青舒傻眼,“喂,这是我准备去庄子上的马车,你坐进去干什么?”她可是要去见黑白二卫的,她可不想让黑白二卫暴露在人前。目前情况不明,她绝对不会让周伯彥知道黑白二卫的存在。因为,这里涉及到周伯彥同母异父的弟弟,皇家密辛可不是随便乱翻的。

    周伯彥生硬地说道,“想去就上来,不想去就在府中呆着。”

    青舒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喂,你……”

    周伯彥按住青阳,没好气地对青舒说道,“你不想带他出去走走,我带他去。”

    这是什么状况?这是吵架吗?她为什么要和周伯彥吵,这也太奇怪了吧!青舒有些烦躁,“周伯彥,你给本姑娘下来。”

    周伯彥却道,“原来你还记得本公子的名字,可喜可贺。”

    青舒词穷,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周伯彥怪怪的,她自己也怪怪的。她讨厌这种感觉。

    青阳有点蒙,“哥哥,姐姐,不要吵架。”

    “谁要跟他吵架。”青舒不满地说道。

    “哥哥从不和女子吵架,来,坐好,咱们不管她。”周伯彥如此安抚青阳。

    青阳被弄的一头雾水。

    青舒是听的火大,“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女子!哈,我不是女子,难道你是女子不成?”

    周伯彥面无表情地数落,“骂粗话,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女红很差,厨艺一般,《女诫》《女训》一窍不通。走路横冲直撞的,说话夹枪带棒的,不知道温柔为何物,这样的你,确定是女子吗?”

    青阳听的张了小嘴,眼睛瞪的溜圆。

    ------题外话------

    TT,居然没够一万,差两千多,讨厌。泪流满面,再等青青一日,不信明日还达不到一万。

No.163讨厌你

    青舒气的差点跳脚,大喊一句,“周伯彥,你给姑奶奶赶紧滚下来。”

    古强等人见势不好,匆匆避走。

    那清场的速度,连周伯彥都不由一愣。不过,他想到什么,贴近青阳耳边,低语,“别出声,在车上等我们。”

    青阳眼露问号之余,小脸上是满满的担心。

    周伯彥再次对他耳语,“你姐姐心里憋着一股火,不发泄出来容易生病。哥哥这是在帮她。你乖乖坐等,哥哥和姐姐马上回来。”

    青阳听的一愣一愣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伯彥从马车上下来,还顺手把车门给关了,阻断了青阳好奇又担忧的视线。他站在青舒面前,先是左右一瞅,除了怒瞪他的青舒以外,其他人果然都不在近前,很好。他一脸认真地盯着青舒,“难道我说的不对?”

    青舒深吸一口气,“走开,别碍眼,姑奶奶现在烦着呢!”说着,绕过他要上马车。浪费时间跟讨厌的周伯彥吵架,还不如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赚银子的大业上去,实在。

    周伯彥长臂一伸,拦住她,“说,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你从不跟我道谢,为什么突然要道谢?”他宁可青舒每时每刻都对他张牙舞爪的,也不希望青舒对他客气,客气地对他说道谢的话。那样一来,显得他和她之间很疏离,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密感。这不是他想要的。

    青舒气笑了,“你有病吧!别人对你客气,别人向你道谢,你却觉得别人不正常。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可真可笑!”

    周伯彥目不转睛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说道,“这样好多了。”

    青舒被弄糊涂了,“什么?”

    “终于正常了。”周伯彥非常认真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上车。”

    “等一下,等一下,你没病吧?”青舒问的迟疑。刚刚他们之间不是充满了火药味儿吗?他们好像在吵架来着,怎么一下子就没了一星半点的火药味!

    反观周伯彥,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打开了车门,“上车,别让小阳久等。”

    车门一开,坐在车里一脸忐忑的青阳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往门边挪了挪,伸了手出来,“姐姐,快点上来。”

    青舒对周伯彥准备出口的所有不满,在看到弟弟伸来的手时便烟消云散,无影无踪。她微弯了嘴角,轻握了一下弟弟的指尖一下,然后放开,“往里去,姐姐这就上车。”

    青阳答应一声,挪回原位坐好。

    青舒一低头,这才发现车下没摆可踩的马凳,于是转身想让人搬过来一个。

    不想,有人直接把她给拦腰抱了起来。

    “呀,放开我,你干什么?”青舒又急又气,不自觉地脸红了。弟弟正看着呢,气死她了。

    周伯彥不由分说地直接把人给抱起来,放进车里,然后自己快速上去,堵了车门的位置,并向对面古强等人藏身的地方一招手,把车门关上了。

    青舒咬牙切齿地低声放话给周伯彥,“走着瞧,早晚有一天本姑娘把你……”她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因为是背对着青阳做的动作,因此青阳并没有看到。他靠过来,亲昵地挽住了青舒的手臂,“姐姐,你和彥哥哥在说悄悄话吗?”

    青舒赶紧正了正脸色,“小阳,你坐中间好不好?姐姐想坐里边。”她不要挨着周伯彥,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当着弟弟的面把周伯彥给揍成猪头。那晚的事,她有好好想过,就算她再累,就算她坐着能睡着,可也没有梦游症,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到周伯彥怀里去睡觉。唯一的解释就是,是周伯彥把她抱过去的。她可是在守灵,就算他是为她好,那也不能在灵堂内那样。每次回忆起当时自己醒来时的囧样,她就不舒服。

    还有刚才,这个家伙,居然把她说成那样,过分。她哪里脾气暴躁了?她的女红哪里差了?她的厨艺好的很,什么叫一般?那《女诫》、《女训》有什么可学的,一窍不通就一窍不通,要他管。她走路好的很,哪里横冲直撞了?她这个人比较好说话,不是很温柔也算得温和。好吧,她承认,她的好脾气每每遇到周伯彥都要破功,这怨得了她吗?还不是周伯彥的错的!总是有事没事的要招惹她一把。

    在去庄子上的一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很微妙。还好中间坐了个青阳,否则青舒老早发飙对周伯彥动手了。

    好不容易到了庄子上,下了车,憋了一肚子气的青舒总算觉得好过了一些。看着精神了许多的弟弟,她眼中带笑,“跟着姐姐去地里,还是在庄子里玩儿?”

    “去地里。”青阳雀跃地说道。

    “那好,走吧!中午我们在庄子上吃苞谷。”青舒浅笑着说道。

    到了嫩苞谷的地头儿,青舒没让青阳往里进。因为苞谷的青叶子会刮伤人的脸,也会刮坏好衣裳。他们就是在边儿上看了看。青舒先物色好苞谷棒子,剥开一点皮看苞谷米粒儿的成熟度,觉得可以掰下来吃的,就交给青阳,让青阳来掰。

    每掰下一棒子苞谷,青阳都会拿过去给周伯彥看。每当这个时候,青舒虽然心里对周伯彥不爽,但见到弟弟终于开朗了起来,不再一味地伤心,心里好过了许多。

    他们在地头儿没有呆太久,掰了一百来个苞谷棒子带回了庄子上。苞谷搬到厨院,青舒让人搬了烧火的矮凳摆到太阳底下,然后自己带着青阳一起扒苞谷棒子的皮。吴管事站在一边,向青舒汇报着近些日子里庄子上发生的大事小情。

    听完汇报,青舒低头扒着苞谷皮问,“一品楼没有派人来?”

    吴管事答,“小姐,没有。”

    青舒点头,“明日你们起个早,掰两车的嫩苞谷装好。记得苫上苫布,别让人看出来。”

    吴管事应着,“是。”

    “明日我会派了丁管事过来,你把两车苞谷交给他便成。”

    “是。”

    “你先去忙着,有事再找你。”

    吴管事退下了。

    周伯彥一直背着手站在不远处,直到吴管事离开,他才走了过来。一撩袍角,他蹲到青阳身边,取了一个苞谷棒子看了看,慢条斯理地扒皮。

    青阳当起了师傅,“这个,这个须子要拣干净。”

    周伯彥很受教地认真拣着须子问,“好吃吗?”

    “好吃,姐姐爱吃,我也爱吃,小荣和陈乔江也爱吃。对了,先生也爱吃。先生吃完姐姐送过去的,还把我的抢去吃了,还不让我告诉姐姐。”青阳不高兴地告状。

    这事,青舒还真不知道。她心里悄悄骂卢先生是个没品的吃货,居然连弟子的食物也抢,太没品了!天底下大概只有一个卢先生干的出来这种事情。

    周伯彥咳嗽一声,对此,他一点都不怀疑。毕竟,卢先生这样干不是第一次了。时间久了,若不是青阳提起,他还真就忘了卢先生有这么一项恶劣的嗜好。在他小的时候,卢先生还是他的先生的时候,卢先生经常干这种事。那时,卢先生不是抢他的点心,就是抢舅舅特意送给他的稀罕吃食。尤其是周姨母特意做给他吃的点心,只要卢先生得到消息,定抢不误。现如今,物是人非,即便是活着的也都变了,唯有卢先生还是那个卢先生,可敬又可恨。

    午饭算不得丰盛,却也不差。四菜两汤配白面馒头,还有一个煮的嫩苞谷。

    看青阳捧着一个金黄的苞谷棒子啃的欢实,周伯彥伸手去拿。

    拍的一声,青舒一筷子打在他的手背上,没好气的说道,“本姑娘难登大雅之堂,厨艺一般,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极差,不合高贵的彥公子的胃口。”她就小肚鸡肠,怎么着,哼!

    周伯彥心下感叹自己的眼光。天底下的女子何其多,他却偏偏看上了这样一个暴力非常且爱记仇的女子,唉!

    青阳突然觉得彥哥哥很可怜。于是,他不捧着苞谷棒子啃了,而是耐心地剥苞谷粒儿,等到牙咬过的几排剥完吃了,他再剥下来的都放到了碗里,也不吃,只是很认真地剥着。

    青舒也没多想,还把自己的剥下米粒儿来放进青阳的碗里。不多时,青阳面前的碗里装满了金黄的米粒儿,满满的,都冒了尖儿。

    正好小娟进来,说是吴管事有事找。青舒饭吃一半,出去了。

    立刻的,青阳把冒尖儿的碗推到周伯彥面前,“哥哥快吃。”之后,他还从盘子里抓了最大的一棒子苞谷,不由分说地塞进周伯彥手里,“哥哥悄悄拿回去吃。”

    周伯彥是哭笑不得,刚想推回去,青舒去而复返。

    青阳紧张的很,不管不顾地把苞谷棒子塞进了周伯彥的袖子里,还飞快地把冒尖儿的碗挪回自己面前。

    周伯彥觉得尴尬又无措,他曾几何时偷吃过东西!他曾几何时让小孩子同情过!不拿出来吧,他觉得不舒服。拿出来吧,就等于出卖了青阳。这可真是两难。

    青舒坐回位子上,看着盘子里明显少了一棒苞谷,也不说破,继续吃饭。

    吃过饭,坐了片刻,青舒让青阳跟着周伯彥去午睡。确定支开了人,她问小娟,“什么时辰了?”

    小娟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刚到午时。”

    到底还是晚了。青舒停步,转身,“告诉李大郎,套上马车,我要再去苞谷地里看看。”

    小娟赶紧去传话,很快回来了,“小姐,马车没卸,李大郎赶到庄门口等着了。”

    青舒点头,到庄子口坐上马车,并带上吴管事走了。不多时,后边追来两骑,是周伯彥的锦衣护卫中的两名。

    青舒抚额,却也无可耐何,只得带上这两名护卫。她先到地头儿意思意思性地走了走,突然说想去将军墓,于是带着人赶到了将军墓近前。

    车马停在坡下。青舒由小娟扶着下车来,“我想和爹娘说几句体己话,顺便一个人静一静。小娟跟着,其他人等在下边,不用跟上来。”

    护卫甲却道,“请小姐稍等,容小的们上去查看一番是否安全。”

    青舒不想引起他们的怀疑,硬着头皮点头,只希望黑白二卫能藏好,不会被发现。

    不多时,上去查看的两名锦衣护卫下来了,“无碍,小姐请。”

    青舒不确定黑白二卫是否还在。上得坡来,她让小娟等在坡口,并交待小娟不召唤不得上前,然后自己一个人走上前去。到了将军墓前,她跪下磕头。之后挪到古叶氏的墓前,同样跪下磕头。

    将军墓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一个白白净挣的男孩子的脸。男孩子看着青舒,怯怯地低喊,“姐姐。”

    青舒愕然,这是谁家的孩子?没病吧!怎么到处乱认亲戚!

    “灏儿,你是男孩子,不要像个女孩子一样胆小又害羞。你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必须改。”男子的语气很无奈,却也透着疼惜的温柔。

    “哼,就你那软绵绵的教法儿,这辈子他都改不了胆小、害羞的性子。”低哑的男声表达着自己对同伴的不满。

    这两个声音,青舒记得。没想到他们会带着个孩子过来,青舒觉得头疼。她按了按额角,“你们可以出来了。”

    声音低哑的开口,“先前上来的两人并不简单,还请小姐移驾。”

    青舒慢慢地站起来,往回走。

    小娟见了,迎上来,“小姐,要回去了吗?”

    青舒摇头,对她耳语,“我要见一个人,不能让人知道。你守在这里,不管谁上来,你都要提醒我。”

    小娟眼睛睁老大,“小姐。”

    “嘘,小姐约了人要秘密讨论为夫人报仇的事,即便是自己人也不能透露出去。守好这里,明白吗?”

    小娟猛点头,学青舒小声说话,“奴婢知道轻重,奴婢一定守好这里,小姐,您放心。”

    青舒点头,回到将军墓前,回头看了小娟一眼,然后转到了青砖巨石砌成的将军墓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两个穿了暗青色普通袍子的男子,以及同青阳年纪相近的一名白白净挣的男孩子。

    声音低哑的男子单膝跪地,“属下狼组隐卫黑白二卫之黑卫杜仲夏见过小姐。”

    声音温柔又隐隐透着沧桑的男子同样单膝跪地,“属下狼组隐卫黑白二卫之白卫洛三见过小姐。”

    青舒被他们打个错手不及,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长的白净又害羞的男孩子退后一步,怯怯地看着青舒,“我是古,古灏,灏儿见过姐姐。”

    青舒愕然,以为自己幻听了,忙追问道,“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不是应该叫耶律灏吗?怎么是古灏?

    男孩子似乎吓到了,一下躲到了白卫,也就是洛三身后去。也不管现在的洛三是单膝跪地状态,他把小脸埋到了洛三的后背上,再不肯抬头。

    黑卫杜仲夏抽了抽嘴角,别过脸去,假装不认识男孩子。

    白卫洛三的笑也有点勉强,“咳咳……小姐,这是,这是将军的义子,名灏,即古灏。幼时,他的境遇不太好,造就了他胆小怕羞的性子。现在这样,已经,已经很好了。”

    黑卫杜仲夏在旁听了,不由自主地咳嗽一声,提醒同伴不要睁眼说瞎话。他们带着古灏躲避追杀,颠沛流离了近两年时间,后来安定下来,隐身市井之中两年多近三年。前后加起来有五年了,五年里,他一直瞧着古灏,这小子除了个子长高了以外,他没看出胆小又害羞的性子有任何改变,这哪里是更好了?

    青舒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不认为那位长公主和临国皇子会生出这样性子的孩子来。长公主可是个敢想敢干的女子,闯过金銮殿,混进过军营,曾和她父皇的妃子大打出手,还不止一次地挥剑杀人。再说那位临国皇子,传闻他足智多谋而文武双全,也是个狠角色。所以,她不得不怀疑,“你们确定,他就是……嗯,就是我爹托你们照顾的义子?”

    杜仲夏黑着一张脸说道,“属下宁愿他不是。”

    青舒感受到了杜仲夏语气中的怨念,无语。

    洛三不得不出声解释,“小姐,将军下达给属下们的命令是救回灏儿,属下们谨记于心,一刻不敢忘。实事上,我们一直没有跟丢灏儿,只是没办法救他出来而已。那些人很小心,带着灏儿不停地走,不停地换地方,不停地换看管的人。我们无法救出他,便只能辗转追踪,暗中跟随。看着灏儿几次差点命丧于他人之手,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得以混入敌方之中,一边保护灏儿,一边花去了几年时间制定救人方案。小姐,属下们一路看着灏儿过来的,属下们不会救错人。”

    青舒忙道,“我不是怀疑你们,也没有其他什么想法。刚刚会那么说,只是单纯地想到了他的爹娘,觉得他这个性子,很不可思议。”

    不曾想,古灏拿小脸蹭了蹭洛三的背,轻声喊了声“娘”。

    瞬时,洛三整个人都僵住。

    青舒不明所以,却见杜仲夏别过脸,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洛三警告性地瞪了同伴一眼,深呼吸,僵着脸,“灏儿,告诉过你多少次!我是洛三叔,叫我洛三叔。洛三叔不是你娘,洛三叔是男人,懂吗?”

    灏很执着,“娘。”

    洛三额角的青筋暴起,却是有气无处发。

    杜仲夏飞快地说道,“小姐,容属下告退片刻。”尾音未落,他的人已经飞快地冲入了旁边的林木中。

    洛三那个憋屈,“杜仲夏你这个混蛋。”

    灏自他身后怯怯的说道,“娘,灏儿会乖,以后不叫娘,只叫洛三叔,不要生气好不好?”

    洛三露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僵着脸无力地答,“好。”

    “娘。”灏儿意识到叫错了,立刻急急改口,“不,不,是洛三叔。”“洛三叔,灏儿会乖,杜爹爹和洛三叔不要离开灏儿好不好?”

    洛三尴尬地对着青舒一笑,然后给身后人一个承诺,“不离开,我们不离开。”

    灏抬头,从洛三身后狠瞪青舒一眼,并做了个鬼脸,然后立刻就低了头,小声说道,“洛三叔,灏儿饿。”

    这下换青舒露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了。胆小、害羞个屁,这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才八岁就知道玩儿这种把戏了,还玩儿的这么顺手!哪个敢说这货不是长公主和那什么皇子的私生子,她敢拿一百两银子出来赌他百分之百是。

    等杜仲夏回来的时候,洛三正一脸尴尬地背着灏站在青舒面前。

    这时候,趴在洛三的背上,一直拿眼睛瞪青舒的灏立刻变了个模样,怯怯地看着走过来的杜仲夏,小声喊了一声杜爹爹。

    杜仲夏抽了抽嘴角,“叫杜叔叔。”

    灏一脸委屈地小小声改了称呼,喊了一声杜叔叔,然后开始吸鼻子。

    杜仲夏忍不住再次抽了抽嘴角,不说话。

    洛三却不乐意了,批评他,“爹爹就爹爹,喊一声又不会掉块儿肉,你至于为一个称呼凶他吗?”

    杜仲夏咕哝道,“你让他喊你娘,我就让他喊我爹。”

    洛三瞬间没词。

    虽然被雷了个彻底,但青舒立刻脑补了一下。她想像着他们三个在一起,过着有爹有娘有儿的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立刻哆嗦了一下,一阵恶寒,感觉胳膊上起了一片子的鸡皮疙瘩。

    这时候,杜仲夏迟疑地问道,“小姐,您……什么时候接灏少爷回府?”

    根本没想过他们会带了传说中的灏过来,如今再被这么一问,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青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灏抬头,泪汪汪地盯着杜仲夏片刻,然后递给青舒控诉的一眼,吸着鼻子趴回洛三背上,“灏儿饿。”

    青舒无语。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又怎么惹到这只扮猪吃老虎的货了,郁闷。还是她家青阳好,又乖又懂事,才不像对方这货那么讨厌。不行,若是遵照将军爹的遗愿接了这货回府,这货还不得欺负老实孩子青阳。不行,不能接回去,无论如何不能接回去,不能让这货和青阳呆在一起。

    想到这里,青舒问道,“你们到康溪镇多久了?住在哪里?”

    灏很会找时间表明自己的存在,“灏儿饿。”

    青舒一摆手,“你们先带他去吃点东西。”讨厌的小孩儿,忍一下会死么!三番五次地打岔,不让人好好说话。

    洛三觉得今日的灏不太对,于是顺着青舒的吩咐行事,“属下马上回来。”

    杜仲夏拦他,并盯着他背上的灏,黑着一张脸,“下来,自己走。胡四就在下边,自己过去找胡四拿吃的。”

    灏似乎有些怕杜仲夏,瑟缩了一下,小声说道,“洛三叔叔,灏自己去找吃的。”

    洛三看了一眼杜仲夏的黑脸,没说什么,把灏放下来,“去吧!”

    灏怯怯地看了一眼青舒,“姐姐,灏一会儿回来。”说罢,向旁边跑去。

    这时,围绕着将军墓的树木后头走出一个农户人打扮的男子来。男子接了灏就走,再次消失于树木之后。

    青舒将惊讶掩藏好,没发表任何意见。这周围,到底藏了多少人?

    这时候,洛三说道,“来到康溪镇有一个月了,我们在镇东租了一处民宅住着。刚才那人叫胡四,也曾是狼卫的一员。至于其他人,他们全在山里,只等小姐的召唤。”

    “什么?不只你们三个?”青舒以为她要接受的人只有黑白二卫,还有一个灏。因为将军爹的信中写的明白。黑白二卫不出现,不是灏死了,就是黑白二卫死了。不需要打听,不需要找,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再不能提及此事。黑白二卫出现,表明救回了活的灏。古府必须接受并照顾灏,至于黑白二卫是去是留,由他们自己选。万万没想到,黑白二卫出现,带回来的不仅是灏,多了一个胡四,还有其他人。

    洛三解释道,“是的小姐。他们同胡四一样,全是将军忠实的部下。将军走后,他们离开了军营,隐姓埋名在市井中讨生活。而我们,救回了灏少爷,才知道将军不在了。我们不知道该不该出现,更不知道夫人、小姐和少爷是否知道我们的存在和使命。我们拿不定主意,于是躲了起来,无意中遇到了曾是隐卫的胡四。我们这才知道,胡四带着躲过劫难的另外七名兄弟在镖局走镖。”

    风起,周围的树木发出哗哗的响声,

    青舒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子,为了他爹的一个命令而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两个男子,眼泛湿意,“游走在死亡边缘上的日子你们还没有过够吗?无论是你们,还是另外的八个人。我爹死了,而你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何不趁机一直隐姓埋名下去?何不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何必再出现?”

    杜仲夏和洛三万万想不到青舒会这样说。他们以为青舒这是在拒绝接纳他们。

    青舒又说道,“因为你们曾创下的不败传说,你们才有了杀僧祸。因为你们创下的不败传说,有许多人相信,你们仍然守护在古家左右。这些人都在盯着,盯着你们出现的一刻。而你们出现了,盯着你们的人会如何?一样会重复过去的作法,‘不为其所用,便毁之’。”

    杜仲夏和洛三大吃一惊,“小姐,您怎么知道的?”

    青舒背过身去,“我爹留了信,你们若是带回了灏,灏便是古府的责任。而你们,自由了。古府会给你们俩每人五千两银子作补偿,让你们后半辈子不必为生计而烦忧。给你们三日的考虑时间。离开,一人拿到五千两的银票。不离开,没有银票可拿,继续为古府流血流汗的同时,还要提心吊胆的防备觊觎者的暗箭。”

    杜仲夏和洛三愣住了。

    “麻烦转告胡四等人,同样要考虑清楚。他们想继续隐姓埋名下去,我愿意出一千两银子给他们开个铺子;他们想追随青阳,便要有承受腥风血雨的准备。声明一点,即便他们决定追随青阳,但在未来的五年内,我才是他们要言听计从的主子。再有,我不是我爹,我做事的方式方法与我爹大相径庭。也别欺我年少,狠起来,我不比任何人差。三日后,还在这里,午时二刻,给我答复。我言尽于此,先走一步。”青舒说完该说的话,转出墓后,不动声色地拭掉眼角的泪,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向小娟。

    青舒这是在替将军爹高兴,有这么多人,还在想着将军爹,还在想着回来追随将军爹的儿女,她的将军爹真的很厉害。

    青舒从将军墓回来的时候,青阳正站在庄子大门前向外张望着。青舒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青阳凑上来问她累不累,渴不渴。

    青舒感动的一塌糊涂,进去的时候忍了一路,进了房间,门一关,往青阳嫩嫩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青阳的眼睛立刻变的亮亮的,写满了开心。

    青舒的目光一柔。自从古叶氏去后,弟弟一直郁郁的。能让弟弟高兴的事,她自然愿意做。于是她凑了脸过去又要亲一口,却听身后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青舒吃了一惊,霍地转身,对上周伯彥微带恼意的面容,她愣了愣。待她反应过来,立刻变脸,“谁上你进我房间的?”她恼火,这厮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境地,女子的闺房岂是男子可以随意进出之地?古人定的那么多臭规矩是摆设不成?明明是他不对,她都没恼,他恼什么?

    周伯彥哼了一声,居然转身又进了里间去。

    青舒火大,“混蛋,给本姑娘滚出去。”

    青阳一脸做错事模样地拉了拉青舒的袖子,“姐姐,不是彥哥哥的错,是我带彥哥哥来的,我和彥哥哥在这里午睡的。”

    “什么?”青舒气的差点跳起来,她的床,周伯彥怎么可以睡在她的床上,讨厌,讨厌。

    青阳眨巴眨巴眼睛,“姐姐,你怎么了?”

    青舒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对着弟弟发脾气。她忍着暴走的冲动,抓住弟弟的肩,“小阳,你忘了吗?男女授受不亲。还有,姐姐是女子,女子的房间不可以让其他男子进入。”

    青阳小声说道,“彥哥哥不是别人。”他哪里知道,他一心维护的彥哥哥这会儿正在吃他的醋呢!“是小阳带彥哥哥进来的,小阳一直和彥哥哥在一起,别人不会说姐姐的坏话。”

    青舒郁闷的差点吐血,她的笨蛋弟弟啊!能不能不要为了周伯彥那混蛋老跟她唱反调!算了,算了,她不管了,“姐姐累了,要休息,带着你的彥哥哥……嗯,走,出去。”

    “小阳,出去玩儿吧!哥哥有话跟你姐姐说。”站在里间的周伯彥说道。

    青阳闷闷地答应,“好。”

    青舒,“不行。”

    周伯彥走过来,站在里间的门内,“你的那批首饰全部打好了,随时可以派人过去取。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是如何打算的?”

    原来是生意上的事。青舒没有再赶他,也没让青阳走,而是让青阳坐在身边,示意周伯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周伯彥走过来坐了,唤了一声石头。

    顾石头答应一声进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周伯彥一脸正色地说道,“放公文的包裹里有个用绸布包的金钗,去拿过来。”

    顾石头愣了,想说什么。

    周伯彥一个冷眼飞过去,成功让顾石头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他这才说道,“还不快去。”

    顾石头飞快地看了青舒一眼,低了头,出去了。

    青舒的眼一亮,盯住周伯彥,“你带过来了?”这个金钗可是让她等待了太长的时间,等的她都快忘记了。毕竟是拜托人家帮忙的事,她不好总催,于是拖来拖去的,便拖到了今日。当初周伯彥送给青阳玩儿的珠子,即珍珠,她只留了九颗给青阳玩儿,其它的先后全部交给了周伯彥,只为打出一个系列共一百支的钗环来。

    周伯彥嗯了一声。

    三个人安静地等待着,却不见去取金钗的顾石头回来。

    周伯彥皱眉,对青阳说道,“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青阳很认真地答应,“好。”

    周伯彥面露不悦之色,“去看看顾石头,他去的太久了。”他的不悦自然不是针对青阳,而是不见了人影儿的顾石头。

    青阳看向青舒。

    青舒也没多想,“小阳,去吧!”

    等青阳走了,屋里只剩青舒和周伯彥。他们谁也不说话,而且青舒别过脸根本不看周伯彥。

    过了一会儿,连出去催顾石头的青阳都不见回来。青舒觉得有异,坐不住了,“怎么回事?不会出事了吧!”说话间,她站了起来,准备出去看看。

    周伯彥迅速站起来,迅速移到门口,掩住门,挡在了青舒面前,“有护卫们在,不会有事。是我有事要跟你谈。”

    青舒绷住脸,想到一个可能,“你是故意支开青阳的?”

    周伯彥选择避开她的质问,“你打听雪山做什么?”

    青舒皱眉,“谁告诉你的?”

    周伯彥说道,“你在锦阳城里四处打听有没有人去雪山,这事你做的太扎眼了。你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议论开了。”

    青舒立刻缓了脸色,退回原位坐下,“不用你操心,本姑娘决定不去雪山了。”

    周伯彥却坚持要知道原因,“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打听雪山是为了什么?”

    “告诉你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带我进雪山不成?你以为自己是谁?驻军不让进山,谁也没办法。”青舒实话实说,其实没有瞧不起周伯彥的意思。

    “谁说我不能带你进雪山。”周伯彥说的一脸自信。

    “什么?”青舒以为听错了。

    “你得告诉我,你去那里要做什么。如果不是太危险的事,我可以考虑帮你。”周伯彥背了手,直视她的眼,说的非常认真。

    青舒有些激动,“你,你真能带我进山?”

    “嗯。”周伯彥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当你对某事死心的时候,有人告诉你他能帮你,他能帮你促成你所想之事。这种峰回路转的心情,这种意外的惊喜,真的,真的好让人兴奋。只是,当欢呼声就要脱口而出时,青舒勉强找回了一丝狼,一脸怀疑地看向周伯彥,“就算你能进山是真的,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我心知肚明,非要我再说一遍吗?”周伯彥苦笑。

    青舒听了怔住。他说他要等她五年,他答应了她所提的条件。可是,那日在顾府,他为什么又要甩开她的手?他为什么要转身就走?为什么?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丢她一个人在那里,直到她离开他都没有出现。

    他撬开了她心的一角,却莫名其妙地甩开了她的手,害得她忍不住哭了一场。她抿紧嘴唇,下了逐客令,“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我打消了去雪山的想法。谈话结束,你可以走了。”

    “阿舒。”周伯彥无奈地轻唤她的名字。

    “别叫我阿舒,不许这样叫我。”青舒大声说道。

    “怎么又发脾气了?谁惹你了。”周伯彥靠近,想要握住她的手。

    “还能有谁?除了你,还能有谁?出去,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青舒避开他的手,不留情地赶人。

    周伯彥不解,一脸担忧地伸了手过来,再次要握住青舒的手。

    青舒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别碰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想抓我的手就抓,你想抱我就上来抱,你想沾我便宜就死皮赖脸地缠着。等你心情不好了,等你觉得厌了,又一把甩开我。你当我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随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容易得手?我告诉你周伯彥,即便你是皇亲贵戚,本姑娘也不稀罕,走,你给我走,我讨厌你。”

    ------题外话------

    终于,终于爬到了一万,好激动。

No.164没安好心

    周伯彥从没想过青舒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想过他那日无意的举动会伤到青舒。他慌了,“阿舒,你听我说,听我说。”

    青舒很激动,握紧拳头作势要打他,“走,你给我走,听到没有?”

    周伯彥知道她误会了,急着解释,“阿舒,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日我……嘶”他捂住被攻击的左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青舒。

    没想到自己真能打到他,青舒不相信地收回打人的拳头,看了两眼,抬头,看向他。他确实在捂着眼睛,而她挥出去的拳头确实有点痛。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她皱眉,她恼,“你走不走?”

    “你?”周伯彥猜自己的左眼肯定青了。

    “不走是吧!好,本姑娘今日定要把你打成猪头,让你欺负我,让你沾尽本姑娘的便宜。”说罢,青舒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挥拳打向周伯彥的右眼。她要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那就是送他一对熊猫眼。

    周伯彥迅速往旁边闪开,躲过了这一拳。他真的恼了,“你这女人,简直欠收拾。”

    “混蛋,本姑娘忍着不发飙,你当本姑娘就好欺负是吧!打死你个色狼。”青舒毫无章法地挥着拳头,下盘也没闲着,只要有机会就抬脚踢过去。反正她是豁出去了,十拳打出去,打到一拳算她赚,打到两拳算她中了大奖。十脚踢出去,踢中一脚是一脚,她绝对不会嫌少。

    周伯彥一时被她毫无章法的攻击弄得手忙脚乱的,很是狼狈。其实,除了打中眼睛的那一拳很痛以外,其它都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不过,总让她这样打着也不是办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下来,不躲不闪地挨了青舒的几拳,然后瞧准机会迅速抓住了青舒的两只手腕,“阿舒,别打了,别伤了自己。”

    青舒想挣脱他的钳制,试了几下,根本抽不回手。她不放弃,脚下继续踢他。

    小腿上挨了好几下,周伯彥哼都不哼一声,抓着她的手腕欺近她,迫使她不停后退,最后把她整个人抵在墙上,口气颇为无奈,“还没娶你进门,你就把未来夫君打成了内伤。若是娶进了门,我这未来夫君还有命在吗?”

    一通乱打、乱踢下来,青舒觉得有些累。她喘着粗气,一时使不上力气挣脱,于是只能拿眼睛瞪人,“谁要嫁给你,美的你。走开,别想再沾本姑娘的便宜。”

    周伯彥一脸的苦恼,“我该拿你怎么办?”

    青舒白了他一眼,暗暗积蓄力量,想着如何才能挣脱他的钳制。

    这时候,周伯彥整个人都贴在了青舒身上,就在青舒变脸的时候,他抓着青舒的手腕,让她的手臂被动地环在了他的腰上。

    “你,你,你干什么?”青舒无措的说话都结巴了。

    周伯彥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一样,低着头,紧紧地盯着青舒的眼,“那天,你突然喊的很大声,我以为,你真的很讨厌我。不过,这不是我甩开你手的原因。你哭了,你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那一瞬间,我感觉手背被你的眼泪灼伤了。我……明知道你不情愿……我没有勇气再牵你的手。”所以,他逃了。

    震惊,错愕,还有迷茫,这种种情绪在青舒的胸臆间翻滚,并在眼中显露出来。她慢慢地低头,垂下眼皮,选择不再与他对视。

    周伯彥没再说话。青舒也没再作挣扎。

    过了片刻,青舒依然低着头,突然开口,闷闷地说道,“知道我不情愿,你还纠缠不休做什么?哼!还说自己没有勇气再牵我的手,那请问彥公子,你现在在做什么?”现在何止是牵手,都已经强迫她搂着他的腰了!

    周伯彥脸上闪过不自在,低声咕哝了一句,“人总有犯傻的时候,傻劲儿过了自然会恢复正常。”步五说的对,他得早些套牢了眼前这个不安生的姑娘才行,省得夜长梦多。只是,唉!眼前这姑娘正在守孝期,耍点手段先把亲订下来的计划怕是不成了。好在,未来三年内,即便有人惦记眼前的姑娘,也和他一样,无可奈何,只能等她孝期过了。

    青舒以为听错,立刻抬头,“你刚刚说什么?”她可不可以认为,他对那天的行为很后悔,他是特意来找她解释的。

    周伯彥要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小姐,小姐,您在里面吗?”小娟一边敲门,一边急切地问。

    青舒低声说道,“还不快放开?”

    周伯彥不太情愿地松开青舒的手腕。

    双手得以自由,青舒迅速从他腰上收回,抵在他的胸口上,推他,意思是要他让开。

    周伯彥突然抬手,青舒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要躲开。周伯彥低声说了句别动,然后在青舒不解的目光中,大手落到了青舒的发髻上,为青舒正了正头上的银钗,这才退开。

    青舒没说话,低着头迅速走开。她来到门内,隔着门板问话,“什么事?”

    小娟,“小姐,吴管事问小姐要不要带些嫩苞谷回去。”

    青舒回头瞅了一眼,周伯彥不见了,而窗户关的好好的。她往里间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过脸,打开门,“带些吧!正好少爷爱吃。”

    “奴婢这就去告诉吴管事。”小娟急匆匆地去回信儿了。

    青舒站在敞开的门口,“出来,这么半天不见回来,你把小阳支去哪里了?”

    周伯彥从里间走出来,走到青舒身边,“什么时候出发回镇子上?”他刚才在里间特意照了照镜子,左眼圈儿没有乌青,只是有点红,不太明显。应该没人会注意。

    青舒白了他一眼,“把小阳找回来就走。”

    “哥哥,姐姐,我回来了。”青阳一手抓了一颗鸡蛋跑了过来。

    青舒迈出门,迎上他,“鸡蛋哪里来的?”

    青阳的脸跑的红扑扑的,“从鸡窝里拣的,张大陪我拣的。”扬了一下左手,“这颗给姐姐吃。”又扬了一下右手,“这颗给哥哥吃。”

    青舒点了点他的鼻子,“不是去找顾石头了吗?怎么又拣鸡蛋去了?”

    青阳解释道,“护卫哥哥说,石头哥哥回镇子上去了,很快就回来。护卫哥哥不让我出去,说那样危险,让我在庄子门口等。我等的无聊,碰见张大,他带我玩儿,还带我拣鸡蛋了。”

    听完,青舒转过脸白了周伯彥一眼。全是他整出来的事儿。

    周伯彥却一脸恍然状地道,“糟糕,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说着,来到青阳身边,一脸抱歉地说道,“哥哥忘了这是在庄子上,而不是家里。装公文的包袱放在家里了,石头怕是回镇子上取去了。他也是,怎么不提醒我一句!”

    青阳一脸恍然地点头,他这是信了。

    而青舒并不好骗,看向周伯彥的眼中明明白白地传达着一句话:你在撒谎。

    回镇子上的时候,还是那辆马车,马车里坐的还是青舒、青阳和周伯彥三人,不同的是气氛。青舒不再一副要气炸了的模样。青阳和周伯彥也不再一路沉默,两个人不时低语着,主要是周伯彥讲这些年在外边闯荡的见闻,而青阳认真地听着,不时一脸崇拜地盯着周伯彥,缠着周伯彥问许多问题。

    回到府中,三个人陆续从车上下来。青舒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早晨离开时周伯彥和青舒之间产生的剑拔弩张的情况没有了,显得很平和。

    晚饭还是青舒、青阳和周伯彥三个人一起吃的。饭桌上,青舒基本没开口,但青阳注意到了,姐姐和哥哥不吵架了。他疑惑的同时,开心不已。

    饭罢,青阳被卢先生叫过去了。周伯彥趁丫鬟们不注意,对青舒低语,“陪我出去走走。”

    青舒扭过头去,不理。

    周伯彥退而求其次,“我陪你,去你书房坐坐。”

    青舒快速说了句不需要,出去了。

    周伯彥赶紧起身跟上,也不管丫鬟们的侧目,亦步亦趋地跟着青舒不放。

    眼瞅着青舒就要走入内院了,周伯彥赶紧提她感兴趣的话题,“两年前我去过雪山。”

    青舒立刻停步,但忍着没回头。

    周伯彥见奏效了,准备打发无关人等,“你们俩个下去吧!本公子有重要的事和你们小姐谈。”

    小娟和小鱼面面相觑,然后看向青舒。

    青舒霍地转身,“我的丫鬟凭什么听你的?”

    周伯彥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你的丫鬟自然只听你的。”

    青舒哼了一声,转了方向,“去书房。”

    很快,他们来到书房,青舒坐在了书案后。小娟在书案的对面摆了一把椅子,请周伯彥坐。小鱼端来了两杯热茶,为两人摆上,退下。

    书房门一关,里面只剩青舒和周伯彥两人。

    青舒先开的口,“雪山我不准备去了。”

    “理由。”

    “都说那是不详之地。我虽然爱银子,但银子和命相比,命更重要。”

    “道听途说罢了,当不得真。”

    青舒不说话了。总之,即便有人能带她进山,她今年都不打算去了,因为已经没那个必要了。明年,如果有需要的话,或许她会去。

    周伯彥站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

    青舒有些走神。当温热的大手握住她放在桌沿上的手时,她回神,盯着那造次的大手片刻,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安好心。”

No.165试探

    清晨醒来,青舒觉得不舒服,赖在床上没起。于是,她派了小娟出去看丁家宝是不是出发了。

    不多时,苏妈妈跟着小娟过来了。

    青舒要起身,苏妈妈不让,站在床前给青舒掖着被角说,“小姐,您放心,早起管家亲自送丁管事出镇去了。看这个时辰,管家差不多快回来了。门房那边老奴交待下了,管家回来,第一时间向小姐回禀。”

    青舒,“好。”

    苏妈妈细细地打量过青舒的脸色,说道,“小姐,不舒服就要看大夫。老奴这就去请周大夫。”

    青舒赶紧拉住苏妈妈的手,“不用麻烦周大夫,我躺一躺就好了。”

    苏妈妈劝道,“这怎么成,还是请周大夫……”

    小娟却大大咧咧地从旁说道,“苏妈妈,小姐难受是月事来了肚子痛,您可别请周大夫。”

    青舒一阵无语。小娟这臭丫头,干嘛说的那么白,真是的。

    苏妈妈听了,确实打消了请大夫的打算,不过却热衷于给青舒煮红枣糖水。她还不让别人插手,一定要亲自煮了给青舒喝。

    早晨一碗红枣糖水就算了,中午还有一碗。青舒受不了,接了碗,连哄带骗地把苏妈妈支开,然后迅速把碗塞进伺候的小娟手里,小声说道,“小姐命令你,快点喝掉。”

    小娟一脸的疑惑,“小姐,这是给您补身子的,您怎么……”

    青舒板起脸,“闭嘴,让你喝,你就喝,赶紧的。”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甜度,太甜了,也不知苏妈妈放了多少糖进去,能甜死个人。即便吃点心,她也会吃微甜的,太甜的东西一向不喜欢,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小娟不解,可她对青舒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于是接过碗,把红枣用勺子弄到一边去,豪迈地一口气灌下去。

    看着小娟喝到嘴后迅速露出苦瓜脸,青舒坏心地捂嘴笑。与人同甘共苦的感觉就是好啊!

    小娟拿开碗,盯着碗底剩下的红枣和一点糖水,一脸惊怵地看着青舒,“咳咳……小姐,苏妈妈这是,这是咳咳……”她一阵猛咳。这是放了多少糖啊!简直是甜的发苦。怪不得小姐早上会喝的那么痛苦。

    很想发表一点感慨的青舒听到院中有小鱼和苏妈妈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她一把夺过小娟手里的碗,快速说道,“赶紧擦擦嘴。”然后不管不顾地伸了手进去,从碗底捏了半个红枣出来先在嘴唇上抹了一下,然后扔进嘴里。她立刻被红枣上沾的糖水给弄的一哆嗦。她心下发苦,发誓再也不要因为来月事身子不舒服为由赖床了。

    青舒这边“现场”刚准备好,苏妈妈和小鱼进来了。

    苏妈妈见青舒嘴唇上沾了一点糖水,嘴里还吃着红枣,手里拿的碗已经见底,很是安慰,“小姐,是不是好点儿?”

    青舒猛点头,“完全好了。”能不好吗?再不好,可是要出人命了,被红枣糖水甜死的。早上喝的时候,她委婉地提意见要少放糖,苏妈妈便振振有词地讲了小半个时辰多放糖的重要性。因此,她再不敢跟苏妈妈提少放糖的事了。

    苏妈妈接过碗,用勺子舀了碗底的红枣喂给青舒,“小姐,红枣不能剩,要全吃掉。”

    青舒心下哀嚎,面上却不动声色,乖乖地把碗底的红枣全部吃掉。

    青阳正好来看青舒,“姐姐,好些没有?”

    青舒心下一动,从苏妈妈要端走的碗里拿了勺子,对上苏妈妈疑惑的眼,她解释说她的小厨房正好缺一个小勺子,她要留下来用。苏妈妈不疑有他,高兴地端着空碗走了。

    青舒一招手,让青阳到了跟前,“张嘴。”

    青阳不解,张开小嘴。

    青舒把勺子递到青阳的嘴边,“含住,看看甜不甜。”

    小娟睁大了眼,眼瞅着少爷苦了一张脸,差点笑出来,于是赶紧转过身去。

    青舒把勺子一丢,一把抱住弟弟,可怜兮兮地说道,“小阳,小阳,以后生病千万千万不要让苏妈妈给熬补汤。你尝到了吧,这样的补汤,姐姐今日被苏妈妈盯着喝了两碗,姐姐好可怜。”她这时候根本不提第二碗由小娟代劳的事。

    青阳一脸怕怕地轻拍青舒的背,“姐姐,以后我们多练枪,不生病,不用喝苏妈妈熬的补汤。”

    青舒感叹苏妈妈熬的红枣糖水的杀伤力之余,猛点头,“对,对,多练枪。”

    青阳继续轻拍姐姐的背,“对了,听说姐姐不舒服,彥哥哥很担心,问姐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青舒轻轻摇头,“姐姐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想到昨日周伯彥死皮赖脸地握着她的手不放的样子,她不自觉地微勾了唇角。

    姐弟两个腻歪了一会儿,这才分开。青阳回去午睡,青舒也躺下来眯了一小觉。

    傍晚的时候,刚吃过晚饭,铃兰偷偷来给青舒报信儿,说是苏妈妈正在厨房熬红枣糖水。青舒当时正在内院中散步,听罢脚下一个踉跄,一脸惊怵地盯着铃兰,“你没看错?”中午她都说已经好了,没有不舒服,苏妈妈怎么还来!

    铃兰不解地答道,“奴婢没有看错,奴婢亲眼见苏妈妈拿了红枣放进锅里。”小姐下午吩咐她,说是苏妈妈若去厨房一定要盯牢了,若有熬红枣糖水的举动,一定快快来报。她不太明白小姐的用意。

    还来,会死人的。青舒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小娟见了,虽然也是一脸怕怕的,但勇敢地往前一站,“小姐别怕,有奴婢在呢!”虽然她爱吃甜的,可是她也受不了苏妈妈的煮糖水的手艺。不过,为了小姐,这个甜,她还受的住。

    青舒自然明白小娟的意思,可是,她还得吃里边的红枣不是。里边的红枣若是整的还好,糖水的甜浸入的有限,可苏妈妈总要掰半取了籽放,那样连带的红枣也甜的要死。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同甘共苦很重要,但也不能总让一个人来和她同甘共苦。“小娟,请彥公子到书房,我有事与他说。”“铃兰,你去忙吧!别把这事儿说出去。”“小鱼,若是苏妈妈端了红枣糖水来,就说我在书房,你接了送到书房便是。”

    为三个丫鬟分派好事情,青舒赶紧躲到了书房去。

    不一会儿,周伯彥和苏妈妈前后脚地找来了。苏妈妈为了亲自盯着青舒喝掉,没把糖水交给小鱼。

    青舒一本正经地请了周伯彥坐,然后对苏妈妈说,“放下吧,和彥公子说完两句话再喝。”然后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娟,“倒一杯清水放我手边,等下漱口用。”

    小娟立刻倒了清水来。

    青舒一挥手,“都退下,有事自然会喊你们。”她明白的,小娟和小鱼在跟前,苏妈妈肯定不放心,怕她偷偷给了小娟或小鱼喝。只有全部打发出去,才能打消苏妈妈紧迫盯人的作派。

    等屋里就剩青舒和周伯彥,青舒面不改色地把糖水推到周伯彥面前,小声问他,“你想娶我对不对?”

    周伯彥诧异,却也心下一喜。不过,他知道,一向回避谈及这个问题的青舒提这话题,肯定有什么缘由,“有事尽管说。”

    青舒一指糖水,“喝掉它,一滴不剩地喝掉,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周伯彥挑了挑眉,看一眼糖水,看一眼青舒,“这是什么?”

    青舒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红枣糖水,苏妈妈亲手煮的,非常好喝。”嗯,非常好喝,天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甜死人不偿命。

    周伯彥听了,心下一突,总觉得今日的青舒有些反常,这个糖水,似乎不一般。“你想试我的诚意,可以有许多种方式。这糖水就算了,换一样。”

    青舒立刻假装变脸,“周伯彥,你连糖水都不敢喝,还敢跟我提诚意,你一直在耍着我玩儿对不对?”

    周伯彥盯着她瞅了片刻,幽幽地说,“你喂我,我便喝。”

    她白了他一眼,真是的,到什么时候都不忘沾她的便宜,“你敢跟我提条件?”

    “只要你喂我,就算是毒药,我也会喝的一干二净。”

    他说的太认真,认真的让青舒听着不舒服,让青舒没了玩笑的心情。她哼了一声,把糖水挪到了跟前,端起来自己要喝。

    周伯彥迅速伸了手过来,一把夺过青舒手里的碗。

    青舒蹙眉,“你干什么?”

    周伯彥不语,用碗中的勺子舀了一勺子糖水放进嘴里,立刻僵了脸,想吐出来,却见青舒瞪过来,于是他只能吞下,然后问,“这是什么?”虽然青舒说这是糖水,虽然有心理准备它是甜的,可这甜……他宁可汤喝药,也不想喝这么一碗东西。

    青舒哼了一声,不理他。

    男人大多数都不吃甜食,周伯彥也在这大多数之列。这个,他只喝了小小的一勺子都觉得受不了,剩下的怎么办?这果真是个试人诚意的一个好方法。

    “本姑娘今日都喝两碗了,你就喝那么一小勺子就露出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喝这种东西?”

    “补身子。苏妈妈特意熬的,不喝苏妈妈会伤心。”

    周伯彥一阵无言。他这下明白了,青舒叫他来,就是要他替她喝掉这碗糖水。“你可以倒掉。”

    “你倒一个试试,只要不让苏妈妈发现,我是没意见。”能倒,她早倒了。

    周伯彥起身,背过身去,拨拉开红枣,一口气把糖水喝掉,然后面无异色地转回身,把碗放到桌上,盯着青舒。

    青舒对此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还是人吗?她一指碗中的红枣,“这个也要吃掉。”

    周伯彥强压下要吐的感觉,“你吃。”

    “不要。”

    “好吧!”他又要背过身去。

    “不许转过去,我要看着你吃。”

    周伯彥点头,面不改色地当着青舒的面,把碗底的红枣吃了个干净。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保持着贵公子的形象喝完里面的清水。

    青舒看直了眼,一时没忍住,走上前,伸了手出来捏他的脸,“真的假的,你怎么做到的,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面瘫不成!”

    胃里正翻滚着难受的周伯彥趁机拽她到腿上,“你这个没良心的。”

    青舒回神,捶了他一拳,“放开。”

    “别动,舅舅来信,要我速速回京。明日就得动身,大概过年才能回来。”

    青舒听了,安静下来,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

    “你那批首饰,珍宝阁定在年前推出。卖得的银子全部归你,到时候自有人送来给你。”

    “我只要五成。”她爱银子,可不喜欢沾他的便宜。珍珠是他给的,打首饰的活计全是他的人做的,打首饰的金银也是他出的。只有设计草图出自她手。以后这个设计归珍宝阁,因此她要拿五成,而不是三成。

    “好,五成。吴镇江的事,你不用担心,即便被放出来了,也是个废人。”这个案子他没有插手,并不代表欲讨好他的人不会插手。还有,吴镇江曾用了手段抬了一名大家族的嫡出小姐为妾,那妾又在产子时死于非命,是一尸两命。那小姐的父兄一直记着这个仇,有了报仇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我知道。”

    “或许你不爱听,但听我一句劝,对付吴叶氏不要明着来,毕竟她是你的姨母,将来容易落人把柄。”

    “哼!”

    “我留三个护卫给你。”

    “不用,我有可用之人。”

    “谁?”

    “我爹曾经的部下,也是我爹的贴身护卫,被称为黑白二卫。他们回来了,正好可以给小阳当护卫,偶尔帮我做些事。”她看着周伯彥的脸说道。她如此,既有不瞒他的意思在,也有试探他的意思在。她不确定,他知不知道黑白二卫,知不知道黑白二卫失踪是为了什么。她敢大方地讲出黑白二卫,是因为黑白二卫是将军爹的隐卫。隐卫的意思就是,不是明面上的护卫。

    其实,虎狼卫分虎卫和狼卫。虎卫就是明面上的,大家所知道的虎狼卫,最后被编入锦衣护卫队的那部分人。还有一个狼卫,是虎狼卫中的虎卫并不知道的存在。狼卫人极少,就像黑白二卫一样,它是古云虎的私人护卫,还是隐在暗处的。当年的狼卫,除去黑白二卫还有十一人。这十一人,栖霞关一战结束后再不曾现身,是生是死无从得知。或者,如同对黑白二卫的安排一样,古云虎死前放走了那些人,给了他们自由。

    ------题外话------

    昨天犯的错,用往后的努力更新来弥补,不解释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801/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杨柳岸所写的《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为转载作品,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