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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196一起郁闷

    周伯彥收到灏偷瞄过来的一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知道灏是无辜的,可他目前还无法以平常心去对待灏。

    灏何其有幸!遇到了古将军,得古将军的关照,虽经历艰险,可依然活着,如今活在青舒的羽翼下。

    而楚风,那个同样被称之为孽子的孩子,却没有机会长大,没有幸运地遇到另一个古将军,因此早早地夭折了。

    周伯彥心下一阵唏嘘。无论是死去的楚风,还是活着的灏,他们所经历的,全是拜那个生他们而不曾养他们、保护他们的娘所赐。若不是他亲眼看着她跳下悬崖,打死他都不信,他的娘可以狠心到如此地步,竟然连亲儿都可以弃之不顾。

    “哥哥,洛护卫的箭法很厉害的,哥哥要不要和洛护卫比箭法?”青阳一脸兴奋地提议。

    周伯彥回神,“洛护卫?”

    “洛护卫就是穿白衣服的很厉害很厉害的护卫,他这样这样……”青阳一阵比划,“就把坏蛋给缠住了,把星星救回来,很厉害的。”其实他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洛护卫甩出什么东西,几下就把对方的手脚给困住了。

    当时的场面很乱,周伯彥还真没注意白卫是怎么控制住十六王爷的手下并接住周星的,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护青舒周全这件事上。他听青阳如此说,来了兴致,“哥哥的箭法差强人意,不过跟着哥哥的护卫长箭法了得,可百步穿杨。让他们二人比试如何?”

    这下,青阳一下想起护卫长曾随手摘了身上的弓箭,连瞄准都没有,连射两箭将古二丰祖父祖母家到处乱窜的鸡钉在地上的事情来。他的眼一亮,“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找洛护卫。练武场上见。”话音未落,他已经扯着小跟班儿洛小荣冲出书房去了。

    周伯彥起身,笑对青舒,“要不要跟去看看?”

    青舒拒绝,“我就不去了。你也别总由着小阳的性子,若是护卫长或洛护卫不愿意,你们不许强迫他们。”

    周伯彥但笑不语,回去招集自己的护卫队。

    灏咬着山楂片,眼睛粘在了关住的门上。他很想跟去,可青阳走时没叫他,周伯彥走时也没有叫他,他落寞地留在了原地,想着或许小阳弟弟会跑回来喊他一起去。

    青舒盯着灏的后脑勺片刻,伸了手,把他的脸转过来,对他眨了眨眼睛,“想去吗?”

    灏怯怯地看了青舒一会儿,轻轻地点了下头。

    青舒明知道灏这小子就是以这副模样博取别人同情的,可她还是中了他的这一套。她明明刚才跟周伯彥说不去的,可为了灏立马改了主意,“走吧!姐姐其实也很想看洛护卫大显身手的样子。”

    灏高兴,笑的腼腆。

    青舒让人把灏的帽子和手套送过来,然后盯着灏自己把帽子和手套戴好,这才一起去了练武场。到了地方,见到周伯彥的十一人护卫队一个不缺,全在场,青舒眉一挑,一脸狐疑地盯着周伯彥,“不是洛护卫和护卫长要比箭吗?你把人都招集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参观的人数似乎多了些。

    周伯彥走过来,站在了青舒的身侧,“只两个人比箭法,不够热闹。”

    青舒听出他另有想法,“嗯?”

    “让我的护卫队和你的鹰卫比划比划,不是很热闹!”

    青舒听罢,瞪他,“不行,鹰卫可是本姑娘的最后一张王牌,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使出来的王牌,你别想探他们的底。”她就说嘛,最先跑出去找人的青阳和洛小荣还没现身,洛护卫也不在,反倒是周伯彥的人全到齐了。大概,青阳这会儿正试图把鹰卫召集起来,因此费了些时间。

    周伯彥任她瞪,“只是切磋而已,你想太多了。”

    “哼,切磋也不成。我不发话,谁也别想调动鹰卫。”

    “难道你不想知道,是我的护卫队更出色,还是你的鹰卫更胜一筹吗?切磋可使人进步,这可是古将军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别拿我爹说事儿。我告诉你,鹰卫的成员是我爹的旧部没错,可现在他们都是我的人,是我一手组建的鹰卫。在我心中,鹰卫是最强的护卫队,他们不需要与他人切磋来证明自己的强弱。”

    “可有人想看他们切磋。”周伯彥若有所指地示意青舒看后边。

    青舒回头,就见青阳右手拽着面无表情的杜护卫,左手拉着一脸无奈的洛护卫过来了。再后头,洛小荣有样学样,右手扯着胡四,左手拽着鹰卫中的一员过来了。

    青舒扭过身子,有些哭笑不得。青阳这是有多想看人比试啊!居然连耍赖这种招术都用上了。

    到了近前,被动跟来的杜护卫等人给青舒见过礼,然后洛三问,“小姐,属下昨晚带着四人小队值夜,白日里得抓紧时间补觉,这比试不参加行不行?”

    青舒淡笑,“比不比试,你们自己决定,我路过,这就要走了。”

    “属下困的很,这就回去继续睡。”洛三心里已经有谱儿,他说着,调头要走。杜护卫自然也是要走的。胡四和另一名鹰卫见了,也要跟着走。

    青阳急了,跑过去抱住洛护卫的胳膊不放,“比嘛!比嘛!就比箭法,好不好?”

    洛护卫没办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灏小跑过来,抱住洛护卫的另一只胳膊,小声说道,“小阳弟弟要看,比嘛!比嘛!”

    洛小荣不落人后,过来抓住洛护卫身上的衣裳,这是在给青阳助阵。

    杜护卫和胡四等三人,见洛三被缠住了,赶紧脚底抹油要开溜。不想,锦衣护卫队的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抱拳,说请赐教。

    青舒抚额,难道今天不打不成了吗?

    气氛正紧张的时候,古管家来了。

    古管家觉得场上的气氛不太对,可他没时间去了解,“小姐,洛府来人了,要接洛少爷回去。”

    洛小荣立刻舍了洛三,冲到了古管家面前,仰了小脸,惊喜地追问,“管家,管家,是哥哥来接我了吗?”

    这一打岔,一下就分散了青阳他们三个男孩子的注意力。趁别人不注意,青舒对着周伯彥做了个鬼脸,然后过去扯了愣住的青阳和灏,“小荣要回家过年了,走,咱们去前头看看去。”其实她心有疑惑,洛府若要接了小荣回去过年,应该早些来人接才对,今天都腊月二十四了,哪里还来得及赶回京城过年?再有,她与洛府有通信往来,最近洛府送达的信中并未提及接洛小荣回京过年的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这个疑问,青舒带着青阳、洛小荣和灏来到前面的会客厅。

    见到来人,洛小荣激动地冲了上去,“爹爹,爹爹,爹爹……”

    洛九茂这个当爹的见到小儿子,同样激动。他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儿子的面色健康红润,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明亮,人也精神,明显的,个子长高了不少。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笑的合不拢嘴。

    旁边的洛铭川也是满面笑容的,“爹,您眼里只剩小荣了,儿子可是会吃醋的。”

    洛九茂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把小儿子放到地上,和青舒、青阳说失礼了。

    原来,洛九茂夫妇思儿心切,却又怕接了儿子回去,对儿子的身体不好,于是一直忍耐着,没有动过接儿子回京团聚的心思。只是,洛郭氏实在想儿子想的紧,进了冬,有些茶饭不思,整个人轻减了不少。

    于是,洛小荣的祖母发了话,让洛九茂夫妇带着另几个儿子过来探亲,还让他们过了正月再回京。洛尚书便说,一大家子人过去会给古府添麻烦,不妥。他便嘱咐儿子洛九茂,到了锦阳城停下来,置办一处宅邸,全部弄妥当了,再去古府接了洛小荣,一家人在锦阳城过年。

    如此,洛九茂七日前到了锦阳城,只用三日时间便买下了一处宅邸,并抓紧时间打扫,马不停蹄地置办宅邸里所需之物,还要置办年货,可以说是忙翻了一府的人。大致的都置办差不多了,剩下细枝末节的事,有郭氏在、有次子和三子在、有管家在,他便放心地带长子过来接小儿子了。

    他们在前厅寒暄的工夫,古管家正带人清点洛府送来的年礼。满满四车的年礼,全是京城富贵人家眼中的好东西。补品、茶叶、各种好布料、山货、香米(南边出产的一种带有香气的白米)、京城有名的糕点等应有尽有。

    洛郭氏还亲自为青舒和青阳每人缝制了一套冬衣、每人两双冬鞋。青舒姐弟在守孝,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裳。洛郭氏细心地都想到了,无论是衣裳还是鞋子,料子选的都是上乘的,但颜色很素淡,上边绣的花也是素淡的。不止这些,洛郭氏还给青舒绣了一副屏风上用的寒梅图,给青阳绣了一副屏风上用的竹林图。

    除此之外,洛府送了青舒一套金首饰,送了青阳和灏每人一个玉佩、每人一套纸墨笔砚。

    洛氏父子下午就得起程回锦阳城。于是青舒拟了午饭的菜单送到厨房去,让厨房赶紧张罗起来。而她自己,开始准备给洛府的回礼。

    青舒心里明白,论财力,她比洛家差远了;论手里的好东西,她跟洛家更没法儿比。所以,这回礼,她只能把握住稀奇二字来准备。

    切好的酸菜,六桶。亲自酿的果酒,一斤装的小坛子十坛。深秋的时候晒干的嫩苞谷米粒十包。先前周伯彥的商队捎给她的南方海产每样一百斤。绢花牡丹、月季和康乃馨各十朵,装进一个精致的匣子里。她亲手设计,由周伯彥珍宝阁中的师傅精雕细刻出来的珍珠金钗一对。再加上她手里存的好布料,为过年她亲自制作的各样点心等等,林林总总地加起来,勉强备了两车的礼出来。

    等洛氏父子用过午饭,洛府的下人已经把洛小荣的日常用具都整理好了,装上了马车。

    当洛小荣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青阳舍不得,拉着他的小手不放。

    青舒手里提了一个不大的方形的竹篮过来,“小荣,这里放了你爱吃的东西,拿着。”

    洛小荣接了小小的竹篮子,吸着鼻子,泪眼汪汪的。

    青舒见青阳也红了眼睛,双手搭在了青阳的肩上,笑道,“小荣,赶紧上车,正月十五两个哥哥要去锦阳城看灯,到时候一定去看你。半个多月,一晃就过去了,不许哭鼻子。”

    洛小荣吸了吸鼻子,“姐姐,是真的吗?”

    青阳抬头盯着青舒,“姐姐,是真的吗?”

    居然问个问题都能问成一样,果然是对形影不离的兄弟!青舒失笑,点头答是。

    在青阳和灏恋恋不舍的视线中,洛小荣被自己的大哥洛铭川给抱上了马车。洛府的马车驶出了古府,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青阳和灏才一脸失落地跟着青舒回去。

    青舒回头,见了他们俩个无精打采的模样,挨个儿轻敲他们的脑袋一记,“来,抬头,挺胸,咱们是男子汉,怎么可以像个小姑娘一样软绵绵的。”

    青阳和灏摸了摸脑袋上被敲到的地方,还是无精打采的。早晨陈乔江才被接走,下午洛小荣也被接走了。四个人在一起打打闹闹的习惯了,现在走了俩个,剩下俩个,他们一时无法适应,很不习惯。

    青舒见不得他们这个模样,突然一挥手,“走,姐姐教你们一个好玩儿的。”她说着,一手扯了一个,把他们带到了书房,然后把紧跟着不放的小丫给打发走了,然后书房门一关,给炉子添了柴,不仅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还动手给青阳和灏脱了穿在外面的袍子。

    她把觉得碍事的椅子等物全部挪走,靠墙放了,在地中间弄出一块儿空地来。她在前头一站,“来,来,来,姐姐今日教你们一个特豪迈的歌舞,名字就叫《霸王别姬》。传说啊,在一个战乱的年代,江的南边,有个叫楚的小国;江的北边,有个叫汉的小国。为了称霸天下,称霸,你们知道什么是称霸吗?”

    青阳和灏摇头。

    青舒一撸袖子,“这所谓的称霸,就是当天下最厉害的人的意思。楚的王,绰号楚霸王。汉的王,绰号草莽王。为了称霸,两国打起来了。草莽王手里的能人异士多,不乏那些足智多谋的军师。楚霸王那人只信自己,不信别人。最后,草莽王智取楚,楚霸王未败却以为自己败了,与他的虞姬自刎江边。有人说楚霸王傻,有人说楚霸王大丈夫。总之,人们把这个故事传来传去的,最后有了《霸王别姬》的故事。”

    青阳和灏听的专注,已经忘了洛小荣的离开。

    青舒一挥手,“管他是傻子还是大丈夫,反正《霸王别姬》唱的挺好的,配剑舞更好。我们手里没有剑,就配拳吧!”她说着,摆开了架势,然后一边故意粗着嗓子唱霸王别姬,一边把从洛三那里学来的半调子的拳法配合着歌曲的节奏练了起来。

    青阳和灏听着青舒怪声怪调地唱歌,看着青舒练的拳法都变了味儿,张了小嘴。他们看了一会儿,觉得虽然怪了点儿,但奇怪的歌配着变了味儿的拳法,还挺好看的。于是,他们俩个互相看了看,开始学青舒的样子比划。

    牺牲形像卖力表演的青舒差点就哭了。因为她觉得,如果青阳和灏的动作真的是模仿她而来的,这说明,她这个示范者实在是太失败了。好好的、刚劲十足的拳法,居然被青阳和灏练的跟揉面团似的,太打击她了。难道她练的就跟揉面团似的?

    见青舒怪歌不唱了,怪拳法也不练了,而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一脸受挫模样地盯着他们俩个瞅。他们俩个一脸迟疑地跟着停了下来。

    “姐姐,你怎么了?”青阳脸上写满问号。

    “姐姐,你,肚子痛吗?”灏小心翼翼地小声问。

    青舒郁闷的差点坐地上。什么叫肚子痛吗?她看上去哪里像是肚子痛的人了?

    对上青舒一脸幽怨的神情,青阳和灏面面相觑。最后灏小声说去请大夫,然后就跟火烧屁股的人似的,嗖一下冲到了门边,拉开门没头没脑地往处冲。

    之后,他大夫没请来,却是被周伯彥拎着领子进来了。

    见到周伯彥,青阳眼睛一亮,“哥哥,哥哥,快看看姐姐,姐姐她不舒服。”

    周伯彥一急,随手放开不敢乱动的灏,几步过去,一撩袍角,在一脸幽怨地蹲在地上的青舒面前蹲下。他先是摸青舒的额头,之后低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青舒幽怨地瞅了他一眼,不出声。

    灏从旁小声插话,“姐姐肚子痛。”

    青舒那个郁闷,顺势把头顶在周伯彥的肩上,咬牙切齿地小声对周伯彥说,“我现在很想把他们俩个的屁股打开花儿。”

    扑哧一声,原本担忧非常的周伯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青舒捶了他一拳,“不许笑。没看到我被他们打击的快郁闷死了吗?”

    虽然不清楚青舒在郁闷什么,也不清楚青阳和灏怎么让她郁闷的,可他仍然觉得这事很好笑。

    青舒恼,她突然觉得,一个人郁闷太寂寞,要郁闷大家一起郁闷好了。于是她眼一亮,扯着周伯彥站起来,“我们一起练拳法吧!”翻译出来,就是一起找郁闷。

No.197丢出去

    青舒虽然热情高涨地邀请了周伯彥一起练拳,可下一秒,苏妈妈急匆匆地送来的一则消息,让她拉着周伯彥一起找郁闷的计划胎死腹中。

    青舒以为听错,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苏妈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苏妈妈忧心忡忡地再禀报一遍,“大老爷带着全家大小迁出京城,来了康溪镇。大老爷说,要在府上住些时日,以便教导小姐和少爷为人处世之道与礼仪规矩。”

    青舒沉了脸,“大老爷?我古府没有什么大老爷,只有小姐和少爷。”

    周伯彥轻捏青舒的手一下,暗示她不要动怒,而后松开她的手,“你去吧!他们俩个我来照看。”他说罢,向不知所措的青阳和灏招了一下手,先一步走出了书房。

    青舒从门边的衣架上取了青阳和灏两人的外袍、帽子与手套,示意他们自己穿上。虽有书童和丫鬟伺候,可青舒会时不时地要求他们自己穿戴。因此,对他们来说,自己动手穿衣服只是小事一件,与别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子、小少爷不同。

    青阳和灏很快穿好了,向青舒告辞出去,跟着站在院中等的周伯彥去了。

    青舒沉着脸,“苏妈妈,让小丫传话给小娟,让小娟赶紧过来伺候。至于你,派人知会杜护卫一声,让杜护卫带着今日值勤的守卫去前院待命。”

    苏妈妈领令,出去安排。

    青舒把自己的披风披上,再把披风的帽子扣到头上,出了书房,锁好门,不紧不慢地往前院走。她一边走,一边在思考,要如何对付古云福这只吸惯了人血的寄生虫。这时候,小娟赶来了,见了礼,安静地跟在了她的后头。

    待她走到前院,见到停在前院空地上的两辆坐人的普通马车及载满家当的两辆牛车,还有为数不多的七八来个家丁与车夫时,她心中起疑:难道古云福的日子也过的这般落魄了?还是说,他这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为了博取什么人的同情心?

    古管家带着六七个家丁也在。他们不是在招呼这些突来的造访者,而是在盯着他们,不许他们在府中乱走。古管家对古云福的吸血行径印象深刻,因此想也不想,带人做了防范。

    杜护卫的动作很快,正好带了白日里的守卫赶到,一字排开站在那里,等待差遣。

    青舒见了,“杜护卫,你跟着我进去。其他人,在此待命。”她做了安排,不再看前院的情况,走近会客前厅,便听到里面传出的嘈杂声,就跟到了露天的菜市一样。里面有孩子的哭声、男人的斥责声、女人哄孩子声、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议论些什么的声音……她立刻不悦地皱了眉头。

    候在门外的丁家妹挑了厚门帘子。小娟上前,把前厅门打开,请青舒进去。

    青舒面无表情地抬脚迈进门槛儿,却见府上的会客厅已经乱成了一团。

    发福的古云福挺着肚子坐在主位上,身上穿着崭新的青色绸袍,脸上却失了往日的满面油光,正一脸不耐烦地数落着哄不住孩子的两个小媳妇。

    古云福的右手边,坐着他的夫人马氏。马氏的模样倒是没多大改变,她还是那个长相并不出挑的妇人,穿着上等料子的素色衣裳,眉眼间依然透着一骨子的温和,给人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

    马氏的后头,站着两个衣着鲜艳且低眉垂眼的妇人,还有一个婆子一个丫鬟。她下手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了簇新的桃红色漂亮衣裳的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

    再看古云福的左下手位置,按年龄大小坐着四个男子,大的二十出头,小的十来岁的模样。

    地中间站的,就是那两个抱孩子的小媳妇。她们一人手里抱了个孩子,一会儿停,一会儿走,忙着哄各自怀里哭闹的孩子。

    而造成混乱的最主要的元凶,是两个四五六岁模样的男孩子。他们满厅乱跑,随手拿到什么东西就丢什么东西。地上已经有了茶碗和花瓶的碎片,鸡毛掸子、作装饰用的编出花样的小竹篮小花篮滚落在地,为待客而装盘摆在桌上的瓜子洒的满地都是。这两个男孩子如此胡闹、如此祸害东西,古云福、马氏等人作为大人,居然视而不见,没一个出面管束的,任他们在别人的府上作乱。这家教,实在是太好了!

    青舒扫过众人,盯着一厅的混乱,冷笑出声。

    青舒一进门,古云福就看见了。他不出声,是觉得自己是长辈,理应由青舒这个晩辈上前给他见过礼,他才能搭理青舒这个晚辈。当然了,他的搭理,就是要训斥青舒姐弟的不是,打压不敬长辈的青舒姐弟,并接下这个古府的一切。

    青舒腹诽。身上穿的再光鲜亮丽又如何,看看他们停在外边的那点家当,明显是京城待不下去了,这才千里迢迢地离京归乡的。当日她带着一府的人归乡,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带着全府人努力奋斗,要让全府人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古云福倒好,明明是潦倒离京的,归了乡,不想着去辛勤经营自己的日子,却跑到她面前来装起了大瓣儿蒜。想干什么?又想不劳而获地搜刮他们的钱财不成?她既不是懦弱可欺的古叶氏,也不是好说话的将军爹,她不会便宜古云福一个子儿。

    眼见着青舒只是站在那里,眼带讽意地看着他们,却一点上前见礼的意思都没有,古云福的脸上挂不住了。他一脸怒色地说道,“古青舒,见到大伯、大伯娘为何不上前见礼?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古云福话说的很大声,不仅他低头的几个儿子抬头看过来,就是那满厅跑着祸害东西的两个男孩子也停了下来。还有两个小媳妇怀里哭声渐弱的孩子,似乎受了惊吓般,哭的更大声。

    真刺耳。青舒很想掏耳朵,可她一向没有这个习惯,于是只是皱了眉头,“古老爷怕是登错了门,认错了亲。我古青舒的大伯和大伯娘,在我爹爹死后,便同我爹爹一起死掉了。”

    “放肆。”古云福那脸瞬间就变了。他活的好好的,却被人说成死了,他觉得古青舒这是在咒他死。

    青舒才不管谁变脸,自顾自地说着,“这么多年,娘带着我们姐弟过活,孤苦无依、举目无亲,辛辛苦苦地一路苦撑,却终究没有撑住,这才不得不迁出京城,来到这偏僻小镇上谋生。不为别的,只为寻一个活路。现如今,娘去了,去地下与爹爹团聚了,只留我们姐弟在世上相依为命。这世上,我和青阳再没有亲人了。祖父祖母亡故多年,爹娘又去了,剩下我们姐弟二人,自是要相扶相持地一路好好活下去。而那些恬不知耻地上门乱认亲戚的,在我没有发火儿前,最好识相地安静离开。”

    古云福霍地站了起来,指着青舒骂,“你这个忘宗忘祖的小畜生,别以为你那没用的娘死了,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地乱来。告诉你,在古家,老子最大,整个古家的一切全是老子的。”然后一摆手,“青嘉、青全、青城、青杰,去,看上哪个院子了,只管搬进去住。看上什么好东西了,尽管搬屋里去。”

    他一指面目清秀的少女,“璃儿,你也去,挑个自己喜欢的院子,库房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你屋里去。”他看了一眼面色不变的马氏,“夫人,带上姨娘和两个儿媳去看看,把库房接了。”然后冲外头大喊,“古强你个狗奴才,赶紧滚进来。库房钥匙交上来,把府里的一群废物全打发了,全赶出去。”

    小娟忿忿,但青舒不发话,她只能忍。

    马氏和长子没动。名为璃儿的少女低头坐着,没有任何反应。而其他人均是眼一亮,似乎很心动。只是,他们的视线在马氏脸上扫过,而后按捺住了,盯着古云福,似乎在等待什么。

    立刻的,古云福一脚踢翻了刚才所座的椅子,指着马氏的鼻子骂,“你这没用的丑女人,老子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滚,滚,带着你的好儿子、好女儿滚回破落儿户的娘家去。老子忍了你半辈子,早忍够了,以后吃香喝辣的,你回来跪着求老子,老子都不要你。滚!”

    既便当着儿子的面被古云福骂的如此难听,马氏既没有羞愧的表情,也没有任何难过或生气的模样。她表情不变,眉眼间依然透着一骨子的温和。她淡笑着站了起来,一脸平和地轻语,“老爷,妾身就此别过。”然后,向旁边一伸手,那名为璃儿的少女把手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马氏眼中泛了泪花儿,握紧少女的手,没有任何迟疑地往外走。经过青舒身边时,她停了下来,一脸抱歉地对青舒轻道,“抱歉,打搅了。再有,你娘欠姨母一个人情,日后,姨母有事相求,望你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帮衬一二。”她说罢,牵了少女的手离开。

    青舒愣住了。马氏自称姨母,怎么回事?古叶氏欠马氏一个人情,什么时候的事?

    “青嘉,你敢走出这里一步,老子再不认你这个儿子。”古云福大喊出声。

    二十岁出头,明显是古家长子的男子面沉似水地从一个妇人手中抱过哭闹的孩子,将妇人推开。这时候,一个婆子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孩子。于是,他带着抱了孩子的婆子,头也不回地跟在马氏身后离开。

    而被他推开的妇人哭喊着“相公,不要丢下妾身”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将前厅弄的乱七八糟的两个男孩子却是无人管,仍在东摸西蹭地搞破坏。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本想好好教训古云福一顿的青舒是看的云里雾里的。这是什么情况?

    立刻的,看年纪大概是古云福次子的十**岁模样的男子也跟着往外走。在他的后头,另一个抱着哭闹的孩子哄的妇人赶紧跟了上去。

    古云福铁青了脸色,“好,好,马氏,你好样儿的。”然后一脸凶恶地瞪住青舒,“听好了,自今日起,你与青阳不得迈出居住的院门一步。府里的一切,自有大伯打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你敢有任何不轨之举,大伯定要重重惩罚你与青阳。”

    青舒觉得这世界要疯了。她辛苦打拼下的家业,有人居然恬不知耻地上门来,一副理所当然地要强行霸占。有人闹家变,架不在自己家里打,却跑到了她的一亩三分地上来闹腾,岂有此理!

    她转身,走出前厅,“来人,将这群不知打哪儿来的疯子全部丢出去。若敢赖着不走,报官。”

    “是。”跟出来的杜护卫应声,向守卫及家丁一挥手,让他们动起来。

    小娟撸了袖子,“小姐,里面有女人,交给奴婢。”

    青舒点头。的确,让男人对女人动手,确实不妥。她这时候注意到,停在前院的坐人的马车少了一辆、拉家当的马车也少了一辆。而那追着马氏的长子出来的妇人正坐在地上哭。明显,马氏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及部分家当先一步离开了。

    没用多久,在一阵鬼哭狼嚎声中,古云福一家子被赶出了古府去。他们的家当,青舒根本不屑一顾,也让人弄出了府外去。

    青舒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前厅被弄成那样,她自然要找古云福负责的。有守卫从古云福身上摘了一个充门面的玉佩,交给了古管家。

    古管家便拿了玉佩,向府门外骂骂咧咧的古云福换赔偿银十八两。玉佩与十八两,熟轻熟重?自然是玉佩。

    古云福百般不甘,却不得不拿了十八两银子出来,赎了玉佩回去。他身上,现在就这玉佩最值钱,他怎能失去玉佩!

    前边的闹剧终于结束了,青舒准备回去,一转身,就见周伯彥背了手站在不远处,他的身边站着气鼓鼓的青阳和眼泪汪汪的灏。

    青舒吃了一惊,走过去,一脸不赞同地说道,“你怎么把他们带过来了?”

    周伯彥一脸正色地说道,“你以长姐之姿为他们挡风挡雨没错。可你要知道,他们不小了,你不能一味地护着他们,却不让他们知道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是男子,终有一天要撑起一片天,他们需要成长。”

No.198来做什么

    青舒赌气,晚饭在自己院子里一个人用的。周伯彥带着青阳、灏等她用饭,她没有理会。

    周伯彥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她心中有数。她生气,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自作主张的行为。对,就是他的自作主张。他说会照顾好青阳和灏,因此把人带走了。她相信他,便放心地去前头处理事情。可是他招呼都不打一声,自作主张地把青阳和灏带到了前头,她心里很不舒服。

    古云福跑来这么闹腾了一回,青舒的心头又多了一项烦心事。她可不认为没脸没皮又混帐的古云福会打退堂鼓。今日,只是个开始而已。她不是怕古云福,实在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古云福肯定会干些混账事情来影响她过年的好心情。

    临睡前,她想了许多,想古云福可能会采取的手段。思来想去,古云福能够利用的无非就是一个大伯的身份,再无其他。这个时代的人重辈份、重血缘、重长幼顺序。她没给古云福任何脸面,古云福想要压制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大古家村请所谓的族中长辈来讨伐她;二是告官,让官老爷治她个大不孝、大不敬之罪。

    但无妨。是她归乡在先,是她在康溪镇打下根基再先,大古家村人已经见识过她的强悍作风,大概没人再敢出头与她作对。再说告官,她已在康溪镇扎下根,县辅大人相信她,还是会信初来乍到且不知根底的古云福,答案显而易见。古云福无论如何折腾,对她和古府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会让她和全府人烦心而已。

    这一夜,青舒睡的不算好,也不算太差。早起,青阳和灏便过来了,缠着青舒一起吃了早饭,便准备准备,出发去卖春联了。

    上次的春联积攒了许多,可毁了一部分,剩下完好无损的一部分已经让人整理出来了。再加上昨日青阳写下的一些,加起来也不少。

    以防再有意外发生,青舒派了杜护卫及三名鹰卫出去保护青阳和灏的安全。同时,把关木头和初一也派了出去,让他们两个给青阳和灏打下手。卖春联的地点还是铺子前头,那里是自己的地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自己人照应着,比较放心。即便是派了人手给青阳,可青舒话说在前头,这次与上次一样,青阳和灏得凭自己的本事卖春联,跟去的人只是行保护之责。买卖成不成的,还得靠青阳自己的本事。

    即便青舒派了足够的人手跟去,古管家还是很担心。他请示了青舒,让丁管事和张大也跟去了。

    青舒没跟去,她留在府中有其他事情要忙。

    程娘子和她的大女儿、宁四的老娘及娘子、阿琴的娘和舅娘等人都来上工了。这次,阿琴的舅娘还提前请示了青舒,并作了保,把娘家的侄女和邻家的大姑娘也带过来了。她们这些人,由苏妈妈指挥着,聚在一起切酸菜。

    青舒许可,程娘子家、宁四家、阿琴的娘家和舅家每家腌了三缸的酸菜。她们四家的酸菜一共十二缸,都按古府的要求切的。酸菜头最外层的味道差些的几片都摘掉,留着自己家人过年时吃,其它的都切成了丝,团成团并装了木桶冻上。今日她们来上工,家里的男人借了牛车把冻好的酸菜都送过来了。

    苏妈妈把他们送来的酸菜查验过后,回禀青舒没问题。青舒让古管家点清桶数,当场付了银子,一桶酸菜一两银子。木桶是古府统一提供的,不需要另外再付银钱给他们。

    他们用的酸菜缸比古府用的略小一些,一缸酸菜,能切出三至四桶不等的酸菜丝来。他们四家人,卖银子最多的是阿琴的娘家和舅家,每家得了十一两银子。程娘子家和宁四家各得了十两银子。对他们而言,这是笔很大的进项,各自揣好了银子,谢了又谢,赶紧回家去报喜。

    给这四十二桶酸菜做了记号,古管家让人搬进了专门存酸菜的库房。

    这时候,青舒去了许五娘的绣房。她净了手,和许五娘坐在一起缝制书包。小鱼虽然在养伤,可她躺不住,央求了青舒,也在这里缝制书包。小娟的女红不行,她只是在旁边帮她们端茶倒水或递个东西。

    这批书包,青舒打算开春时拿到学堂或私塾里卖。她不指望长期靠这个挣银子,也不寻思做平民百姓的生意,只想靠着新鲜劲儿从富人身上挣几个银子花花。

    在青舒专心致志地缝制书包时,周伯彥背着手在青舒的书房外头不停踱步。女子的内院他不能进,而青舒又不去他那边,他们不受拘束地能坐在一起说话的地方,只有这里了。可今日,青舒的书房锁着,说明青舒并不打算见他。想到她昨日耍小脾气,不理人的模样,他苦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她不高兴的。

    顾石头走过来,“公子,小的有事禀报。”

    周伯彥盯着书房门上的锁子片刻,转身走开,“回去再说。”

    回到住处,周伯彥刚坐定,顾石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密信,恭敬地双手捧到周伯彥的面前。

    周伯彥接过信,打开封蜡,取了里面的信出来过目。他沉吟片刻,一伸手,顾石头将火折子放进他手中。他把信烧了,一脸深思状地默然而坐。

    顾石头垂手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许久,周伯彥无奈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

    顾石头抬脸,一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与洪威先行,在镇外十里坡等着。”

    “公子,那您……”

    周伯彥一摆手,要他不要多问,“照办就是。一个时辰后,我自会赶去与你们会合。”

    顾石头不敢违逆,赶紧去找护卫长。

    周伯彥环顾屋中摆设,而后取了斗篷披上,往外走。

    院中的护卫见他要出门,迎上来,问是否需要备马。

    “只是去见一个老朋友,有护卫长、顾石头二人跟着,你们不必跟随。你们听着,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得迈出古府一步,你们需协助这里的洛护卫保证古府安危,不得有误。”

    护卫忙道,“公子,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公子的安全,公子出门属下必须跟……”

    “不必多言,听命不是。”

    护卫见公子如此,便追问一句,“公子,您要去几日?”

    “少则三日,多则……年三十前定能赶回来。”周伯彥匆匆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到了前头,正遇上顾石头和护卫长二人牵了三匹马过来。

    守门的蔡铁牛过来行礼,“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周伯彥想到没办法亲自跟青舒打招呼,于是一边迈出府门,一边嘱咐蔡铁牛,“传话给你们小姐,我有急事出门,年三十前定能赶回来。”

    蔡铁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伯彥已经从顾石头手里接过缰绳,俐落地翻身上马,打马而去。顾石头和护卫长也上了马,出发。

    蔡铁牛愣了片刻,忙让人往内院送消息。

    周伯彥独自一人骑着马,来到了风味小食铺前。

    今日,青阳的春联摊子前并不冷清,聚了很多人,而且男子占少数,基本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妇人或大姑娘小媳妇。一群女人聚在摊子前,手里拿着或多或少的春联七嘴八舌地说着笑着。而青阳和灏被挡在里面,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这番变化,与小年那日的景象可是大相径庭。周伯彥诧异。

    杜护卫见到周伯彥,点头致意。

    周伯彥同样点了一下头,把马交给自食铺中出来的一名伙计,走进食铺。还没到午时用饭的时间,铺子里只坐着三两个散客。他的视线在这三两个散客脸上迅速扫过,然后问迎上来的古元河,“可还有其他客人?”

    “有,还有一位客人,在雅间。”古元河说着,往有客的那间雅间门看过去。

    周伯彥拍了古元河的肩膀一下,“尽量别往这边安排客人。”说罢,他走到了有客的雅间门外,回头看了古元河一眼,推开雅间的拉门走了进去。

    雅间内,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红脸中年男人正埋头吃菜。只他一人,桌上竟摆了蒸、炖、炒齐全的**样菜肴。

    周伯彥关好拉门,走到中年男人的对面坐下,“我以为你人在京城。”

    中年男人用筷子插了两颗肉丸子送进嘴里,弄得腮帮子鼓鼓的,样子有些滑稽。他嚼着嘴里的丸子,抬头白了周伯彥一眼,粗嘎着嗓音说话,“只许你小子满天下的乱走,却不许爷出来游玩,是何道理?”

    “跟谁装爷呢?”周伯彥抓了桌上的茶杯作势要丢他。

    中年男人忙拿手挡脸。他说话的声音变了,不再粗嘎,而是属于年轻男子的温润中又矛盾地带了几分轻佻之感的声音,“别,别,小子,怕了你了。大哥这妆容可是花了大力气弄出来的,可不能毁在你小子手里的一杯茶上。”

    周伯彥将茶杯放下,“怎么,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贵公子扮够了?”

    中年男人嘻嘻一笑,拿筷子又插了两个浇了汤汁的肉丸子,“早就听说了,你红粉知己开的食铺中的菜色味道鲜美堪比大酒楼。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

    周伯彥哼了一声,“少贫嘴。说,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题外话------

    今天心情不好,写的少,明日尽量补上。

No.199如此匆促

    中年男人把筷子上的肉丸子吃进嘴里,一摊手,口齿不清地说道,“给你送信,顺便看看你小子春风得意的模样。”那样子,有些欠扁。

    周伯彥再次拿了茶杯要丢他。

    他把筷子随手一丢,迅速以双手挡脸,“别,别,都说大哥的妆容是花了大力气弄出来的,你小子怎么还来?”

    周伯彥只给了他一个字,“说。”

    他拿开挡脸的手,叹了口气,正了正脸色,“上头派我来,不仅是为了信中所提之事,另外还有一件事。你的红颜知己……”至此,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伯彥眼睛都没眨一下,拿在手中的半杯茶水径直向他的脸上泼了过去。

    他似乎早有准备,将藏在桌下的托盘抽出,挡住了脸的同时,还大叫一声。只见茶水泼到了托盘上,水珠四溅,溅到了桌上的好几样菜里,离他最近的肉丸子更是没能幸免于难。他拿开托盘,趴到肉丸子的盘子上哇哇大叫,“哇……爷的丸子,爷的丸子。”

    泼人茶水的周伯彥四平八稳地坐在对面,任他鬼吼鬼叫个不停,没有任何愧疚之色。等他不再大呼小叫了,这才开口,“要不要再来一杯?”

    他立刻消停了,“好吧!你的红颜知己……”己字他拉出长长的尾音,见对面之人又要翻脸,赶紧接上,“的弟弟,有麻烦了。”他磨磨蹭蹭地拿了筷子,挪了屁股坐到了周伯彥旁边,把没被茶水波及的鱼肉盘子挪到跟前,一边细心地挑鱼刺,一边讲,“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查到了。为掩人耳目,当年上头派了古将军、李副将、乔副将三人前去接应那谁。当时,有三个新生儿,古将军和李、乔二位副将,每人接到一个新生儿。结果如何,不必我说。”

    周伯彥默不作声,面色却很阴郁。

    “三个新生儿,当场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就是古将军抱的那一个,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了。此后,无论如何查,都查不到被劫走的那一位的下落,很多人都认定那一位死了。此事过去多年,即便是知情者都已淡忘,却不想,最近又起波澜。入冬的时候,李副将七岁的儿子失踪了,几日后在京郊发现了其尸体。你离京前几日,乔副将八岁的儿子也失踪了。”

    周伯彥蹙眉,却没有打岔。

    “幸运的是,在匪徒准备杀害那孩子时,被搜捕逃犯的一队官兵撞破。匪徒逃了,乔副将的儿子得救了。乔副将的儿子说,匪徒把他扛到了京郊,脱了他左脚的鞋袜,看过他的脚底板。匪徒这一怪异的举动,引起了大理寺薛狐狸的注意。薛狐狸把乔副将儿子的叙述与李副将儿子被杀一案联系起来,做了一番调查。而后他发现,李副将的儿子被人发现尸体时,左脚上的鞋袜被脱掉了,而右脚的鞋袜还好好地穿着。”

    周伯彥握紧了拳头,额角的青筋突起,身上透出一股杀意。

    “若是我,即便如此,也不会去怀疑什么,只会认定这个杀人凶手是个脱了孩子左脚的鞋袜再杀掉的变态。可大理寺薛狐狸不这么认为,他将自己的猜测报了上去,说第三个目标说不准就是当年同样领了皇命的古将军的儿子。对方的目标是七八岁的男孩子,且是曾领了皇命要收养那一位的武将之子。显然,有些人怀疑那一位还活着,怀疑那位活在曾领了皇命的武将府邸内,这才掀起了风浪。”极力掩盖的皇家密辛有人试图再翻出来,又伤及了无辜的孩童,这是皇家所不能容忍的。

    周伯彥身上透出的杀意慢慢的散了,可心中却是波涛汹涌。的确,在他离京前,京中高官个个噤若寒蝉,恨不能把府中十岁以下的子孙时刻带在身边保护。起因便是李副将的儿子被害在先,乔副将的儿子差点被害在后。当时他并不知道匪徒脱了孩子们的左脚鞋袜之事,若是知道,若是知道……

    “大理寺的薛狐狸精的很,我特意去请教他,问他匪徒脱人孩子左脚的鞋袜是什么意思。他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准备让我知道详情。我猜,你大概知道原因,不妨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你可曾查过,被害的孩子,左脚心是否有胎记?”周伯彥自然知道匪徒脱孩童鞋袜代表了什么。大安长公主与西昌国皇子生下的孩子,可不就左脚脚心里长了个胎记嘛!虽然不清楚那胎记是何模样,可他查到的便是如此。

    “这……”明显,他没查过。不过他也懂了,匪徒在找左脚心带有胎记的七八岁年纪的男孩子。难怪薛狐狸会将两起案子联系起来,原来答案在这里。这说明,当年那位出生时,左脚心有个胎记。他很怀疑,那位,真的活着吗?

    周伯彥站了起来,“我要离开几日,去办一件十分紧要的事。你老实在康溪镇上呆着,保护好他,别让他出任何差池。”

    “小子,你要让爷保护谁?是你的红颜知己,还是你红颜知己的弟弟?”他戏谑地问。

    周伯彥一拳打了过去。

    他一脸得意地侧头躲开。却不想,周伯彥声东击西,打过来的一拳只是虚招儿,脚下踢过来的一脚才是实招儿。窟通一声,他连人带椅摔到了地上,“嘶,臭小子,你还是这么阴险。”

    周伯彥看了死赖在地上的人一眼,淡然说道,“不想被追杀,记得把账付了。”说罢,他推开拉门出去了。食铺的客人又多了几个,不过都被安排坐在了离雅间有段距离的位子上。他走到柜台前,“他是骑了一头驴来的?”

    古元河站起来,“是。”

    “记得收他双倍的银子。”

    古元河愣住,他们的食铺自开张以来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怎么可以收食客双倍的银子?

    “你收就是。他若不肯付银子,将他的驴扣下。若他有意见,你就说是我说的。”周伯彥交待了这么一句,转身出了食铺。他来到外面。青阳的春联摊子前依然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他不好过去,向占据重要位置的杜护卫招了一下手。

    杜护卫与旁边人打了招呼,来到周伯彥跟前。

    周伯彥开口便道,“我有要事,需离开几日,近些时日有些不太平,一切拜托你们了。”

    杜护卫惊讶,“不太平?”怎样一个不太平法儿?

    周伯彥低语,“别让两位少爷出了任何差池。”他顿了顿,“我留了十名护卫在府中,他们随你调遣。”他不再多言,过去牵了马骑上,头也不回地离去。

    杜护卫目送周伯彥走远,四下看了看,回到自己的位置,暗示其他鹰卫警醒些,不要大意。他暗暗琢磨周伯彥临行前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忙的不可开交的青阳和灏片刻,从后头走入桌子围出来的摊位中,立在了忙乱的青阳和灏的身后。

    这天,青阳和灏的春联卖的很好。他们俩个高兴,连午饭都没吃,都已经未时了,他们也不肯收摊子,哑着嗓子说全卖完再回去。

    青舒在府中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青阳和灏回去,便派了小娟去府门口去看看。不大一会儿,小娟回来了。

    “小姐,元河哥关了食铺回来了。元河哥说,少爷的春联生意特别好,少爷高兴坏了,谁劝也不听,说一定要把春联全部卖完才收摊子。”

    青舒放下手中的针线,“什么时辰了?”

    “都未时二刻了。小姐,元河哥还说,两位少爷午饭都没吃,谁劝都说不饿,只是喝了几口水,声音都有些哑了。”

    青舒再次拿了针线,手里的活计不停,“吩咐下去,赶紧备马车。通知厨房,准备好肉丝面的材料,煮几个咸鸭蛋。等我接了少爷们回来,厨房那边就煮面,少爷们歇口气,正好可以吃上热乎乎的汤面。”

    小娟答应一声,赶紧去传话。

    不过片刻工夫,青舒拿了剪子把线剪断。她收好针,举起缝好的书包看了看,满意。她递给身边埋头缝书包的许五娘,“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得去把得意忘形的两小子接回来。”

    许五娘抬头,笑道,“小姐尽管去。”然后感慨,“少爷们都会自己挣银子了,真好!过个几年,再考个功名回来,小姐做梦都得笑醒。”

    “肯定得笑醒。”青舒说着,要整理自己的针线笸箩。

    小鱼捧了青舒外出的斗篷、帽子和手套过来,“小姐,您去接少爷们吧!这些有奴婢整理。”

    青舒笑,“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会娶了我家可心的小鱼去。”

    小鱼被打趣的脸红,默不作声地伺候青舒穿戴好,开了门请青舒出去。

    前头,马车已备好,青舒坐了车去接人。

    未时快过完了,马上就是申时了。镇子周围来置办年货的人基本都散了,青阳的春联摊子前只有几个男子。

    马车停在近前,直到那几个男子买了对联离去,青舒才从马车上下来,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小掌柜的,来一副对联。”

    高兴地低头摆弄铜板的青阳和灏闻声抬头,笑咧了嘴,姐姐姐姐地喊个不停。

    青舒摘了一只手套,伸手过去,挨个儿摸他们俩红扑扑且冰凉的小脸,然后对他们眨了眨眼睛,“呀,都快冻成红苹果了!”

    青阳笑咧了嘴,抱了重重的钱匣子给青舒看,“姐姐,看,看,好多铜板。”

    青舒没让他们失望,瞅了一眼钱匣子,惊呼出声,“呀!好多铜板,好多哦!小阳、灏,你们好厉害,卖了这么多铜板。”她明白的,适当的夸赞和鼓励,对小孩子培养自信心很有帮助。

    青阳眉开眼笑地说道,“明日给姐姐买多多的好吃的,好不好?”

    青舒同样眉开眼笑的,“小阳真好。”

    灏不甘人后,将自己的荷包捧到青舒面前,“这里也有铜板。”

    青舒摸他的头,“灏也要给姐姐买好吃的吗?”

    灏抿了小嘴,笑的腼腆,点头。

    青舒挨个儿捏他们的鼻子一下,“好了,今日买卖就做到这里,收摊儿,回家。”

    青阳和灏没有任何意见,兴高采烈地被青舒接回府去。他们俩个没回各自的院子,而是宝贝地护着钱匣子,去了青舒屋里。哗一下,青阳把钱匣子里的铜板全都倒在了炕上。灏把紧紧护在怀里的鼓鼓的两个荷包拿出来,把荷包中的铜板也倒了出来。之后,他们俩个厥了屁股趴在炕上,准备数铜板。

    青舒看不过去,往他们厥起来的屁股上一人轻拍一下,笑骂,“俩个小财迷,下来,洗了手脸,吃饭。午饭都没吃,你们也不嫌饿!”

    这时候,青阳和灏抬头,互看一眼,摸了摸各自瘪瘪的肚子,从炕上爬了下来。等他们洗过手脸,苏妈妈亲自提了食篮过来。苏妈妈从食篮中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摆到桌上,又端出一盘切半的咸鸭蛋摆上。

    小娟已经提前摆好了筷子,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的青阳和灏过来坐了,就着咸鸭蛋的蛋黄,他们把各自的一大碗面条吃光。吃到最后,他们连面汤都没剩,捧了碗喝了个干净。

    之后,他们漱了口,再次扑到炕上推的一小堆铜板上,一人占一头儿,开始厥着屁股数铜板。

    小娟觉得手痒,探了头看半天,见没人理,主动要求,“少爷,少爷,奴婢帮着数好不好?”

    青阳和灏谁也没听见,一心扑在数铜板上。每数出一百个,他们就拿了一根线串起来。把串好的一吊钱放旁边,再接着数其他的。

    青舒摇头,说了声“去去就来”,带了小丫去书房,并让人传了杜护卫过来问话。

    “今日有无异常之事发生?”

    杜护卫答,“大老爷的大公子与一位陌生小公子一起,远远地盯了少爷的摊子片刻离开了,没有上前。除此之外,彥公子今日孤身一人去了食铺里,说了一些话。”他便把周伯彥的原话对青舒说了一遍。

    青舒沉默片刻,“他有说过去哪里吗?”

    “没有。既是彥公子所说,近日里怕是真不太平。依属下之见,即便是小姐,尽量少出门为宜。”

    “知道了。辛苦了一日,你们受累了,厨房已备下饭菜,你们用过就去歇着吧!”

    杜护卫谢过,退了出去。

    青舒回去,叫了小娟问话,“彥公子传话时有没有提过去哪里?”

    小娟回忆了一下,作答,“没有,小姐。听门房的说,彥公子只带了顾石头和护卫长走的。”

    青舒陷入沉思,只带了顾石头和护卫长,把其他护卫都留给了她,他这是去了哪里?是什么要紧的事,让他走的如此匆促?

No.200大动作

    锦阳城,没有月色的冬夜,天空中星星点点并不明亮,夜风刺骨的寒。无论是高官大户的府邸,还是平头百姓的家里,漆黑一片。街上,酒楼、食肆、茶楼……隐没在黑暗之中,像被暗黑的巨兽吞没了一般。

    与之相反,锦阳城某处的巷弄之中却有十来个称楼、称阁的所在灯火通明。这里,聚集了一些车马及软轿,车夫与轿夫立在外头,为抵御寒冷,他们不停走动、不停跺脚。隐隐约约的,自楼阁中传出的歌舞声、女子的娇笑声及男子轻佻的声音。这些声音,被外面的寒风吹散,似破碎的湖面又归于平静。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锦阳城的烟花柳巷。大安有严格的规定,烟花柳巷需建在当地最偏僻之处,远离人们的居所。且一个地方的青楼只能在官府指定的一处经营,不是你想开在哪里就能开在哪里的。

    因此,这附近没有住户、没有铺子,只有一个开着十来个青楼的烟花柳巷。

    突然,在一阵马嘶声中,自暗夜中冲出无数身披盔甲的兵丁。他们以雷霆之势将这处烟花柳巷包围,并把惊呼出声且欲逃跑的车夫、轿夫等控制住。

    各青楼立在门外的打手及龟公吓的纷纷跑进去送信儿。

    有一将领模样的黑瘦男人骑马上前,对着青杏阁一挥手,一队兵丁手持武器冲进了青杏阁。闻讯赶出来的老鸨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兵丁们撞开,她晕头转向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儿,摔倒在地。

    纷纷出来看情况的其他各家青楼的老鸨见了,明白官府这是冲着青杏阁来的,与她们无关,脸色立马好转,心中庆幸不迭。她们有的转身进去要姑娘们安抚住客人;也有与青杏阁有过节的,交待随从进去让姑娘们安抚客人,自己则幸灾乐祸地探头看热闹。

    这时候,又有一位将领模样的男子骑马过来。这人体格比较壮实,身披铠甲,坐在马背上就跟一座小山似的,稳如泰山。他对身后的兵丁一挥手,几百名兵丁迅速分成七八队,由各自小队的队长领着,往其他家青楼冲了进去。

    瞬间,尖叫声、骂声响成一片。尖叫声,自然是由青楼中的老鸨和姑娘制造的。而骂声,是那些流连于烟花之地的当地权贵或权贵之子弟们发出的。换作他人,哪个敢对办差的兵丁如此!不过,这一次,那些权贵或权贵子弟算是踢到了铁板。不管这些人所报身份多高,兵丁们二话不说,全部放倒控制住了。有那仗着身份辱骂当差兵丁的,队长模样的过来了,先踹上两脚,再把人绑了。敢跟兵丁动手的,跟前的所有兵丁围拢过来,一人踹上一脚,再把人绑了。

    在一阵人仰马翻之后,青楼前的街道上跪满了人。这些人,有老鸨,有冻的瑟瑟发抖的青楼姑娘,有青楼当差的丫头、龟公、打手等,有衣衫不整的权贵子弟,还有在外头抓到的车夫、轿夫等等三百余人。

    兵丁们手持剑戟,各就各位,控制了整条烟花巷,没有放走一个人。

    马蹄声声,已在近前。壮实的将领一挥手,包围了整个烟花柳巷的兵丁们打开一个缺口,让前来的十余骑人马进入包围圈中,而后迅速将缺口补上。

    这时候,壮实的将领与黑瘦的将领一起下马,单膝跪地,迎接来人。

    “末将冷季峥参见御史大人。”

    “末将宫州参见御史大人。”

    紧接着,在场的所有兵丁都跪了下来。

    稳坐马背之上,身披黑色斗篷,被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男子示意免礼。

    为首的壮实的冷季峥与黑瘦的宫州谢恩站起来。兵丁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自御史大人的左后方有一人催马上前。此人同样身披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了英挺的鼻子、似女人般红润的嘴唇及略尖的下巴出来。“芸夫人何在?”

    此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很好听。有不少姑娘大着胆子抬头看过来,好奇声音的主人长相是否与其声一样好。不过,闻得芸夫人三个字,有几个人神色不对,有慌张低头的,也有故作镇定的。

    宫州却是往跪了一地的人中随手一指,“你”,“你”,“还有你,出来”。

    没人动,也没有人出来。

    宫州一挥手,有三个兵丁上前,将青杏阁的老鸨与头牌姑娘、藏春阁的老鸨这三人拽了出来。

    “芸夫人何在?”那人再问。

    两个老鸨哎呦一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拿出各自的看家本事抢着说一通,无非表明不知道什么芸夫人。还说一看这称呼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怎么可能与她们烟花之地扯上关系。

    一直默不作声的御史突然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只见有两个兵丁上前,刀起头落,青杏阁的老鸨与藏春阁的老鸨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便已丢了性命。这二人做梦都没想到,双手沾满血腥的她们,竟是死的如此容易,一点征兆都没有。

    人群中尖叫声一片,兵丁们呵斥安静。而青杏阁的头牌姑娘立马委顿在地,颤着身子,抖着唇,“在,在,盐运司知事,张,张大人的府上。”

    立刻的,御史身边的人带上宫州与宫州手下的一干兵丁,去捉拿芸夫人了。

    这时,场面陷入死寂。没人知道,这位神秘的御史大人下一刻会不会取了自己的性命。正在他们人人自危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兵丁扶着青杏阁的门出来,说了声“里面有密室”,扑倒在地。

    有兵丁准备过去扶,御史身边有人大喊一句,“住手,退下。”

    那兵丁吓了一跳,不过及时退开了。

    这时候,御史身后的十几人各个拿下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部分人瞄准了青杏阁的门窗位置,部分人瞄准了藏春阁的门窗位置。冷季峥立刻让手下们找好位置,作好防范。

    如此过了片刻,青杏阁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藏春阁那边也一样。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个个冻的面目青紫,抱紧胸口簌簌发抖着。

    许久,先前离开的那批人回来了。为首之人上前向御史禀报,“禀报大人,搜遍整个张府也没找到芸夫人。仔细查问过后,有人言芸夫人今早辰时离府,至夜不曾归。审问了盐运司知事张大人。张大人言,芸夫人今晨与其表外甥何俊一道离开的,没有说明去处。”

    不等御史说话,只听自御史身后嗖、嗖两声箭响,下一瞬,自青杏阁二楼的窗子里掉下一人来,那落地声在静夜里听着格外吓人。下边跪着的人里,有吓破胆的,当场大哭起来。

    有兵丁上前查看,报说此人携带大刀,已断气。

    那先前口中说里面有密室,随后扑倒在地再没起来的兵丁居然活了过来,哭着爬到了尸体旁边,嘴里喊着大哥。

    兵丁们这才知道其中有诈,立刻过去几个,将这死而复生的兵丁抓了起来。

    御史对旁边人耳语了一句什么,那人立刻分派起来,让兵丁举了火把,挨个儿仔细查看跪了一地的人。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在这里”,迅速把一个矮个儿模样的男子制住。有一男一女往外逃,立刻也被抓住。

    当这三人押到御史大人的马前时,其中矮个儿男子扮相的嗑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民妇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大人饶命。”

    原来这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妇人。她嘴唇下的那颗黑痣显眼的很。

    御史旁边的人开口了,“芸夫人,何俊在何处?”

    原想混淆视听乘机逃脱的芸夫人未能得逞,不停嗑头,“大人,大人,民妇不知表少爷在何处。表少爷今晨带了民妇出府,说好去寺院上香的,却不知何故,表少爷突然改了主意,把民妇带到了此等下作之所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一日。好在官老爷们赶到,民妇这才得以逃出牢笼。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任何隐瞒,请大人饶命。”

    那人再问,“何俊在何处?”

    芸夫人还是那番说词,且言辞恳切,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一个兵丁提了大刀过来,竟是先前砍过老鸨脑袋的带血的刀。芸夫人顿时失色,大喊大叫起来,“别杀民妇,别杀民妇,民妇知道何俊藏身于何处,民妇这就带官老爷们去抓,这就去。”

    这时,同芸夫人跪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中的男子,自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径直往芸夫人的要害处捅了过去。

    叮的一声,有人适时打落了男子手中的匕首,救了芸夫人一命。

    芸夫人的脸上血色全无,“何俊你这挨千万的,你竟派了人杀我,你好狠的心。你无义,休怪我无情。”她如此喊罢,手指一指一旁的美人楼,“何俊就躲在此处的密室之中,民妇这就带官老爷去拿人。”她见众人不动,补充道,“何俊上头还有人,民妇不曾见过,却知何俊的主子是个女子。此女子心狠手辣,有那清白人家的小姑娘不服命,拒绝接客,那女子竟命十数个恶汉在楼中强暴羞辱小姑娘,活活将小姑娘折磨至死。”

    此话一出,似印证了她的话般,有数个青楼姑娘竟面无血色地低声哭泣。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是自愿堕入风尘的?她们因种种原因堕入风尘,不服命,不接客,便有无数种折磨等待着她们。想要苟活于世,便只有认命。

    芸夫人为增加自己活命的筹码,继续说道,“锦阳城的烟花之地,名义上东家不同,实则,至少有四家青楼属于何俊的神秘主子。除了这青杏阁与藏春阁,美人楼也是那女子的。”第四家的名字,她却没有点出。她认为,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得对官府有利用价值。

    御史对身边人低语了一句什么。很快的,兵丁们动了起来,将跪了一地的人聚集在一处赶到了另一边去,分派百人的兵丁守着。然后,剩下的兵丁,由冷季峥率领,再次冲入这些青楼之中做彻底的搜查。

    很快的,里面传出刀剑相撞声。这证明,青楼之中的确有藏人的密室或暗室。

    而外边,芸夫人、扮成伤重兵丁的男子,还有那试图逃脱的一男一女被押在当中。除了芸夫人以外,对另外三人当场用刑审问。

    这一夜,除了不知情的平头百姓及孩童,锦阳城中的官员、官差都是在坐立不安中渡过的。陈知府一夜未睡,连油灯都没让点,摸黑坐到天亮。白日里,御史大人拿了皇帝的密信给他看,要他管束好辖内所有官员及官差,做到带头不说、不听、不做,就是不作为,直到天亮。

    天亮,陈知府穿上官服,迈出书房,坐进府衙大堂。

    这时有人来报,昨夜烟花柳巷那边似乎出了大事。又有人报,烟花柳巷那边大约有近五百人的军队,似乎抓了大批的人,问陈知府要不要派人过去查看。

    陈知府正了正官帽,“备轿,待本官去看个究竟。”

    陈知府带着多名官员及官差赶到的时候,围困烟花柳巷的兵丁还没有撤,但御史大人与亲信早已离开。在场主事的,是冷季峥和宫州这两人。

    冷季峥对陈知府耳语了一句什么,然后看了一眼跟在陈知府身后的众官员,作了个请的手势。

    陈知府扫过身后的众官员,冷哼一声,带头跟着冷季峥走入最边上的一家青楼。

    陈知府身后的官员见到里面的人,至少有半数官员变了脸色。他们偷瞄一眼陈知府的脸色,竟上前对着那些身穿绫罗绸缎的男子们一阵拳打脚踢。逛青楼被御史抓个正着,让他们这些或当爹、或当叔伯、或当兄长的脸面往哪里搁?

    最后,那些官员往冷季峥手里不停塞银票(身上没有的和同僚现借的),然后把各自府内丢人现眼的给弄了回去。冷季峥不动声色地收好银子,把剩下的事交给了知府大人,带着众兵丁告辞离去。

    午时,冷季峥与宫州来到锦阳城中的顾府,拜见御史大人。他们把所得银票全部奉上。

    ------题外话------

    晚了几分钟,大家别生气哈

No.201杀一儆百

    锦阳城顾府。周伯彥坐在主位上,“兄弟们辛苦了一夜,这些当是赏给兄弟们暖身子的酒钱。”是他授意他们收银子的,且这银子就是要给他们的,他自然不会要。

    冷季峥和宫州不再多言,收回银票,“大人,何俊虽抓到了,但他的背后之人还没找到,有需要末将的地方,大人只管吩咐。”

    周伯彥弄了弄袖子,“派个可靠又嘴巴严实的,盯紧了张大人。”他承认,这次弄了这么大的阵仗,一是执行皇命,二是借机公报私仇。他的真正目标可不是皇命所提及的何俊的身后人,而是何俊的身后人的身后人。他的密探已查出那人的下落,他得挤出些时间亲自过去会一会才是。

    待冷、宫二人告辞,顾石头端了热茶上前,“公子,您动静闹这么大,那何俊身后的人受了惊,怕是跑的更快更远,这抓捕之事难上加难。”

    周伯彥有自己的打算,“就是要惊动她,想让她老实一段时间。”大过年的,他自不会让那些不长眼的找青舒姐弟的麻烦。适时的警告,可以让那些不安分的老实个把月,这就够了。

    古瑞星提着酒葫芦进来了,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我说御史大人,你准备怎么处理何俊那小子?”他一弹手指,“还有芸夫人。”

    顾石头接话,“那张芸明明只是个妾,不称呼为芸姨娘,反倒称呼芸夫人,真是奇怪。”

    古瑞星拿手中的花生丢顾石头,“傻小子,她名义上是张大人的妾,实际上是何俊的人,在帮何俊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有了何俊当靠山,她不惧张大人,更不喜欢别人喊她姨娘,大家便称她为芸夫人了。”

    顾石头咕哝,“妾就是妾,装什么夫人!”

    周伯彥这时候说话了,“该问的都问出来了,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你不是明日要回京吗?要么你押了他们送去大理寺,要么让陈大人派人押解他们进京。你自己决定。”

    古瑞星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哪个说本公子明日要回京的?有胆子站出来。”

    周伯彥慢条斯理地说道,“哪个说的?你老子说的。古大将军来信言明,正月十五前定要在京中见到你。你敢不从,你的婚事从后年秋天提前到来年春天。”

    古瑞星张了张嘴,没敢骂出口。敢骂身为大将军的老子,他不死也得脱层皮。他郁闷,拔了葫芦的塞子猛灌一口酒。

    顾石头咂舌,“来年春天?这再有几日便是来年了。古六公子当新郎官的日子不远了。”

    噗的一声,古瑞星立时喷了。

    顾石头大叫一声跳开,但还是被喷了一些酒到脸上和身上。他气怒地一抹脸,“古六公子,您这也太脏了。”

    古瑞星瞪圆了美目,“你小子说谁脏呢?”说着,一巴掌扇了过去。

    顾石头窜到了周伯彥身后,“公子,您看他,明明很脏,还不让人说他脏,是何道理?”

    周伯彥被他们闹的头疼,“行了,别胡闹。”然后点名安排事情给他们,“小六,上街买些好礼,下午跟我赶往康溪镇。”“石头,你亲自去,采买些姑娘家爱吃的稀罕的零嘴儿,多多益善。”

    顾石头一脸喜色地答应了,“是。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细心采买古小姐爱吃的零嘴儿。”然后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古瑞星凑了过来,“哎,你买礼是为讨好青舒妹妹,赢得青舒妹妹的欢心。我又不需如此,干嘛还要买礼?”

    周伯彥踢了他一脚,要他离的远一些,“哼,你带的礼不够份量,阿舒不会送你果酒的。”

    “切,我又不爱喝。”

    “你不爱喝,可你娘爱喝,你的语嫣妹妹爱喝。”

    古瑞星顿悟,毫无形象可言地往外冲,“谢了,兄弟。”那弟字出口时,他的人已经到了外面。未定亲前,府里只有一个很难搞定的娘。定了亲后,除了府里的娘,又多了一个很难搞定的未婚妻。每次要回京,他都头大。因为府里的娘和府外的未婚妻实在很难讨好。一个哄不好,一个不开心,那俩可是能把他折腾死。娘是满府的追打他。未婚妻是满京城的追打他。他的命苦着呢!

    当顾石头和古瑞星先后离去后,周伯彥从位子上起来,离了前厅,回到自己的居所。他说倦了,嘱咐外边的守卫一个时辰内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而后,他走入寝居室,将门掩上。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打眼一瞧,取了件墨绿色的外袍出来。他拿着这件外袍走到床前,迅速将身上的外衣脱掉,把它换上。

    墙上挂着一柄宝剑,他没理会,却是取了宝剑旁边放置的两把带鞘的匕首。他挽起左边的衣袖,单手将其中一个匕首用布条缠绕固定到手臂上,再将其一插到脚上的兽皮靴子里。而后,他检查了一下右手腕上固定的袖箭,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把左右两个袖子都放了下来。

    他没取黑色的斗篷,而是取了同外袍颜色相近的墨绿斗篷披上,最后把墙上的宝剑摘了下来,配挂到腰间。他跳上床,放下床幔,按动机关,嘎吱一声轻响,床里侧的墙上出现了一个方形的裂缝。而后,这裂开的方形墙慢慢往下沉,直到出现了一个通往下边的空洞来。

    他顺着这洞跳了下去。待双脚落地,他打开火折子,扭动墙上的机关,上头的墙回复如初。他顺着秘道一直走,最后从一座废弃府邸的枯井中爬出来,来到地面上。他离开废弃府邸,左转右拐的,最后停在一处不起眼的独门独院的小户人家的后院墙外。见左右无人,他攀墙跳入小院中。

    他双脚刚一落地,就有一把长剑抵在了他后背的要害之处。他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慌张之色。

    握剑之人是个面目清冷的中年男人。他伸手,摘下周伯彥配挂在腰间的宝剑,而后声音低哑地要求,“慢慢转过来。”

    周伯彥非常合作,慢慢转过身,面对面目清冷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手剑抵着周伯彥的心口处,另一手持从周伯彥身上取下的宝剑,挑开周伯彥扣在头顶上的斗篷的帽子。待看清闯入者的长相,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还有一些复杂难言的情绪,“你是何人?闯入他人家中意欲何为?”

    周伯彥并不看他,视线落在院中的事物上,“想会会你的主子,好奇你的主子到底在为谁卖命,仅此而已。”

    “冰,赶紧将杂鱼处理掉。主子被扰了下棋的兴致,很不高兴。”女子娇娇脆脆的声音自屋前空地上传来。

    被称为冰的中年男人回道,“请晨姑娘禀报主子,是彥公子不请自来。如何招待,请主子示下。”

    须臾,周伯彥便被那晨姑娘与另一名女子带入屋中。周伯彥像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随意挑了把看着顺眼的椅子坐了,没有一点闯入者的自觉。

    没有热茶,没有寒暄,晨姑娘与另一名女子左右分立周伯彥身后。她们自然不是要保护周伯彥,而是在看管周伯彥。

    对面的屏风后,棋子落于棋盘上的声音间或响起。自屏风上映出的模糊的淡影轮廓可以判断,屏风后只坐了一人,不知是男是女。此人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耐心,周伯彥有。可他没有时间。“紫衣姑姑近来可好?”他说罢,立刻蹙眉,“是在下疏忽了。紫衣姑姑这称呼,自你离宫之日起,便再不能叫了。”

    屏风后落棋的声音立止。

    周伯彥,“那么,在下要如何称呼才不会显得无礼?称呼为紫夫人?可你至今未嫁。称呼为紫衣姑娘,可你又太老。”

    屏风后的人似乎动了怒,棋盘上的棋子被扫落在地,弄出一阵响动。

    “住嘴。”晨姑娘怒斥周伯彥。

    周伯彥抓了桌上摆来作装饰的花瓶,面无表情地反手一砸,正砸在了那晨姑娘的额头上。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砸破了人家漂亮大姑娘的额头。而且,他不仅没有一点愧疚之色,还有些嫌恶地把抓过花瓶的手往斗篷上擦了一下,而后再次与屏风后的人说话,“你的前主子萧贵妃被打入冷宫之时,正是你币心之时,你却没有出现,任枝繁叶茂的萧家分崩离析,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你走吧!”屏风后,女子的声音有些破碎,似嗓子坏了一般。而且,女子的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倦意,

    周伯彥,“你曾挑拨离间古将军与古夫人的关系,称古夫人怀中的古青阳为孽子。这是何人授意的?当年栖霞关一战之后,你曾跑去血染的战场痛哭流涕。你所哭何事?所哭何人?”

    “够了,晨儿、云儿,你们出去。”屏风后的女子这是承认自己就是紫衣。

    云儿忙扶了跪在地上,连额头的伤口都不敢处理的晨儿告罪退了出去。

    紫衣没有从屏风后出来,“前尘往事早已转眼成云烟,自不必提。既活了下来,便好好的活着,别因一些无谓的过往而丢了性命。长公主也罢,周驸马也罢,还有古将军、武将军、武皇后、楚南风、武……”她的声音渐低,到了后头成了自言自语般的呢喃,让人听不真切。而后,她似乎回神了,恢复到先前的音量,“住手吧!不要再继续查下去。否则,下一个死于非命的便是你。”

    周伯彥,“我已经住手了,可你们却不肯住手。爹娘的仇,我可以不报。可你们把手伸到了他们姐弟身上,我自不会答应。”

    “哈哈……景菲,哈哈……看看你的下场,哈哈……你的儿子不准备为你报仇,根本不想为你报仇,景菲,景菲……哈哈……”紫衣疯狂地笑了片刻,平静了下来,“你走吧!今日饶你不死,但,下不为例。”

    “你和你的主子太小看我周伯彥了。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萧贵妃、侯爷,他们算得了什么?你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就像我杀不得你的主子一样,你的主子也杀不得我。”

    “不要自视甚高,杀不杀得,试试便知。”

    “你的主子杀不得我,理由自然不是什么骨肉亲情。而是,若我有任何差池,西昌国数十万铁骑将横扫大安土地。这是西昌国当今天子多年前对我爹娘的承诺,并郑重地对天发过誓。”周伯彥丢出如此震撼的消息后,起身往外走。

    门外,那个称为冰的中年男人抱剑而立,似有话对周伯彥说。

    却见周伯彥径直走过去,挨近,轻道,“冰,她在地下等你。”而后,他退后几步站定。

    冰低头,看着自己心口上插的只剩柄在外的匕首。他踉跄了几步,退后,背靠在了墙上,任手里的剑落了地,慢慢滑坐到地上。他盯着周伯彥的视线中似有解脱,轻声回道,“我知道。她一直在地下等我。”

    茶杯碎裂声自屋内传出,然后有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梳着妇人的发髻,脸上蒙了黑色面纱,身穿一身的白。她立在门口,盯着周伯彥,“你怎么可以?”

    周伯彥面无表情地道,“叛主,杀妻,哪个不是他做的。”

    “什么?”紫衣轻喃。

    “我娘身边曾有两个隐卫,并称冰雪二卫。冰是男子,雪是女子,他们既是形影不离的隐卫,也是夫妻。栖霞关一战,他趁乱刺我娘一剑,未得逞,只因我爹替我娘受了这一剑。他的娘子雪护卫质问他为什么,他当场斩杀了她,并趁乱逃脱。叛主,杀妻,其罪当诛。”

    紫衣踉跄了一下,一把扶住了门框,眼中充血。

    周伯彥,“原来你不知道。无妨,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冰,一定是你真正的主子送来保护你的。可你要知道,冰的存在,不是护主,而是为了关键时刻的背叛。当你的主子觉得你可以消失的时候,冰自会送你上路。”

    紫衣盯着冰,眼中溢出泪珠来。

    “半年多来,我本已罢手,不曾再追查当年之事。可你们还不肯罢手,把手伸到了我在意的人跟前。转告你的主子,若不住手,再敢惹出事端,我会一个一个把她捏在手心里的棋子除掉。冰,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周伯彥说罢,取了自己的宝剑,径直往院门方向走。

    那些闻声出来的守卫,见主子不发话,并不敢妄动,任周伯彥大摇大摆地打开院门离去。

    紫衣似游魂般移到了歪靠在墙上的冰跟前,蹲了下来,“有话要说吗?”

    冰的嘴角溢出了血,但还没有死,眼睛没有完全闭上。他只是盯着天空中的某一点,呼吸开始渐弱。

    紫衣却是疯狂地抓了他的发髻,把他的头扯离了墙,看向他的目光中盛满刻骨的恨。她贴近他的耳朵,以只有他们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告诉我,你没有刺伤周桥。”

    冰气息微弱地道,“是,是我刺伤了,驸马,当,当胸一剑。”

    紫衣痛哭出声,纤细的手却是握住了没入冰的心口的匕首柄,用力一拔,嫣红的血随着拔出的匕首喷溅而出。

    冰抽搐了几下,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

    周伯彥一边走,一边将身上溅了血珠儿的斗篷解下,丢给了迎面而来的穿了一身黑的男子。之后,他孤身一人回到那废弃的府邸中,由枯井进去,顺着秘道回到原点。在顾石头采购完咋咋呼呼地回府时,他已经做好了表面工夫,躺进被子里,准备睡上一小觉。

    但事与愿违,不仅顾石头回来了,古瑞星也回来了。这二人又吵起来了,而且吵到了他的床前。他嘱咐守卫的一个时辰已过,守卫自不会拦着他们。

    他只得一脸倦容地坐起来,“又怎么了?”

    顾石头扯着脖子喊,“公子,古六公子很过分,就跟尾巴似的跟着小的。不仅如此,小的看到什么好零嘴儿,他都抢去,铺子里有多少他要多少,一点都不给小的留。公子,那些零嘴儿可是古小姐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是小的好不容易打听到,好不容易找过去的。他怎么可以这样?过分。”

    古瑞星抓了一把炒花生不时往嘴里丢一粒,还不客气地坐到了周伯彥的床上,“你家公子让你买那些东西,也是为了讨青舒妹妹的欢心。我买了那些东西,也是要讨青舒妹妹的欢心。一样,一样的,没什么可吵的。再说,本公子抢着买了,正好给你们公子省下了一笔银子,是你家公子赚了知道吗?”

    顾石头指着他的鼻子,气乎乎地你了半天,愣是不敢骂出声。

    昨晚本就一夜没睡,天亮后又一直忙着,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安睡片刻,这两个又吵个没完。周伯彥心气儿不顺,一脚将赖坐在床上的古瑞星踹了下去,“要吵出去吵。”

    差点就摔趴到地上的古瑞星立刻跳脚,“兄弟,动手前打个招呼成不成?摔毁了本少的花容月貌你赔的起吗?”

    周伯彥抽了抽嘴角,“你既有花容月貌,何不去那花楼里坐上几日,过把当花魁的瘾?”

    顾石头捧腹大笑,不理会古瑞星的怒视,“公子说的极是。我们眼拙,欣赏不了古六公子爱惜的花容月貌。但,古六公子这皮相,梳了女子的发式,穿上女子的长裙,胭脂水粉都不用抹,直接往那花楼里一坐,自会引来无数王孙公子追捧。”

    古瑞星跑去椅子上坐了,“你们这对主仆,最是会损人。”

    周伯彥见这觉是睡不成了,便道,“行了,别吵了,准备准备,这就赶回去。”

    半个时辰后,准备好行装的周伯彥一行人便离了锦阳城。第二日,他们到了康溪镇,来到古府。

    青阳得信儿,撒腿往外跑。跑到一半,他想起什么,又跑了回去,手一伸,“咱们去接彥哥哥。”

    一个人被留在原地,有些落寞地低头的灏霍地抬头,眼中有惊喜。他丢了手中的毛笔,把手递给了青阳。

    青阳握紧他的手,扯了他往外跑,“快点,快点。”等他们二人跑到前头的时候,周伯彥和古瑞星正站在院中和古管家说话。

    青舒正埋头缝一件宝蓝色的男子的外袍。

    小娟欢快地进屋禀报,“小姐,小姐,彥公子回来了。”

    青舒不觉得地弯了嘴角,“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娟疑惑,“小姐,您不去前头看看吗?”

    青舒坐着不动,“不去。没见小姐正忙吗?哪来儿的那么多问题!”他总是那么来来去去的,她才不要去前头接他。

    虽说她是现代人,可在人前的规矩她还是要守的。青阳以后或许还要走上仕途,她可不想留了什么话柄给人说嘴,影响青阳的未来。当然,只有她和他俩个人在一起时,适当的亲密她不会拒绝,并乐得顺其自然地慢慢培养这段感情。

No.202就跟我姓

    青舒虽然没有去前头迎接周伯彥,可周伯彥和谁来的,进府后都说了什么,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不是她刻意让人去打听的,而是小娟跑进跑出的不时向她禀报的结果,还有就是青阳跑来满嘴的彥哥哥长、彥哥哥短地向她报备的结果。

    见青舒只是听着,也不说话。坐在炕沿上的青阳脱了鞋上炕,挨着青舒坐了,“姐姐,彥哥哥晚上要和我们一起包饺子。”

    周伯彥包饺子?青舒做荷包的动作一顿,觉得很不可思议,也想像不出他包饺子的模样。说实话,即便在前世,她也没见过大男人包饺子的样子。

    “姐姐高兴吗?”青阳歪头看青舒的神色。

    青舒莞尔,“小阳高兴吗?”

    青阳摸了摸青舒手中绣了一半的荷包,“高兴。”宝蓝色缎子的荷包,绣上青绿色的竹节与几片竹叶,这明显是给男子做的。他觉得,这是姐姐要送给自己的,于是心中窃喜。

    青舒注意到他眼中的欣喜,一脸神秘地小声问,“好看吗?”

    青阳点头。

    “那,送给你的彥哥哥好不好?”

    青阳立刻噘了小嘴,说的很勉强,“好。”

    青舒存了逗他的心思,故意说道,“就知道小阳会说好。”然后把放在身边的一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折叠好的同色的男子的衣裳来,“这个也给你的彥哥哥,好看吗?”

    青阳耷拉了脑袋,低头玩儿自己的衣角,小小声地问,“只有彥哥哥的,没,没有小阳的吗?”

    青舒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场。

    青阳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红了小脸,噘了小嘴转过身去,“姐姐坏。”

    青舒把做了一半的荷包放下,凑过去从他的背后搂住,笑问,“姐姐哪里坏了?”

    青阳觉得不好意思,“姐姐就是坏。”

    青舒收回手,幽幽地说道,“唉!辛苦给弟弟做了衣裳和荷包,弟弟却说我坏,好伤心。”

    青阳立刻转过身,一脸讨好地扑到青舒怀里,“姐姐不坏,不坏,姐姐好。”

    青舒趁势捏他的脸,揪他的耳朵,“哎呀呀!我家小阳的脸好滑,我家小阳的耳朵真好摸……”

    他们姐弟在炕上一阵嬉闹,却有一人从门外探了头进来,睁着小鹿一样纯真的眼偷看。

    青阳无意中看到,任青舒揉搓着自己的脸,还往门口的方向招小手,“灏哥哥,快进来。”

    青舒手下的动作一顿,笑眯了眼也招手,“灏,快过来。”

    灏这才挪进门里,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炕前,腼腆地一笑,坐到了炕沿上。

    青舒突然扑过来,扯了灏,让灏仰面倒在炕上。没等灏反应过来,她便往灏的小脸上一阵揉搓,嘴里还不闲着,“哎呀呀!好软好滑啊!好好摸啊!”

    青阳爬了过来,往不知所措的灏的脸上摸了一把,点点头,“和麦子的脸一样软。”

    青舒立刻倒向一旁,笑的很大声。好吧!她终于把自家弟弟给带坏了。

    灏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翻了个身,趴到了她身边,一脸的高兴。

    青舒笑够了,伸手又摸了灏的脸一把,这才坐了起来。她挪到炕柜前,打开其中一个柜门,看了看,分辨着拿了两个包袱出来坐回原位。她把这两个包袱与炕上原有的一个包袱一字排开的摆上,然后将它们打开,“既然都在,那就一起试试新衣服。来,把外袍脱了。”

    一听要试新衣服,青阳和灏对视一眼,飞快地把各自的外袍脱了,站到了青舒的面前。

    两件紫色的缎面袍子,青阳的袖口和领口绣的是竹子,灏的袖口和领口绣的是松柏枝。青舒亲手为他们穿上,系上腰带,前后左右都看了看,表示满意,“嗯,嗯,不错,不错,本姑娘的手艺进步了。”换作去年,她可缝不出像样的衣裳来。

    得了新衣的两个高兴地在炕上走来走去。

    青舒看了他们几眼,翻了翻这两个包袱,确认自己为他们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拿起先前做了一半的荷包继续低头做事,却也不忘交待那俩个,“明日是大年初一,新衣裳明日才能穿出去,等下要脱下来。”

    青阳和灏答应着,在炕上又走了一会儿,这才相约着把新衣裳脱了,放到包袱上,然后把原先的衣裳穿回去,一左一右地坐在青舒的身边,看着青舒一针一线地做荷包。

    青舒完成了手中的荷包,抬头发现他们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时,她有些讶异,“不会无聊吗?要不要出去玩儿?”

    青阳和灏摇头。

    青舒把做好的荷包放进装了蓝色袍子的包袱里,然后把青阳和灏试穿过的衣裳折叠好各自放进包袱里,将三个包袱皮系好。她把其中一个推到灏的面前,“这个是给你的,除了刚试过的衣裳,还有鞋袜和内衣。”

    灏疑惑,“内衣?”

    青舒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指青阳,“弟弟知道,你可以请教弟弟。”之后,她把另外两个包袱摞到一起,“小阳,上边的是你的。下边的你送到……”她迟疑。她自己送,似乎不太好。可是让弟弟送,好吗?

    “我送,我送。”青阳主动请缨,人已经滑下炕开始穿鞋了。

    青舒犹豫,不过在青阳抱了两个包袱要走的时候,她嘱咐了一句,“记得说一声,是府中的绣娘做的。”她郁闷,自己亲手做的,却不能明说,这个时代啊!

    青阳说知道了。等灏从炕上下来,也不用下人来拿,他们俩个自己抱着包袱走了。

    灏很怵周伯彥,因此他没去周伯彥的住处,而是带着自己的书童初一急急地回去了。他要告诉洛叔叔,姐姐亲手给他做了新衣裳。

    青阳高兴着呢!手里的两个包袱抱的死紧,不管关木头说什么,他都自己抱着不撒手,不给关木头拿。之后他觉得关木头太唠叨了,于是跑了起来,决定把关木头甩掉。只是,他跑,关木头越发担心的不行,追在后头不放。关木头追着不放,他越是要甩掉关木头,跑的越快。

    “少爷,小心前面。”追的辛苦的关木头突然大喊一句。

    青阳啊地一声,撞到了自长廊拐角处转出来的管家身上,整个人往后摔去。

    古管家吃了一惊,眼瞅着少爷就要一屁股摔坐到地上了,于是赶紧伸了手臂捞。

    青阳被管家捞回来了,可手里的包袱却从长廊的栏杆上滚出去了。他喊了声糟了,推开管家的手,从栏杆上跳了出去,然后把滚到地上的两个包袱一一拣起来,一脸心疼地扑打沾染的灰土。

    “少爷,您没事吧!”关木头和管家齐出声。

    “没事,没事。”青阳匆促地回了这么一句,抱紧怀里的包袱撒腿就跑,然后一口气跑到了周伯彥的院子里,冲进屋,把包袱往炕上一摆。

    周伯彥本是坐在外间的,见青阳什么也不说直接冲进了里间,他跟着走进来,“怎么了?”

    青阳喘了口气,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包袱愣了一下。不过他也没多想,把上边的一个抱起来,下边的一个留炕上,“哥哥,这是姐姐让拿给哥哥的。”他想到姐姐的交待,补充一句,“是府里的绣娘做的。”

    周伯彥挑眉,一指他抱在怀里的,“这个呢?”

    青阳咧了小嘴笑,“姐姐做给我的。”他说完要走,又觉得不妥,扯了扯周伯彥的袖子,示意周伯彥往下一点。

    周伯彥配合地弯下腰来。

    “不是绣娘做的,是姐姐亲手做的。”青阳小小声地说了,转身跑走了。

    周伯彥心里一热,坐到炕上,慢慢把包袱打开,取了最上面的紫色外袍,抖开看了看,有些哭笑不得。他把这个紫色外袍放一边,翻其他的,一双紫色缎面的冬鞋,两双袜子,一蓝一紫两个极为精致的荷包,还有……

    两根手指拎着绣了青蛙的内裤,他黑了脸。这内裤一说还是他养伤的时候,青阳告诉他的。那次,得知青舒亲手为青阳做了这样的两条内裤的时候,他气闷的差点吐血。没想到,这令他气闷的事情还在继续。

    “公子,公子……”顾石头的声音自外间传来。

    周伯彥胡乱把东西塞回包袱里,正了正脸色,口气不太好,“何事?”

    顾石头听出公子似乎心情不太好,于是没敢进里间,站在门外吞吞吐吐地说,“古六公子他,他说,吃过了古小姐包的饺子,他才肯回京。”

    “告诉他,爱回不回。”

    “是。”顾石头一脸兴奋地跑出去传话了。

    不大一会儿,青阳去而复返,跑的小脸红扑扑的。“哥哥,哥哥,小阳拿错了包袱。”他把手中的往外一递,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才是送给哥哥的。”

    周伯彥怀着复杂的心情,接过了包袱,看着青阳拿了炕上的包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顾石头往里探头瞄了一眼,“公子,您快打开看看。”

    周伯彥正心气儿不顺,一个冷眼瞪过去。

    顾石头一缩脖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虽然郁闷的恨不能把手里的包袱丢出去,可有人到底还是舍不得,摆到炕上,解开系的活扣儿,摊开。

    宝蓝色入眼,某人的心情立马好了许多。他把外袍拿起来,抖开看了看,嘴角忍不住上扬。除此之外,包袱里还有一双蓝色缎面的冬鞋,两双袜子,和青阳的一模一样的一蓝一紫两个极为精致的荷包。最下边,还有古怪的四五寸左右长的两个筒状物,上面带着三个长长的带子。他觉得奇怪,拿起来看了又看,这才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

    他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这是保护膝盖的,称呼它为护膝好了。外层是棉布,里层用了兽皮。用法很简单,套到两个膝盖处,套在里衣或棉衣的外头都可以,三根带子是用来固定和调松紧的。用了它,冬日里骑马,膝盖不会冻坏。

    到了这时,某人再不觉得气闷了,当场试了起来。弄好了,还在地上走了走,心里美的不行。

    因为是三十,要赶在镇门关前去将军墓烧纸钱回来。所以,下午的时候,府里就准备齐全所需之物,由青阳带着洛护卫及另四名鹰卫前往将军墓。周伯彥和卢先生也一道去了。还有古管家,他得照应好一切,必须跟去。这一次去的,还有灏。因为灏是将军爹的义子。

    青舒收好针线,换了身衣服,去厨房一阵忙活。周伯彥要参与包饺子,他一个成年男子,自然不能去食厅和女人们挤在一起包饺子。所以她安排好了,等馅儿调好了、面揉好了,就单独拿出来一些,送到青阳的院子里去。再把需要的案板、擀饺子皮的工具、盖帘等送去,周伯彥、青阳和灏便能一起包饺子了。

    天色黑透,青阳一行人终于回来了。丁管事一声令下,厨房预备好的热汤热饭便端上桌,让出门烧纸的主仆众人用饭。

    饭毕,厨房这边一群女人孩子聚到一起开始包饺子。

    青阳这边的包饺子事宜,青舒都安排妥当了,准备离开。周伯彥正好从外头进来,他堵着门站了,不让地方。

    青阳和灏在换衣服,还没过来。小娟被青舒派去做事了,这会儿也不在青舒身边。屋里,只青舒和堵了门口站的周伯彥两人。

    青舒知道他又要耍无赖了,便没急着出去,而是退后,坐到了摆满了家伙什的桌前。反正青阳和灏马上就过来,只要她不往他跟前凑,不给他揩油的机会,便没事。

    周伯彥笑看着她,“一起包饺子吧!”

    青舒语意不明的唔了一声。

    他走了过来,坐进了她旁边的椅子里,伸手抓过她的一只手,放在掌心里,低声问,“怎么不送和小阳一样的东西?”

    青舒以为他不喜欢护膝,“小阳又不会在冬日里骑马东奔西走!”

    “我是说其他东西,为什么不送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衣裳、鞋袜、荷包……”她住了嘴,脸色微红,使了力气要抽回自己的手。

    “怎么不往下说了?嗯?”他自是不会让她抽了手去,问题问的更是不怀好意。

    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就这些东西,还能有什么?”她心中疑惑,他怎么知道她送了小阳哪些东西?难道小阳还把自己的内衣拿出来给他看了不成?怎么可能?

    “下次记得送一样的。”他辣气壮地要求。

    她的气息一滞,“哼,既然要一样的,那好,把护膝退回来。每人送的除了衣裳,就是鞋袜和荷包,多送你一样,你就美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突然凑近她耳边,在她来不及躲开时,便低声提了要求,“补上我的两个内衣。”

    她的脸从微红,到整个红透,只在一瞬间。她恼羞成怒,霍地站起来,用自由的一只手去打他。

    他早有准备,一把抓住她挥过来的手腕,微用力,把她整个人扯进自己怀里。

    她是被动扑进他怀里的。不知情者见了,绝对会怀疑是她投怀送抱的。她这会儿还意识不到这些,双手被人抓着,恼怒的她便张了嘴要咬他的手背。

    他及时挪开了手,哭笑不得地道,“好了,好了,别气了,不闹你了。”

    她才不信,咬不到他的手,便要咬他的脖子。只是,她没能咬下去,眼睛盯着他的后方,整个人僵住了。这会儿,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察觉有异,搂了僵住的她的腰,回头。不过,他脸上没有任何尴尬之色,一脸自如地打着招呼,“来了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青阳噘嘴,慢慢蹭过来了,小声咕哝,“哥哥不许欺负姐姐。”

    她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青阳又道,“姐姐……欺负哥哥……可以。”

    她悲愤,是周伯彥欺负她好不好,她哪里欺负得了周伯彥啊!她忿忿,用已经自由了的手使劲儿往周伯彥胸口上捶了一拳。只是,她气没能出,反倒弄疼了自己的手。她觉得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她决定豁出去了。她双手齐上,使劲儿捏周伯彥脸上的皮肉,并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姑娘再理你,就不叫古……”

    “就跟我姓。”即便脸被捏的痛,可话接的那才叫一个及时。

    她忿忿,脸也不捏了,挥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退开几步,抬脚往他小腿肚上踹了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青阳张了小嘴,看的呆住,觉得彥哥哥好可怜。

    虽被捏了脸,小腿肚上又挨了一脚,可是周伯彥的心情很好,非常的好。他向青阳招手,“过来,教哥哥包饺子吧!”

    青阳往门口看了一眼,最后蹭到了周伯彥跟前,小声要求,“哥哥,你不许欺负姐姐。”

    周伯彥大言不惭地答应,“好。”立马又补上一句,“姐姐可以欺负哥哥。”

    青阳满意,坐到周伯彥旁边,准备包饺子。

    门口,灏小声叫了一声,“小阳弟弟。”

    青阳回头,扬了笑脸招手,“灏哥哥快来,只等你一个了。”

    只是,当他们三人坐好后,没有开始热火朝天的包饺子,而是盯着面团傻眼。因为,他们没人会擀饺子皮。

    不多时,青舒去而复返,身后带着小鱼。小鱼行过礼,净了手,取了面团搓出细长条,弄出面乩(ji)子,再擀出饺子皮来。

    青舒在一旁手把手地教灏包饺子。不过,她脚下很忙,忙着踩可恶的周伯彥的脚。等她教会灏的时候,她踩了周伯彥不下十脚,然后心满意足地带走了小鱼。

No.203两个爹爹

    初一天不亮,整府的人都忙了起来。与去年一样,先是拜各路神明,而后拜供在祠堂中的御赐双枪、拜祖宗,然后是全府上下吃饺子。主子的桌上是六菜两汤加浑素两样馅儿的饺子。下人的桌上是四菜两汤加肉馅儿的饺子。

    饭后,由古管家负责发府里男丁这边的新年赏钱,由苏妈妈负责发府里女人孩子这边的新年赏钱。田庄上的,青舒提前安排好了,由吴管事来发,她不必像去年似的特意走上一趟。

    青舒没事做,吃过团圆饭就回自己屋去了。不大一会儿,青阳和灏过来给她拜年。她说了两句吉祥话,拿出一对用彩线做装饰的环形玉佩,一个给青阳的腰带上挂上,一个给灏的腰带上挂上。这对玉佩,她原是准备分送给周伯彥和青阳的,后来想想不妥。青阳和灏得送一样的东西,否则灏会多心,她这才改了主意。

    得了玉佩,青阳笑咧了嘴,拿了自己绣着竹子的荷包出来,从中取了一对金花生、一对小金鱼,放进青舒的手心里,“这是给姐姐的新年礼。”

    青舒感动坏了,往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笑弯了眉眼,“姐姐收下了,小阳对姐姐真好。”她心中暗想:弟弟已经九岁了呢,估计再过不久,就不肯给她亲了。好可惜啊!

    灏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咬着唇,没有勇气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青阳去扯他,“灏哥哥,快把你的礼物拿出来,姐姐会喜欢的。”

    灏瞄青舒一眼,却见青舒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这才鼓足勇气把手拿到身前,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青舒的掌心里,小小声地说道,“给姐姐的,是,是灏的宝贝。洛叔叔说,这是灏从小带在身上的。”

    那是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而且是两个姿态各异的麒麟站在云端上的长命锁。大小有小孩子的巴掌那么大,而麒麟的造型却是打造的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麒麟代表了尊贵与祥瑞,不是谁都可以佩戴麒麟饰物的。

    青舒把长命锁拿在手里,翻过来看背面,一个“灏”字赫然入目。果然是灏从小佩戴之物。只是不知这长命锁当初是长公主准备的,还是耶律灏真准备的。不过,这么多年,灏辗转于各国之间,此物却没有丢失,亦无人抢去,怕是杜洛二人为此费了不少心力。她笑问,“这可是你爹娘留给你的宝贝,送人好吗?”

    灏伸了手,在青舒抓在手中的长命锁上摸了摸,“洛叔叔说,这是周爹爹送的,不是爹娘送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抿了小嘴笑,“灏的名字也是周爹爹取的。”

    青舒愕然,“周爹爹?”这是在说谁?

    “洛叔叔说,灏有两个爹爹,一个是周爹爹,一个古爹爹。”他说着,整个人靠在了青舒身上,“古爹爹就是姐姐和小阳弟弟的爹爹。”

    青阳和青舒对视一眼,然后青阳问,“那,周爹爹呢?”

    灏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周爹爹就是周爹爹,灏没见过,可灏知道,周爹爹很厉害很厉害,和古爹爹一样厉害。”

    青阳还要问,青舒摇头阻止了他。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命锁,见上面没有戴到脖子上的线,问道,“姐姐怎么一直没见你戴过它?”

    灏眼现疑问,“它是要戴到脖子上的吗?”不是应该藏起来的吗?戴到脖子上,不就让人看见了吗?

    青舒听了,心中五味杂陈,“等一下。”她把灏推开,翻出自己装各种锦线的布袋子,挑那些柔软且结实的五种颜色的线,编出一条彩绳来。她把这条彩绳系到长命锁串线的两端,然后招手让灏上前。

    在灏和青阳好奇的视线中,她解开灏的外衣和棉衣的领口,把长命锁挂到了灏的脖子上。她觉得彩绳有些长,调整了一下。

    灏低头看脖子上挂的长命锁,“姐姐,这是送你的宝贝。”

    青舒把长命锁放进他的棉衣里,为他弄好领口,笑道,“你可以把其他宝贝送给姐姐,这个不行。这可是为你取名的周爹爹送你的宝贝,你要一直留着它,再不许送人了。”她感慨,亲爹娘没给取名字,却是不知身份的周爹爹为他取了名字,还特意为他打了个长命锁,造化弄人。

    灏隔着衣服摸了摸脖子上戴的长命锁,笑的露出了小虎牙,“我也有小金鱼,我把小金鱼送给姐姐好不好?”

    “好啊!你和弟弟一样,都送姐姐小金鱼吧!”青舒表现的一脸高兴。

    灏赶紧找自己的荷包。

    青阳一指他的左袖子,“这里,这里,你放这边了。”

    灏找出荷包,取了四只小金鱼放进青舒的手心里,“没有金花生,只有小金鱼。”

    青舒一脸宝贝地收起来,“哎呀!有弟弟真好,过年都能收到漂亮的小金鱼。”说着,凑过去往灏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谢谢灏弟弟。”

    小鱼突然推开门,匆忙说了句“苏妈妈来了”,关上门出去迎接了。

    青舒训练有速地指挥青阳和灏去椅子上坐,自己将手边一切可能会引起苏妈妈唠叨的东西三两下扫进炕柜里,再一脸端庄地挺直了脊背坐到炕沿儿上,双手自然地平放到膝盖上,中规中矩又低眉顺眼地摆好了姿态。

    青阳乖觉的很,见青舒手里忘了拿手帕,几步冲过来,从炕桌上拿了手帕塞进青舒手里,之后又冲回去椅子上坐了。

    时机刚刚好,苏妈妈进来了。苏妈妈进门,眼睛在青舒身上一转,然后不自觉地点头,过来给青舒见礼,再给旁边正襟危坐的两位小少爷见礼。

    青舒面带微笑,谨遵笑不露齿、动作娴雅的闺训,并以娇滴滴的声音询问苏妈妈府中一切可好。

    苏妈妈高兴的不得了,报备了一番府中事,对着青舒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嘱咐青舒自今日起到正月十五期间,不得动针、剪子等物,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苏妈妈前脚刚离开,青舒后脚就毫无形像可言地往炕上一倒,直道好险。扮演娇滴滴的大户人家小姐,简直能要了她的命。最近,苏妈妈比较热衷于把她打造成完全符合这个时代标准的大家小姐。因此,苏妈妈时不时地要突击检查一下。

    青舒派了“探子”去打听苏妈妈紧迫盯人的原因。这才知道,理由出在她的年龄上。过年了,她是十六岁的姑娘了,如果不是要守孝,正是议亲的好年纪。她不好明着反抗苏妈妈的好心之举,便只能玩儿这种阳奉阴违的把戏了。好在,弟弟和身边的丫头都知道要替她打掩护。

    “苏妈妈,您怎么又回来了?”小娟站在院中大声说。这是提醒屋中人,做好准备。

    青舒一个激灵,快速地弄了弄头发,抚了两下裙裾,无声地问弟弟有没有哪里不妥。

    青阳和灏一左一右地冲过来。灏拣了掉地的手帕塞回青舒手里,青阳跪在炕沿儿上为青舒正了正头上的钗。之后,两人迅速跑回椅子上坐了。

    苏妈妈一脸笑模样地进来,见小姐还是端庄的小姐,心里那个美,“小姐,您该带着少爷们去前头了,这拜年的马上要来了。待客的瓜果等物,老奴已着人摆上了。”

    青舒娇滴滴地说道,“这就过去,苏妈妈且去忙着。”

    苏妈妈一走,青舒松了口气,对着两个弟弟做了个鬼脸。三个人稍做整理,这才去了前头。

    前头的厅堂,正厅没开。东偏厅和西偏厅一早就洒扫过,招待客人的点心瓜果都摆上了,屋子里都烧的暖烘烘的。东偏厅是准备出来给周伯彥会客用的。西偏厅是古府自己招待客人用的。

    青舒在西偏厅坐下没多大工夫,程娘子带着二女一子过来了。

    程娘子去年初一来串门,都是带了礼的。这一冬靠着古府赚了十几两银子,更不会空手来。她自己提了一篮子的橘子,让大女儿提了一篮子的榛子,小女儿手里抱了个包袱。包袱打开,里面是为青舒、青阳和灏做的每人一双缎面的鞋子,还有可做三件衣裳的浅紫色的绸缎料子。

    青舒让小鱼收了礼,取了提前准备好的三个封红分给程娘子的二女一子。三个孩子拿到封红,脸上有惊喜之色。

    她们这边闲话家常的时候,宁四带着他的娘子和孩子来拜年了。

    宁四想着,以他们的身份,大概能见到管家就不错了。可里边传出话,让他的娘子和孩子进去坐坐。他受宠若惊,嘱咐自己娘子千万别说错话,还警告儿子要老老实实的不能惹祸。他带来的礼是两篮子的橘子,五十斤的猪肉。橘子是稀罕东西,还是他托了程牙人从外边买回来的。

    这两家之后,小古家村的里正之妻陈氏带着小儿子古哲四来了。她除了自己的礼,还带来了另三家的礼,有陈琴娘家的,有古二丰家的,还有三爷爷家的。

    白府的礼是派了管家送来的。石万金家的礼是他大儿媳带着孩子送来的。客人来来去去的,青舒都一一细心招待着。这时候,管家派了铃兰进去对她耳语了几句。

    她听罢倒是一脸的坦然,只回了两个字,“不见。”

    待偏厅内的客人走了,古管家又派人传话。这次,她听罢,让古管家进来说话,“怎么回事?”

    古管家让小鱼等都出去了,小声说话,“福老爷昨晚喝大了,到现在都没起床。青城少爷、青杰少爷和青裕少爷三个人结伴往这边赶过来了,说是来拜年讨喜钱的。还有马氏那边,似乎要派了璃小姐过来坐坐。”因为青舒不喜欢,现在府里人称呼古云福不再是大老爷,而是福老爷。

    古云福来了康溪镇,青舒知道他不会安生,因此对丐帮帮主下达了指令,盯牢了分道扬镳的古云福与马氏。他们有什么动作、见了什么人,都要注意,稍有异动,要立刻来报。所以,这两边一有来古府的动作,便有乞丐来报信儿了。

    青舒,“不是说不见吗?也不用特意赶他们,关紧门户不理会便是。”

    “小姐,不见那三位少爷可以,可璃小姐那边,依老奴之见,见一见比较妥当。”

    “嗯?”

    “这也是陈年旧事了。虽说福老爷那人不行,可将军在世时,马氏与夫人的关系一向不错,处的像亲姊妹一样。当时,关于璃小姐的婚事,夫人似乎给过马氏一些承诺。将军去后,马氏来过府中几次,几次三番劝夫人要振作,只是……唉!这些旧事,不提也罢。如今马氏有意让璃小姐亲近小姐,怕是冲着夫人的承诺来的。”

    青舒讶异,“有这种事?”

    “是的,小姐。撇开福老爷不谈,璃小姐好歹是您的堂姐,而且马氏那人虽有心计,为人却不坏。看在夫人的面上,若不是为难之事,不如小姐帮衬马氏与璃小姐一二。如此,外人见了,自会夸小姐和少爷顾念骨肉亲情,再不会听信福老爷的胡言乱语了。”他这也是考虑了方方面面后,才决定对小姐说这些话的。无论做什么,他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别人,全是为了小姐和少爷的名声。虽然福老爷的确很混帐,可小姐一点脸面都没给地赶出去了。这事好说不好听,外边的闲言碎语可不少。

    青舒听罢,把古管家的话琢磨了一阵儿,再想到那日马氏离开前对她说过的话,她点头,“那就这样,那三个是不会见的。若是璃小姐来了,请进来便是。”是好是坏,值不值得帮衬,得接触过,了解了才知道。她不由好奇起来,她娘古叶氏当日到底做了什么承诺,马氏竟然念念不忘,在古叶氏死后,居然找上她这个古叶氏的女儿来讨当日的承诺。

    古管家见小姐听了他的劝,松了口气,出去给门房的传话。

    这时候,青阳从周伯彥那头过来,和青舒悄声咬耳朵,“姐姐,彥哥哥说半刻钟后想去姐姐的书房坐坐。”

    青舒明白,这是周伯彥想和她单独相处。昨日的事她还没忘,于是将书房的钥匙拿出来,放进青阳的手心里,“诺,姐姐书房的钥匙,给他送去。你告诉他,这几日姐姐不用书房,他几时想去坐坐,就几时过去坐,没人会拦他。”她倒要瞧瞧,她不去,看他还去不去坐着?

No.204安荣舟

    送钥匙的青阳去而复返,捧回来一个小匣子,悄声对青舒说,“彥哥哥给姐姐的新年礼。”

    青舒倒是没推辞,把小匣子收了,却并不打开看。

    青阳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没忍住,“姐姐不看吗?”

    青舒故意哼了一声,“不看。”

    青阳哦了一声,去回话了。

    不过一刻钟,马氏的女儿古璃果然来做客了。

    青舒对丐帮的盯梢及打探能力非常满意。确切地说,她对自己任命的帮主非常满意。丐帮这事,实属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儿。当初萧家来人抢铺子、烧铺子的时候,她无意中见到路边的乞丐,便抱着将萧家恶行宣扬开的想法,以食物为饵,诱乞丐们为她做事。结果,比她预期的还要好。

    同日,她又以食物为饵,试诱乞丐替她助阵。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认为乞丐有胆量和权贵府中的下人动手。结果,令她意外,又令她惊喜。

    这之后,她想过,天下间最没地位、最不引人注意,又能搜集各种街头巷尾大小消息之人,非乞丐莫属。乞丐若是联合起来,力量不可小觑。若非如此,即便那些武侠大师再能杜撰,也不能凭空杜撰出个丐帮来。武侠小说中的丐帮的确有夸大其辞的嫌疑,可一盘散沙的乞丐哪能与抱团的乞丐群体相比。

    自那日之后,食铺后门外或古府后门外,偶有乞丐去乞讨。青舒让人观察了几日,发现有四五个乞丐总是一起出现、一起离开。观察的人还发现,即便讨到了剩饭剩菜,他们也不急着吃,而是由其中似很有威信的一人做主分讨来的东西,之后才会吃。

    于是,青舒让人传话给这个似有威信的乞丐,他若能团结起部分乞丐,能够带领手下的乞丐打探各路消息,只为她一人尽忠,只为她一人效力,她便保证他与他的手下们不会饿死、冻死。若有生病者,只要不是无药可医的,她愿意为其医治。

    在世人眼中,乞丐命如草芥。饿死、冻死、病死,对乞丐而言再正常不过。青舒抛出的饵实在够份量,对乞丐而言,只要脑子没坏掉的,肯定都会答应。

    如此,有了丐帮,有了丐帮的“头儿”与“帮主”。

    青舒这个“头儿”原以为自己需要负责给养的也就十几二十来个乞丐。可她选的帮主原来不是个等闲之辈,竟不声不响地在不过月余的时间里,将康溪镇上半数的乞丐都网罗到了自己的麾下。不止如此,慢慢的,帮主的势力往康溪镇外扩张。多的不敢说,整个德县,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乞丐都是丐帮的成员。

    虽然丐帮成员每日都要自己乞讨,可乞讨得来的东西勉强能让帮众不被饿死而已。那些带着老弱病残乞讨的,随时都有可能饿死。因此,无论如何,青舒每月都要给些许的给养以保证帮众不会饿死。起初还好,可随着帮众越来越多,青舒感觉到了压力。那可是德县近四分之一的乞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帮主还算可靠,将可用的乞丐网络过来后,将其他不可用的乞丐拒之帮外,停止了扩张。青舒松了口气的同时,正赶上要搬空德县吴家的铺子。这次行动,第一功臣是杜、洛二护卫,第二功臣便是丐帮帮众。丐帮过冬的给养(衣物和粮食),青舒自己基本一个子儿没掏,解决了。

    有时候闲着没事,青舒会想,“帮主”到底是何出身,为何会有如此超群的能力?说白了,她这个“头儿”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事儿都不管,丐帮的一切,全由帮主负责。再者,她对丐帮打探消息的能力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日里,古云福说了古府哪些坏话,见了谁,骂了谁,晚上睡在哪个姨娘房里,他们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的。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古璃是马氏与古云福的女儿,唯一的女儿。马氏为古云福生了三个孩子,即长子古青嘉,次子古青全和女儿古璃。据丐帮打听回来的消息讲,下边的古青城、古青杰和古青裕都是姨娘生的,并不是马氏的孩子。

    当日古青嘉抱走了年幼的孩子,却舍了娘子与长子,据说不是古青嘉无情无义,而是里面另有隐情。至于是何隐情,暂时还没打听出来。明显,马氏与所生三个子女关系亲密。因此马氏离开,她的三个子女也跟着离开了,相当于在爹和娘之间,他们三个选了娘。

    古璃今年十七岁,比青舒大上一岁,是青舒的堂姐。她今天来作客,仅只是来作客而已,说话轻声细语的,性情看着很温和。她柔柔的喊青舒妹妹,不过分亲昵,只与青舒谈女红针线等物,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告辞。

    青舒留她吃了午饭再回去,她委婉的拒绝了,还邀青舒得空去她家里坐坐。她现在的家,据丐帮打听是马氏在镇上租的一处独门独院的小宅院,内有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厨房、柴房俱全。

    送走了人,青舒回忆了一下古璃自进门开始的行为举止,竟挑不出一个错来。她们初次见面的场合并不愉快,这第二次见面,青舒对她的印象不坏。青舒觉得古璃这个姑娘,要么无所求,要么就是心计很重,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等下就要摆午饭了,青舒先回了一趟居所,把周伯彥给的小匣子带了回去。她准备锁进箱子里时,将匣子打开看了一下,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亏他想的出来,竟然送了她一匣子的金花生、金鱼、金苹果、金橘子和金桃子。他倒是了解她,知道她并又热衷于首饰,却极喜欢金银之物,竟变着花样送她这样的新年礼。

    她眉目含笑,将小巧可爱的用金子打造的苹果、桃子等物一一拿到手里把玩片刻,合上匣子,锁进了箱子里。

    午饭与早饭一样,主子这边隔着屏风摆了两桌。卢先生、周伯彥、青阳和灏四人坐了一桌,还有特地请过来吃午饭的周大夫。卢娘子带着笙歌,赵氏带着周星,还有青舒,他们五个坐了一桌。

    众人筷子拿起来,饭菜没吃上几口,顾石头进来对周伯彥耳语了几句什么。

    周伯彥看了一眼桌上装果酒的酒壶,低声对顾石头交待,“拿去给他,让他滚远些。”

    顾石头一脸的为难,“公子,这样,好吗?”

    卢先生耳尖,捋着胡子对周伯彥说道,“大过年的,有客到,自然要请进来喝一杯,怎能将人赶走!”

    周伯彥可没有将麻烦请进来的打算,也有意让卢先生打消这个念头,“专为果酒而来的酒鬼而已,若先生舍得将果酒分他几坛尝尝,请进来也无妨。”

    一听是来分果酒的,卢先生立刻改了腔调,“原是酒鬼,赶走,赶走。”他心说,舒丫头把果酒藏的深,年前只给了他尝鲜的二斤,之后无论他如何求都不肯给。今日,好不容易取了果酒出来,承诺让他喝个够,他才舍不得分给他人享用!

    “先生,您这样可不厚道!彥弟,大哥来了都不亲自相迎,该骂,该骂啊!”说话间,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青年,看着有二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子很高,与周伯彥不相上下。他的肤色偏白,剑眉斜飞入鬓角,眼睛不大不小看着正好,鼻子很挺,嘴唇有些薄。他的头发很黑,像个平民百姓一样规矩地梳着最普通的男子的发髻。他身上穿的衣裳就是普通的粗布衣裳,可脚上的靴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好皮子做的。

    或许是他脚上的这双靴子出卖了他,或许是他身上带的散漫中又带了点贵气的违和感泄露了什么,不乏生活阅历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不是个普通人。

    “这……这不是舟小子吗?”卢先生一脸的惊喜。

    “滚回京去。”周伯彥不客气地赶人。

    顾石头急忙迎上,“公子,公子,不是让公子在外边等的吗?您怎么进来了?您……您没为难外边的人吧!”

    青年闻言讪笑,一指门口的方向,“有他们在,本公子敢为难谁?”

    顾石头不解,出去看。就见护卫长洪威尴尬地站在左边,而面沉似水的杜护卫抱剑立在右边。他忙过去向杜护卫解释,“里面的是安公子,是公子的兄长。为人有些……有些不拘小节,若有得罪的地方,看在,看在公子的面儿上,杜护卫别生气。”

    杜护卫冷冰冰地问,“彥公子的兄长?从未听说过。”

    顾石头抹汗,“这个,这个说来话长。”

    屋中,青年自来熟,向卢先生一揖,而后热情地和青阳打招呼,“青阳弟弟是吧!我是你彥哥哥的大哥,姓安,叫安荣舟。来,来,来,这是大哥送你的年礼。”他说着,也不管青阳眼中的问号有多大,径自从怀里掏了纸张类的东西往青阳手里一塞。他又看向灏,“这个弟弟是谁啊?没见过。来,来,来,这是大哥给的见面礼。”说着,又掏出纸张类的东西往灏手里塞。

    灏推开他递东西过来的手,迅速滑下椅子,跑去了屏风的另一边。

    自报家门为安荣舟的青年怔了怔,一脸苦瓜相地坐到了灏的椅子上,摸了摸脸,“想我风流倜傥的翩翩贵公子,居然也有吓到小孩子的一天,怪哉,怪哉!”他说着,拿了灏的筷子,不客气地去夹盘子里的烧丸子,吃进了嘴,不住点头,“好吃,好吃。”

    周伯彥黑了脸,站起,几步过去,提了安荣舟的领子往外扯人。

    安荣舟哇哇大叫起来,“青舒妹妹,阿舒妹妹,快管管这没大小没的坏小子。阿舒妹妹,大哥这弟弟脾气不好,以后阿舒妹妹要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闭嘴”,周伯彥叱责一句,终于把这个聒噪古怪的安荣舟扯出了食厅去。

    卢先生笑眯眯的招呼周大夫,“来,来,来,吃菜,喝酒,他们兄弟两个的事,自有他们兄弟自己去解决,不必理会。来,吃菜。”不过,他心里在琢磨,安荣舟这小子怎么跑到康溪镇来了。

    屏风的另一边,青舒摸了摸灏的头,“咱们不去那边了,坐姐姐这边吃。”

    灏点头。

    这时,小鱼和丁家妹两个忙为灏从新摆上餐具。

    青阳端了自己果酒的杯子也过来了,坐到了灏的身边,决定在这边吃。小鱼和丁家妹赶紧过去,把青阳的餐具给挪到了这边。

    青舒安排好他们,向卢娘子和赵氏说去去就来,没有惊动卢先生和周大夫,一个人出去了。

    杜护卫还在外面。她叫了杜护卫到旁边问,“刚刚那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杜护卫见左右无人,答,“他曾来拜夫人的灵堂。顾石头说此人是周驸马的义子,彥公子的义兄。当日在吴府府门上射了‘血债血偿’血书之人便是他。”

    青舒吃了一惊,“彥公子带他去了何处?”

    杜护卫,“去了居所。”

    青舒心思一动,“借剑一用。”那个安什么的,居然当着一屋子的人乱嚷嚷些有的没的,太可恶了。

    杜护卫愕然,却聪明的没有多问,将整个剑鞘递了出去。

    青舒却是握住剑柄,拔剑在手,抬步便走。

    杜护卫吓了一跳,觉得不妥,在原地呆了片刻,拿了空剑鞘赶紧追上去。

    青舒帽子没戴,手套也没戴,手里抓了剑赶去了周伯彥的院中。有护卫见了,看着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剑,不知如何是好,便大声喊着“见过古小姐”,给她见礼。

    听到动静,周伯彥打开了门,却见青舒面无异色地提了剑过来。他不解,“这是?”

    青舒也不张望,只是问,“那个安什么的,在不在?”

    周伯彥闹不准青舒这是要做什么,“在。”

    这时候,有人嬉皮笑脸地自屋中出来了,“青舒妹妹,阿舒妹妹,许久不见,大哥甚是想……”

    唰的一声,一剑刺了过来。

    “哇,哇哇……干什么?干什么?别,别,阿舒妹妹,这,这,这……”

    青舒一句不说,只管挥剑追击。

    而安荣舟,哇哇大叫着满院乱跑。

    周伯彥起初还担心青舒伤了自己,看到后来,他不但不阻止青舒,观战之余还不断给青舒建议,“对,平刺出去,不错,有进步……这一剑刺出不中,可化为另一招,用手腕之力向上挑,可削其耳……”

    安荣舟躲避逃窜之余,忿忿大叫,“臭小子,红颜知己重要还是大哥重要,你小子想清楚了。”

    回应他的,是周伯彥凉凉的一句,“大哥可有可无。”

    安荣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让青舒手中的剑给削了发髻。

    青舒手冷的厉害,再加上无论如何努力都伤不到对方一分一毫,有些气馁。不过,她有的是办法收拾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于是她脚下步子一停,拿剑指了窜到另一边去的安荣舟,“彥哥哥,帮我抓住他。”

    被青舒喊彥哥哥,周伯彥心口一热,大手一挥,“拿下。”

    “什么?”安荣舟大喊一声,忙往院外冲。

    站在院门外的杜护卫抬脚一踹,再拿空剑鞘扫来,硬生生将他逼回院中。

    这时,锦衣护卫一拥而上,将青年团团围住。不多时,便将人拿下。

    安荣舟一脸忿忿,“臭小子,这还把没人娶……”他立马住嘴,作投降状。

    青舒用剑尖对准他的嘴巴,“说啊,怎么不说了?”

    安荣舟既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脑袋,整个人僵住,向周伯彥递出求救的眼神。

    周伯彥对此视而不见,反倒拿了自己戴的大手套过来,并握住青舒手中的剑柄,轻声对青舒说,“快戴上,别冻了手。”

    除了当事人周伯彥和青舒,除了动弹不得的安荣舟,其他人全部转了头过去。

    青舒面色微红,一手接过手套,一手松开剑柄,然后把两只大手套戴到了手上。

    安荣舟露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但还是不敢说话,因为冰凉的剑尖还抵在他的嘴巴上。

    周伯彥又道,“外边冷,我先把人弄进屋去,你再慢慢收拾他。”

    青舒似笑非笑地看了安荣舟一眼,先一步进了屋。在人前,周伯彥回护她的事做的如此明显,这倒是她不曾想到的。

No.205咱们平分

    青舒进屋去,周伯彥便收剑,把剑丢给剑的主人,然后提了青年的领子往屋里扯,嘴里还不忘警告几句,“不想被我踹,老实受着,谁让你没事惹了她。”

    安荣舟也不反抗,任周伯彥扯着走,嘴巴却没闲着,“大哥错了,大哥认错还不成。”

    周伯彥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成不成的,我说了不算。”

    安荣舟愤愤不平,“你……你还是男人吗?啊,怎么可以让女人爬到头……”发现青舒看过来,他立马一脸狗腿地傻笑,“嘿嘿……阿舒妹妹,大哥错了,别跟大哥一般见识成不成?”

    青舒可不买他的账,“不可以让女人怎么着?把话说完。”她问话之余,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肚上。他说的那些混帐话,若换作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姑娘听去了,早羞死了。不羞死,也得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以证名节。

    小腿上挨了一脚,安荣舟嘶的一声,苦着脸,“妹妹,妹妹,咱不气了,不气了啊!”说着,在袖子里一阵掏,然后将一样东西递了出来,“来,来,妹妹拿着,这是大哥给的新年见面礼。来,拿着。”

    没等青舒看清是什么,周伯彥将他递出的东西抽走,并抖开看了一眼,收起,“我替她收了。”

    安荣舟忍不住在嘴里咕哝一句,“狼狈为奸,就知道欺负大哥,不厚道。”

    “你说什么?”青舒瞪他。她就不明白了,她和他很熟吗?居然一口一个妹妹地叫的亲,还竟说一些有的没的。

    安荣舟又做投降状,意思是不说了。

    青舒白了他一眼,“我问你,你为何要在敏感时期往吴府的门匾上射血书?”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安荣舟顺嘴接了,却在发现某人一脸不善地看过来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事某人根本不知情。这不是不打自招嘛!他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原本已经走开的某人听了,又走回来了,“你有事瞒我?”

    安荣舟耷拉了脑袋,抱着肚子往地上一坐,准备耍赖,“彥弟,大哥好饿啊!大哥都四日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了,大哥的命好苦!”

    青舒又要踢他,他自地上跳起来,躲老远,忙道,“不闹了,不闹了,大哥今日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与妹妹说。”见青舒根本不信,补了一句,“吴镇江,是关于吴镇江的事。”

    关于吴镇江,关于吴府,有丐帮的人盯着,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传来消息。青舒自是不吃他的这一套,“别想转移话题。”

    “妹妹,大哥哪是为了转移话题!大哥跟你说,”他看了周伯彥一眼,一把推开周伯彥,“你远些,远些。”然后一脸正色地对着青舒说话,“吴镇江不是那么容易打倒的,他手里还有几个可用之人。其中一人从中牵线搭桥,让吴镇江和你外祖母的娘家宋府联系上了。据可靠消息称,吴镇江和宋府达成了某种交易,这项交易涉及到了你们古府。吴镇江把京中的一处宅邸当谢礼送给了宋府。而宋府承诺了吴镇江什么好处,暂时还没查出来。”

    “宋府目前主事的是谁?”周伯彥先青舒一步开口了。

    青舒没说话,关于京中宋府,她只知道是外祖母的娘家,宋家有一个出海失踪的将军舅父。其它的,她是一无所知。这些,她还是听古管家提前才知道的。

    “宋翰林。”安荣舟答。

    “没有宋将军的宋府,也不过如此。”听周伯彥的语气,明显不把那位宋翰林放在眼里。

    “说的轻巧!关键是,有消息称,失踪多年的宋将军没死。船沉后,他被经过的海船救起,带去了遥远的海外。他多年来想尽办法要回来,却一直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一直不能如愿。半年前,他在海外遇到了旧识,便开始着手准备归来之事。若无意外,待到春暖花开时,他便会乘坐今年的第一艘海船归国。”

    周伯彥的目光一闪,“你从哪儿得的消息?”

    安荣舟突然神经兮兮地将屋子里外都看了个遍,确定无人偷听,他这才凑到周伯彥跟前低声说话,“御案上摆了这么厚”他比划了一下,“的奏折,我不是被罚跪了嘛,嘿嘿……我跪的无聊,趁皇上专心批奏折的工夫,我就……”他作了个翻动的动作,然后对着一旁的青舒傻笑,“妹妹,千万别说出去啊!”

    一个大男人,长相还不错的大男人,有一双斜飞入鬓角的剑眉的大男人,居然动不动就对着别人做讨好卖乖的动作,还不时傻笑。青舒想说,他简直白瞎了爹娘给的好相貌。再者,当着皇帝的面偷看皇帝御案上的奏折,骗谁啊!

    周伯彥见不得安荣舟对青舒傻笑,趁安荣舟不注意,抬脚便是一踹,一脚就将他踹趴到地上,并冷声警告,“以后少做这种没脑子的事。”也不知指的是偷看奏折的事,还是指对青舒讨好卖乖地傻笑的事。

    安荣舟趴在地上,抬头,呲牙咧嘴地瞪周伯彥,“臭小子,大哥这消息可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换来的,你小子不说谢就算了,还敢对大哥动手,你有没有良心?”

    周伯彥把先前没收的纸张拿出来,抖开,“这也是你从御案上顺手牵羊来的?”

    安荣舟词穷。

    青舒好奇,却没有往前凑。但见他们似乎有要紧话要说,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们聊着,我让厨房抓紧时间准备几样下酒菜出来,等下给你们端过来。”关于宋府与吴府联合一事,她想着过后问周伯彥便是,想从这姓安的嘴里打听正经事可不容易。

    安荣舟立刻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妹妹,大哥最爱吃的便是你们食铺的特色烧丸子,最爱喝的是便是妹妹亲手酿的果酒。”说话之余,他还摆出一脸的馋相来。

    青舒很想说,你这人脸皮怎么那么厚。可想想周伯彥,便道,“知道了,烧丸子,果酒,一样不少你的。”

    “多谢妹妹。”他居然跟在青舒后头,热情非常地往外送青舒。

    周伯彥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抓了他的后领子往回扯人,“少跟她油嘴滑舌的。”

    被不客气地丢进了椅子里,安荣舟一点都不生气,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彥弟,大哥如此牺牲色相为了什么?全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那性子太过无趣,不讨姑娘喜欢。放心,放心,有大哥在一旁时不时地帮你讨好阿舒妹妹,你终有一天会抱得美人归。”

    周伯彥懒得再和他废话,将手中的一张纸拍到桌上,“废话少说,先把这事说清楚。”

    “古氏姐弟年幼失怙,大伯失德,家中无其他长辈为他们操持生计,亦无其他长辈可教养他们。所以,宋氏一族愿接纳他们姐弟,接他们回京教养。日后,他们姐弟的婚姻嫁娶,古青阳的前程,由宋氏一族全权操持。宋氏一族接纳古氏姐弟的诚意与决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的,何需再问?”

    周伯彥的语气里透出了些许不耐烦的味道,“你到底从何处得来的?”

    安荣舟耸肩,“你猜到了。”

    “少打哑谜,说清楚。”说话间人已经变脸。

    “好了,好了,臭小子,对大哥说话要客客气气的,知道吗?”见某人眼露寒芒,显然是耐心用尽了,他再不敢打马虎眼,“宋府想接了他们姐弟回京,顺便接手他们姐弟现有的一切。可宋府与古府虽然带了些姻亲关系却一直没有往来,宋府便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做这事。”

    “然后……”

    “然后,宋翰林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关于此事的文章,誊抄数份,让其夫人拿去四处送人。有那好事之人,将其中一份送至太后娘娘跟前。太后娘娘夸宋翰林品德高洁。有那阿谀奉承之辈便将此事写成了折子,递至御案之上。离京前一日,圣上召我入宫,只让我在御案下跪着。我跪的无聊,主动请命为圣上念奏折,圣上允了。”他一耸肩,“这奏折没白念,得了重要的两个消息给你们。”

    “上次见面,你为何瞒着不说?”

    “大哥可是要拿了这消息讨阿舒妹妹欢心的,为什么要告诉你?”

    周伯彥冷眼盯了他片刻,“哼,爹的眼光实在太差,当初真该让人一刀了结了你,世上便会少了一个祸害。”

    换作他人,听了这话一定会觉得很受伤。可安荣舟不是别人,他一脸神气地接道,“爹救我一命,不为别的,只为我天生能祸害天下的为恶者们。回头想想,爹真是好眼光啊!居然知道我这个祸害是个宝贝。啧、啧、啧,每每想到爹的好眼光,大哥做梦都能笑醒。”

    脸皮能厚成这样,也不容易。周伯彥本想摇头,最后却是轻叹一声,“大哥,爹娘的事,放下吧!别查了。如今你也二十四了,老大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

    “爹娘的事怎可放下?查,为什么不查?”安荣舟的整个神态都变了,一脸怒容地说道。

    “叫你住手,你就住手,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周伯彥失控,一脸怒容地大喊一句。

    按常理,接下来本该有一场激烈的争吵才对。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怒视着彼此,谁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青舒带着丫鬟过来送酒菜,他们之间的怪异气氛才散去了一半。青舒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狐疑地不时看他们几眼。

    待小鱼从食篮中端了热气腾腾的烧丸子出来,安荣舟一下就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凑到桌边,“对,对,对,就要这个味道。”说着话,他已经拿了筷子,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先吃上了。

    青舒走至周伯彥跟前,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周伯彥这才缓了脸色,“没事。”

    一看就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青舒浅笑,“先吃饭吧!饿肚子的人不会有好心情。”

    周伯彥轻问,“带酒了吗?”

    青舒说道,“小娟去取了,马上就送来。”

    “你先回去,那事,过后我再找你说。”周伯彥说罢,坐到桌前。跟着青舒进来的顾石头赶紧递了湿布巾给他。他擦了手,这才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饭。

    小娟抱了两坛酒从外头进来,交给了顾石头。

    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的两兄弟,谁也不看谁,也不说话,一个埋头猛吃,一个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青舒看了一眼,带了小鱼和小娟走了。

    这天,安荣舟没有离开,住在了周伯彥的院中。而且,他一住就是六七日,绝口不提离开。安荣舟这人,除了碰到青舒的时候会嬉皮笑脸的搞怪以外,其他时候还好。短短几日时间,他居然和青阳、灏混熟了,整日里带着青阳和灏在练功场上胡闹。

    青舒发现,在安荣舟停留的日子里,周伯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本就不爱说话的他,变得更加沉默。

    青舒有些忧心。初八那日午后,得知周伯彥一个人在她的书房中看书,她叫上青阳和灏过去了。

    见到她来,周伯彥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地说了句,“来了。”

    青舒嗯了一声,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让青阳和灏出去玩儿,然后伸手出来,“过来。”

    青舒起身,往炉中添了两根劈柴,磨磨蹭蹭的东摸一下,西看一眼,就是不过去。

    他起身过来,自她身后抱住她,“怎么这么不听话?”

    “你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好?”青舒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头把玩儿。

    “嗯,有人躲着我,躲的我心情越来越坏。”

    “不许转移话题。”

    “这是实情,哪里就转移话题了?”

    青舒作势要掰他的手指,并假装发狠地威胁他,“说是不说?敢不老实,本姑娘可是要用刑的。”

    他低低地笑出声,“嗯,我等着。”

    青舒轻踩他一脚,“不许笑,老实交待,为什么心情不好?”

    “不许进去。”这是小丫的声音。

    “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模样倒是不错,就是凶了点。来,让大哥哥告诉你,姑娘家说话要温柔,温柔知道吗?不温柔长大了可嫁不出去。”这是安荣舟的声音。

    “坏人,走开,走开。不许进去,这里是小姐的书房,不许进去。”小丫非常神勇地挡人。

    “啧、啧、啧,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丫头,一样的凶。”

    “不许说小姐坏话,坏蛋。”小丫生气,拿手里的毽子往对面人的脸上丢。

    青舒推开书房门出来,“安荣舟,你可真出息!居然欺负小丫头。”

    正要揪小丫梳的包包头的安荣舟手上动作一僵,装傻充愣地傻笑,“嘿嘿……是阿舒妹妹啊!大哥是什么人?大哥可是风流倜傥的公子,怎么可能欺负一个小丫头片子!误会,这是误会。”

    小丫非常不给面子地说道,“没出息,欺负小丫头。”

    安荣舟喊了一声冤枉,立刻不盯着小丫头了,对着青舒一阵傻笑,“妹妹,妹妹,大哥后日就要回京了,你那个什么果酒的,大哥喝着不错。大哥也不多要,就三十斤,成不?”

    青舒白了他一眼,“没有。”

    “那,那,二十九斤好了。二十九斤,总该有吧!”他一脸希翼地盯着青舒。

    “要喝找舅舅要去。阿舒剩下的果酒全让舅舅给订去了。”周伯彥出来,丢出这么一句。

    “什么?”安荣舟大喊出声。

    周伯彥当场拿了两张银票出来,放进青舒的手里,“这是舅舅给的订金,收好。”

    青舒抓着两千两的银票,将准备反驳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只是她疑惑,这到底是周伯彥做给安荣舟看的,还是真有其事,皇帝真要买她的果酒。

    安荣舟一跺脚,“圣上订了多少?”

    “三十斤。”周伯彥报上数,还不忘问青舒,“剩下的,可够三十斤?”

    青舒想了想,一脸为难状地说道,“不知圣上要果酒,过年这七八日喝去不少。若是从今日就断了给你们喝的,大概够三十斤。”

    “什么?今日就没得喝了?”安荣舟扼腕。

    “那好,剩下的再不能动了,要全部封存。过了正月十五,我要入京一趟,正好给舅舅带去。”周伯彥将计划说出。

    想到自己后日就得回京,而彥弟过了十五才回京,算算日子,过了正月果酒才能到达京城,而他过了正月才能过去蹭果酒喝。他脑子一转,有了主意,“算了,大哥费些心,圣上订的果酒,大哥帮你们运回京去。”

    “这是个苦差事,就不劳烦大哥了。还是由我亲自押送吧!”

    “是兄弟不?是兄弟就别说那些外道话,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把果酒准备好,大哥后日就准备好人马,定会稳稳当当地将东西送到,放心吧!”

    “还是不麻烦大哥了,这事……”

    安荣舟一摆手,“就这么定了。大哥出去把那些闲磕牙的召集回来。”说话间,他的人已经到了十步开外。

    一直插不上话的青舒疑惑地问,“他要召集什么人?”

    旁边没人,小丫早下去了。周伯彥便牵了她的手进书房,关上门轻语,“密探。”

    “什么?”青舒的眼睛睁老大。

    “放心吧,舅舅的密探押送舅舅要的酒,肯定万无一失。正好,省得我还得特意进京一趟。”他刚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目的就是为了让安荣舟接下这差事。

    青舒琢磨出了他的用意,回道,“你故意的。”

    “他回京也好,省得整日在我眼皮子底下窜上跳下的,烦的我脑袋疼。”

    她把银票还给他,“你舅舅的银子,我可不敢收,果酒拉走便是。”

    “不是舅舅的银子。”

    “你的银子?你的银子也不要,你舅舅喝了我的果酒,就会欠我一个人情。哪天我们惹了什么惹不得的人物,我们摆不平的时候,正好让你舅舅还人情,帮我们摆平。”她不客气地如此说。

    “这主意不错。不过,这银子是你该得的。”说话间,他一把将青舒搂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替你跟耶律湖要赔偿的时候,我顺嘴一提,说圣上爱喝百两一斤的人间佳酿。耶律湖挺明白的,硬塞了两千两银票给我。”他这话不假,他当时与礼部李大人说过,赔偿金五千两,否则免谈。

    商议后,耶律湖答应给三千两的赔偿,多的不准备给。他便说了那么一句。耶律湖当时就闭嘴了,乖乖加了两千两。当时他没有把五千两全部交给青舒,绝对没有私吞的意思,而是准备在取果酒的时候拿给青舒的。

    青舒摩挲着手中的银票,“意思是说,你舅舅不知道这银子。”

    “嗯。”

    “意思是说,你舅舅还是白喝本姑娘的果酒,还是欠了本姑娘人情的。”

    他忍笑,“嗯。”

    她一脸肉痛地把两张千两的银票分开,一张拍到他的胸口上,“有你才多得了这笔银子。咱们平分吧!”

    他盯着她一脸肉痛的表情,不敢笑出声,“就是要给你的,不用分给我。”

    她不乐意,“让你拿着就拿着,本姑娘难得大方了一回。”

    他忍着笑,“好吧,我拿一半。不过,这银子先交给你保管着,哪日我想用了,自会找你要。”

    她愣了一下,把两张银票叠好,放进袖袋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她怎么觉得,这事儿就像是丈夫把工资交给老婆保管一样,心里有点怪怪的。不过,这感觉不讨厌就是了。

    这中间打岔的事情多了,她一时之间便忘了盘问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他突然问,“你买荒地做什么?”

    “荒地便宜啊!我打算好了,部分荒地开出来种上果树。若是果树成活,能结果子,自己可以吃,吃不完的还可以拿去卖。部分荒地开出来,我准备栽种大面积的辣椒。辣椒可是个好佐料,我看你们都爱吃,到时候肯定不愁卖。”

    “不成怎么办?”

No.206为你请命

    青舒不乐意了,捏他胳膊一下,“不许乌鸦嘴。”

    周伯彥忙更正自己的话,“我就随口一问,没说你种不成。”

    “算你识相。”她不再跟他计较,“本姑娘要干的事,怎么会不成?有句话说的好,有志者事竟成。种果树的时候,我准备在果园里散养家禽,鸡鸭鹅都养上一些。如此,即便果树不成,还有可吃的鸡蛋、鸭蛋和鹅蛋,还有可吃的家禽肉。辣椒嘛,上心伺弄,荒地上也能有收获。如此弄上几年,保不齐我的荒地可变为良田。”

    他看着她说话时自信又神采飞扬的模样,心情愉悦,“不准备买良田了?”

    一提这事,她的脸上微带了失望之色,“一直没有合适的,怎么买?我要那种大面积连片的良田,分散的不好伺弄,不好管理。”

    “姑娘家的,怎么对种田这么感兴趣?”

    “民以食为天,这话说的好。想要吃饱穿暖,可不就得种田。”

    “听说,你田庄上的苞谷,去年的亩产比别家高出足足半石去。”

    她立刻炸毛,抓着他的领子,“胡说,哪个敢乱说话?看本姑娘不拉出去打他板子的。”庄子上的苞谷亩产比他人种的高出半石去,这是事实。可她一早警告过了,这话万不能传出去。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冬小麦”事件。引来朝廷的关注、引来农官的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

    秋天的时候,关于种植冬小麦的事朝廷没有表态,不代表忘了这事。若她猜测无误,恐怕朝廷是想再观察一茬儿她的冬小麦田。若产量稳定,或比去年更高,不用想,估计至少半个辉州得种冬小麦。再者,冬小麦收割后,农人可以种植生长期相对短的各种豆类。而且现在豆类可不是便宜的喂牲口的料,而是可以做成各种吃食的值钱货。如此,辉州会大面积种植冬小麦已成板上钉钉的事。

    她自己还没挣上种植冬小麦的银子,冬小麦便成普遍的种植作物,她很亏的。她可不想种植苞谷的事情也变成这样。

    他不知她的担忧,“亩产比别人高还不好?为何还要藏着掖着,不让人说出去?”苞谷产量比别处高这事,还是顾石头无意中听来,并特意告诉他的。

    “嘘。”她不让他说,“讨厌,不准再把这事说出去,听到没有?”

    他不懂,她为何要如此紧张,“理由。”

    “本姑娘的苞谷丰收,证明本姑娘的手下会种田。本姑娘的苞谷丰收,本姑娘才有银子花。不许你把这事说出去,到头来白白便宜了别人,听到没有?”

    他这下终于懂了,轻笑出声。

    她微恼,“不许笑。”说着,推他的手臂,不要他再搂着。

    他却把人拥的更紧,解释道,“我提你苞谷的产量,不是为了上报朝廷。”

    “那是为了什么?”

    他失笑,便把事情与她说清楚。

    原来,古府将冬小麦种植术献给了朝廷,之后冬小麦收获,当地农官将冬小麦的产量报了上去,古府又将田地里产出的冬小麦的半数献给了朝廷。皇帝高兴,尤其是吃了冬小麦磨出的面粉做的食物之后,当着朝臣说要赏赐古府,却没有明确说要赏赐什么。之后,皇帝私下里问周伯彥,古家姐弟想要什么赏赐。皇帝的言外之意是,只要古家姐弟要的赏赐不过分,便会依着古家姐弟的心意行赏。

    周伯彥意会,替青舒和青阳在皇帝面前讨了个恩典。就是哪天青舒和青阳想到讨要的恩典了,皇帝再颁旨行赏。

    周伯彥是个做事稳重的人,他觉得青舒姐弟立刻讨赏不妥。待到第二年的冬小麦收获,产量稳定或略有提高,这个时候讨赏,时机最好。因此,关于赏赐之事,他一直没对青舒提过。今日提起,自有他的用意。

    “我问过于县辅,康溪镇官府手中有良田五百顷,中等田三百多顷。这些地,往年基本都是由周围的员外爷成片租去或由各村各庄的散户佃去。你若买不到满意的良田,不如先将官府手中的部分良田租下。”

    青舒觉得,他还没说到关键点,否则怎么会提到皇帝的恩赏之上。“还有呢?”

    他衡量利弊后,再想到她对种田的那种热情后,给出了自认为最适合的建议,“你先看好想要的良田,通过官府将其租下来先种上。待到你今年的冬小麦收获,我便为你请旨,请舅舅将你租去的良田赏赐给你。”她是女子,不能封官。青阳才九岁,即便有功,亦不能封官。若上边赏下了金银财宝,太扎眼,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像宋府一样眼红古府财产的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亲戚蹦出来,变着花样打他们姐弟的主意,不时找他们姐弟的麻烦。

    若将赏赐换成良田,上头赏下来的便只是薄薄的田契。他亲捧圣旨,带着薄薄的田契到古府宣旨,惊动的人便会少之又少。如此,觊觎古府者便会少之又少,会替他们姐弟省去不少的麻烦。

    他的话,让青舒惊喜。她激动,明亮的眼睛更加明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空出一手来,轻抚她鬓角的碎发,“是真的。你觉得可行,我便派人传话给于大人,你再派了人过去物色想要的良田,再按官府的章程先将它租下来。只要你今年的冬小麦产量与去年持平,我定会替你将田契拿到手。”

    她激动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掂起脚尖,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要说话算话。”

    “嗯。”

    她又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太好了,我要租下五百顷良田。不,不,太多了,定不会赏我这么多。一顷好了。啊,一顷会不会也太少了?不对,不对,才一顷,好穷酸的想法……”她又不知道古代皇帝赏赐臣民的规格是怎么衡量的,只能胡乱猜测。

    他看着她兴奋过头的模样,低低地笑出声,眼中泛着柔光。“五十顷吧!”

    “五十顷,就是五千亩,唔,给这么多?”她眼睛瞪老大。

    “不给也得给,我定能替你讨下五十顷的良田来。”

    他的承诺一出,她无端觉得鼻子有些酸,于是胡乱抓了他的衣襟,头顶着他的下巴,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不说话了。

    他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乌黑的发与头上的钗,“怎么了?”

    她不说话,抓着他衣襟的手松了,垂在了身侧。之后,慢慢的,她的双手落到他的腰侧,再慢慢的,搂住了他的腰。

    他脸上闪过惊喜之色,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他们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相拥着,直到古管家找来,他们才不得不分开。

    她红着脸,示意他别出去,准备打开书房的门自己出去。

    他按住她置于门把上的手,轻轻将她推进去一些,开了门,闪身出去,“找你们小姐有事?”

    古管家没想到出来的会是周伯彥,虽然吃了一惊,但脸上并不显,“回公子,是。”

    周伯彥左手抓着一本书,是他刚刚随手从桌上取的。他用左手的书往右手心里敲了几下,“进去禀报,我回避便是。”说罢,他背了一只手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走了。

    古管家对着走开的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轻扣书房门,“小姐,老奴有事禀报。”书房中传出一声进,他打开门进去,低垂着头,站在地中间,“小姐,德县那边传来了最新消息。”

    青舒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神情中没有任何异样,“说来听听。”

    “吴府已分崩离析。前日深夜里,吴叶氏突然发疯,不仅用剪刀刺伤了吴镇江,还刺伤了婆母吴夫人及弟妹三夫人。大老爷与三老爷借机发难,为争家产,三兄弟间大动干戈。混乱中,致使被刺了一剪子的吴镇江伤势加重,差点丧命。吴老爷气急,从床上摔下来,瘫病加重。到了昨日清晨,大老爷和三老爷带人将吴府值钱的物什全部搬空了。”

    她追问一句,“吴府的铺子呢?”

    “十一个铺子,说是大老爷抢去四个,三老爷抢去五个。剩下的两个,是吴老爷拼了老命将房契藏于怀里保住的。”

    她觉得解气,“吴叶氏的三个铺子如何了?”

    “那边倒是没动静,看那意思,怕是保住了。不过,听说吴府已将她关进了柴房之中。现在吴府主事儿的,不是病秧子吴天斌,而是吴叶氏的嫡次子吴天华。还有一个事儿,小姐。”

    “什么事?”

    “据闻,大老爷和三老爷几日前接触过几个生面孔的生意人,主要谈的均是转让铺面的事。”

    她并不吃惊,陈述事实,“意思是,有人要从中横插一脚。”今年,她的精力得主要放在荒地和良田上。想到这里,她做出取舍,“算了,吴府的铺子我们不要了。”

    古管家疑惑,“小姐,您怎么改了主意?”

    “如今眼瞅着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荒地那边需要费心的地方不少,我得亲自盯紧了才成。若再接了吴府的铺子过来,要操心的事更不会少。可我们人手有限,能挑大梁的人太少,我们派不出值得信赖又有能力的人去那边打理十来家铺子。若是经营不好,亏了怎么办?若不能盈利,我们接下那些铺子又有何用!为稳妥起见,这事算了。”

    古管家觉得小姐说的不无道理,“是这么个理儿。”

    “打压吴府的事不能停,杀母之仇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了结的。接下来会如何,继续盯紧便是。”

    古管家领命告退。

No.207从未解释

    两日后,安荣舟如期离去。古管家与吴管事带着田庄上的五六人去看官府的良田。周伯彥派了人给于大人打过招呼,因此,张师爷亲自带人,将官府所属的良田一一指给古管家等人。

    如此过了三四日,商量过后,青舒拿定了主意,要租种距离她的荒地相对而言最近的两大片的良田。这两处良田加起来,大概四十九顷左右,不足五十顷。

    在办理相关文书前,张师爷问古府准备怎么上缴赋税。按照当朝律令,租种官府的田地,上缴赋税的方式有三种。

    其一,上缴田里出产粮食等作物的五成。无论丰收还是欠收,其比率不变。因为官府到了秋下才能收这个税,因此,在租田之初得交一些保证银。除此之外,租田者还得担负一些其他杂税和徭役。种官府田地者,基本都会选这一种方式缴纳赋税。

    其二,在租田之初,官府以前一年的粮食产量为标准,预估租种当年的粮食产量,然后算出收成的四成,以当下的粮食价格为准,计算出相应需缴纳赋税的数额。在租田之初,租田者便将这项赋税以银两的形式交齐。若租田者选这一项,其他杂税或徭役可免。这样一来,选择这一项看似合算,可租田者一般都不会选。因为不到秋收时节,你根本无法预计年景,不能确定到底是丰年还是灾年。丰年还好,若是灾年,就算你颗粒无收,上缴的税也拿不回来一个子儿。

    其三,秋下上缴田中出产的六成半,无论丰收还是欠收。如此,租田者的其他杂税和徭役可全免。同样的,一般人都不选这一样。在粮食低产的时代,人们有的是一把子的力气,缺的是活命的粮食。杂税和徭役可以用一把子的力气去换工完成,可那一成半的粮食却是即便你愿意付出一把子的力气也万万换不回来的。

    古管家和吴管事理所当然地要选第一种上缴税的方式。可青舒否决了,选择了第二种方式。因为她想好了,这些良田,她至少要种上四十五顷的苞谷。她的苞谷去年的亩产比其他人高出半石去,今年,高出他人一石不是不可能。若秋下交税,她交的肯定比别人多。选择了第二种,早早按他人低产的标准将税交了,到了秋下,无论她打下多少粮食来,全是她自己的。相比较而言,在交税一事上,她得省下多少粮食!

    再者,因为官府的良田她租种在先,所以即便冬小麦收获的时候周伯彥帮她拿回了田契,可今年的上缴税是逃不掉的,一定得交。所以,她大胆地选择了第二种,没有把欠收考虑进去。

    古管家和吴管事有心劝阻青舒。可周伯彥放下了话,此事都听青舒的。周伯彥说,若秋下欠收或发生比欠收更严重的事情,他来承担全部损失。他都这么说了,就是表明要支持青舒到底。古管家和吴管事再没多言,回话给张师爷,古府比照第二种方式缴纳赋税。

    当赋税交齐,契书就办好了。古管家将租田的契书拿给了青舒,之后跑去柴房,抢了家丁的活儿,一个人闷头劈柴。

    周伯彥背着单手走过来,见古管家只顾闷头劈柴,根本不理人,他也不生气,“这是怎么了?”

    古管家闻言,柴也不劈了,将劈柴的斧子靠墙放了,“年景谁能说的准,若是年景不好,粮食欠收怎么办?”

    他一脸自若地说道,“若有损失,自有我担着。”他还是这个态度。

    古管家自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谁担损失的问题。若年景不好,小姐会因自己今日的意气用事而自责,小姐会很气馁,小姐会不快乐,这才是重点。公子不帮着劝也就罢了,竟站出来说了那番话,公子这不是帮小姐,是在害小姐。”

    周伯彥听了这话,没有打断古管家,而是端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来。

    “小姐极聪明,如今只是年少,缺乏阅历,偶有冲动之时情有可原。在小姐冲动的时候,我们自该劝阻她。只要能拖得几日,以小姐的聪慧,自会想通,相通后定选那最稳妥的方式。公子倒好,非但不劝阻,反倒站出来支持。是,您如此,小姐自会更喜欢公子一些,可那又如何?待小姐冷静了,定会想明白。到那时,公子要如何哄得小姐开心?”古管家并不掩饰自己对周伯彥的埋怨之情,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周伯彥听罢淡笑,“管家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管家不相信她,可我相信她。管家注意到了吗?当我说相信她的时候,她眼中绽放的光彩。”

    古管家怔住。

    周伯彥看向远方的天空,“如今的古府,再不是两三年前那个捉襟见肘的古府,也不是输不起的古府。她想尝试的事情,你们全力支持她就是了。再说,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人,做任何事都会先想着青阳,一切都是为了青阳。她如此辛苦,为了不让她眼中绽放的光彩消失,偶尔让她做些想做的事,又有何妨!”

    古管家不说话,沉默片刻,拿了放旁边的斧子,又劈起柴来。不过,这会儿与刚才闷头劈柴的那种压抑感不同,他的每一斧子劈下去,稳、准且动作透着一股轻快劲儿。

    周伯彥站了片刻,转身走开,但留了一句话,“在她气馁的时候,我自会安慰她,让她重振旗鼓,让她从头再来。”

    等他走的远了,洛护卫现身,站在他刚才所站之处,“他会是小姐的归宿吗?”

    古管家劈柴的动作一顿,“谁知道呢?”

    洛护卫突然叹了口气,似真似假地来一句,“原想着,过得几年,带着小姐远走高飞的。”那语气中,透出无限惋惜之意。

    古管家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怎么就不想了?”

    “对啊,现在怎么就不想了呢?这是个好问题,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洛护卫似真似假地摸了摸下巴,准备离去。

    古管家摇头,自他后头说道,“别试图惹怒他,他的性子和他爹不同。”

    洛护卫停步,回头,“我知道。他爹那人性子温和,做事总给人留三分余地,却苦了自己。他嘛,正相反,性子清冷,虽不至于我行我素,不过,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知道就好。惹怒了他,他定会在小姐面前掀了你的老底。”古管家如此告诫。

    “洛某清清白白的,怕他做甚?”

    “嗯,是够清白的。光天化日之下,扛了大刀劫了新嫁娘的花轿,却将劫到手的新嫁娘丢在路边自己跑了。”

    洛护卫嘴角的笑纹僵住,几个箭步就进了柴房之中,一把夺了管家劈柴的斧子,一脸正色地说道,“管家,这上了岁数的人,记性不好,体力也会变差。来,来,坐旁边休息,这点柴,交给我。”他举了斧子,又觉得不妥,斧子丢一边,将自己背上的剑拔了出来。

    古管家见了,摇头赶人,“行了,行了,以后不提便是。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拿名剑砍柴,亏你想的出来!”

    洛护卫立刻收剑,满面笑容地拍古管家的肩膀,“管家就是睿智。”

    “臭小子,滚出去,跟谁没大没小的呢?”古管家挥开洛护卫拍在他肩膀上的手,瞪眼睛。

    洛护卫要说什么,却听到柴房顶上发出的轻微的响动。他眼一眯,“姓杜的,大白天的你呆在屋顶上做什么?”

    见被发现,杜护卫自柴房顶上轻巧地翻下,双脚落地,木着脸送上四个字,“收集情报。”

    洛护卫笑了,“都收集到什么了?”

    杜护卫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扛了大刀劫了新嫁娘的花轿,却将劫到手的新嫁娘丢在路边自己跑了。”

    洛护卫抽了抽嘴角,“你可以滚了。”

    杜护卫却道,“虽是路过,可我必须弄清那倒霉新嫁娘的身份才成。”

    洛护卫一脸幽怨地瞅了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古管家,走出去,一把揽住杜护卫的肩膀,“借一步说话。”那是他年少时犯下的唯一一件丢人事儿,可不能宣扬出去,影响他在人前的高大形象。

    看着那两人走远,古管家放下斧子,背着手走了。他想起一些旧事,尤其是回忆起年少轻狂如洛护卫等人当年闹下的那些笑话时,脸上不由带出笑容来。

    傍晚十分,刚用过晚饭不久,小娟一脸兴奋地从外头回来,“小姐,小姐,奴婢有事告诉小姐。”

    青舒无事做,正与青阳和灏坐在一起,听青阳和灏在那里背诗词。她见小娟那一脸我要八卦的表情,便知道不是什么重要事,于是准备不理。

    小娟可是兴奋的很,不需要青舒问,自己就讲开了,“彥公子和洛护卫打起来了。”

    “什么?”青舒和青阳同时开口。青舒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怎么可能。青阳是一脸的诧异,诧异中还带着一点兴奋之情。

    小娟眉飞色舞地说道,“小姐,您别不信,这是真的。刚听到的时候,奴婢也不信,于是奴婢特意去练功场上看了一下,是真的,是真的。小姐,小姐,拿剑的彥公子很英俊,洛护卫也不差。哎呀,若是在街上,不知会迷倒多少名家小姐!”

    青阳二话不说,离了椅子就跑了出去。灏犹豫了一下,跟在青阳后头跑出去了。

    唯独青舒留在原地,愣神。

    小娟见屋中没有其他人,凑到青舒耳边低声说,“小姐,奴婢从顾石头那里问出来了。彥公子和洛护卫是为了小姐才比武的。”

    青舒觉得莫名其妙,“什么?”

    “洛护卫说要带了小姐远走高飞,不知怎么就让彥公子知道了。之后,彥公子约了洛护卫比武,说是比骑射,比剑法。奴婢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比剑,两个人都很厉害。”

    青舒听了,想去看个究竟,却在迈出门槛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身回位子上坐了。

    小娟疑惑,“小姐,您不去看看吗?”

    青舒说的一点都不犹豫,“不去。男子都爱舞刀弄枪的,他们想互相切磋一下没什么奇怪的。倒是你,顾石头说什么你都信,还要特意跑去看,你是笨蛋吗?”

    小娟不解,“小姐,顾石头为何要骗奴婢?”

    “我哪里知道?你们俩个,见了面不是吵起来了,就是打起来了。今日是怎么了?没吵也没打?”

    小娟愣了愣,而后握拳头,“小姐,奴婢知道了。顾石头一定是怕被奴婢打,因此借着彥公子和洛护卫切磋的工夫,编这瞎话骗奴婢,免了一顿的打。”她转身要走,嘴里还说要找到顾石头赏一顿拳头。

    青舒无奈,“行了,天就快黑了,不许乱走了。”

    小娟哦了一声,倒是听话地没出去。

    转眼到了第二天,青舒让人叫了洛护卫去书房。见到人,青舒吃惊,“你的脸怎么了?”

    洛护卫一指脸上的擦伤,“小姐是指它?”

    青舒点头。不是说要比剑、比骑射的吗?他脸上的伤,可不像比剑、比骑射弄的。

    洛护卫温和一笑,“练功时走神,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旁边的木头桩子上了。”

    青舒没再继续这话题,“灏的身世,你们对灏是怎么解释的?”她以前从没问过这方面的事,大年初一灏提到两个爹爹时,她也没急着找杜、洛二护卫问清楚。她在问与不问之间摇摆不定了数日,可心里非常清楚,问清楚总比装糊涂强。

    洛护卫答的很顺口,“从未解释过。”

    “什么?我以为……”她很惊讶。

    “小姐,经历了那些事的灏不是普通孩子。他对自己的身世,隐约知道一些。若我们说谎,他会不再信任我们。于是我们选择不说谎,不能回答的,便沉默以对。有时,他会问一些关于爹娘或亲人的事,我们觉得他可以知道的,便会讲给他听。而那些不能说,或是我们不知道真实情况的,我们一概不作答。”这是他和杜认真商量过后决定的,他们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应对灏的问题的。

    青舒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们告诉他有两个爹爹?”

No.208躲

    洛护卫承认,“是。”而后又解释起来,“将军既认了他做义子,他便该知道有个爹爹。而周驸马,不仅给了他来到这世间的机会,也是为他起名之人,他理应喊驸马一声爹爹。”

    青舒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她万万想不到,灏口中的周爹爹居然指的是驸马爷,也就是周伯彥的爹。怎么可能?这并不合乎常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种事?以驸马的角度来看,灏可是枕边人背叛自己的最有力的证据。那个当口,驸马杀妻杀“孽子”一点都不奇怪,独独保全世人眼中的孽子这件事太过奇怪了。

    “小姐,周驸马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做事总想着给人留三分余地,到头来却总会苦了自己。属下会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将军与周驸马极好。有些心事,周驸马不会说给别人听,只会说给将军一个人听。灏还在娘胎中,驸马找将军喝酒,喝醉了,对将军说了一些隐秘事。”他顿住,叹了口气,“当时我们是黑白二卫,是隐卫,他们说话时,我们在一定的距离外,本不应该听到什么的。只是,驸马醉了,将军也醉了,两个人跌跌撞撞地乱走,我们只得现身,一人扶了一个。如此,才听到了那个秘密。”

    “关于灏的。”青舒嘴上这么说着,可脑子里依然很乱,她无法理解周驸马所为。

    “是。驸马说,‘我虽怨恨景菲,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景菲喝下落胎药。’之后驸马又哭又笑,说,‘自十岁起,见过太多女人因喝下落胎药而身死或疯癫的,我不能……打落药碗时,我想着,我不是为护景菲,我是为救一个还在娘胎中的婴孩儿,为我的彥儿积福积德。灏,我给取了个名字,就叫灏。’属下当时便知道听到了不该听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将军说,‘为你的彥儿,为我未出生的孩儿积福积德,好,待那孩子出生,我来养。’”

    青舒震惊的无法言语。

    “属下以为,待他们二人酒醒,便会忘了这事。不曾想,他们记得自己的醉言醉语,驸马不要将军趟混水,将军坚持抚养那孩子。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一直不曾见面,直到灏出生前一晚,入宫面圣的将军与正要出宫的驸马在宫门前相遇。驸马当时的脸色并不好,对将军说,‘不可强求,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第二日就出事了,对吗?”青舒心中五味杂陈。保全了灏,却是牺牲了另两个无辜的小生命。连自己娘子因不贞而怀的他人的孩子都想保全的周驸马,在得知另有两个小生命当场丧生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是。将军说,最担忧灏的安危的,不是灏的亲娘,而是驸马爷。因此,将军派出了我们。”洛护卫沉默片刻,脸上闪过悲哀之色,还有淡淡的嘲讽,“将军会如此,不是为了长公主,只是为了驸马。将军与长公主,没有私情,是夫人辜负了将军的一片深情。”

    青舒霍地抬头,“你……”这事,洛护卫不应该知道。因为古叶氏开始猜忌将军爹时,洛护卫与杜护卫早被派出去追踪灏的下落了。

    洛护卫脸上的悲哀之色更浓,突然跪到青舒面前,“请小姐恕罪,属下等有一事一直瞒着小姐,不曾对小姐坦白。小姐要如何惩处,属下们没有意见。但有一样,请小姐一定要听属下把话说完。”

    青舒瞬间手脚冰凉,脑中纷乱地闪过好几种念头,难道杜洛二护卫背叛她了?难道说杜洛二护卫说谎,带回来的孩子不是真正的灏?那真正的灏怎么了?还是说,杜洛二护卫的回归是什么人设下的某种阴谋?他们古家要完了吗?

    洛护卫不知道青舒的想法,跪在地上沉声讲起一事,“小姐第一次见到属下们,是属下们潜入夫人院中的那一晚。”

    青舒怔住,不是背叛吗?怎么说到那一晚的事情上去了?

    “那一晚,属下们会找上夫人,不为别的,只希望夫人能把属下等人召回古府,能让属下们重见天日,让属下们再不必过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只是,夫人,夫人再不是以前的夫人了,属下们很失望。”

    青舒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抓到,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我们本以为,夫人见到我们,便能认出我们。毕竟,夫人是见过我们几次的,并知悉我们的存在。小姐和少爷不同。当时小姐年幼,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少爷,我们离开的时候,少爷还没有出生。我们思前想后,第一个要见的,自然是夫人。结果,夫人竟是忘了我们。我们无法,只得表明身份。只是,我们只来得及表明身份,却来不及禀报灏少爷已经救回来的事情。夫人很激动,骂我们为何不死在外头,为什么还要回来。夫人还骂了将军,说将军与长公主如何如何的,还骂少爷是孽子,要我们都去死。”

    听到这里,青舒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对待死去的古叶氏。

    “我们不能忍受将军被夫人如此污蔑。因此,我威胁了夫人,我说归来后第一个找上夫人,只是出于对将军的敬重,而不是视夫人为主。我说,继承将军血脉的小姐、少爷才是我们的主子。我将匕首插在夫人的床上,威胁夫人,若夫人再敢说出污蔑将军与少爷的只言片语,我便会杀了夫人。属下以下犯上,对夫人不敬,还做了威胁夫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请小姐责罚。”

    青舒轻叹一口气,单手支额,闭上眼睛,一脸的无奈。原来如此。那时候,古叶氏的床上插着虎狼卫的匕首,而古叶氏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对她说了些古怪的话。她若没记错,当时的古叶氏很怕被什么人杀掉,还向她这个女儿保证以后会老实听话,要她命令什么人别过来杀自己之类的。

    若是当晚的古叶氏是个明白人,一定会听完黑白二卫的话。即便古叶氏忘记了黑白二卫的长相,可府里还有一个古强在,将古强叫来,让古强认人便是。遗憾的是,那时候的古叶氏偏执地认定青阳是孽子,竟对着那些誓死追随将军爹的护卫们说出那样的话来!对着九死一生回来的忠实护卫说出那样的话,否定了青阳,否定了他们九死一生才救人回来的一切,又否定了他们誓死追随的将军的品性,是够伤人的。

    当初,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黑白二卫回来了,然后找上古叶氏要认主,可古叶氏胆子小,没法儿好好说话。于是黑白二卫为证明他们来过,便留了匕首要引起知情者古强的注意。她理所当然地这么想,根本没想过竟是另有隐情。可是怎么办呢?一边是被威胁过的她的亲娘,一边是威胁她亲娘的将军爹的忠实属下。罚,还是不罚?

    她觉得头痛,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最好一次说清楚。”

    洛护卫迟疑,迟疑过后便是一句,“暂时没有。”

    她无力地挥手,“先下去吧!”她觉得,什么都没有种地、种菜来的痛快。书房中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她趴到了桌上,长长在叹了口气。过得片刻,她咦了一声,坐正了身体。依洛护卫的性子,即便不高兴古叶氏的言行,也不大可能将匕首插在古叶氏的床上,也不大可能会威胁古叶氏,说要杀掉古叶氏。她觉得,保不齐这事是有点面瘫的杜护卫干的。当晚,她赶到的时候,洛护卫可是呆在外面的,而杜护卫是从古叶氏的房中出来的。洛护卫这是要替杜护卫背黑锅吗?

    她离开了书房,在府中随便走走。遇到在外边玩耍的麦子和笙歌,她左右看了看,不见苏妈妈的影子。于是她喊了一句“老鹰捉小鸡了”,便扑了上去。

    麦子和笙歌尖叫着迈了小短腿逃跑。她便怪叫着在后头追,笑着喊,“老鹰来了,小鸡哪里逃?”

    小娟冲了上来,一边张开手挡在青舒身前,一边笑喊,“小鸡快跑,小鸡快跑。”

    小鱼抿了嘴笑,不过她并不加入,而是站在有利的位置,负责帮小姐盯梢,不让苏妈妈撞破小姐的玩闹之事。

    不过片刻,她们这边追逐笑闹的动静大了,初一满头大汗地跑来,冲着小鱼急冲冲地摆手三次,然后向别处跑了。

    小鱼立刻跑过来,“小姐,小姐,快走,苏妈妈来了。”

    当老鹰当的正起劲儿的青舒听了,轻呼一声糟糕,调头往别处跑。

    小娟也要跟着跑,小鱼却扯住了她,急道,“你得留下,继续像刚才那样玩儿,省得这边安静下来,苏妈妈起疑。”交待完,立刻追在青舒后头跑走了。

    小娟一击掌,张开手,冲着愣住的麦子和笙歌扑了过去,嘴里大喊,“老鹰来啰,小鸡快跑……”

    麦子和笙歌立刻尖叫一声,一左一右地再次逃跑。

    不多时,苏妈妈过来了。苏妈妈狐疑地看了玩闹的一大两小片刻,数落小娟,“不好好伺候小姐,竟跑这里来偷懒,赶紧回去。”

    小娟讪讪的笑,停了下来,一左一右地牵了麦子和笙歌的手,“奴婢这就回去,苏妈妈别生气。”然后,她灰溜溜地走了。她自然不会留了麦子和笙歌在这里,若是苏妈妈盘问两个小的,事情可是会露馅儿的。

    苏妈妈摇了摇头,竟向青舒离去的方向走去。

    正伸了头偷看的小鱼见苏妈妈走过来了,吓得缩了头回去,低声道,“小姐,赶紧走,苏妈妈过来了。”

    青舒抚额,左右瞅了瞅,往后走,是通往下人房的地方,不行。往左走,是卢先生的院子,卢先生那人太喜欢搞趁机敲诈了,不行。往右走,是周伯彥……

    不管了,她拽了小鱼往右跑。途中遇到护卫长,她来了一句“拖住她”,脚下不停。遇到两个府中男丁,她来了一句,“不许说出去”。跑过去了,她又急刹车,扯了冲过头的小鱼回来,把小鱼往高大粗壮的一人怀里一推,迅速说了句“让她藏起来,”自己一个人跑了。

    下意识地抱住小鱼的张大一脸的不知所措。而小鱼,被青舒弄的晕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晕开一抹红霞,赶紧从张大怀里出来。

    “谁在那边跑?又不是几岁的孩子,懂不懂规矩?”苏妈妈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小鱼轻呼一声“得躲起来”,却找不到个躲处,急的团团转。

    张大终于懂了小姐的那句“把她藏起来”是个什么意思,顾不得同行的丁家宝,他几步过去,对着一脸紧张的小鱼嘘了一声,不顾小鱼满脸通红的模样,把人抱起来,放到了旁边不是很高的墙上,“跳下去,躲起来。”这处是陈乔江的住处,陈府上下回了锦阳城,此时院中空着,没人。

    小鱼的头都要埋到胸口去了,她红着脸,跳进院中,蹲在墙下缩成一团儿。

    张大自是不能走开,自动忽略丁家宝打趣人的眼神,拽了丁家宝站在一起,假装在禀报事情。丁家宝可是府里的管事,张大向丁管事禀报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青舒,跑到了周伯彥住的院子。她不理会护卫们诧异的眼光,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去,立刻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了,不过,她手里拽了一个人,是周伯彥。

    周伯彥不明所以,可也配合着青舒跑,“出什么事了?”

    “呼……你,呼……等下,帮我……跳进内……院去。”她不能走内院门,得跳墙。冬天穿的多,又是裙子,她自己怕是爬不上墙去。

    周伯彥:……

    “不能……苏妈妈看见。”她是想说不能让苏妈妈看见。

    可是,下一刻,苏妈妈没看见他们,管家却是看见他们了,而且是来了个面对面。

    见到管家,青舒觉得自己看见了救星,拽着周伯彥停下来,抚着胸口说道,“呼,苏妈妈……一定得拖住。”

    古管家的视线在这二人相握的手上扫过,立刻又移开,咳嗽一声。

    “拜托了。”青舒说罢,拽了周伯彥继续跑。

    古管家觉得头顶上有一群乌鸦飞过。这,这,这,成何体统?小姐竟扯了彥公子满府的跑,这要是传出闲话去,小姐的名声……

    不多时,苏妈妈走过来。

    古管家一脸不善地瞪眼睛,“不做事,在这里晃荡什么?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去。”

    苏妈妈回瞪他,“你懂什么?我得盯住小姐,省得小姐没了分寸,竟像个孩子一样整日淘气,却忘了要恪守闺阁之仪。”

    古管家生闷气,心说就因为你盯的紧了,如今小姐没个能开心玩耍的时候,这才什么都不顾了,竟是跟彥公子越发走的近了,竟连避讳都忘了,扯了彥公子满府的跑。只是,这话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来,于是负气地数落,“小姐知道分寸,别把小姐当成几岁的娃娃看管起来。去,去,做你的活计去。”

    苏妈妈有些犹豫,不过,最后一跺脚,“不成,我得过去看看,小姐是不是好好呆在闺阁之中。”

    古管家负气地哼了一声,甩了袖子走了。他心里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可不能再让老婆子对小姐进行紧迫盯人了。若哪日小姐被盯的烦了,定要发脾气,那可就不妙了。

    苏妈妈进了内院,来到青舒院中,“小姐,老奴有事要禀报。”

    不多时,外间的门开了,小丫出来,“苏妈妈,小姐让进去禀报。”

    苏妈妈一脸笑模样地走入外间,没人。

    小丫跟进来,“小姐在里间。”

    苏妈妈走进里间,就见小姐穿着素色的长裙侧身坐在炕沿儿上,手里拿了毛笔,正往炕桌上铺开的宣纸上画着什么。她见小姐的坐姿优美,发髻简单却透着贵气,且神情柔和又专注,暗暗点头,“老奴见过小姐。”

    青舒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勾勾画画着什么,一派悠闲地柔声问,“何事?”

    苏妈妈很开心,“小姐,少爷们的行装、车马都准备好了,只等后日了。”

    “嗯。”她淡应一声,依然专注于手中之事。

    苏妈妈再将小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小姐脚上穿的鞋子干干净净的,不像外出过的样子,于是什么怀疑都没了,告罪退下。出院门时,见小娟回来,她戳了小娟的额头几下,“你个丫头,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又跑哪里去偷玩儿了?”

    小娟见苏妈妈的神色便知小姐没有被抓包,于是嘻嘻一笑,“送了麦子和笙歌回去,这才回来的,才不是去偷玩儿。”

    听着外边的说话声,青舒丢下手中的毛笔,转到了屏风后,小声抱怨,“让你帮我跳进内院,你却跟着跳进来了,这要是被苏妈妈抓到,我便再没好日子过了。”

    周伯彥握住她的手,但笑不语。

    ------题外话------

    来晚了十来分钟,抱歉,抱歉哈

No.209耍赖,画像

    送走了苏妈妈,小娟牵了小丫的手,嘴里夸着小丫机灵,两个人进了屋来。

    青舒听到她们的动静,一把甩开周伯彥的手,退开两步,压低声音,“你爱躲在这里,你便躲着,不管你了。”她转出屏风后,却发现周伯彥也跟着出来了。她吓了一跳,回身使劲儿推周伯彥,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回去,快回去。”

    周伯彥眼中带笑,顺势搂住她,将她拖回屏风后去,并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你得陪我一起躲。”

    青舒刚想骂他,小娟和小丫已经进了里间来,在喊她了。她踩了他一脚,忙隔着屏风分派任务,要将人支开,“小丫,去看看少爷们在做什么?若无事,让少爷们中午来这边用饭。”

    小丫答应一声,高兴地去办事。嫌她小,小姐基本不使唤她。如今小姐好不容易肯使唤她了,她自然高兴。

    青舒又道,“小娟,你去找找小鱼,要避着苏妈妈。”

    “是,奴婢这就去。”小娟答应着,出去找人。

    这人都支开了,青舒往周伯彥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别得寸进尺。”冬日里人穿的厚,她掐的那一下,也就是做做样子的事儿,弄不疼人,何况是皮糙肉厚的大男人。

    不过,借着她的这一掐,周伯彥顺势松开她,大摇大摆地转出屏风后,参观起她的起居室来。屋里的家当与他住的那间差不多。炕上靠墙摆了刻了山石花鸟图案的炕柜,炕上铺的颜色素雅的大厚垫子,靠一边摆了张炕桌,炕下是放鞋的矮凳。地上,除了箱柜,梳妆台,还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门里,摆了衣帽架与鞋架。

    这些家当差不多,但细节上显出了不同来。窗子上挂的帘子已收起,是浅绿色的,他屋中用的是蓝色的。另外,她的箱柜上摆着姑娘家喜爱的一些小玩意儿,最引人注意的,是两样东西。一样是竹制的小巧的花篮,花篮中竟有几束怒放的嫩黄色的花朵,且花束还带着绿叶。再一样,就是形态各异的古怪的小东西,看着像是布缝出来的。他仔细辨认过,然后恍然,“你这是做的十二生肖?”

    在他四处看的时候,青舒正忙着查看自己屋中有没有什么不妥的东西摆在显眼的地方。在他问话时,她已经确定没什么不方便让男子看到的东西,于是放心了。她答了一声是,转到屏风后,将回来的当口情急之下解下来扔到后头的斗篷以及脱下来随手丢进去的绣花鞋拣起来,斗篷挂到衣帽架上,绣花鞋摆到门口的鞋架上。

    他伸手,轻触小巧的竹篮中的绿叶与花朵,而后挑眉,“原是布做的,我还想着这季节怎会有怒放的花。”

    “看够没有?看够了赶紧走,趁她们还没回来。”

    他听而不闻,背了手走至她的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有两个不同的首饰匣子,大的一个上着锁,相对较小的那个没有。除了这匣子和铜镜,上面竟找不到别的东西。他唔了一声,想着什么,似无意般地问,“不喜欢胭脂水粉吗?”

    她过来扯他的袖子,“听到没有,快走。”刚回来那时,因跑的急,她原有的发髻有些乱。那个时候,她随手拔了头上的发簪与钗,把散乱的头发迅速拢出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不过,因为头发弄的太匆促,是过了苏妈妈的关,可实际上这会儿就要散掉了。

    他见了,伸手,把她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任她墨黑的长发似瀑布般整个滑下肩头及后背上,披散开。

    她吓了一跳,要抢回他抓在手里的簪子,“干什么?还我。”

    他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披头散发的她,眼中那抹深不见底的幽光似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她对上他的视线,一阵失神。

    他凝视着她,手中的簪子缓慢地放到了梳妆台上,而后,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姆指摩挲着她白皙嫩滑的脸颊,喟叹一声,低声呢喃,“明日便能用花轿抬了,娶你回府该有多好!”见她只是失神,并不言语,他不说话了,就那么凝视着她。

    直到院中有了响动,有丫鬟的嬉闹声,他才眼带遗憾地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再放开。

    她低着头,双手捧住发烫的脸,转身快步出了里间,碰一声把身后的门关上,整个人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小娟已经拽着小鱼从外边进来了。

    小鱼头垂的低低的,一声不吱,任由小娟拽着自己走。

    小娟盯着小鱼的头顶,嘴巴没闲着,“快说啊,小鱼姐姐,刚张大对你说什么了?你脸怎么那么红?”

    小鱼还是不说话。

    “哎呀!你这闷葫芦的性子可不好,真是急死个人了。”“小鱼姐姐,你说是不说?你再不说话,我可要去问张大了。”

    “别,不要问。”小鱼急急地抬头,发现小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她一慌,往地上跪,“见过小姐,奴婢……奴婢……”奴婢怎么了,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想解释的是什么。

    一心要问个究竟的小娟这才知道小姐在外间,忙跟着见礼,并说道,“小姐,奴婢找到小鱼的时候,正看到小鱼和张大站在一起。张大不知对小鱼说了什么,小鱼红着脸,转身就跑,还差点撞到廊柱上。奴婢吓了一跳,想着这下完了。好在,张大胳膊长、腿长,立刻过去把小鱼拽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走了。这不,奴婢觉得奇怪,向小鱼追问了一路,可小鱼一句话不说,真是急死个人了。”

    小鱼声音向蚊子叫似的解释,“没,什么也没说,没说。”

    青舒眨了眨漂亮的杏眸,想到自己在躲避过程中匆促地把小鱼推进张大怀中之事,心下觉得抱歉的同时,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小娟啊,庄子上的张大老大不小了,小姐看他人不错,准备给他物色个娘子,你觉得府中可有合适的?”

    小娟一向粗神经,一脸兴奋地问青舒,“小姐,您要给张大娶娘子了?”

    青舒看了眼跪在地上还不曾起身,快要缩成一团儿的小鱼,笑道,“那是自然。年前我与程娘子提过,让她帮忙留意周围已到嫁娶年纪的姑娘与男子了。咱们府中老大不小却不曾娶妻的不少,而小鱼、铃兰和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此等大事,你们的小姐我自然要多多的上心。”

    小娟笑的合不拢嘴,“小姐,小姐,奴婢觉得,张大既对小鱼姐姐有恩在先,不如,您把小鱼姐姐配给张大当娘子吧!”她突然惊呼出声,指着不敢抬头的小鱼,“啊,我知道了,小鱼姐姐,刚刚你和张大不会是在私会吧?”

    小鱼吓的魂儿都要飞了,“不,不,不是,不是的,小姐。”府中有府中的规矩,若下头的丫鬟犯下与男子私会这等事,那可是要重罚的。

    青舒见小鱼吓成那样,一下就没了逗弄人的心情,说道,“小娟你个臭丫头,再敢胡言乱语,定罚你两个月不许吃肉。”见小娟老实了,她对小鱼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没与张大私会。起吧!”又说道,“你们俩个,一个去厨房生上火,一个去厨院通传一声,午饭少爷们在我这边用。”

    小娟和小鱼答应着,一起退了下去。

    这时候,青舒稳了稳心神,打开里间的门,走了进去。却见周伯彥盘腿坐在炕桌前,正拿了先前她用过的毛笔,伏在炕桌上写着什么。她走过去,在他对面的炕沿儿上坐了,轻声问,“怎么还不走?”

    他并不抬头,“午饭我也要在这里用。”

    “不可以。”若让苏妈妈知道了,她可就完了。

    “可以。”他准备耍赖到底。

    “不可以。”

    “可以。”

    “……”她有点恼,去梳妆台前坐了,拉开梳妆台上的一个小格子,取了木梳出来,将披散开的头发梳顺,要重新挽发髻。

    一只大手夺了她手中的梳子,不理会她错愕的神情,自顾自地慢慢为她梳了几下头发,然后笨拙地上手,要为她挽出个发髻来。只是,他左弄一下,右弄一下的,弄老半天,没一个成型的发髻,反倒把她的头发弄的一团乱。

    她一脸黑线地推开他,不让他再碰自己的头发,“你只会捣乱,赶紧走。”

    他不为所动,“你梳一个我看看。学会了,以后再给你梳。”

    她转过脸瞪他,“你……”却听外间有动静,她紧张地住了嘴。

    “小姐,少爷们等下就过来。”小丫回来了,人在外间就向青舒回话了。

    “知道了,你去厨房负责烧火,我马上就过去。”

    小丫用稚嫩的声音答应着,出去做事了。

    她愁的不行,看着赖着不肯走的人,“你到底要呆到什么时候?”她只能祈祷,苏妈妈这会儿千万别再来突击检查了。否则,她可要死定了。

    他自她身后轻轻地拥住她,“你梳一个给我看看,学会了,待我们成亲,我日日为你梳头。”

    她无奈,“不要你梳。”

    他只是笑,不说话。

    她无力地解释,“姑娘家的发髻与妇人的发髻不同。”若他们日后真能成亲,他会让她梳姑娘家的发髻才怪。

    他似有所悟,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那你梳个妇人的发髻,我看过便学会了。”

    她真的恼了,“你一定要我对你动手,你才会老实离开,对吗?”

    “我要在这里用午饭。”他旧话重提。

    “你。”

    “和青阳他们一起。”

    她叹气,“换一个,这个真不行。若是苏妈妈知道了,我肯定会被苏妈妈的唠叨功弄疯。”

    这时候,他眼中闪过狡色,只是他微垂着眼皮,她看不到。他站直身体,挪了位子,却是将坐在梳妆台前椅子上的她打横抱起来,不理会她的轻呼声,坐到她坐的位子上,把她放到腿上,并空出一手来,一点自己的左脸。

    她茫然,“什么?”

    “你不是挺喜欢对青阳……”他话说一半,再一点自己的右脸。

    喜欢对青阳,她喜欢对青阳,还有脸……她恍然,脸红的厉害,“想的美。”

    “为了你,我可是爬墙这种事都做了。”他的口气听上去有些哀怨。

    “因为你,本姑娘可是做出了在房中藏男人的丢人事。”她自有她的抱怨话要说。

    “唔,我们真是绝配。”

    她低声求,“你回去好不好?若被人看见了,人们会怎么说我?不要脸还是轻的,什么水性杨……”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之色,并迅速用食指按在她的唇上,截下了她下面要说的话,“嘘,你不是,你不是,不要这样说自己。”

    她反应过来了,伸了手臂攀住他的脖子,“我再不说这种话了,你不许心情不好。”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很想吃你亲手做的饭而已。”

    “你想吃什么,我等下做好,让人给你送去。”

    他摇头,“不是今日。”

    “嗯?”

    “十五,正月十五,我的生辰。”

    “到那日,我给你煮寿面。啊!”她怎么忘了,后日,他要带了青阳和灏去锦阳城,正月十五,锦阳城有元宵灯会。青阳和灏从没看过灯会,这是她年前便承诺要让他们去看的。本是她自己要带了青阳和灏去的,可因为古云福这个定时炸弹存在,她不好出门,于是他便主动揽下了这事。

    他本不是在意生辰这种事的人,爹在的时候,爹会专为他过生辰。后来,爹不在了,他独自四处游走,从不过生辰。昨日若不是顾石头提了一嘴他的生辰快到了,他根本想不起来。可想起了生辰,他便想到青舒,很想在生辰当日吃一碗青舒亲手为他煮的寿面。这个想法来的突然,然后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可是十五那日,他要带了青阳和灏看灯会,不在青舒身边。他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非常在意那一碗寿面。今年,他真的很想吃青舒为他煮的寿面。

    她有了主意,“提前给你过生辰,好不好?”

    “怎么过?”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对提前过生辰没意见。

    她浅笑,“你别管了,先回去,我自会安排好一切。”

    他叹了口气,摩挲着她浓黑的发,最后放她下来,意思是同意了。

    她双脚落了地,不看他,赶紧将头发梳好,用发簪将姑娘的发髻固定住,转过脸,对着他浅笑。

    他坐在椅子里没起身,“你去忙你的,我自会找时机离开。”

    她点头,转身出去。

    他这才起身,回到炕桌前,整理了一下桌面,铺了一张宣纸在上头。他磨着墨,嘴角勾起笑弧。墨磨好了,他提笔,作画一幅。待最后一笔落下,他满意地放下笔,准备离开。走至门口,他回头。看着箱柜上的一样东西,他走了过去,并伸出两指,捏起十二生肖中的小猪布偶,收进袖子里,这才出去。

    院中的小厨房门开了一条缝儿,里面有食物的香味飘出,而小娟与小丫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看过去,却见从门缝儿中伸出一只白皙的女子的手来,冲他挥了几下。他眉目含笑地走出院去,再次舍了贵公子的形象,来到内院墙下,从跟着青舒跳进来的地方跳了出去。

    蹲在地上,等公子等的腿都酸掉了的顾石头赶紧扶墙站起来,咕哝道,“公子都让古小姐带坏了。”

    周伯彥的心情好着呢,当没听见,回自己的居所去。

    在丫鬟们摆桌子的时候,青舒回了自己的起居室。当看到留在桌上的画时,她一脸惊喜地拿了起来,细细地看过,然后笑弯了眉眼。

    当青阳和灏过来的时候,青舒正托腮盯着一副画发呆。

    青阳凑过来看,“哇,画里的人是姐姐。”

    灏闻言也凑过来看,他看一眼画,再看一眼青舒,“画的真像。”

    青舒听了,再次笑弯了眉眼。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笑起来的时候会眉眼弯弯的;她从没想过,原来自己开心地笑时,整个人是如此地明媚。

    青阳学着青舒的样子,托着腮将画看了又看,突然说道,“姐姐,明日拿去裱起来吧!”

    青舒立刻说道,“好,裱起来。”

    灏歪头看了一阵儿画,“这是姐姐的自画像吗?”

    青舒轻轻摇头,“不是的。”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是这个样子的。

    到了晚睡前,她才发现箱柜上摆放的十二生肖中的猪布偶不见了。她屋中的丫鬟想要,定会求她,不会擅自拿走。青阳和灏属猪,他们屋里都有她缝的十二生肖布偶。大概是他拿的,他也属猪,而且今日来过她屋。只是,他一个大男人拿着小猪布偶,多奇怪!

    ------题外话------

    停电了,害的不能正常更新,来晚了,我哭

No.210三管齐下

    第二日一早,小娟提了食篮走进周伯彥住的院子。

    顾石头见了,往小娟身后瞅了几眼,“今早怎么是你送饭,元宝去了哪里?”

    小娟先是白了他一眼,再问,“彥公子可在?早饭要摆哪里?”

    顾石头咕哝一句臭丫头,一边把人往小食厅里领,一边说道,“公子自然在的,饿着肚子能去哪里?”

    小娟便扬声道,“公子,请出来用饭。今早小姐亲手煮了面条,少爷说好吃,特意让奴婢给公子送来一碗。”

    顾石头原要数落她的,可一听面是古小姐煮的,他立刻笑咧了嘴,转了方向,往公子的屋中跑去。

    小娟见了,自己提了食篮进了食厅去。她见餐桌很干净,知道是擦拭过的,便揭开食篮的最上层,取了四小碟的咸菜出来摆上。这四样咸菜是,水煮五香花生米、辣白菜、海带丝拌黄豆芽和腌萝卜丝。她又取了一个空的小碟子出来摆上,还有一双筷子。之后,她揭开食篮的第二层,热气与香气扑面而来。

    这时候周伯彥正好进来。

    小娟把面碗端出来,摆到桌上,提了食篮告退。

    顾石头递了湿布巾给周伯彥。

    周伯彥净了手,坐到桌前,拿了筷子吃面。碗中的面切的又细又匀称,口感也劲道。面上打了个荷包蛋,面汤上飘着葱花与几许的油星。

    顾石头见公子吃的高兴,他也高兴,发表自己的意见,“公子,这面上打了个荷包蛋,小的瞅着,怎么像是小户人家过生辰时吃的寿面?”

    周伯彥头也不抬,迅速将荷包蛋和面条解决了,连面汤都没剩。他刚要放下筷子,小娟去而复返,手里依然提着一个食篮。

    小娟见过礼,一边打开食篮,一边解释,“小姐还做了一样面,少爷吃了很喜欢,吩咐奴婢给公子送来一碗。”她捧出一个白瓷大碗,放到周伯彥面前,还有一双干净筷子,“小姐说上面盖的都是佐料,下面才是面。这要拌着吃。”她将一小碟的炸好的辣椒沫儿取出来摆上,“小姐说,公子若想吃辣,拌些到面里,味道更好。”

    等小娟退下了,顾石头凑过来往碗里猛瞧,“公子,这,这都是什么?”面看不到一根,他只看到碗中冒小尖儿的花花绿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

    周伯彥推开他,用筷子挑了些辣椒沫儿到碗里,然后按青舒说的,拿筷子拌碗中的面。他觉得拌的差不多了,想挑面吃,可筷子因为要拌面,半个筷身都沾了佐料。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小娟刚留在桌上的另一双干净筷子取了,挑了几根温热的面吃进嘴里,若有所悟。

    顾石头闻着面的香味儿,吞了吞口水,见公子有些愣神,悄悄取了公子舍弃的那双筷子,一点一点往前凑,然后把筷子一点一点往公子跟前的面碗里伸。

    周伯彥恼,要踹顾石头。

    顾石头赶紧逃开,“公子,公子,您都吃了一碗面了,这碗肯定吃不完,您吃剩了赏给小的吧!”

    看他那馋样儿,周伯彥来气,离座过来,提了他的后衣领子,把他丢出门去,并“砰”一声把门关上。之后,坐回去,埋头吃面。

    另一头儿,青舒的院中。青阳和灏吃的撑了,却不肯放下筷子,还要继续拌面吃。青舒注意到了,挨个儿轻敲他们俩个的头一记,笑骂,“两个小笨蛋,不许再吃了,快把筷子放下。”

    青阳抬头,不舍地放下筷子,嘴角居然沾了拌面的炸酱。

    灏的筷子放的也不是很情愿,当他抬头的时候,嘴边也沾着拌面的酱。

    青舒刚要说他们俩个吃的跟个小花猫儿一样,却听他们竟像比赛似的,接连打起了饱嗝儿。青舒哭笑不得地吩咐小鱼赶紧拿湿布巾过来。

    等吃饱的几人去了青舒的屋中,青阳便倒在炕上不肯起来了。他仰面躺着,眯着眼睛,摸着肚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灏也是想到炕上躺着的,他瞄了青舒好几眼,见青舒只是笑吟吟的,他才大着胆子脱了鞋子上炕,躺到了青阳的旁边,学青阳的样子眯了眼睛,有一下没一下摸自己的肚皮。

    青舒虽然觉得他们的样子好笑,可心中还是担心的,“肚子痛就说话。”

    他们俩个忙说不痛,赖在炕上不起来。

    青舒坐到旁边守着他们,吩咐忙活一早上的小鱼几个,“炸好的肉酱还有,你们自己煮了面拌着吃,这边不用伺候了。”

    听了吩咐,小娟跑的最快。拌面用的酱,青舒是用了黄豆下的大酱炸的,里面加了瘦肉、晒干的蘑菇、晒干的青菜叶和咸鸭蛋的蛋白部分,当然,这些材料都是处理过并剁碎了用的。

    中午的时候,青舒又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菜,送到了青阳的院中,让青阳请了周伯彥和灏过去吃饭。

    因为青舒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所以,除了周伯彥一人,再没人知道青舒这是在给周伯彥提前过生辰。

    这一整天,周伯彥的脸上都挂着淡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顾石头却觉得不对,总觉得公子反常的厉害,于是一整天都是坐立难安的。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众人吃过早饭,不紧不慢地准备出发事宜。说起准备,其实准备工作两日前都做好了。如今套上车马,古管家与苏妈妈两人又是亲自检查过了方方面面,这才给青舒回话,说是可以出发了。

    就这样,青舒看着青阳和灏坐进马车里,由周伯彥护着离去。同行的,还有卢先生一家子。卢先生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这次同行,是特意要带了卢娘子和笙歌去看灯的。

    青舒回到住处,想到几日见不到弟弟,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她在地上转了转,突然觉得无事可做,便想做女红打发时间。可把针线笸箩一拿出来,又想到不过十五不能拿针、剪子等尖利东西的规矩,只得作罢,将针线笸箩收起来。

    她百无聊赖地在炕上坐了一阵儿,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似的,不得劲儿。她笑自己不正常,而后准备翻箱倒柜来打发时间。不想,前头来传话,古璃来访。她把刚翻出来的几个包袱放回原位,心说这古璃来的过于勤了些。自正月初一那日起,到今日的十四,不过十几日的工夫,古璃竟然来了五次。她说请,便关了里间的门出去,准备在外间会客。

    小鱼迅速在桌上摆了瓜子和水果,小娟取了茶杯过来,小丫小大人似的去看炉子上坐的水了。

    古璃带着丫鬟眉儿进来。青舒喊了声姐姐,请古璃坐。

    古璃的脸色不是很好,一脸忧愁的模样。她喝了半杯热茶,沉默片刻,突然默默地落下泪来。

    青舒吃了一惊,“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古璃侧过脸,拿帕子拭泪,稳了稳情绪才面对青舒,柔柔地说道,“妹妹,姐姐很怕。”

    青舒心中狐疑,古璃今日的表现与往常大为不同,“怕,怕什么?”

    古璃看了跟前伺候的小鱼和小娟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舒心想:这是终于要奔主题了吧!她便侧过脸,对小鱼和小娟说道,“你们俩个,带了眉儿姑娘四处看看。”

    小鱼和小娟答应一声,把古璃身边称为眉儿的丫鬟带了出去。

    屋中只剩她们堂姐妹二人了。古璃轻叹口气,柔声说道,“不瞒妹妹,爹娘会闹僵,不为别的,只为了我的婚事。”

    青舒心道:果然要奔主题了。但面上不显,一脸惊讶状地问,“为了姐姐的婚事?”

    古璃一脸愁容,“是。发生了许多事,爹在京中呆不下去,便打算变卖家产回祖籍。我娘不是十分愿意,因为我的婚约。”

    青舒诧异,这个是真诧异,“姐姐已经定亲了?”

    “原是定了亲的,那户人家姓黄,说好在去年年底娶我过门。我娘想着,我嫁入黄府,便要留在京中,不能跟着爹娘回祖籍。这身边没个娘家人,被人欺负也没个仰仗。因这,我娘不愿离京。只是,因家中境况变坏,黄家瞧不起我,说我配不上黄家男子,黄家退了这门婚事。”说到这里,她红了眼眶,低头拿帕子轻拭眼角。

    青舒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恰当。

    “我,我虽伤心,可又一想,对方竟是这种人,好在没嫁过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万没想到,不过几日,爹他,爹他竟要将我许给六旬老翁作妾。娘……娘和大哥反对,和爹爹吵了起来。不曾想,爹将娘推倒,害的娘在床上躺了十来日。讨债的日日上门,爹总打我的主意,娘一气之下将爹藏的银子翻出来,连同房契一起交给了债主。爹爹这才死心,遣散了府中的部分下人,带了我们回祖籍来。”说到此处,她头垂的低低的,声音更低了一些,“这一路上,娘说到了康溪镇,买一处小宅子,全家人挤一挤,日子会好起来的。爹不肯,非要来妹妹这里。为此,两人吵了一路。”

    青舒只是听着,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古璃不敢抬头,“那日,很抱歉。”

    青舒不得不开口,“那日,我没有手下留情,你不必觉得抱歉。”

    安静了片刻,古璃又道,“妹妹一定很疑惑,姐姐为何不在家里陪娘,却三天两头地过来妹妹这边,一坐就是半天。”不等青舒说什么,她叹了口气,“我赖在妹妹这边不为别的,只为躲祸。爹他,爹打算将我嫁去这边的德县,要给一位病弱的吴公子冲喜。”

    青舒眨了眨眼,“德县?病弱的吴公子?”据她所知,德县病弱的吴公子就那么一位,而且成天不想别的,竟想着靠冲喜来治好自身的怪病。

    古璃微一点头,“听说那个吴府承诺给五百两银子的聘礼,外加一间铺子。只是有个条件。”她一脸歉意地看了青舒一眼,说道,“我嫁过去的时候,得把妹妹当陪嫁丫头一起带过去。”

    青舒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但,她立刻又松开了拳头,声音清冷地问,“你爹应下了?”她有孝在身,不能出嫁,吴府便玩儿了这么一个花样。娶古璃过去,再以陪嫁丫鬟的名义让古云福把她送去吴府。

    吴府倒是会玩儿,古锄头、古云福、宋家,竟是三管齐下。吴府一定想着,三边使力,总有一头儿会成事吧!古锄头她已经收拾过了,宋府在京中玩儿的把戏她已经知道了,却一直猜不着古云福这边的打算。不成想,原来竟然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古璃微一点头,“因这,我娘才决定带着我们与爹爹分开。”她咬了咬唇,“妹妹可能不记得了,小时候,我们刚到京时,大哥最喜欢带着妹妹玩儿了。只是,二叔不在了,我爹他……”“好多年了,大哥一直不肯和爹说话。”“昨日,爹去了我们那边,要我准备出嫁。娘赶走了爹。大哥、二哥去了爹那边跪了一夜,希望爹改主意。”“娘哭了一夜,一早去了爹那边,唤了大哥、二哥回来。”“娘要我到妹妹这边避避,娘说,爹不是妹妹的对手。”她断断续续地讲了这么些话。

    青舒敛尽眼中的一切真实情绪,一脸平淡地问,“你爹说没说要你哪日出嫁?”

    “二月初八。”古璃忧烦地答。

    青舒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古璃的神情有些闪躲,还有一抹羞惭之色,“我……不想嫁给病秧子,不想一辈子守活寡。妹妹会不会帮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脱身的机会。”

    青舒不说话了,盯着屋中的某一点,静默地坐着不动。

    古璃很紧张,不时绞着手中的帕子。沉默的时间久了,她受不了这种沉闷而寂静的气氛,低了头,默默落泪。

    青舒看了她一眼,不快之色一闪而逝。若是哭能解决问题,大家不用干别的了,都坐着哭得了。只是,马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派了女儿过来,将古云福的底牌掀给她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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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801/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杨柳岸所写的《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为转载作品,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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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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