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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211马氏的愁

    青舒长久的沉默,让古璃如坐针毡。

    古璃不是青舒,她是在爹娘及兄长的羽翼下长大的少女,她与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样,对他人的依赖性很强,缺乏独立性。青舒的默不作声,既不说帮,也不说不帮,让她难以接受,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哭够了,垂头又坐了片刻,试探性地开口,“姐姐这就回了,姐姐应该多陪陪娘的。”

    青舒似是不懂古璃想被挽留的意思,淡声说道,“姐姐慢走。”

    古璃微红的眼中有不满之色一闪而过,她低了头,柔弱地站起来,“姐姐这就回了,妹妹不必相送。”

    她说的本是一句客气话,却不想,青舒接的快,“好。”

    古璃的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她到底是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姐,受了如此待遇,她又羞又怒,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的厉害。她咬了一下唇,负气地站起来,甩了袖子往外走。

    青舒坐着没动,直到古璃甩门离去,她才不悦地哼了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沉思起来。小鱼进门来,见她只是看了一眼,立刻转开了视线去,小鱼便没敢出声,拿了古璃留下的斗篷出去,还给了等在外边的眉儿。

    再说负气出去的古璃。等丫鬟眉儿为她披好斗篷,她这才沉了一张俏脸,带着眉儿出了古府,钻进了等在路边的软轿之中,回去了。待她到了家门口,下了软轿的时候,气还没消,也不等眉儿,也不理会迎出来的婆子,径自进了家门。

    眉儿从袖子里拿了些铜板出来,将软轿的钱付了,这才急急进门。

    这时候,古璃已经进了马氏的屋中。她来不及解身上披的斗篷,见马氏含笑迎上来,便一头扑到马氏身上,软软的喊了一声娘。

    马氏怜爱地轻拍女儿的背,“你这孩子,多大了,还跟娘撒娇呢!”

    古璃吸了吸鼻子,“娘,女儿讨厌青舒妹妹。”

    马氏脸上的笑立刻散了,她把女儿推出怀,紧盯着女儿的眼睛,“璃儿,你在胡说什么?”

    古璃见亲娘变脸,负气地扭过身子,“娘,璃儿才是您的女儿,不是青舒妹妹。”

    马氏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你是娘的心头肉,自然是娘的女儿。”

    古璃心情好转,“那您说,是女儿好,还是青舒妹妹好?”

    马氏一脸疲色地揉了揉眉心,“璃儿,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古璃霍地转过身,眼中带泪,“娘,自从到了康溪镇,您整日青舒长青舒短的,说青舒如何如何的,还要女儿多多亲近青舒。娘,青舒有什么好的?在京中,她当街与男子大打出手,成了京中人的笑柄不说,还害的爹爹无端挨了一顿板子,关了三日的牢房。就是在这小小的镇子上,您随便出去打听一下,人家个个说她不知检点,整日里抛头露面的,不是和这个公子关系不清不楚的,就是和那个公子同进同出牵扯不清。”

    马氏沉着脸,轻声说道,“璃儿,住嘴。”

    古璃很恼,“她既然干得出来,我便可以说。您看她,这又是开铺子,又是舞刀弄枪的四处跟人打架,四处惹事生非,她哪里好了?这哪是好人家的小姐会有的行径?且不说这些,您再看看她,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留,不顾骨肉亲情,将远道而来的爹赶出府去。”

    马氏是真的动了怒,大声喝道,“住嘴。”

    古璃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亲娘气的不轻。她轻唤一声,“娘。”

    马氏抚着胸口,“璃儿,璃儿啊,你也不看看我们如今的境况,我们巴结青舒都来不及,你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对为娘耍小性子,你太让娘失望了。”

    古璃怔了怔,想到什么,掩面大哭。

    马氏摇头,眼中带泪,“璃儿啊,娘是怎么教你的?娘告诉过你,现如今,你唯有亲近青舒,得了青舒的好感,得了青舒的同情,你才有活路。你这前头都做的好好的,今日为何又做出如此任性之事?”

    古璃只是哭。

    坐在屋中,一直没出声的古青嘉突然开口了,“璃妹,你到底在妒忌什么?”

    古璃还是哭,不说话。

    马氏转过脸,“嘉儿,你在说什么胡话?”

    古青嘉的面色并不好,“青舒没有亲爹庇护时,爹娘正把你捧在手心里疼。青舒与青阳被人欺,吃足了苦头的时候,同样的,爹娘正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着。你说青舒当街与人大打出手,不是姑娘家所为,可她不如此,要如何保护弟弟,如何保护自己?你说她与这个公子、那个公子关系不清不楚的,可你有没有问清楚,与她交好的公子都是何许人物?又有何等的品性?你说她对爹如何如何的,难道你不知道,爹对她们姐弟都做了什么吗?”

    古璃抬起泪眼,“大哥,您怎么可以胳膊肘儿往外拐?”

    古青嘉上前几步,“璃儿,在你只知道任性、只知道撒娇的时候,青舒整日为了生计在辛劳、奔波。你能任性、能撒娇,因为你不必为生计烦忧,一切有娘在庇护你。青舒不能任性、不能撒娇,因为她的身后没人肯庇护她,她只能一切靠自己。你与她,本就没得比,你到底在妒忌她什么?”

    马氏一脸不可置信地盯住女儿,“璃儿,你,你妒忌青舒?为什么?”是她太过宠爱这个女儿了吗?

    “因为你们都说她好,都说唯有她才能帮我,整日净说些什么亲近不亲近的话,我讨厌她,我讨厌她。像她那样的坏姑娘,谁亲近她,谁都会坏了名声,我不要,我不要坏了自己的名声。”古璃喊罢,掩面哭着跑出去了。

    马氏本想叫住女儿的,可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令她站立不稳。

    古青嘉吃了一惊,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急切地唤道,“娘,娘,您没事吧!”

    马氏整个人靠在长子身上,虚弱地摇头,“嘉儿,娘没事,扶娘过去坐一坐,没事。”

    古青嘉顺从地扶了马氏到椅子上坐了,“娘,好些没有?”

    马氏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一脸愁容,“嘉儿,娘年轻的时候,并不信因果报应。这上了岁数,却是信了。”

    古青嘉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报应,这都是报应,是你爹做下的孽。”

    “娘,您别胡思乱想了。孩儿虽没本事,却还有几个信得过的知己朋友。孩儿想了几日,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嘉儿,娘知道你平日就是个闷葫芦,可什么都心里明镜似的。有什么想法,快告诉娘。”马氏精神了几分。

    “孩儿有个同窗,名为孙莫,已经是秀才了。他今年二十岁,长的一表人才,与老母相依为命。因家中困顿,他至今未娶妻。孩儿的意思是,不如,娘瞒着爹把璃儿许给孙莫,并赶在二月初八前将璃儿嫁过去。只要璃儿过了门,爹那边无论如何也得放弃。”

    马氏犹疑,“家中困顿?是困顿到何种地步了?”

    “孙莫的家就在镇上。三日前孩儿拜访过了,住的独门独院的,只是地方没我们租赁的这处大,院内有堂屋三间,厨房、柴房也有。他还要考取功名,因此没有正经差事,闲暇时替人写信、接些誊抄的活计,贴补些家用。至于他娘,是位很慈祥的老人,平日里就是到镇上的大户人家帮几个工,贴补家用。”

    马氏很失望,“功名岂是好考的!那样的家境,没个大的进项,他要如何继续求功名?我们虽不是权贵出身,可你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的,是吃不得那种苦的。唉!”

    古青嘉跟着叹气,“娘,孩儿知道。可眼下,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再说,妹妹出嫁时,嫁妆准备的厚些,也是可以的。”

    马氏一把抓住儿子的袖子,“不,嘉儿,有办法,还有办法。”

    “娘,您别再指望青舒妹妹了。您也见了,璃儿回来就耍性子,必定是与青舒妹妹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青舒妹妹本就不待见我们,再发生了这种事,岂有帮我们的道理!”

    马氏摇头,“不,娘说的不是这个。青舒的娘曾给过娘一个承诺,关于璃儿婚事的。若实在想不出办法,娘只得厚着脸皮讨那个承诺了。”

    到了晚上,古璃安静了下来,马氏便去了她的屋中,拉着她的手,轻声软语的哄,问白日里去古府发生了什么事。马氏问过眉儿,但眉儿当时被支出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马氏一哄,古璃的气总算是消干净了,便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马氏听了,忍着气柔声问,“璃儿,你为何擅自将此事说了出去?娘说过,待时机成熟,娘自会亲口告诉青舒。”

    古璃咬了咬唇,“爹昨日来过后,我很害怕,我,我不想嫁给病秧子。”

    “娘知道。只是,那事的确是要告诉青舒知道的,可……唉!你开口说,和娘开口说,不一样。不仅如此,娘活了大半辈子,知道如何说话才不会使人反感。”

    古璃低了头,“娘,对不起,是璃儿任性了。”

    “算了,事已至此,你既不愿与青舒交好,以后就别去古府了。”说这话的时候,马氏的情绪很低落。

    “娘,那……”

    “放心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娘来办。”马氏犹豫再三,还是提了长子口中的秀才孙莫。

    古璃摇头,背过身去,再不肯理马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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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12追砍

    马氏回到屋中,呆坐片刻,直到婆子催她安寝,她才回神。她看着婆子,“英姑,我不在时,小姐可有出去过?”

    被称为英姑的婆子恭敬地答,“回夫人,小姐不曾出去过。”

    马氏疑惑,自言自语道,“那她是从何处听来的各种传言?”

    英姑听了,立刻跪到了地上,“请夫人责罚,老奴有一事没有回禀夫人。”

    马氏却是不言语,不喜不怒地盯着跪在下头的英姑。英姑是当年她出嫁时,爹娘为充门面,特意为她买来的陪嫁丫鬟。英姑长相一般,左脸上还有个铜线般大小的浅淡的胎记。因此,爹娘买这个陪嫁丫鬟时,并不担心姑爷会对陪嫁丫鬟动什么歪心思。她嫁给古云福这些年,经历了贫苦,品尝过富贵,再到如今的落魄,自始至终,她将英姑留在身边,而英姑也一直忠心不二。

    英姑跪在地,头也不敢抬,“回夫人,左邻宋家有个名叫荷花的姑娘,夫人出门不在时,会时不时地过来寻小姐说话,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马氏淡声问,“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姐不让老奴在近前伺候,总要赶了老奴到院门口站着。”

    马氏气不打一处来,可她不是那种大喊大叫的人,说话声总比别人低些,“这等事都敢隐瞒,是该罚。”

    英姑脑门儿贴着地,颤声说道,“夫人,还有一事,老奴无论如何都要禀报夫人。”见马氏没有任何表示,她便知道夫人这是在听,于是说道,“恐怕,在小姐耳边饶舌的,不仅是宋荷花,还有二少夫人。”

    马氏心里咯噔一下,“你说什么?”

    “昨儿个,老奴经过小姐的窗下,无意中听到了二少夫人撺掇小姐的只言片语。待老奴想听的仔细些,二少爷却突然在老奴后头咳嗽一声。如此,屋中便没了动静。不多时,二少夫人从小姐屋中出来,赏了老奴一巴掌,警告老奴不得多嘴,否则要拔了老奴的舌头。”

    马氏将手中的帕子纂的死紧,气得身子微抖,“这事,是在老爷来过之后,还是之前?”

    “之后。”

    “二少夫人打你巴掌,二少爷可在?”

    “在。”

    “二少爷可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去。”

    “你先起来,明日还有话要问你。”

    英姑谢过恩,退出屋去。

    马氏闭了眼,一个人默默落泪。无声的哭了片刻,她擦掉眼泪,打开箱笼,取了两个匣子出来,放到床上查看。一个匣子里装的,是她这些年积攒下的金银首饰,大半都是古云福不知道的。另一个匣子里装的除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几个金锭、几个银锭和一些散碎银子。

    这些,是她好不容易积攒下,并没有被古云福搜去的。夫妻这么些年,她早已将古云福这个男人看透,做了些防范,否则,她拿什么来保护儿女。只是,这些年,儿女都过惯了富贵日子,吃不得一点的苦。儿女会生出其他想法来,她除了伤心,却也别无他法。

    一夜不得安眠,第二日用过早饭,马氏将儿女都叫到了房中。

    古青嘉似乎预料到了什么,落寞地将年幼的女儿放到膝头,只是盯着女儿玩儿他的手指头,一言不发。

    古青全坐在古青嘉的下手边,虽不言语,可眼睛并不闲着,观察亲娘与大哥的脸色之余,不时瞄向马氏摆在屋中的箱笼。他的身后站的,是他的夫人,臂弯里抱着他们七个月大的儿子。

    而古璃,神情恹恹的,坐的离马氏远远的,再不见平日的亲密。

    马氏将儿女的神情挨个儿看过,对身后的英姑吩咐道,“打开箱笼,将我的钱匣子抱出来。”她说罢,将一把钥匙放到桌上。

    英姑答应一声,取了钥匙,低着头过去,很快捧了一个匣子给马氏。

    马氏让英姑把钱匣子摆到桌上,而后,她当着儿女的面,将钱匣子打开,并看向儿女们。只见,她的长子头也不抬,只是逗弄着膝头的女儿;她的次子与其娘子张氏眼发亮,眼睛粘在钱匣子上,似再也拔不开一般;她的女儿,一心疼爱的女儿,脸色并不好,瞪着钱匣子,咬着唇,几次要说话,最后却是忍住了。

    马氏心中通透,叹了口气,挺直了背,动作优雅地自钱匣子中一样一样地取出东西,摆到桌上,然后抬头,“你们也知道,你爹为还债,将娘手里的私房基本都拿去了。这些,是娘藏了又藏,才剩下的。”她把首饰拨拉到旁边,“两对金镯子,三支金钗、四对耳环,再加上娘头上戴的,是娘手中仅剩的首饰。”她再拿起两张银票,“一百两的银票两张,金锭十两,银锭十五两,散碎银子就不数了。”她说着话,把散碎银子收进钱匣子中。

    古青全的脸上闪过失望之色,可他的娘子张氏却是双眼发直地盯着金镯子和金钗不放。

    古璃终究没忍住,“娘,您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是要做什么?”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娘把全部家当分给了大哥、二哥,却没了她的嫁妆。

    马氏再没了温声哄女儿的心思,“两百两的银票,十两金锭,十五两银锭,全部换算成银两,便是三百一十五两银子。你们兄妹三人全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娘的心头肉。你们愿意跟着娘分出来,娘就得为你们打算。这些首饰,你们谁也别惦记,娘不会给你们。”说话间,她把首饰一个一个放入匣子中。

    古青全的娘子忍不住了,“娘,别家的娘,有好东西,自会分给自己的儿女。到了娘这里,怎么就不一样?”

    马氏冷笑,“张氏,娘没休了你这个爱搬弄是非的媳妇,你便该偷笑了,还想分走娘的首饰,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张氏立刻青白了脸,低下头去。

    古青全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不言语。

    马氏收起银锭,“三百两银子,一分为三,一份一百两。嘉儿得一百两,全儿得一百两,剩下的一百两,是娘的。娘要拿了它,带着你们妹妹过活,还得从中拿了一部分出来,给你们妹妹置办嫁妆。”

    “娘。”古青全皱眉,他以为,他能分得一百五十两的。

    “娘。”古璃很急,“一百两银子能做什么?除去日常花销,剩下那点银子,置办什么嫁妆?这也太过寒酸了些。”

    马氏听了这话,立刻把银票和金锭丢进钱匣子里,并啪一声合上钱匣子,“嫌少,滚去找你们爹要。”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须臾,古青嘉膝头的女儿伸手向马氏,咧了小嘴笑,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祖母。

    马氏见了,心下一软,“还是祖母的慧儿贴心。”

    古青嘉站起来,把女儿放到马氏的腿上。

    马氏抱了孙女,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很是开心的样子。

    古青全伸手向后,往自己娘子古张氏的胳膊上戳了一下。古张氏回神,挤出一张笑脸上前,把怀中的儿子往马氏跟前送,“娘,您的宝贝金孙想您想的紧。”

    马氏不理,只是逗弄着怀里的小孙女慧儿。

    古张氏闹了个大脸红,剜一眼小小的慧儿,对着马氏讪讪地笑,不肯退开。她心中暗骂:老东西,有金孙不抱,竟抱陪钱货,真是个傻子。

    这时候,古张氏怀中的孩子放了个屁,紧接着一股臭味弥漫开来。

    马氏头也不抬,“还不带了聪儿去清理,站在这里发什么愣?”

    古张氏心下有气,可实际上很怕马氏这个婆婆,因此抱了孩子赶紧下去了。

    古青全想缓和一下气氛,“娘,张氏她性子直,一向快人快语,没什么坏心眼,她……”

    “英姑,告诉少爷和小姐,本夫人原打算是如何分这个家的。”马氏打断次子的话,来了这么一句。

    英姑答应了一声,低了头说话,“回大少爷、二少爷、小姐。夫人说,儿女大了,不爱被管束,难免会生些妖蛾子出来。再者,夫人觉得近来身子越来越差,精力有限,怕是管束不了谁了。可少爷小姐跟了夫人出来,夫人又不能不管少爷小姐,夫人便生了分家的心思。”

    古青全要说话,古青嘉沉着脸,按住了他,不让他出声打断英姑。

    英姑又道,“夫人原打算将手中财物一分为三,大少爷占一份、二少爷占一份,夫人带着小姐占一份。再有,大少爷、二少爷哪个愿意奉养夫人,夫人便跟谁过。但有一样,夫人会替奉养的少爷保管分得的这份银子,为其继续操持家业。小姐出嫁时,奉养夫人的少爷得出添妆银十两,不奉养夫人的少爷得出添妆银二十两。”

    古青嘉沉默着,而古青全有些坐不住。

    马氏轻拍犯困的孙女的背,补充道,“奉养为娘的,留下来继续住在这处租下的小院里。分出去的,带了分得的银子,整理了家当,三日后从这里搬出去。以后,自谋生路吧!过得是好是坏,全凭自己的本事,为娘帮衬不上。”

    古青全浑身不自在,“娘,您别生气,这好好的,分什么家?再说,爹那边……”

    马氏打断他,“全儿,你们能从为娘这里拿到的,便是这些。拿还是不拿,明日回话。再者,别提你爹,那么想你爹,回去跟你爹过,别想着两边讨好,两边都得好。你们虽是娘亲生的,可娘的性子如何,你们也清楚,娘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古青嘉站了起来,抱过马氏怀里昏昏欲睡的女儿,“娘,孩儿奉养您,孩儿会看着妹妹出嫁。您脸色不好,怕是昨晚没睡好,您别想太多,躺下休息一会儿。”

    听了这话,马氏心里的阴云总算散了一些,“好,娘休息。”

    古青全却不动地方,似有意留下单独与马氏说话。古璃也是一脸烦闷的不动地方。

    古青嘉漠然看了弟弟一眼,“青全,你来一下,大哥有话对你说。璃儿,你也一起来。”

    古青全犹疑,见马氏让英姑扶了,往床边走,他只得站起,跟了大哥出去。古璃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跟了出去。

    英姑伺候马氏躺下,轻道,“夫人,您心思过重了,安安稳稳的睡个觉,一切会好的。”

    马氏轻叹口气,“盯牢二少夫人,别让她再出什么妖蛾子。”

    英姑应着,为马氏掖好被角,不忘把马氏的钱匣子放入箱笼中锁起来,把钥匙放到马氏的枕头下,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马氏收妥钥匙,躺在被子里默默落泪。因为她知道,她的敲打并没起作用,有人动了心思,定会顺势离她而去。翅膀硬了,心大了,什么也留不住。儿大不由娘啊!

    外边很冷,可站在院中悄悄听各房动静的英姑觉得,人心比天气更冷。

    大少爷说:青全,你趁早死了分走娘一百两银子的心思,给我老实呆着,少在爹娘之间变来变去的玩那些可笑的把戏。还有你,璃儿,少听那些饶舌妇的胡言乱语,不知天高地厚地起些妖蛾子,惹娘伤心。

    二少爷说:大哥,你自然要这么说。你是家中嫡长子,无论是爹还是娘,但凡手里有了好东西,定想着给你,不会分给我们下边的这些兄弟。就说大哥娶妻一事,花的银两比我多不说,大嫂的出身也比张氏高一个头。再说娘刚说的话,娘明知道,历来是长子奉养爹娘的,竟然还要那样说,似是给了我选择,其实根本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小姐说:大哥,我不干,凭什么你们都有一百两,而我却没有。我跟着娘才占一百两银子,每日花项那么多,待我出嫁时,恐怕连五十两银子的嫁妆都拿不出,我不干。你看青舒,住着那么大的宅院,手里有大把的银子,她的嫁妆不说万两,至少也得有个几千两。我不跟她比,我也不多要,就要一百五十两的嫁妆银。

    英姑闭了闭眼,睁眼后转身,准备去厨房看看,却见夫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她吓了一跳,“夫人,您……”

    马氏不说话,似苍老了许多,挪至一道门前,推门入内。

    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的古张氏一个不察,被马氏推开的门撞到,痛呼一声,捂着耳朵与半边脸连退数步。

    马氏反手关门,几步上前,抬手便狠狠地甩了古张氏另半边脸一巴掌。

    古张氏被打的蒙,哭喊,“娘,你为何打我?”

    马氏发狠,又赏了古张氏一巴掌。

    古张氏嚎啕痛哭,惊醒了哄睡不久的聪儿。妇人的哭声和孩子的哭声响成一片。

    听闻动静的古青全闯进屋来。

    马氏迎上,左右开弓,啪啪两声,赏了次子两巴掌。

    古青全红了眼,想也不想,抬手要打回去。

    自他后头伸来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他造次的手腕,厉声高喝,“你敢。”这是古青嘉第一次发火儿,第一次凶狠地瞪人。

    古青全一怵,见到马氏一脸失望的神色,立刻跪到地上,“娘,娘,是儿不孝,是儿不孝,请娘别生气,别伤了身子。”

    这时候,一身酒味儿的古云福来了,哐哐踹院门,“开门,开门,不长眼的,老子来了,竟敢不开门迎接,开门。”

    伤透了心的马氏急红了眼,一反常态地大喊出声,“英姑,拿了菜刀来。”

    众人误会了,纷纷跪下来求马氏饶了古青全。

    马氏推开英姑,风风火火地自己去了厨房,将案板上的菜刀提在手中出来。众人纷纷护在古青全前头,却不想,马氏急走至院门内,拉开门栓开门,“古云福,我马氏今日定要将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剁成肉泥。”她喊着,竟是挥了菜刀砍向门外的古云福。

    其实,见到菜刀,古云福的酒就醒了。只是他从没想过,性情温和的马氏会有此种举动。惊吓之余,他转身就跑。

    马氏眼中带泪,举着菜刀在后头追,“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夺亲兄弟家产也就罢了,为了银子,竟要将亲生女儿往火坑儿里推,还撺掇亲儿学坏,我剁了你,我剁了你……”

    谁也没想到,性情温和的人被逼急了,一旦爆发,竟是直接升级为拼命。等古青嘉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马氏竟神勇地追的发福的古云福狼狈不堪。

    夫妻吵架、打架是常的有事儿,可举了菜刀追砍这种事却不多见,尤其是妻追砍夫这样的事儿。附近都是小户人家,很快的,看热闹的就多了。当然了,刀不长眼,哪个敢往上凑,都是站在院中伸了脖子看的。

    古云福哭爹喊娘地逃,中间也不忘骂几句,“屠夫家养出来的臭婆娘,果然不是好东西。”他倒是忘了当年讨不到娘子的事实。他能娶到马氏,是因为家乡传回了古云虎发迹的消息,于是他连蒙带骗的,将屠夫家的外甥女、落第穷秀才家的女儿勉强娶到了手。

    因为爹是秀才出身,因此马氏自来涵养很好,识文断字。如今的她却顾不得许多,拼了命要砍了毁她一生的古云福。

    即便是亲儿,也有亲疏远近。即便是亲儿,也有孝顺与不孝顺的。古来如此。

    古璃没出院门,她只觉得羞愤,觉得爹娘丢尽了她的脸,于是回屋甩上门,再不肯出来。

    古张氏抱着儿子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回屋暖和地呆着,并不往前凑。

    眉儿犹豫再三,冒着被小姐打骂的可能性,去了大少爷的屋中,抱了吓醒的慧儿轻声软语地哄,并不时焦急地往外张望。

    古青嘉、英姑和古青全追在马氏的后头。古青全连英姑都跑不过,嘴巴说的全是好听的,只是人远远地落在后头。只有古青嘉和英姑,这两人一心一意地冲上前去。古青嘉不顾被菜刀伤及的危险,在马氏追着古云福侧过身去砍时,他一把自旁边抱住了马氏,“娘,娘,别这样,娘,冷静下来,娘,您还有孩儿,您还有慧儿,您别伤心,娘,娘。”刀刃划过,划破了古青嘉的袖子。

    激灵一下,进入癫狂状态的马氏回复神志,身子一软,手中的菜刀落地,“嘉儿,嘉儿,嘉儿……”人已是泪流满面。

    这时候英姑赶到,哭喊着夫人,赶紧拣了地上的菜刀,藏到身后去。

    缩成一团在他人院墙下发抖的古云福想骂几句,可抖着嘴唇,一时竟骂不出话来。

    这时候有巡逻的捕快听闻动静赶过来,问怎么回事。古云福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指着自己身上衣服的几处划伤,准备告马氏一状。

    古青嘉难掩脸上的厌恶之色,扶着亲娘,挤开靠过来的亲爹,向捕快解释,“误会,只是夫妻吵架而已,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

    古云福不肯罢休,还想说话。

    古青嘉沉下脸,“爹,事情闹大,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古云福讪讪地住嘴。

    古青嘉转过脸,对捕快说话时脸上带笑,“惊动了各位,实在抱歉,抱歉,一点小意思,辛苦一日,喝个酒暖暖身子。”说着话,他示意英姑给银子。

    英姑一摸钱袋子,这才想起身上没银子,面现急色。

    古青嘉明白了,“爹,赶紧给几位大哥拿酒钱。”

    这事儿闹大,的确不好。古云福不甘地拿出钱袋子。古青嘉一手扶了亲娘,一手抢过亲爹的钱袋子,取出差不多有一两的碎银来,塞进捕快手中。

    为首的捕快竟拍了拍古青嘉的背,掂着手中的银子走了。

    捕快一走,隔了段距离观望的古青全快速过来,欲接古青嘉手里的钱袋子。古青嘉却是将钱袋子塞进亲娘手中,“娘,咱们回家。”然后扶了亲娘往家返。

    古云福想拿回钱袋子,却见英姑回头晃了晃手中的菜刀,吓的他没敢开口,赶紧溜走。

    没过多久,消息陆续传到青舒的耳中。青舒以为听错,她还以为,这世上,只她一个女子会拿了刀啊枪啊之类的跟人拼命,却不想,从骨子里透着温和的马氏竟会当街追砍亲夫。这若不是演给他人看的戏,那么,便是古云福的能耐太大,竟把马氏那样的人都给逼到了拿菜刀砍人的地步。

No.213闹元宵

    别家的正月十五都是欢欢喜喜的过,而马氏家却闹的人仰马翻。

    古青嘉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不太爱说话,也不擅言辞。他扶了亲娘回去,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亲娘,只是默默地看着亲娘躺下,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守着。

    马氏心中一阵悲苦,想自己走过的路,想自己的儿女,越发伤心。到头来,肯陪着自己的,原来只有这沉默寡言的长子。

    她的嘉儿,原可以有个好前程的。因嘉儿身为将军的二叔早早上心,为她的嘉儿铺好了路,只为让他的嘉儿将来有个锦绣前程。却不想,嘉儿的二叔一朝战死边疆,古云福这个丧良心的开始抢夺亲弟的家产,惹恼了嘉儿二叔的旧友们。那些人反悔,再不肯出力,使得她的嘉儿失了好前程,连学堂都读不下去。

    无奈中,她的嘉儿离京求学。好不容易得了个秀才的名头,古云福那个丧良心的惹下祸端,召了嘉儿回去,逼着嘉儿娶了那未婚先孕的下作的陈氏。古云福不仅毁了她的一生,也毁了她的嘉儿。她悲从中来,想着刚刚为何没一刀砍下古云福的头来。

    古青嘉不知亲娘心中所想,见亲娘又开始默默落泪,忙拿了自己的帕子出来,笨手笨脚地为亲娘拭泪,“娘,别想了,您还有孩儿。往后,这家中大事小情您不必事事操心,交给孩儿来扛。”

    马氏抓住他的手,“嘉儿,放心,娘睡上一觉就好,睡上一觉就好。明日,娘定为你休了陈氏。”

    古青嘉吓了一跳,忙探她额头,“娘,您怎么了?”

    马氏却惨然一笑,“嘉儿,是娘不好,娘早该如此的。若是娘早做决断,慧儿的娘便不会被逼死,你也不会郁郁地被困家中,没有作为,白白浪费了几个年头的大好光阴。”

    古青嘉一脸担忧,“娘。”

    “娘没事,娘想开了。嘉儿,别走,就坐在娘的床边,守着娘,娘想好好睡上一觉,别让人打扰娘。”

    古青嘉心下忐忑,就怕亲娘想不开,“好,孩儿不走,就守着娘。”

    英姑抹了泪,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把门关好。她回头,见小姐一脸不高兴地站在自己的房门外,她当没看见,往大少爷的房门方向走。

    “站住。”古璃不高兴地叫住她。

    英姑停步回头,却是少了往日里的恭敬之态,漠然看着小姐,不说话。

    古璃见此,气上加气,“好你个姑婆子,竟然给本小姐甩脸子,跪下。”

    英姑却站的笔直,“夫人身子不好,老奴要生火,为夫人熬碗白米粥。若是小姐有心,不妨到厨房来帮把手。”

    古璃气红了俏脸,“你个下贱奴才,竟敢要本小姐做下贱活计,本小姐定要让娘将你发卖出去。”

    英姑叹了口气,转身走开,进了大少爷的屋中。见眉儿一边抱了慧儿小姐哄着,一边紧张地看着她。她轻声问,“怎么了?”

    眉儿小声答,“慧儿小姐哭闹的厉害,奴婢过来哄,不敢走开。刚小姐发现了,不高兴,说要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

    英姑叹了口气,摸了摸慧小姐的小脸,“跟我来,厨房的活计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眉儿忙道,“奴婢这就把慧小姐送到大少爷身边去。”在这里,二少爷夫妻是不会照顾慧小姐的,小姐也不会照顾慧小姐。她与英姑做活计的时候,一向是由马氏或大少爷带慧小姐。

    英姑想到夫人需要大少爷陪,便说道,“不必,你抱着慧小姐过去,你只管看灶火,其他的,我自己来。”这院里,二少夫人和小姐是指望不上的,她们整日只等着让人伺候,哪里会去厨房帮忙。就连喝个水,她们都要等人给倒的,根本没有已经落魄的自觉。

    眉儿哎地答应着,抱着玩儿她头发的慧小姐,跟在英姑的后头去了厨房。

    古璃见了,自然是要发脾气的,“好你个臭丫头,不来跟前伺候,还敢抱着慧儿不放,本小姐定要发卖了你。”

    英姑和眉儿不说话,迅速进了厨房,准备做午饭。

    古璃觉得被挑衅了,跺了跺脚,要去找马氏讨公道。

    马氏的门开了,古青嘉黑沉着脸出来,见古璃要说话,他一把捂住古璃的嘴巴。古璃吓到了,挣扎起来。古青嘉一边捂着她的嘴,一边把她拖到她的屋中,甩到床上,低声警告,“再敢惹娘伤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古璃有些怕此刻的大哥,可她被摔的疼了,觉得委屈的不行,“大哥,你居然打我,我要告诉娘去。”说着,她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出去。

    想到好不容易才睡下的娘,想到先前这个妹妹是如何伤娘的心的,古青嘉狠了狠心,下了很大的决心,一个耳光扇在妹妹的脸上,并在妹妹摔回床上要大哭出声时,逼近,警告道,“敢哭出声,我立刻将你送到爹那边去。”

    古璃捂着疼痛的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个已然陌生的大哥。

    “自今日起,这个家,我当家。再敢胡言乱语惹娘伤心,再敢忤逆娘,我定将你送去爹那边。五百两白银加上一间铺子,这么多的聘礼,我若送你过去,爹起码也得分我二三百两银子花用。”

    古璃狠吸一口气,轻叫,“大哥。”

    “我不是娘,我不会宠着你惯着你。即便不送你去爹那边,你敢不听话,你再耍大小姐的脾气,我随时可以将你踢出门去,随便找个人把你嫁掉。”

    古璃摇头,扯住他的袖子,“不,不,大哥,不要,不要,我不要嫁给穷秀才。”

    古青嘉一把甩掉她的手,“闭上你的嘴,老老实实给我呆着。”他见吓住了她,便丢了她出去了。在走进马氏屋中时,他往二弟、二弟妹紧闭的屋门上看了一眼,眼底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他回到马氏床边,刚坐进椅子里,就见马氏睁开了眼睛,他忙问,“娘,怎么还不睡?”

    马氏轻声问,“刚外边谁在吵?”

    古青嘉说了谎,“还能是谁,自是慧儿那丫头。她在院中吵闹的厉害,我出去哄了她几句,她倒算听话,跟着眉儿回屋去了。”

    马氏脸上有了一点笑模样,“你可别凶她,小孩子就是要淘气些才好。”

    古青嘉见蒙混过关了,松了口气,“娘,您快些睡,可别再操心慧儿丫头了。”

    马氏答应着,闭上眼睛。因院中再没有吵闹声,过得片刻,总算是睡着了。

    马氏这边的正月十五过的是鸡飞狗跳的,而古府那边过的欢乐无比。

    青舒发话了,今日府中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每人给分一斤瓜子、一颗苹果。午饭是两个炒菜、两个炖菜,配上白米饭。晚饭没菜,却是给吃肉馅儿的饺子。不仅如此,晚上还要大家在前院空地上集合,说要闹元宵。

    晚饭用过后,很快就夜幕将临,府中各处挂满了嫩黄色的灯笼。不选喜庆的红灯笼,无非是为了守孝的事。年前,青阳虽然卖了许多春联,可古府自己一个都没贴。长者逝的第一年,不能用喜庆的红,这是规矩。有些地方,讲究严格的,长者逝,三年内不得用喜庆的红。古府依循前者,只会一年内不用红。

    护卫那边安排好了值勤的,古管家这边亲自盯着家丁们关紧了门户。之后,府中不分男女老少,除了值勤的护卫,其他人都聚到了前院的空地上。

    这时候,前院空地上搭建好了半人高的木板台子。台子是四四方方的,四个角各立着一个碗口粗的木头桩子,木头桩子上各挂一个嫩黄色的灯笼。台上靠边缘地带,摆了一张空桌子和一把椅子,旁边还有一个木头架子。

    台下前方,古管家站左边,苏妈妈站右边。

    古管家冲着男丁们笑着喊,“赶紧过来,凳子有限,谁抢到谁坐。周大夫,还不过来,磨蹭什么呢?”

    男丁这边有大笑的,有和古管家说玩笑话的。大家陆续过来,有人坐了,有人站着,说笑着,互相打听这台子是干什么用的等等。

    苏妈妈扬了手笑喊,“来,来,女人、孩子过来,都到这边坐,过来坐。”

    许三娘、许五娘、阿琴、关婆子等人都来了,还有周大夫的娘子赵氏,却不见一个孩子。

    苏妈妈咦了一声,“麦子呢?小丫呢?周星去了哪里?”

    许三娘答道,“苏妈妈,几个小的被小姐领去了,您放心,他们好着呢!”

    不多时,小娟踩着搭出来的台阶走上台子,“管家,小姐问人到齐了没有?”

    古管家站在下头回,“齐了,齐了。”

    小娟便道,“大家安静了,今晚的好戏要来了。”之后又说道,“管家,可得安排人护好了台子。”

    “知道,知道,哪用得着你这丫头三番五次提醒!”古管家回道。

    众人疑惑,台子有什么好护的。

    小娟回头,一挥手,张大抱了个大鼓上台来,后头跟着捧了古筝的洛护卫,还有左手拿笛子的杜护卫。这三人上场,让台下的众人觉得意外,纷纷注意起他们的动向。

    张大把大鼓放到那个架子上,挥了挥手中的两个鼓槌,准备好了。洛护卫将古筝放到那张空桌上,坐在椅子上,正在弄袖子。杜护卫往旁边随便一站,把玩着手中的笛子。

    小娟往台子后头挥手喊,“小姐,这边准备好了。”

    台子后头不远,就是前厅。青舒蹲下来,为周星和麦子调整了一下系在腰间的绸带,摸了摸他们的头,“咱们要上去了,害怕吗?”

    周星和麦子都画了红脸蛋儿,周星的头上戴了老虎的帽子,麦子的头上戴了兔子的帽子,两个人都扯了嗓子喊,“不怕。”

    青舒说了个好样的,示意小鱼把人带上去。

    小鱼点头,一手牵了一个,出了前厅,踩着台阶上去,把周星和麦子送上台去。小娟在台上接了他们,把他们带到了台子的正中间。小娟松开他们,“好了,人到齐了,这就闹元宵吧!”

    咚的一声,张大敲响大鼓,鼓声响遍整个古府,大气而恢宏。化身儒雅公子的洛护卫左手指间微挑,古筝声起,似那划破夜的静谧的精灵一般,空灵而虚无。咚咚两声,张大再敲鼓;洛护卫的筝声紧跟而来。大鼓配古筝,一曲《霸王别姬》的音乐紧接着奏起。

    并排而站的周星和麦子一直在等待杜护卫的指示。当杜护卫将手中的笛子举起,两个人知道可以了,纂紧小拳头,以孩童特有的声音“喝”地一声,左侧身,弓腿,出拳,收势,而后踢腿。

    下头看的,有惊的呆住的,也有大声叫好的。

    周星和麦子就是虎头虎脑的两个男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怯场,下边叫的越大声,他们表演的越卖力,活泼的刹不住车,管他音乐奏到了哪个点上,反正他们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小拳头挥的带出风,小腿踢的越发起劲儿。中间不小心摔倒了一次,爬起来继续。

    下边看的众人大笑不止。而配乐的张大等人都要忍不住笑场了。

    他们的亲娘许五娘和赵氏都不知道自己孩子还会耍拳,更不知道这几日他们两个天天跑去小姐那边竟是在练这个。

    这通笑翻众人的表演,在张大匆促的鼓点声中收场。麦子和周星已经满头大汗了,两个人冲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要摘了头上的帽子。

    小娟赶紧冲过来,不让他们摘帽子,然后一手一个牵下台去,交给了小鱼。小鱼再牵了他们的手,把人带回前厅去,交给青舒。青舒刚才是站在前厅门口看他们表演的。台上表演的开心,台下看的开心,她也跟着开心。

    青舒吩咐铃兰赶紧把麦子和笙歌带里边去,并嘱咐铃兰,他们不出汗了,再放他们出来。这主要就是怕他们见风着凉。

    下一个节目,是小丫的。小丫头戴书生方巾,身穿小小的青色书生袍,手拿一柄折扇,显得有些紧张。她的书生袍,是由洛小荣已经穿不下的衣裳改的。

    见她紧张,青舒握了她的小手,“不怕,不怕,你也见了,刚才两个弟弟上台,下头看的人多高兴,都给叫好来着。都是府里人,你还怕生不成?”

    小丫点点头,可还是紧张,无法放松下来。

    青舒一扯身上的书生袍,再轻扯头上戴的书生方帽,还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脸神气地说话,“别忘了,本小姐也是要上台的,还是为我们的小丫助阵的。小丫啊,你得要给小姐长脸,要掩护好小姐,千万不能让小姐露馅了,知道吗?”

    一听这话,小丫的使命感空前膨胀,“小姐放心,小丫一定掩护好小姐。”

    青舒满意,拿了洛三奉献出来的一个白面书生的面具戴上,牵了小丫的手,手中折扇啪地一收,迈着可笑的方步出发,上台。

    小娟迎接到一个戴面具的,愣了一下,“这是?”

    小丫脆生生地说道,“我的书童。”

    小娟傻眼,好像小姐排的没有书童这一说哎,这个戴面具的是谁啊?

    见小娟竟挡了路发傻,装书生的青舒拿手中的折扇啪地敲小娟的头一记,怪了怪气地说话,“敢挡了爷的路,讨打。”

    小娟这下知道这戴面具的是谁了,刚要喊小姐,青舒举了手中折扇作势要打。她一缩脖子,闪一边站去了。

    青舒这个假书生终于牵了小丫这个小假书生走至台中间,两人一字排开,互看一眼,啪的一声,很默契地齐齐展开手中折扇,冲台下一抱拳,微躬身体,算是与众人见过礼了。

    台下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连古管家也疑惑,不知府中何时就多了这么一个陌生面孔的书生来。

    这时候,青舒这个冒牌书生冲杜护卫的方向打了个开始的手势。

    立刻的,杜护卫将手中笛子举至唇边,干净纯粹的一曲笛音奏响。接着,洛护卫的古筝曲跟上,令下边鼓噪的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青舒听着节奏,打着拍子,而小丫一边听节奏一边看青舒手里打的拍子。当青舒打拍子的手打出一个响指来,小丫立刻扇着扇子以稚嫩的声音开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小丫开唱的时候,下边有喊“这不是小丫吗?”有喊“小丫头胆子大了。”等等。

    而台上,青舒甩着宽大的袖子,以似男似女的声音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小丫左手背到身后,扇着扇子接上: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青舒背了一只手,迈开方步唱: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到了这里,笛音与古筝奏出的曲调突然变得欢快。小丫与青舒并排站了,两个人一起举了扇子,齐往左边晃,又齐齐往右边走,样子有些搞笑。

    小丫唱: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同一时间,青舒以戏腔唱: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这一段结束,曲调越发欢快。青舒与小丫不时看彼此一眼,然后以更为搞怪的方式迈着方步,摇着扇子,满台走,嘴里似念似唱地将刚才的词从头到尾走一遍,惹得台下笑成一团。

    下边看的,断文识字的少,基本都是看个热闹,自然会被场上搞怪的一大一小给逗乐。周大夫、古管家与古元河识字,可周大夫只钻医理,古管家和古元河本着不当睁眼瞎、能够看懂信件便成的心思学的字。因此,文人的舞文弄墨与他们三个无关。所以,他们岂会去想太多,只是看热闹而已。

    跟着青阳在卢先生处读书的元宝,还有洛护卫,只有这二人细心听着,并将青舒与小丫唱的词记在了心中。先前洛护卫只听青舒哼过调儿,便将曲谱记于心中,根本没和青舒他们一起练习过。被青舒抓去和小丫练的,只有杜护卫而已。所以,提前知道她们的唱词的,只有杜护卫。可杜护卫这人不仅面瘫,还一向不多嘴,因此洛护卫到了此时此刻才听到了唱词。

    待冒牌书生青舒和冒牌小书生小丫退场,虎头虎脑的麦子与周星这对组合再次登台,在张大的鼓点配合下,表演了一段小猴儿闹元宵。紧接着,洛护卫加入,再次回到开场的《霸王别姬》,在周星和麦子的搞怪拳法下,没换掉小书生袍的小丫手里提了篮子上台,冲着台下众人抛糖果。

    闹元宵就此结束。待周星、麦子从台上下来,男人们上前使劲儿揉他们的脑袋,夸他们长本事了等等。

    小丫跑去了许三娘身边,许三娘搂了她只是笑,不说话。肚子微凸的陈琴稀罕的不行,不时摸小丫的脸,说也要生个这样聪明乖巧的女儿云云。

    这时候,青舒早跑了。能不跑吗?若是被苏妈妈看出来,她就死定了。

    这天晚上,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的全是三个小家伙的表演,关于那桃花坞桃花庵的诗句,根本没人提。

    到了第二日,古管家去见青舒,只对青舒说了一句话,“小姐,以后万不可如此。”

    青舒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还道了一声谢。她能不谢嘛!若不是古管家帮忙替她遮掩、扯谎,大家怎么可能不好奇那突然出现在府中的书生!

    古管家被青舒弄的没脾气了,这才回了,并未再多言。

    不过半个时辰,前头来人传话,马氏来访。

    青舒心道终于来了,让丫鬟摆上瓜果,请马氏进来。

    马氏的模样有些憔悴,但给人的感觉依然是温和的,好相处的。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后头跟着婆子,婆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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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一,男强女强,女主女王范,楠竹腹黑范,身心干净。

    精彩片段:N年后,京城传言,尚书大人一夜御七女。

    事实是,某夫人,一夜易容七次出入某大人卧房。

    一连十日后,某大人道:“夫人,请饶了为夫吧!”

    某夫人却趴在自家男人身上自语道:

    我真幸福,嫁给了你这样一个棒男人,特别是在床上。

    某大人闻言,顿时老脸发红,正要谦虚几句。

    某夫人又道:你起不来,今天又可以易容成你的样子去上早朝和众位大人吵架了!

No.214同入一门

    马氏入座,笑看婆子怀中抱的孩子,“这是你青嘉大哥的女儿,再有半月就满周岁了,叫慧儿。”然后她伸了手,“来,慧儿,下来,来祖母这里。”

    小孩子的头发短,还没长太长。所以,慧儿头顶上只绑了个冲天的小辫儿。她的小脸白白净净的,看她那眉眼便知道,她长大了也是个漂亮姑娘,肯定差不了。听祖母叫的时候,她的小手往祖母跟前伸,眼睛却是盯着青舒看。

    婆子英姑没把慧儿往马氏怀里送,而是弯下腰,把慧儿放到了地上。

    慧儿双脚落地,抬头看了英姑一眼,再歪了头好奇地看青舒,最后才是看向自己的祖母,嘴里软软的有些含糊地叫着祖母,迈开小小的脚丫,身体摇晃着,走路像企鹅似地过去,用小手抓了马氏的裙裾。

    青舒原打算是表现的淡漠些的,想让马氏知难而退。可看到一个貌似可爱的孩子,她实在忍不住,眼睛盯着小家伙,不自觉的,脸上竟带出了笑容来。小孩子嘛!卖萌的时候是天使,哭闹的时候绝对是魔鬼。虽然这道理谁都知道,可有些人就是受不住小孩子比较萌的时候。

    马氏一脸慈爱地盯着孙女,见孙女的眼睛粘在青舒身上,柔声说道,“慧儿,这是姑姑,来,叫姑姑。”

    慧儿听了,立刻不盯着青舒了,伸了手要祖母抱。

    马氏倒是没有逼着慧儿喊姑姑,把脚边的慧儿抱到膝头,微笑着对青舒说道,“她还认生,不敢叫人。等熟了,你便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有多淘气了。”

    青舒礼貌地笑,“小孩子都认生。”心里却在想:本姑娘可不想跟你们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会安静地坐着不动。慧儿在祖母的腿上动来动去的,并不老实地坐着。英姑忙从旁把慧儿抱了回去。

    青舒吩咐一旁伺候的小鱼拿颗苹果去,削了皮,切成小块儿再送来。然后对马氏作了请的动作,“请喝茶。”把称谓直接略过。

    马氏端起茶碗,优雅地用茶碗盖子把飘在水面的茶叶拨开,抿了一口茶,轻轻放回了桌上,基本没发出任何响动。接着,她一脸歉意地看着青舒,“璃儿是被姨母宠坏了,任性不懂事,连日来定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青舒出于礼貌,浅笑,给了马氏一个软钉子,“哪里。”

    马氏便知道这个话题是走不通的。她轻叹一声,“唉!好好的骨肉亲情,生生让你大伯折腾没了。早先,姨母跟随你大伯上京,投靠了你爹。你爹、你娘不嫌我们寒酸,一力照应我们,让我们在京城站稳脚跟,吃喝不愁。那段日子,是姨母这大半辈子过的最快活舒坦的日子了。你爹是好兄弟,你娘是好妯娌、好姐妹,那时我们相处融洽,你娘教会了姨母许多京中的规矩。”

    青舒并没有插嘴,一副很认真地在听的模样。

    马氏见青舒没有表现出反感的神态,心中稍定,“你爹与你大伯虽是亲兄弟,却完全是两种人。你爹重情重义,步步高升却对你娘不离不弃,也不嫌弃穷亲戚,对我们好的没话说。可你大伯,”说到此处,她哽咽,但很快调整好情绪,“借了你爹的光,尝到了富贵的甜头,忘记了是泥腿子出身的事,学富贵老爷弄了妾回去。”她忙羞愧地摆手,“姨母糊涂了,竟跟你说这些,真是老了,糊涂了。”

    她转过脸,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面对青舒。“你大伯作下的孽……不光是欺你们母女三人,对自己的亲生儿女他也下的去手。且不说他是如何毁了你青嘉大哥,就说眼前的事,他竟为了五百两银子的聘礼和一间不知真假的铺子,竟要把你璃堂姐送去给人冲喜。更过分的是,他还打算霸占你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家业。到了二月初八那日,他要将你绑了,而后当成你璃堂姐的陪嫁丫鬟,把你一起送去给人冲喜。”

    青舒觉得可笑,“他要如何霸占我们姐弟的家业?我拭目以待。”

    马氏忙道,“青舒,不要大意。姨母虽然不知详细计划,但曾灌醉了你大伯套过话,并从你大伯的醉言醉语中拼凑出了大概。听那意思,似乎是需要冲喜的那家会派人手过来,帮忙夺你家业。对方很有把握,好像在德县有一定的势力。”

    严格说起来,青舒与马氏基本没打过什么交道,并不知道马氏这人如何,只是听古管家提过,说马氏这人有心计,但为人并不坏。因此,她对马氏的话持怀疑态度,一切要等确切情报送来,她才能有所行动。她问,“听说,要冲喜的那家人姓吴?”

    吴氏说道,“你大伯喝醉了是这么说的,德县的吴家有个病弱的公子,身份似乎是嫡长孙。到了此地,姨母也留心打听了一下,只是一直打听不出你大伯口中的吴姓且是病弱的嫡长孙是指谁。德县吴姓人甚多,打听出了两个病弱的公子。一个是大家族中二房的长子,也不是什么嫡长孙;另一个是家中嫡长孙,但年底才冲喜成亲。这身份都对不上。姨母近日一直这样怀疑自己,是不是你大伯醉言醉语没说清姓氏,害的姨母听错了对方的姓氏。为此,姨母愁的不行。”

    这时候,小鱼端了切好的苹果送进来。青舒要她把苹果端给慧儿。

    慧儿一直在英姑怀里动来动去,见了盘子里切块儿的苹果,伸了小手指碰了碰,一手抓了一块儿,往嘴里放。

    青舒看了几眼慧儿张了小嘴咬苹果的模样,转开视线,“你没听错,的确是姓吴没错。而且,你查到了,只是出现了一点偏差而已。大家族中二房的长子,名吴天泽,因二房当家,不知情的人都会误认为那吴天泽便是嫡长孙,却忽略了长房的真正嫡长孙。”

    马氏的脸变得很难看,“那不是,那不是害死你娘的仇人的儿子吗?”她们在京中时,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的确一无所知。如今在康溪镇上怎么说也生活了半个多月,吴府和古府如何结了仇,不用特意打听都能知道。

    青舒淡淡一笑,“是啊!”

    马氏惨然一笑,“不是东西,古云福你真不是东西,不是东西啊!答应婚事时不知情也就罢了,如今在此生活半月有余,你怎会不知古府与吴府结下的仇怨,你竟还要嫁了女儿过去,还要算计侄女,你不是人,不是人……”

    见她一点做假的样子都没有,青舒选择了沉默。

    马氏呆呆怔怔的坐着,似失了魂般。看来,这打击非同小可。

    青舒怕自己心软,从而给自己找麻烦,便不看此时的马氏,而是眼睛盯着慧儿啃苹果的模样,并不言语。慧儿的牙还没长齐,吃东西哪能像大人一样,一小块儿苹果她啃了一阵儿才吃完。

    英姑一脸担忧地不时看向马氏,还要分心为啃苹果的慧儿擦口水,还要防着慧儿吞大块儿的苹果,根本不得闲。

    过了许久,马氏似乎做了决定,红着眼眶、抖着手,自袖袋里掏出一个从中折了一下的信皮来。即便是做好了决定,可她到底还是犹豫挣扎的。她一脸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坚定与痛苦的神色交替着。最终,她抖着手把信皮放到桌上,往青舒跟前一推。

    英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喊,“夫人!”

    马氏一摆手,不许英姑说话。她的脸上再挤不出温和的笑来,她认真看着青舒,“当初,我与你娘情同姐妹,相处融洽,非常要好。一日,你与璃儿手牵了手玩耍的时候,姨母感叹一句,‘也不知日后你们这对姐妹各自飞入谁家?会不会两相相隔千里,一生难能见上一面?’你娘听了笑道,‘难得堂姐妹关系如此亲密,待她们长大,自然也不能分开,嫁也不能远嫁,更不能嫁的相隔千里,最好是同嫁京中高官府邸,好让她们能时不时地相见。再者,离的近了,也好互相帮衬着。’”

    青舒闻言,眼睛盯着桌上的信,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会如此,完全是她死去的娘实在太小白花,也实在太极品,除了生他们姐弟之外,没为他们姐弟做过一件有用的事儿。你看看,即便是死了,可还留了某种估计是烂摊子的事情给她处理。她心里急急地默念:娘啊,您千万千万别是承诺了什么极品的事儿给马氏,否则,女儿恨你到死。

    “姨母当时开玩笑,‘若想她们不分开,干脆将她们姐妹嫁入同一府邸算了。进了同一个门,见面更方便,可随时见面,也不必拘泥于礼节,出门还要请求夫家长辈同意。’你娘听了说,‘不错,这主意不错。’”

    青舒的心一沉。同入一门,哼,古代的同入一门是什么,那就是姐妹嫁一夫。哼!她的娘,果然很极品。姐妹共侍一夫,亏她们想的出来!

    ------题外话------

    停电,伤不起啊!讨厌死了。

No.215膈应

    青舒的嘴边扯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纹来,“嫁入同一府邸,真有趣!”

    马氏低了头,“当时,姨母说,‘舒儿是将军的爱女,璃儿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身份、地位不同,怎可嫁入同一门!’”说到此处,她似是陷入了回忆,脸上带出淡淡的笑容来,“你娘便给了姨母承诺,说‘舒儿与璃儿是堂姐妹,何来身份高低之说。舒儿是将军之女,璃儿还是将军的亲侄女呢!舒儿有的,璃儿也有,一样不会少了她的。’然后将它给了姨母。”她说罢,自推向青舒的信皮上收回手。

    青舒忍着气说道,“我娘死了,你自该将你们之间”,她看了桌上的信皮一眼,“承诺也好,约定也罢,烧给我娘。”

    马氏一怔,“青舒,你误会了,姨母的话还没说完。”

    青舒哪还肯听她说话,“我爹将我定给孙家之子时,怎么不见你们提‘姐妹同入一门’的话题?”

    马氏一脸急色地说道,“青舒,听姨母说。”

    青舒自说自的,“你们自然不会提。因当时的孙家穷困潦倒,全仰仗着我爹才能在京中活下去。这之后几年,虽然孙家有了一位官老爷,但也只是职位不高的外放官员而已,离你们将女儿嫁入高门大户或高官府邸的目标还差的远,你们自然不会提。”

    至此,马氏无法反驳。当时她确实觉得古云虎将青舒的亲事定的太草率,为青舒选的夫家位份太低了些。再之后,因没了古云虎这个仰仗,加上古叶氏将古府弄的衰败不堪,她便由着古云福将女儿定给了与他们地位相当的黄府。只是,世事多变,她虽拼力挣扎,却扔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到头来竟是在晚辈面前抬不起头来。

    既然话已说开,不需要再打哑谜了。青舒自然要摆明自己的态度,“我娘答应过你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答应你的人已长眠于地下,真正是死无对证。”

    马氏听了,忙要解释,“青舒,你听……”

    青舒加重语气打断她,“不必再说了。就算我娘答应过你什么又如何?在你们为女儿定下与黄家之子的婚约时,你与我娘的约定便被打破,没了效用。如今你却拿着所谓的承诺找上门来,且不说这承诺是否属实无从查证,就算属实也是与我说不上的。我爹去世后,受尽我爹照应的你们是如何对待我娘、我与青阳的,不必我一一点出来吧!先前的那些,我们认了,我们断了与你们的关系,回到了这里。如今我们的日子好起来了,你们却跟过来,竟妄想夺我们姐弟的家业,还妄想绑了我送去给人冲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马氏被说的抬不起头来。

    青舒的眼神变得凌厉,“你虽然透露了你的夫君与吴府密谋之事给我,但我不会感谢你,也不会觉得欠了你什么,从而帮你什么。你的夫君也罢,吴府也罢,你也罢,我哪个都不惧。那些算计我们姐弟的无耻之徒,无论是谁,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痛苦地煎熬着,却不得解脱。奉劝你们一句,初来乍到,别太高看了行将就木的吴府人等,低估我古青舒。”

    英姑见不得主子羞愧的模样,抱稳不停扭动的慧儿,上前两步,一脸急切地插嘴,“小姐,夫人此来不是要讨二夫人的承诺,不是的。”

    马氏霍地抬头,赶在青舒发作前呵斥英姑,“退下,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英姑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惴惴地告罪,低着头退到了马氏的身后去。

    见此,准备发作的青舒倒是没有纠缠于英姑的造次。不过,那句“夫人此来不是要讨要二夫人的承诺”一句,让她心生疑惑。

    马氏叹了口气,起身,“青舒,事到如今,姨母已经没脸再求你什么了。姨母……”她哽咽,“你青嘉大哥、璃姐姐,摊上那样一个爹,只能认命。我们,只能认命。”她说罢,用手中的帕子捂脸,急步往外走。

    英姑声带哭腔地喊了声夫人,赶紧给慧儿戴上帽子,跟了出去。

    青舒没动地方,因她心中的火气还没有消。她不懂,即便这个时代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可古叶氏身为人母,到底是以何种心情许下了那样可笑的一个让女儿和侄女“同入一门”的承诺的。她更不明白,古叶氏自己听了风言风语便怀疑夫君,还和夫君闹过别扭,至死才解开了那个结的。但可笑的是,女儿的婚事上,古叶氏竟变得那么大方起来,让人恨极。

    青舒正生闷气的时候,送客出去的小鱼小心翼翼地进来,低声禀报,“小姐,福老爷的夫人出去时头晕,差点摔倒,脸色很差。那跟随的婆子跪着不肯起,请求小姐让她主子进屋歇息片刻再走。”

    青舒听了霍地起身,“这是要一计不成,又行一计吗?我倒要看看她玩儿的什么把戏!”

    小鱼见小姐很生气的样子,虽有些怕,可大着胆子拦了小姐的去路,小声禀报,“小姐,奴婢也是怀疑她们在耍花样,因此特意去扶人,观察了一下。”

    青舒准备斥责的话吞了回去,“发现什么了?”

    小鱼将自己观察到的报来,“福老爷的夫人的确身子弱,似乎是真的病了。奴婢在扶人的当口不着痕迹地探过,她双手冰凉,手臂微抖,额头很烫,脸色也很差。”

    青舒一阵厌烦,马氏这病发作的可真是时候。如此,更不能留马氏在府中停留,得立刻把人送走,省得被讹上,惹来一身的腥。她立刻交待下去,备车马。

    古管家的动作很快,迅速让人套上马车,并让丫鬟们把马氏扶上车。古管家不敢大意,即便青舒不吩咐,他心里也明白这事弄不好会无端被人非议。因此,他亲自跟随护送不说,还让苏妈妈和小娟坐进车里去,陪着马氏、英姑和小慧儿。

    马车一路急走,不多时便到了马氏租住的院门外。

    听闻动静,古青嘉、古青全与张氏、古璃带着眉儿,都出来看。他们见是古管家,古璃扭头回屋去,古青嘉上前准备问车里坐的是不是他们的娘。可古青全挤开了他,笑的有些不自然,抢着与古管家搭话。

    古管家皱眉,往旁边一躲,移到了古青嘉前头,“大公子,你娘脸色不好,小姐担心的很,特别派了车马送了回来。”

    不等古青嘉说话,觉得丢了面子的古青全立刻嚷嚷起来,“你们怎么着我娘了?你们是气到我娘了,还是伤到我娘了?说清楚。”

    古管家立刻变脸,“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古青嘉气坏了,“青全,闭嘴,不得胡言。”

    古青全根本不听,冲着古管家嚷嚷,“太不像话了,古青舒太不像话了,竟敢对长辈动……”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滚进去。”古青嘉铁青了脸,大喊一声。

    英姑从车中探了身子出来,“二少爷,夫人说您再敢胡言乱语,家法伺候。”

    古青全面色一僵,立刻往车前凑,“娘,娘,您没事吧?”

    古府有家丁在,气愤于他的无礼,不允许他靠近马车,一把将他推开。

    这时候,古管家抓紧时间与古青嘉说话,“大公子,小姐说你娘的身子太虚了些,怕是生病了。小姐很是忧心。出门时,小姐吩咐我们,送到人不能立刻回去,要问过大公子的意思,要么送你娘去药堂看大夫,要么帮忙请了大夫回来。大公子,您看?”

    古青嘉心中一慌,“看大夫,看大夫。”

    英姑过来了,一脸急色地说道,“大少爷,请大夫回来得耽误些时间,借用二小姐的马车赶去药堂来的更快些。要抓紧时间,夫人的头很烫。”

    古青嘉一听,忙向古管家一揖,“有劳管家了。”

    他们这边去药堂不提,留在府中的青舒心里很不痛快。发生了这么膈应人的事情,她根本没心情做任何事。她一会儿在屋中走,一会儿坐、一会儿站的,总之就是很烦躁。

    小鱼见小姐如此,很担心,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老半天,她想着小姐早起时喝了半杯水,到现在为止再没喝过一口水,于是安静地给倒了一杯水,放到小姐的手边。见小姐不喝,她忙从果盘中取了一颗苹果出去。到了院中的小厨房,苹果并未削皮,她只用干净的刀将其切成八块儿,装了盘,端了回去。她不削皮,不是犯懒,而是小姐吃苹果从不削皮,说苹果皮也是好东西,不能扔。她把盘子在小姐手边摆上,轻声劝,“小姐,不想喝水,吃颗果子,润润嗓子,消消气。”

    青舒皱眉,“不想吃。”

    小鱼继续劝,“小姐,您得保重身子,不能气坏了自己。少爷明日回来,若知道小姐今日惹了一肚子气,定会心疼的。”

    想到弟弟,青舒的眉头舒展开来,看了小鱼一眼,“你倒是会劝人。”

    小鱼见她的神态变了,喜道,“小姐,您稍等,奴婢这就给您拿擦手的湿布巾。”

    青舒擦过手,心不在焉地拿了切块儿的苹果吃。

    小鱼见桌上的信一直没动过,“小姐,这信要如何处理?”

    青舒唔了一声,继续心不在焉地吃苹果,直到她伸手进盘子里,却什么也没摸到,这才回神。

    小鱼忙问,“小姐,还要吃吗?要不要再切一颗?”问话的时候,还不忘递湿布巾过来。

    青舒擦过手,“不了。”而后取了马氏留在桌上的信皮,进了里间去。小鱼跟过来,把里间门给关上,转过身把桌上为待客摆出来的瓜果盘子收拾走了。

    青舒眯眼盯着手中的信,心里想着:不看,烧掉,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打开看,再烧掉,同样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盯了老半天,觉得无趣,将它折成纸飞机,随手一抛,任它落到地上,也不去拣,倒在炕上不想动。

    半个时辰后,管家等人回来了。管家与苏妈妈亲自过来向青舒回话。马氏被长子送到慈济药堂看的大夫。大夫说马氏是忧思过度,再加上夜不能寐与劳累,这才拖垮了身子。大夫给开了三日的药方,并嘱咐马氏要静养些时日,还要吃些滋补的东西。古管家等人把看过大夫的马氏送回家,这才赶回来的。

    禀报完这些,苏妈妈把屋中伺候的小鱼和小娟支开,对青舒小声说道,“小姐,老奴有事禀报小姐。”

    青舒见她神神秘秘的,觉得奇怪,“何事?”

    苏妈妈便告诉青舒,马氏跟前的英姑避开人,与她说了些话。英姑说,马氏今日前来,有所求是真的,但不为讨承诺。说到此处,苏妈妈疑惑,“小姐,什么承诺不承诺的,老奴听的糊涂。追问一句,那婆子却不肯说,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青舒听了微一挑眉,“哦,她还说了什么?”心里却在想,这到底是马氏授意婆子如此说的,还是婆子的自作主张。无论是哪个,仔细一想,目的还不是想让她帮忙解决古璃的婚事。

    苏妈妈于是继续讲。英姑说,马氏今日来访,一为还信,二为求青舒帮忙。马氏是想甩掉古云福,悄悄带了子女离开康溪镇,南下去谋生。可古云福盯他们盯的紧,马氏无法悄无声息地远走他乡,于是只得求助于青舒,希望青舒能帮她们一把,助他们离开。

    英姑还把古云福与吴府勾结的事情告诉了苏妈妈。这使得苏妈妈非常气愤,对青舒说,“小姐,福老爷实在过分,没想到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老奴觉得英姑说的有道理,只要大夫人带着儿女远走高飞,没了璃小姐,便没了冲喜新娘,福老爷与吴府密谋的事情就成不了。”

    一直不作声的古管家从旁说道,“你懂什么?大夫人带着儿女远走高飞,福老爷能罢休?若小姐真当了帮手,福老爷定会来大闹,还会跟小姐要人。到时候吵吵嚷嚷的能好看吗?”

    苏妈妈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大夫人这不是要害小姐和少爷吗?怎么可以这样?”

    古管家琢磨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大夫人怕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到了利用小姐来成事。小姐,大夫人有没有提过,夫人对璃小姐的婚事承诺了什么?”

    青舒晃了晃手中把玩儿的纸飞机,“没提。不过给了这个,这里面写的就是承诺的内容,似乎是我娘亲手写下的。”

    苏妈妈愕然,“有这种事?老奴在府中伺候多年,竟不知有这样一封信。”

    古管家也吃了一惊,“原来承诺是真。”

    青舒看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关于承诺之事,我可是听管家你说起才知道的。”

    古管家说道,“当时还不是府中的管家,却因是将军的部下,经常会去找将军。一日,正巧碰上将军对夫人发脾气。原因无它,将军埋怨夫人,因夫人未曾与将军商量,便对璃小姐的婚事做了些难办的承诺。详细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夫人已经答应了的事,将军也不好说什么,这事便被搁置在一边。”

    苏妈妈一脸恍然,“听你这么说,隐约记起了些。将军大发雷霆,吓得我们躲的远远的。当时将军喊的很大声,‘凭什么他女儿的嫁妆由我出’,还有什么,容我想想。将军发脾气的次数有限,我应该记得才对……”她嘴里嘀嘀咕咕的半天,似是想起来了,“还有一句,将军喊的是,‘妄想嫁女入得四品大员的府邸,真敢攀高枝’。小姐,那信里写的什么?夫人不会真的答应给璃小姐准备嫁妆,还要让璃小姐攀上高枝吧?”

    青舒觉得无力。原来承诺的内容不仅是堂姐妹“同入一门”,还有替古璃出嫁妆一说,还定下了古璃嫁人的标准,须得是四品大员的府邸才成。古叶氏这个没脑子的小白花儿啊!再与马氏交好,也不能掏心掏肺到这种地步吧!简直圣母到令人无语的地步了。还有马氏,心好大啊!干嘛选四品大员府邸中的子孙为女婿,一点都不够威风,干脆直接选皇帝当女婿得了。

    在古管家和苏妈妈四只眼睛的注视下,青舒无力地说道,“不知道,我还没看。”

    苏妈妈急了,“小姐,您怎么不看看?”

    青舒叹气,“因为还没想好。我是很想打开看个究竟,可又担心看了会气死自己,所以我还在考虑。你们说,我直接将它烧了,成不?”

    苏妈妈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觉得小姐说的很有道理,若看了内容,气坏了小姐可怎么办?

    古管家也觉得难办,可还是给了建议,“小姐,估计您看了会生气,不看同样会生气。如此一想,您还是打开看一看,看看信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烧掉就是了。烧掉了,也不怕大夫人以后再拿它做文章。若不是真的,便证明大夫人这人不可信,您也好心里有个数,知道以后该如何对待她。”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青舒懒懒地一挥手,“你们先下去。今天心情不好,不想看。反正信在我手里,明日再看便是,不急。”实在是,她被同入一门给恶心到了。若是周伯彥听闻这些,不知道是何表情?

No.216看哪里

    到得第二日,青舒已经调节好了情绪,打开了马氏送来的那封膈应人的承诺信。因有了心理准备,她看信时并未像昨日那样生气。而且,她从信中找到了极小极小的安慰,对古叶氏这个亲娘的厌恶之情总算淡了那么一点点。

    她的小白花娘,虽然傻的够呛,好在没写让她和古璃共侍一夫,而是说,要让堂姐妹二人嫁入同一大族中,成为同门媳。她摇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据她所知,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为子孙娶媳,若娶姐妹,必定是要姐妹共侍一夫的,姐妹其一为正妻,其一为妾。而兄弟二人分别娶一姓姐妹为正妻的,极少。将军爹是该发脾气,因为这事办起来有相当的难度。男方家若是平民百姓或小官小史的话,为讨好巴结将军一定乐意,可马氏一家所求的是四品大员的子孙,这事基本没戏。

    到头来,马氏手持这份承诺信,不是促成了姐妹共侍一夫,便是用些手段让青舒退出而让古璃高嫁。只能说,古叶氏傻的可悲又可恨,被马氏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

    关于嫁妆,古叶氏承诺,在古璃出嫁时她这个婶娘给添上四十抬的嫁妆。按京城风俗,高官大户嫁女儿得准备八十抬的嫁妆,这只是底数。身份显贵的人家嫁女,嫁妆何止八十抬!不过,因当今主张节俭,显贵高官按八十抬的标准嫁女的也很多。按这八十抬算,相当于古璃的一半嫁妆得由古叶氏出。

    古云福一家没官没品的,全是靠了将军兄弟才变成当地小小富户的。按他们的身份条件,在京城,嫁女时出二十抬的嫁妆就已经不错了,居然妄想八十抬,心大的没边了。若非这中间的变数太多,若非将军爹早逝,指不定这会儿马氏正追着将军爹要官门大户的女婿呢!

    青舒把这“承诺信”的字迹与古叶氏遗留的其它信件上的字迹比对了一下,很像。她将其收起,戴好帽子与手套,带了小娟去了前头。

    此时府门大开,不仅是家丁在往外张望,古管家也在前头,不时往外看。

    青舒不紧不慢地往敞开的府门口走,家丁见了纷纷行礼问安。古管家听得动静回头,迎了过来,“外边冷,不如小姐到前厅坐等。少爷们到了,老奴自去通禀。”

    青舒脚下不停,“不必,少爷们见我迎他们,定会高兴非常。”

    古管家见此,不再阻拦,立刻吩咐家丁们在府门前左右分列开来。

    青舒站在府门口,微侧了身站着,望着青阳他们的来时方向。

    过不多时,有眼尖的说少爷们回来。

    看着由十几骑护卫的车马进入视线,青舒微笑着等待。随着距离拉近,人影由模糊到清晰,骑士们的长相眉眼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周伯彥穿了蓝色锦袍,身披青色斗篷,稳坐高头大马的背上。他没戴斗篷的帽子,剑眉下的凤目先还是清清冷冷的,但在看到站在府门前等候的人影时,那份清冷立时退去。同时,他如玉的面庞上透着的那股疏离感也散去,转而面带微笑盯着前方的人影。

    青舒低了头,转过身准备入府。正这时,从另一边传来女子娇俏的一声青舒妹妹。青舒下意识地转过脸,看着一脸娇羞模样地走过来的古璃,她突然感觉反胃的很,脸上的笑容散去。

    古璃由丫鬟眉儿虚扶着,身上穿了少女喜欢的粉红裙裳,头戴钗环,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她微低了头,双颊微微泛红,一脸娇羞地往周伯彥一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并不理会迎上前的古管家,轻言软语地问青舒,“青舒妹妹,是青阳弟弟回来了吗?”

    青舒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古璃看周伯彥的那一眼。她微眯了眼,并不想搭理古璃,便迈步入府,为就快到近前的车马让出地方来。

    古璃被晾在原地,有些尴尬。即便尴尬,她又往周伯彥的方向看了一眼,咬了咬唇,竟是厚脸皮地唤了声“妹妹等等姐姐”,跟进了府去。

    小娟回头,见古璃竟然跟了进来,气的够呛。但因小姐没发话,她只好忍着不赶人。她来气,不为别的,因为古璃看彥公子的样子很讨厌。在她心里,彥公子可是她家小姐的,岂是别人可以惦记的。

    青舒进了府,在不挡路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等着弟弟他们进来。古璃很自动自发地站在青舒跟前,跟着青舒往府门口看。

    不过片刻,周伯彥骑马在前,三辆马车尾随在后,锦衣护卫们下马牵着缰绳跟在左右,进得府来。

    周伯彥翻身下马,跟前的顾石头立刻接了缰绳。马车已经停好,立刻有家丁摆下马凳。跟随的书童们便伺候青阳和灏下车。第二辆车里坐的卢先生一家人也下了马车来。

    众人正忙着见礼寒暄的时候,小娟大声来了一句,“喂,你一个姑娘家,有没有羞耻心?你眼睛直勾勾地在看哪里?”

    这话突兀又震撼,引得众人动作一顿,全部往这边看了过来。大家这才发现,小娟叉了腰,正对别家丫鬟怒目而视。

    眉儿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小声辩解,“没,没有,没看哪里。”

    而古璃,脸红的似煮熟的虾一般,抬不起头来。不过,细心的人会发现,她低头之余,竟用眼角余光看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站着一个背对她的颀长身影。

    虽然小姐没有出言训斥,可小娟知道自己的言行并不妥,因此本想就此打住的。可她一侧脸,便注意到古璃还在偷看彥公子。她立刻火大,怒视着眉儿的头顶,“喂,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还看,还看,再敢乱看,定要戳瞎了你不安分的眼。”

    周伯彥向刚下马车的卢先生一揖,头也不回地走了。头从到尾,他没往这边看一眼。

    顾石头狐疑地往青舒这边看了一眼,示意护卫们跟上公子,而他自己则留下来指挥人拿各种大大小小的包袱。

    这时候,青舒才走上前,微笑着面对因不名所以而呆住的众人。她问起卢娘子与笙歌累不累,问青阳和灏玩的开不开心等等。这之后,青舒带走了青阳和灏,笙歌被麦子和周星拉走了,卢娘子等人也各自回去了。而下人们忙着搬东西,竟没人招呼古璃主仆二人。

    古璃羞恼不堪,可想到在小小的康溪镇上,在古青舒的家里,竟能碰到浑身透着贵气的年轻公子,她不甘心,不着痕迹地掐了眉儿一把,低声交待,“快去打听。”

    红着眼眶的眉儿不懂,小声问,“小姐,您要奴婢打听什么?”

    古璃气的恨不能当场收拾眉儿一通。她左右看了看,终不见那公子的身影,脸现失望之余,见苏妈妈一脸不善地看过来,她一跺脚,气呼呼地离了古府去。

    古璃一走,苏妈妈过去,扯了古管家就走。

    古管家见家丁们都低了头,一脸不自在地轻斥苏妈妈,“放开,成何体统,让人看了笑话。”

    苏妈妈是循规蹈矩的人,刚才也只是一时气愤,因此忘了规矩。如今古管家提醒,她立刻松开人收回手,但怒气未消,避开人后停下来压低声音说道,“以后让人盯紧了,万不可再让璃小姐上门了。”

    古管家以为苏妈妈还在为那什么承诺生气,“别胡说,小姐没发话,你少自作主张。”

    苏妈妈急的不行,见左右无人,扯了古管家压低声音说道,“我瞧的清楚,璃小姐的眼睛一直粘在彥公子身上。你当小娟骂的是璃小姐的丫鬟不成?”

    古管家诧异,“难道小娟骂的是……”

    苏妈妈点头,“连迟钝的小娟都注意到了,璃小姐表现有多明显,不需我多言。”之后立刻转了口气,“小娟这丫头倒是学机灵了,竟会指桑骂槐了。”然后又回刚才的话题上,“你瞧着,璃小姐如今又有惦记的了,指不定得天天来。你可让人盯紧了,不需禀报小姐知道,直接把人挡在门外便是。”

    古管家哼了一声,心里已经有谱儿了,嘴上却说,“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回去做事,少偷懒。”说着,背着手回前头去了。

    苏妈妈不服,“我哪里偷懒了?说清楚。”见古管家根本不回头,她嘀咕一句“晚上再找你算账”,而后一脸笑模样地往厨院去了。她得亲自盯着,几日不见少爷,心里怪想的,定要准备了丰盛的午饭给少爷吃。

    青舒把青阳和灏带去了青阳的住处。知道他们今日回来,屋子早早命人烧暖和了的。青阳和灏很兴奋,尤其是青阳。他把如何见的小荣弟弟,又是如何带了小荣弟弟一起,跟着彥哥哥看灯会的事情讲给青舒听。

    说到高兴的地方时,灏也会从旁补充两句。

    等兴奋劲儿过了,青阳好奇地问,“姐姐,古璃怎么又来了?”他不喜欢大伯家的人,所以不喊古璃姐姐,说起时习惯直呼其名。每次古璃来府上,他都不去姐姐屋里,连面都不肯见的。

    “谁知道呢!你不在,她也来过一次,姐姐没怎么理她,她还不高兴,气呼呼地走了。”青舒一边整理他的衣物,一边说道,“刚姐姐站在府门口迎你们,她突然又来了。姐姐也没怎么理她,估计这会儿已经走了。”

    小娟正挑了帘子进来,“少爷,您不知道,璃小姐的脸皮厚着呢,刚才居然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住了嘴,因为小姐瞪了她一眼。

    青阳不明白,“盯着什么?”

    青舒点他额头一下,“咱们别老提她。累不累?要不要躺下睡上一觉?离吃午饭还有些时间?”

    青阳说不累,凑过去和灏神神秘秘地嘀咕了一会儿,之后两人叫了各自的书童进来,并取了书童抱的包袱。看他们俩个抱的样子便知道,里面装的东西似乎不轻,挺重的样子。

    “姐姐,这是小阳送给姐姐的。”青阳把怀里抱的一个大包袱放到青舒跟前,雀跃地说道。

    “姐姐,这是灏送给姐姐的。”灏同样往青舒跟前放了一个大包袱,小声说道。

    青舒一脸喜色地问,“你们都给姐姐买了礼物吗?”

    青阳和灏点头,还催促青舒赶紧打开看看。

    青舒答应一声,把两个包袱同时打开,里面居然什么都有。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包袱一打开便滚出来的水果。又大又红的苹果十来颗,大个头儿的橘子十来个,平日里镇子上见不到的大红枣大概有二三斤,还有个头儿大的出奇、外观很喜人的梨也有五六颗。除此之外,用油纸包包起来的不知名的小吃有很多,精致木盒装的各色糕点,几盒糖果,女儿家用的发带等等,林林总总的不少。

    青舒笑弯了眉眼,“这些都是送给姐姐的?”

    青阳伸手,将一个油纸包打开,伸到青舒面前,“姐姐,看,彥哥哥说这叫桂圆,是入药的。看,这个很新鲜,彥哥哥说这样的可以当水果吃。姐姐尝尝,快尝尝。”

    灏也不甘人后,打开一个油纸包捧到青舒面前,“姐姐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青舒开心的不得了,“家有贴心的弟弟真好,都尝,都尝。”

    青阳忙放下油纸包,认真地剥了一颗桂圆的皮,然后送到青舒的嘴边,“姐姐吃。”

    青舒刚把弟弟奉上的含进嘴里,灏把一样籽实一样的东西送到了青舒的嘴边。青舒赶紧把桂圆的籽吐出来,把灏递过来的含进嘴里。她这才知道,灏给她吃的,居然是炒熟并去壳儿的松籽儿。

    如此,在青阳和灏热情的喂食下,青舒把包袱里的小吃基本都尝过了,人也饱了七八分,午饭大概已经吃不下什么了。

    青舒说了句口渴,青阳和灏抢着要倒水。

    小娟赶紧申明,“少爷,两位少爷,倒水这事交给奴婢就是,千万别再抢去了。”

    笑闹间,便到了午饭时间。苏妈妈亲自过来请示,问主子们的午饭要在哪边摆。

    青舒问道,“彥公子那边怎么说的?”

    “公子传话,要和少爷们一起用。”苏妈妈答。

    青阳立刻说道,“姐姐和我们一起用吧!姐姐不在,吃饭都不香。”

    苏妈妈本要劝阻,但听少爷如此说,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少爷最会哄小姐了。”然后问青舒,“小姐,摆一起可好?”她是觉得小姐这两日心情不好,气性大,因此想借着少爷哄人的劲儿,让小姐开心开心。至于彥公子与小姐同桌不妥这事,她暂时放到了一边去。

    青舒觉得意外的同时,哪会反对,“就摆一起吧!”

    如此,难得的,青舒、青阳、灏和周伯彥四人聚到了一张桌上,一起用午饭。

    青舒刚被两个弟弟喂了那么多的零嘴儿,哪里还吃得下太多,于是午饭吃的极少。

    周伯彥自是注意到了。趁苏妈妈不注意,他往青舒碗里夹了一块儿酱排骨,而后若无其事般地吃自己的。

    苏妈妈在场,青舒也不好瞪他,更不敢让苏妈妈知道他给她夹菜的事。于是,青舒硬着头皮,小口小口地吃了碗中的排骨。不想,第二块儿又进了碗里。她不敢瞪他,于是只能低头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酱排骨,当成他使劲儿瞪。

    苏妈妈见小姐不吃,只低头对着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关心地问,“小姐,您不舒服吗?”

    青舒忙抬头,“刚才吃多了零嘴儿,只是吃不下饭而已,没有不舒服。”

    苏妈妈这下放心了,“如此,小姐喝口热汤吧!饭就不必吃了,剩就剩了,不打紧。”

    青舒意外的不得了,奇怪苏妈妈怎会变得如此好说话。碗中剩饭这种事平日里苏妈妈可不会允许在她身上发生,定会以闺仪什么的来说教一番。

    她哪里知道,苏妈妈今日会如此好说话是有理由的。一方面,苏妈妈觉得她昨日气的不轻,管束上放松一些,她心情一好,气就解了,不会闹病。另一方面,苏妈妈想看看彥公子的反应。

    苏妈妈亲自盛了半碗热汤,摆到小姐手边时,发现小姐的饭碗不见了。她没多想,转过身从铃兰手中接过汤勺,而后转回来给放进了小姐的汤碗之中。她又发现,小姐的饭碗又出现了。但奇怪的是,小姐的碗空了,碗边只沾了几粒儿白米饭。

    苏妈妈疑惑,却见小姐头垂的低低的喝汤,脸可疑地红了。她看向桌上其他人。两位少爷没有任何异样,各吃各的。视线转到彥公子身上,见彥公子正面色如常地进食,但有一样,彥公子碗中的饭似乎比刚才多了些。她想到一个可能,有些愕然,又看了看小姐不肯抬头的模样,虽然觉得此事太不合规矩了,可不知为何,心下竟是雀跃的。

    到了此刻,苏妈妈再不想着亲自盯人了。她悄悄退下,到了外边,嘴角越扬越高,移动微胖的身子,走了三处才找到古管家。而后,她激动地对古管家耳语了一句什么,扭身就走。

    古管家愣在当场,以为听错,老半天反应不过来。

    再说另一头,古璃回到家中,急步进了马氏屋中,“娘,娘,您好些了吗?”

No.217堵个正着

    连着几日,古璃日日来古府,却总是吃闭门羹。待到第五日的时候,古府府门终于打开,走出四五名牵马的锦衣护卫来。

    守在路边的软轿旁的眉儿硬着头皮上前,“几位大哥安好。”

    护卫长洪威绷着脸,看着挡住去路的面目清秀的丫鬟不说话。

    眉儿有苦难言,瑟缩了一下,“请,请问几位大哥,能不能,麻烦几位大哥将此物交与你们公子?”说话间,她的头垂的低低的,把捧在手中的一个不大的木匣子往前递了出去。

    护卫长往停在路边的软轿那边看了一眼,摇头,“不知天高地厚。”说罢,一挥手,带人上马。几匹马立刻不安分起来,不仅长嘶起来,还在原地打转。

    眉儿吓坏了,白了脸,抬起头,把木匣子抱在怀里,目露惧意地盯着高头大马,急急往后退开几步。

    有人驾的一声,五匹马停止长嘶,扬蹄出发,直直冲眉儿来了。

    眉儿吓的惊叫连连,手里的匣子也顾不上了,青白了脸,闭了眼,抱住头蹲到了地上。

    一阵踢踏声中,五骑从眉儿身边跑过,直直冲向路边的软轿方向。轿夫吓的丢下软轿跑开去,五骑从软轿旁极近的地方呼啸而过,转眼间便扬长而去。

    受了惊吓的古璃带了眉儿回家,脸色很差。眉儿敲开院门,低垂了头请古璃进去。

    古璃迈步入门,院门一关,她回头便甩了眉儿一巴掌。

    眉儿捂着脸,垂着脑袋,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哼一声。

    刚关好院门的英姑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眉儿有错,您教训几句便是,何必甩她耳光。”

    古璃正气着,这话彻底惹怒了她。她不管不顾地两步过来,二话不说又甩了英姑一巴掌。

    英姑虽是下人,可因跟随马氏多年,在古家的地位自是不一般。马氏都没甩过她巴掌,没想到今日却挨了古璃这么一下。她任脸上火辣辣地疼着,一言不发,直接跪到了地上。

    眉儿见了,也赶紧跟着跪下。

    古璃心中憋了几日的火气,可下有了发作的地方。她指着英姑的鼻子骂,“奴才就该有奴才的自觉,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教训起本小姐来,谁给你的胆子?”

    英姑磕头,“奴才该死,请小姐恕罪。”

    古璃恨声说道,“你也知道你该死,为什么不去死?你……大哥,放开,放开我,大哥你弄痛我了……”

    古青嘉沉着脸,大力抓着古璃的手腕,吩咐英姑和眉儿,“敷下脸,别让夫人看出来。再有一样,以后,小姐的饮食起居自有小姐自己打理,你们不必跟前伺候。”

    古璃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古青嘉二话不说,捂了古璃的嘴,将挣扎不休的古璃拽进屋去,一脚踢上门。

    英姑从冰冷的地上起来,扯了愣住的眉儿去了厨房。

    自此之后,接连几天,古璃都没出现在古府府门外。

    青舒很忙,过了十五,她与许五娘等人又开始做起了书包。各私塾就要开课了,她得抓紧时间多做些书包出来。因此,对古璃的事,她可没空去管。

    周伯彥似乎不急着走,每日里不是关在屋中处理信件,便是与卢先生、青阳和灏呆在学堂中,听说是在练字。

    这天,青舒正做书包,小娟进来禀报,说是管家有重要的事情与她说。她听了,把做了一半的书包放一边,到书房见管家。

    因没有生火,书房中很冷。她也没坐,与管家站着说话。

    古管家禀报起来,“德县那边来信了。吴府窝藏朝廷要犯,证据确凿,前日一早被官兵抄了家,男子悉数抓起,女眷中吴老夫人、二夫人叶氏及大夫人、三夫人也被抓去。吴府名下的十余家铺子和二夫人名下的三家铺子尽数被官府查封。”

    青舒大吃一惊,“可信吗?”

    “帮主亲自送来的消息,自然可信。不仅如此,吴老爷亲族的其他几个吴府也被牵连进去,虽未被抄家,但一府之主全被抓去问话了。若是清白的,自然会放回去。若与吴老爷的案子搭上边儿的,想脱身就难了。”

    青舒对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不已,但心里是痛快的。她原想着,对吴叶氏精神上的折磨已经差不多了,等到二月初八时再给吴府最后一击的。不曾想,吴府自己先犯了事儿,被官府给抄了,倒是省了她自己动手了。她激动地走来走去,“确定吴镇江和吴叶氏都抓进大牢了?”

    “咱们的人是亲眼见官兵把人押去衙门的,错不了。”

    “窝藏朝廷要犯是重罪,大概会如何判?”

    “砍头,发配边疆,视审案结果而定。无论哪一样,枝繁叶茂的吴府会就此衰败。受影响的,不仅是德县的吴氏族人,就是康德镇的吴氏族人多少也会受到影响。”

    想到可恶之极的古云福,还有马氏,青舒说道,“等消息传开时,有人哭,有人笑,估计又要闹腾一番了。”

    这事情说完了,古管家便催青舒赶紧离开书房,主要是怕青舒冻着。

    青舒一边往绣房走,一边问跟随的小娟,“今日是廿三还是廿四?”(注:农历中,二十一至二十九又称廿一至廿九。)

    小娟,“小姐,是廿四。”

    “陈少爷和洛少爷的院子该打扫了。”

    “管家今日已吩咐人打扫了,小姐放心。”

    提到管家,青舒想起一事,停了下来,“你去转告管家,明日派人过去给马氏送颗定心丸。如此,即便不愿,马氏也是欠我一个人情的。”之后,她倒要看看,马氏会不会继续厚脸皮地让女儿上门。

    小娟不解,“定心丸?小姐,府中有定心丸吗?”

    青舒轻笑出声,“赶紧去,即便没有,管家也会变出一颗来。”

    小娟困惑地去传消息,而青舒独自回去继续做书包。

    待日头偏西,青舒让众人收工,开始清点近日做出的书包数量。年前,青舒、许五娘和小鱼陆续做了八十二个书包。近些天,青舒、许五娘、小鱼、苏妈妈、铃兰加上卢娘子、赵氏、程娘子、宁娘子(宁四的娘子),她们一共做了二百二十七个书包出来。加起来,就是三百零九个。

    根据书包上绣的图案,根据书包的颜色,青舒让人把这三百零九个书包分开,打了十五个包袱出来。

    既已收工,程娘子和宁娘子告辞回家去。卢娘子回了自己院子,她得开始准备晚饭了。赵氏被青舒留下了,青舒说晚上周大夫也过来这边吃饭,再说周星就在府里玩儿,吃过晚饭,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回去也不迟。

    如此,苏妈妈便拉了赵氏去说话,青舒忙着确定明日之事。

    她先去了存放酸菜桶的库房。给周伯彥的商队准备的二百桶酸菜一桶不缺,给步五的一品楼准备的二百桶酸菜一桶不缺,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明日来人取货。她想到一事,询问丁管事,“去年秋下晒干的嫩苞谷米粒还有多少?”

    丁管事答的快,“还有一百来斤,不多了。”

    她想了想,“的确是不多了。少爷爱吃,一品楼那边不能再给了,你找个时间全送我那边去。”

    这边没事了,她又去了前头,叫了管家问话,“明日的随从是如何安排的?”

    管家便报备起来。出行的马车两辆,拉货的板车两辆。丁管事带上府中家丁四人及镇子上新组建的十人小队跟随。

    这十人小队成员都不陌生,都是入过伍的,也曾在古府当过几日的临时护卫。古府不再需要临时护卫了,这些人商量了一下,组了这么个小队,不再各自去打短工了。他们有点像镖师,又有点像护卫,总之就是替雇主押送货物或护卫雇主出门远行。因带头的姓李,大家抓耳挠腮地最后取了个李兄保平安小队。

    宁四听了,说不好,拜托古元河帮忙取个名字。古元河一脸为难,说不行就叫平安护卫队算了。如此,他们舍了李兄保平安小队之名,取了平安护卫队之名。

    俗话说的好,万事开头难。这平安护卫队组好了,可没人找他们做事,他们整日愁眉苦脸的。再去干短工吧,可冬日里哪里来的那么多短工可做。就是因为短工不好打,他们才想干这差事的。在他们就要坚持不住放弃的时候,就在年关当头,他们接到了第一单的生意,古府要往锦阳城送两车的货,要他们护送。

    他们喜出望外,平平安安地将古府的两车货送到了锦阳城的古记包子铺中,并带回了铺中杜掌柜的信。如此,他们拿到了第一笔出工费,二两银子。除去路上的吃住等花费,他们每人分得一吊多钱。他们感谢古府之余,总算有了点信心,不再想着放弃。

    如今,古府又要往锦阳城去,还给二两银子的护送银,问他们走不走。他们满口答应下。如此,古管家才会只给丁管事派了四个府中家丁。

    对管家的安排,青舒没有异议。因为帮衬平安护卫队慢慢打出名声,是她授意的。他们古府多用几次平安护卫队,镇子上的人便会慢慢认同平安护卫队,从而有需要的时候会找上平安护卫队,平安护卫队成员便可养家糊口。

    见青舒没有异议,古管家追问一句,“小姐,您要派出几名护卫?”

    青舒说道,“四人便足够了。两位少爷一人一个护卫,卢先生一个护卫,余下的那一人哪边有需要就去哪边支援即可。”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一夜无事,转眼到了第二日。大家早早用过早饭,开始准备出出行事宜。

    这时候,青舒在青阳的屋中,亲自为青阳挑选并打包换洗的衣裳。

    青阳和灏像个尾巴似的跟在青舒的后头走来走去。青阳不停提问,“姐姐,真的不用吆喝吗?不吆喝,别人怎么知道要找我们买书包?”

    青舒笑答,“你们跟着先生去文杰书院,是要和文杰书院的学生切磋学识的,不是去卖书包的。你可千万别吆喝,若是先生觉得你丢了他的脸,他定会拿了戒尺打你手心。”

    青阳脸上多了愁色,“姐姐,那我们的书包怎么办?我们去,不就是要把书包卖掉吗?”

    青舒轻笑出声,“快别愁了,小小年纪,怎么像个整日为生计发愁的大人一般!”见弟弟脸上还有愁色,她有些哭笑不得,“放心,放心,别想那么多。姐姐实话告诉你,你们不用吆喝,只要背了书包跟着先生进了文杰书院,便有人会注意你们背的书包。到时候,你们什么也别管,一心跟着先生,然后在切磋时好好表现。如此,在你们离开书院时,自有人会与你们搭话,寻问你们的书包在哪里买的。到那时,你们就说在城中新开的吉祥庄买的,其他一律不准说出去。”

    青阳这才不愁卖书包的事了,可又打听起了价格,“姐姐,人家问我多少银子买的,我该如何答?”

    青舒笑着伸了两根手指出来。

    青阳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起姐姐说过的,说用的料子都是最好的,两吊钱不太可能,于是他猜,“二两银子?”

    青舒点头。

    自从卖过春联,青阳很痴迷做生意的事,于是激动地问,“姐姐,那除去本钱,咱们能赚多少?”

    “大概一两银子左右吧!”她这是估摸的。料子及耗费的锦线占一定的费用、制作的手工费、运送费、铺子因它而付出的费用等,从二两银子的卖价中扣除掉这些成本费,差不多就这个赚头儿。

    青阳刚想欢呼,有人打断了他。

    “才一两银子的赚头,你的卖价低了。”

    青阳立刻跑了过去,仰头看不请自来的周伯彥,“彥哥哥,姐姐说卖二两银子一个,低吗?”

    “物以稀为贵,如今你们的书包是卖的独一份儿,二两银子太低,五两银子正适合。”周伯彥说道。

    青舒琢磨了一下,觉得周伯彥的话不无道理。她原以为二两银子的价格就不错了,没想到还可以更高。经商这块儿,周伯彥可比她懂得多的多,这个她服气。不过,她还想再确定一下,“五两银子,真能卖出去吗?”

    “定能卖出去。”周伯彥明白她动心了,便给了肯定的答复。

    青舒迟疑不过两秒,“成,依你的,五两银子一个。估计这价格也只能卖一次,是该趁着物以稀为贵的机会挣上一笔。”

    青阳立刻发挥了小财迷的性情,欢呼一声,伸了四指出来,“姐姐,咱们一个上能赚这么多的银子,若是三百个全部卖掉,那,那……”好吧,他激动的说不出那个数字了。

    青舒失笑,低头继续整理弟弟的衣物,嘴上却说,“别高兴的太早,能不能全部卖掉还不知道呢!总之,挣多挣少,卖多卖少的,你只管好好跟着先生,认真做好先生交待的事情,不许分心去想卖书包的事。”最后她又加了一句,“灏是哥哥,若是弟弟切磋时不够专心,灏记得要提醒弟弟,好不好?”

    一直安静地站在青舒身边的灏小声答应,“好。”

    青阳也说会听先生的话,也听姐姐的话,不会不专心。

    周伯彥眼中含笑,在一旁安静地听了他们姐弟三人的对话片刻,清了清嗓子,“阿舒,我临时决定,与青阳他们同行去锦阳城,你有没有话要嘱咐哥哥?”

    得知他要走,青舒讶异地转过身,“你今日走?是要回京吗?”

    “暂时不回京。锦阳城中有件差事很棘手,哥哥必须亲自前去处理。若无意外,少则七八日,多则十日,定能将差事处理妥当回来。”

    他说差事棘手,她本是担心的。可他居然在人前自称哥哥,她立刻白了他一眼,“你才不是我哥。”

    周伯彥俯下身,对青阳耳语了一句什么。青阳点头,看了青舒一眼,走过来拉上灏,到外间去了。

    青舒不明所以,“你对小阳说什么了?”

    周伯彥移到她身侧,伸了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对她低语,“哥哥要出门去,妹妹可有什么嘱咐的话要说?”

    青舒没甩开他的手臂,只是不满地咕哝,“什么哥哥妹妹的,听着不舒服,不许这样说话。”

    “你喊我一句彥哥哥,我便不说了。”

    她抬了手臂,给了他一拐子,但嘴中却说,“注意安全,别再受伤了。”

    他轻道,“好。”

    她开始抱怨,“既要出门,干嘛不提前说?这会儿,想准备什么给你,都准备不出来。”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而后却道,“我那边衣物还未整理,不如你现在就过去,正可以帮我准备换洗的衣物。”

    “想也别想。赶紧走,别挨我这么近。”她开始赶人。

    他却揽着她的腰不放,“既给青阳整理了行装,你得公平对待,我那边也得给整理。”

    她来不及反驳,却听外间传来青阳的声音,“苏妈妈,我的行装都准备好了,是姐姐准备的,你放心,不用检查。”

    这不是被堵个正着嘛!这还得了?

No.218晨露牡丹

    青舒吓的不轻,立刻慌了手脚,推周伯彥赶紧躲起来。周伯彥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依着她推人的力道退到了屏风后头去,只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低声警告,“躲好,不许捣乱,否则再不理你了。”而后推开他的手,赶紧转出屏风后去,继续给青阳打包衣物等物品。

    过了片刻,外间没了苏妈妈的声音,青阳探了头进来看了一圈儿,疑惑,“姐姐,哥哥去了哪里?”

    青舒松了口气,一指屏风的方向,快速拢好包袱皮系上,“小阳,已经弄好了,姐姐还有事,先走了。”

    她这边急着走,极不情愿地躲到屏风后的人不乐意了,“你要丢下我?”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就像是怨夫在抗议被娘子抛弃了一般。

    她听了,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乖孩子有奖,爱捣乱的孩子没人理。”说话间,已经走出去了。

    青阳接下了安慰人的差事,“哥哥,姐姐最怕苏妈妈的唠叨了,不是不想理你。”

    周伯彥一阵无语。当初做什么要答应她等她五年?现在倒好,见个面、说个话都要顾忌这顾忌那的,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亲近一下的时候,还总被人打断。说实在的,五年的约定,他其实可以想办法解决,只一样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打破的,那便是守孝这种大事。三年孝期,还有近两年半,他除了等,还是等。想到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吴府,他越发恼的不行。若将军夫人未出事,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把人娶过门去了。

    辰时的时候,取货的商队到了。众人一阵忙活,把两家共四百桶的酸菜装上车,古府准备送达古记包子铺的两车货也装载完毕。

    如此,商队的众人,周伯彥和他的护卫队,再加上卢先生、青阳一行人以及护送货物的平安护卫队,五十多号人和车马前后排了长长的队伍出发了。

    青舒目送他们走远,转身进府。她没去许五娘那边做女红,而是呆在自己屋中忙着拢帐算账。账目整理了一日,第二日的时候,她吩咐苏妈妈开始准备做绢花的材料。

    京中来信说,年前古府送至京的娟花因花色好且做出来的样子栩栩如生,因此将当地的娟花比了下去,很受京中贵妇及小姐们的青睐。如此,希望古府继续做娟花往京城供货。还有,青舒顶着年关送到锦阳城的那批娟花,是托了一品楼的林掌柜卖的。林掌柜不愧是生意人,竟全部卖给了城中最大的首饰铺。听说首饰铺配着首饰卖,从上面也挣了一笔银子,并向林掌柜打听还有没有货。

    因这,青舒决定在农活开始前召集原班人马再次开工做娟花。运往京城,可由周伯彥的商队顺带捎过去。锦阳城这边,她要放在新开的吉祥庄内卖。

    看着从库房中抱出来的一匹又一匹颜色鲜艳的好料子,苏妈妈一脸心疼地摸了又摸,“小姐,这好的料子,都是整匹的,竟要剪了做娟花,怪可惜的,不如再去收些碎布头吧!”

    青舒笑道,“苏妈妈,你只心疼眼下的布料,怎么不想想做成娟花后会换回来多少银子?再者,镇子上可收的碎布头不是让人去收了嘛!而且那些碎布头里可是好料子少,普通布料占多数,挑挑拣拣的,可用的并不多。”

    苏妈妈说是这个理儿,可手里却摸着好料子,还是一脸的心疼模样。

    所需各种材料准备了一日,到了第三日,年前做娟花的原班人马到齐,再加上卢娘子和赵氏,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开工了。编手链不怎么挣钱,因此青舒舍了这一项,让大家专心做娟花。

    大人们做事,家里的孩子无人照看。赵氏这边不愁,周星本就在府里玩儿习惯了,早上带过来,下午回家时带走便是,周星自会跟麦子他们玩儿。宁四的娘和娘子原是将孩子托给邻居大娘的,可邻居大娘最近妒忌宁家的老少俩妇人挣银子的差事,便不给照看孩子了。苏妈妈听说了,请示了青舒,允许宁娘子将家中的孩子带进府里来。至于其他人,家中人手足,亲戚邻里的又不错,因此没有这类烦心事。

    娟花做了两日,宁四的娘私下里问苏妈妈还用不用人。苏妈妈便说小姐怕碰上心术不正的或是手脚不干净的,因此即便缺人手,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不会要。宁四的娘便提起一人,说这人绝对可信,人品方面也做了担保。

    苏妈妈一琢磨,去了青舒那边。

    青舒正铺开纸,埋首在桌案上画着什么。听到苏妈妈来的通传,她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见苏妈妈正好进门,她便招呼道,“不用行礼了,过来坐。”

    苏妈妈坚持行了礼,之后站在书案前,看到小姐在纸上画的东西,一脸茫然,“小姐,这是什么?怎么画的一块儿一块儿的?”

    青舒指着纸上画的解释,“这张纸比作整块儿荒地,这算是小山头儿,这边这块儿圈起来的就是果园,这边这块儿想着开出来种辣椒,这里建屋舍,这里建牲口棚,还有许多想法,想起来一样我就标出一样来,免得到时忘记了。”

    苏妈妈可不懂规划草图,但心中的疑问还是要问的,“小姐,那荒地种树大概能成,可种菜,能成吗?”

    “试试就知道了。不成也没关系,咱们就种树,再养上家禽,总会有点收获的,不会赔本。”

    “小姐说成,那一定能成。老奴还等着吃小姐种的果子呢!”苏妈妈开心地说道,在她眼里,她家小姐厉害着呢,下定决心做的事,没个不成的。

    “好,到时候果子成熟,苏妈妈想吃多少都行。”

    苏妈妈笑的合不拢嘴,但想到正事,赶紧正了正色,“小姐,宁四的娘刚跟老奴提了一个妇人,那妇人想到府里谋个差事做,便托了宁四的娘帮忙问询。小姐,娟花这边,咱们还要人不?”

    “哦,有没有问那妇人的品性如何?”

    “问了,那妇人今年三十九岁,夫家姓莫,只是男人死的早,她三十出头就守了寡。听说家中只有一子,一直以来她们母子二人在镇子上相依为命过活,日子过的并不富裕。品性方面说是不错,左邻右舍都挑不出母子二人的毛病来。难得的是,一直以来门前并无是非。这孙娘子的夫家亲戚都在乡下,隔段时间几个弟媳、侄子或侄女都会过来探望,听说相处很和睦。对了,小姐,您不知道,那孙娘子的儿子名叫孙莫,还是位秀才呢!”

    青舒愕然,“你的意思是,秀才的娘想到府里谋个差事?”文人多清高,秀才儿子会愿意亲娘到大户人家唯唯诺诺地做工赚铜板吗?

    “小姐,老奴听了也是吃了一惊的,觉得这事不成。没成想,宁四的娘说,这孙娘子虽不年轻了,可手依然灵巧,时不时去大户人家接绣活儿做,年底喜事多时还会去帮厨挣俩钱儿。他那秀才儿子也是个好的,用功读书之余,还时不时摆摊子写写画画的挣铜板贴补家用。巧的是,孙家离宁四家不远,两家关系不错,很要好的样子。前几日宁四家邻居不肯再帮着照看孩子的时候,都是这孙娘子挤出时间帮忙照看的。”

    “你让宁娘子明日把人带过来看看,留是不留,你来定。”青舒把决定权给了苏妈妈。

    苏妈妈有些犹豫,“要不,老奴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她是有意用孙娘子的,否则当场拒绝了,不会过来跟小姐请示这事。

    “成,你看着安排。”

    苏妈妈赶紧告退出来,让管家派人出去打听了。这一打听,苏妈妈便改了主意,告诉宁四的娘,府里暂时不要人。其实打听回来的和宁四的娘说的差不多,让苏妈妈改主意的原因是,出去打听的家丁看见孙娘子的秀才儿子和古青嘉在一起。发现这一点的家丁再打听,这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这孙秀才与古秀才(古青嘉)曾是同窗。近几日,这两人不是坐一起谈功名,就是一起摆了摊子替人写写画画的,关系十分要好的样子。

    宁四的娘也不糊涂。她知道,苏妈妈态度变的快,定是有理由的。于是她借机问苏妈妈是不是孙娘子哪里不够好。

    苏妈妈也不瞒她,“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的,和孙秀才要好的古秀才,不是别人,正是小姐大伯父家的长子。唉!你道我们为何离京,实在是小姐的大伯父欺人太甚,不仅抢去了将军老爷留给小姐少爷的田庄和铺子,还把府中的银钱和值钱物件搜刮一空。夫人没办法,这才断了与那边的关系,带着小姐少爷来了这边。如今眼看着小姐少爷的日子好过了,那边的将抢去的财物挥霍一空追了来,进府就斥骂小姐少爷,想要霸占小姐少爷的一切。小姐被逼的没办法,再说离京前已经断了关系的,因此虽知人言可畏,小姐还是当街把人赶了出去。”

    宁四的娘感叹一句,“唉!这穷人有穷人的苦楚,富贵之家有富贵之家的难处。”

    “孙娘子我是有意用的,可孙秀才与那边的要好,为避免横生枝节,府中是万不敢用孙娘子的。外边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不能明知可能会生事端还要招了孙娘子来做事。小姐有多不容易,外人不知情,你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养个四口之家都不容易,何况是养活一府的老小!好在小姐是个能干的。”

    “唉!若那边是个省心的,我也不会怕成这样。古秀才为人如何,我不知,但大老爷与夫人,那可真真是随时随地想着往回搜刮东西回去。那璃小姐不时往这边跑,小姐起初以为可交心,便也不拦着。不成想,璃小姐也是个不安好心的。唉!不提也罢。时候不早了,回吧!”

    宁四的娘告别苏妈妈,与媳妇与孙子一起从角门出去。等在外边的宁四见了,迎上来,抱了儿子放到脖子上,一家四口回家去了。

    晚上的时候,青舒听到苏妈妈拒绝孙娘子的理由,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在忙忙碌碌中,离开七天的青阳和灏跟着卢先生回来了。同行回来的,还有洛小荣、陈乔江。

    青舒亲迎归来的一行人。见卢先生春风得意的模样,她便知道此去文杰书院,青阳他们四个定是为卢先生长了脸。

    主子们在前头说话的时候,许三娘和关婆子在厨房忙开了,铃兰和小丫为她们打下手。食材都是洗的洗、切的切,提前预备好的,如今她们就是热火朝天地行蒸煮煎炒之能事。

    接风洗尘宴结束,送洛小荣过来的洛九茂与次子告辞,送陈乔江过来的陈乔江的爹也告辞。他们双方带上各自的人,准备同行回锦阳城去。

    卢先生高兴,有点喝高了,送客后便回去睡觉了。

    小的四个非常兴奋,手里抱了东西跑去青舒屋里,围着青舒抢着说话。

    青舒被他们四个弄的晕乎,于是发话了,要他们从大到小一个一个地说话,还提了要求,一个说话的时候,其他三个不许插嘴。

    陈乔江是四人中最大的,他排在第一个说话。他一脸得意地把抱在怀里的匣子放到青舒跟前,“诺,这是送姐姐的礼物。祖父祖母说了,这是好东西,不许转送给人,要姐姐自己留着用。”

    青舒诧异,打开匣子,揭开包裹用的绸子,捧出一物来,“这是什么?”

    陈乔江很不可思议地看了青舒一眼,“姐姐居然不知道暖手炉?”

    青舒并不觉得尴尬,“姐姐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她来了这么一句,而后仔细观察起了捧在手中的所谓暖手炉。虽然她是将军之女,可在她穿越来的时候府中实在拮据,而且有好东西也都让古云福搜刮去了,说实在的,她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据说,暖手炉这种东西,金贵非常,普通富户家的女人都不一定有,那些宫中贵人或显贵家的女子才有。会如此,皆因不只暖炉本身昂贵,暖炉中所用燃料也很昂贵。因此,这种奢侈的东西,即便现在手头宽松的很,她也从没考虑过弄一个回来。

    陈乔江倒是没像过去那样找茬儿,只是问,“姐姐喜欢吗?”

    青舒点头,“喜欢。”这可是奢侈品,白得了一个,能不喜欢吗?

    陈乔江心中欣喜,“祖母得了两个,一个指名给五姐当嫁妆,一个给了姐姐。”

    青舒盯着上头的精致镂空花纹,心中感叹,奢侈品就是奢侈品,精致漂亮没的说。

    灏往前挨了过来,将一个包袱放到青舒前头,“送给姐姐的。”

    青舒赶紧把暖手炉放回匣子里包起来,然后打开灏给的包袱,一脸的惊喜,“好多炒货,都是姐姐爱吃的,灏真好。”

    灏笑的露出小虎牙来,坐在青舒身边不说话了。

    这时候青阳也送了青舒一个包袱,“彥哥哥带我去买的果子,有好多以前都没见过。”

    青舒也是打开看了,一脸喜色地说道,“小阳给姐姐买的,一定都是好吃的果子。”

    洛小荣排最后,有些着急,忙把自己的匣子捧了过来,“姐姐,还有我,还有我。”

    青舒伸了手轻捏他的小脸,“想姐姐没有?”

    洛小荣抱住她的手臂撒娇,“想。”

    陈乔江觉得洛小荣挡住了他,“往那边,往那边去,别挡着我,我还有话没跟姐姐说。”

    洛小荣并不跟陈乔江争,想转到姐姐的另一边去,却见灏坐在那边,他微嘟了小嘴。

    青舒见了,搂住他,往他小脸上亲了一口,“快打开匣子,让姐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洛小荣笑咧了嘴,把长长的匣子打开,里面竟躺着一个踞。

    青舒,“这是?”

    洛小荣说道,“这是牡丹仙子的名画《牡丹谱》中的《晨露牡丹》。祖父曾说,《晨露牡丹》与仙子UU小说的名作《江山如画》并称二绝,是稀世之宝。”

    绝,应是指绝世名作的意思。那这画儿也太珍贵了吧,青舒不敢收了,“这太贵重了,姐姐可不敢要。”她虽不懂字画之类的东西,可古董字画中的名品能卖天价这事在现代的时候可没少听。

    洛小荣只负责送,可不管收回,“姐姐,这个要好好收着。爹说,这是祖父给姐姐的嫁妆。”

    青舒傻眼,“什么?嫁妆?”

    洛小荣很认真地点头,然后从画卷下抽出一封信来,交给青舒,“姐姐,这是祖父写给姐姐的信。”

    在嫁妆二字的刺激下,青舒晕乎乎地打开信看。洛尚书说了,青舒身边没个靠的住的长辈在,待青舒出嫁时不好办。再者,青舒是一个小姑娘,自己准备自己的嫁妆,很多地方肯定想不到。因此,洛尚书说了,他身为青舒的祖父,得早早重视起这事。于是,先挑了这么一副名画送来,说这是祖父送给孙女的嫁妆之一。不想惹祖父生气,不想伤了祖父的心,青舒这个孙女必须把这份嫁妆收妥,当押箱底。

    不说别的,就是人家的这份心意,都能让你感动。青舒这时候也明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洛九茂自己不拿给她,却让洛小荣拿给她,就是怕她推托不受。陈府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贵重的暖炉让陈乔江交给她,而不是陈府的长辈自己送。

    青舒怀着复杂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取了画轴出来,并当场展开看。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被逼着学了一年的国画,可学到的那点皮毛哪够看!即便如此,以她外行者的眼光看,这副《晨露牡丹》的确不俗。雍荣华贵的牡丹,牡丹花瓣及花蕾上挂的露珠,竟然像活的一般,似是转眼间就会滚落。这种动态的意境,这种活的画,被誉为绝世之作,绝对是实至名归。“作画者称牡丹仙子,那一定是个女子。”她不由自主地如此猜测。

    洛小荣摇头,表示不知道。

    青阳想了想,“姐姐,我去问卢先生。”洛小荣和陈乔江附和,最后竟是四个人一起跑去找卢先生了。

    青舒摇头失笑,小心翼翼地收了画卷,放回匣子里包好,一时不知要将它收到哪里好。犹豫在三,她暂时把名画锁进装银钱的箱柜中去。她刚拔了钥匙收好,青阳去而复返,说卢先生要看画,还要她亲自拿过去。

    于是她取了画,亲自抱着去了卢先生的住处。

    卢娘子在绣房做娟花,麦子在外边玩儿,屋中卢先生正襟危坐,下头陈乔江几个坐的笔直。

    青舒把画奉上。

    卢先生一脸激动地双手接画,并让青阳和青舒坐了。他的神色间有怀念,还夹杂着惆怅,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极为深沉的情绪。

    青舒迟疑地问,“先生认识作画者牡丹仙子?”

    卢先生稳了稳情绪,答,“只有三面之缘。”

No.219两大才女

    三面之缘,意思就是卢先生与牡丹仙子相识。青舒诧异,“先生是说这副画的年头并不长,牡丹仙子还在世吗?”

    卢先生颔首,把画轴放到桌上,慢慢展开。而后,他捋着胡子仔细看画,脸上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过了片刻,看着画上的落款,说道,“这是真迹《晨露牡丹》,不是赝品。洛尚书倒是舍得,竟拿了它出来给舒丫头当嫁妆,哈哈……”

    怎么又提嫁妆这一茬儿!青舒赶紧打岔儿,省得卢先生跑了话题,“先生,作画者既称牡丹仙子,定是女子无疑,是吗?”

    卢先生这才止住笑,正色说道,“不错,仙子,便得是女子。牡丹仙子,是文人墨客送与她的雅号,并不是作画者自己取的。她自己取的雅号为凡尘一叶舟,你看这里,看印章。”

    青舒上前,顺着卢先生所指看去,仔细辨认片刻,落款处的印章上的确是“凡尘一叶舟”。

    卢先生又说道,“据闻,她六岁学画,十岁便展现出了不同凡响的绘画天赋,十二岁时便以一副《富贵牡丹》名动京城。当时先生正跟你们师祖在外游学,归来听闻此事,便四处打听如何才能一睹名噪一时的《富贵牡丹》。可惜的是,不仅凡尘一叶舟离开了京城,且她的《富贵牡丹》也已卖掉,不知进了谁的手。这之后,凡尘一叶舟再不曾露面。”

    “文人中有一种传言,称凡尘一叶舟是京中显贵遗弃民间的庶女,名木兰,姓氏不得而知。有人称,木兰小姐离京,皆因她UU小说的《富贵牡丹》惹的祸。一副画,成就了她大安才女的名声,引来无数显贵关切,从而让遗弃她的显贵想起了有这么个女儿,想接回府去。木兰小姐不愿回去,竟不声不响地带了相依为命的养母与弟弟逃离了京城。”

    “沉寂了四年,在人们以为再也见不到凡尘一叶舟的神作时,一副《牡丹吐蕊》图现世,其画风和‘凡尘一叶舟’的印章引起轰动。先生当时人在京城,有幸跟随你们师祖去欣赏此画。你们师祖曾被人请去品鉴过《富贵牡丹》,见到《牡丹吐蕊》后,你们师祖断言,两副画是同一人所作,且此画的笔法与意境更胜当年的《富贵牡丹》。如此,大安便有了并称的两大才女。”

    青舒听的入神,不禁问出口,“并称的两大才女?”

    卢先生慢慢把画卷起,答道,“长公主与凡尘一叶舟,并称大安两大才女。长公主擅诗词,凡尘一叶舟擅书画,她们二人成为挚友,以姐妹相称。如此,凡尘一叶舟闺名木兰便得到证实,再者,她本姓武,是……”

    青舒觉得卢先生说话真不干脆,怎么在关键地方停了下来,“是什么?”

    卢先生沉默片刻,这才说道,“你年纪小,不知情也情有可原。她,本姓武,是”,他看了下头的青阳等人一眼,提笔,在纸上写下:武家遗弃民间的庶女,此武家乃圣上下旨满门抄斩的武家。而后示意青舒上前看。

    青舒看到卢先生写下的内容,呆住。满门抄斩的武家,这个,难道是指栖霞关事件之后被满门抄斩的前皇后的武氏一族?青舒觉得这消息太震撼了。那武木兰有没有被牵扯进去,有没有逃过一劫?若是也被斩了,那可真是可惜了一代才女。长公主那个才女的名头水分太大,而武木兰可是真真正正的才女,死了也太可惜了。

    卢先生幽幽地叹了口气,把装画的匣子推给青舒,“收好,这是列入《牡丹谱》的十副画中得评价最高的一副。它与另一副《江山如画》并称二绝,被世人誉为稀世之宝。文人墨客妒忌凡尘一叶舟的少,追捧的人甚多,因出于尊重爱戴之心,再者凡尘一叶舟的画作多数为牡丹图,追捧者们便送了她这个雅号,牡丹仙子。到了后来,人们只喊她的雅号牡丹仙子。”

    青舒忍不住问出了口,“她,还活着吗?”

    “大概吧!她一直没有回武家,即便武家要认回她,她也不肯回去。因长公主与之交好,武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也是个倔强的女子,为情所困,一直不曾出嫁,整日与丹青为伍。后来栖霞关出事的消息传回京,她砸了《牡丹谱》的第十副画,烧了住处,不知所踪,至今杳无音讯。”

    青舒感叹命运弄人,揉皱刚卢先生写的内容,紧紧握在手心中。她一侧脸,这才发现青阳他们四个正好奇地盯着她手中揉皱的纸团。她这才想到,自己竟当着弟弟们的面把话题扯到了不该扯到的地方,于是急着转换到他处,“先生,您画过几副名画?不如跟我们说说。”

    卢先生立刻瞪眼睛,“先生就是个穷书生,也就能教他们几个不成器的,画什么名画?画什么名画?”

    青舒咕哝一句,“直说不会画就是了,干嘛生气。”

    “臭丫头,说什么了?有胆子大声讲出来。”嘴里如此说着,卢先生开始左右找戒尺。

    “实话都不让人说,先生太小气。”青舒说罢,抱了画赶紧走了。出了卢先生的院子,她走不多远,便听后头一阵奔跑声传来。她忙回头,却见青阳他们四个正往她的方向跑来。她不解,“怎么了?你们跑什么?”

    只听青阳喊了一句,“姐姐快跑,先生要打人了。”

    青舒傻眼,“啊!”

    洛小荣回头瞅了一眼,立刻大叫,“快跑,先生追来了。”

    青舒也看见卢先生手里抓了个鸡毛掸子从院子里追出来,于是轻呼一声,调头就跑。

    卢先生似乎气的不轻,“你们五个,站住,臭丫头,臭小子们,今日先生定要每人抽你们十下。”

    青舒和青阳五个在前头跑,小娟为护主,硬着头皮挡先生,“先生,先生,您别气,别气,晚上给您做好吃的。”

    卢先生哼了一声,“走开,再不走开,连你一起抽。”说话间,抬了鸡毛掸子要抽小娟,

    小娟哇地叫一声,赶紧逃。

    如此,青舒和青阳他们五个在前头逃,小娟也跟着逃,而卢先生举着个鸡毛掸子毫无形象可言地在后头追。

    青舒边跑边寻思,这事不对啊!没等她想明白,前头出现了苏妈妈的身影。青舒眼一亮,“苏妈妈,救命。”

    苏妈妈愣了一下,“哎呦小姐,您这成何体统,快停下,停,哎,少爷,你们……哎,卢先生,您这,这是干什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青舒带着青阳他们四个从她身边跑过去了,她只来得及拦下卢先生,开始一阵碎碎念,“先生,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小姐和少爷们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满府追人?”

    卢先生想说话。

    只是苏妈妈不给他机会,“快,快把鸡毛掸子放下,当先生的如何能拿这东西,不妥,不妥,大大地不妥。”

    卢先生又想说话。

    苏妈妈照样不给说话的机会,“先生,您可是先生,受人敬仰的先生,怎能满府追学生!这不合规矩,不合规矩。不成,这样不成,您可不能再这样了。若让人看了去,可不是要笑话先生嘛!来,来,这东西放下,这东西是用来掸灰尘的,先生这等的人物拿了它,有损先生的威仪,快,丢掉它,丢掉。”“元宝,元宝,你跑去了哪里?不在先生跟前伺候,乱跑什么?”

    卢先生好不容易找到苏妈妈歇口气的时刻,刚要张嘴,立刻发现又晚了一步。

    苏妈妈一阵讲,“先生,您这脾气,老早就想说道说道了。少爷们是您的学生,您要打要骂,哪个敢多说一句?可小姐不一样,小姐可不是您的学生,如今又十六岁了,最是讲闺仪之时。小姐即便犯错,您再生气,那有的是罚法儿,这追打之事,最最要不得。小姐名誉受损事小,先生被人非议事大。先生,您消消气,消了气再罚小姐、少爷们不迟……”

    苏妈妈还在啐啐念,卢先生却是受不了了,转过身去,背了手回去了。苏妈妈却是隔了十来步跟在卢先生身后,一边走一边继续啐啐念,“先生,小姐最是调皮,这日日盯着才有了举手投足间温柔娴雅的气度,您可不能给小姐调皮的理由……”

    目睹了苏妈妈用唠叨神功打败卢先生的小娟,立刻对苏妈妈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忙跑回了青舒院中,见小姐少爷们果然都逃到了这里,便一脸激动地将自己所见讲了出来。

    青舒听了捧腹大笑,等笑够了,开始审问几个小的。她不认为她的一句“先生太小气”会惹的先生拿了鸡毛掸子追人。

    陈乔江坦白,他说了一句先生还不如女子。

    青阳坦白,他问先生有没有名画给姐姐当嫁妆。

    洛小荣坦白,他只是说姐姐做的娟花比先生画的花好看。

    灏是最无辜的,因为他根本什么也没说,只是被其他三人给连累的。

    青舒终于懂了卢先生暴走的原因,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下午的时候,青舒亲自做了肉松蛋糕出来。快到晚饭时间了,又吩咐小娟、小鱼擀面条、煮面条,自己则亲自炸了肉酱出来。

    等一切备妥,她让小娟和小鱼一人提了个食篮跟上,自己则带了青阳他们四个走在前头,去了卢先生那边。

    卢先生见到他们,不理。

    青舒带头规规矩矩地给先生行礼,而后说道,“青舒不懂事,惹怒了先生,青舒知错了,请先生息怒。”

    陈乔江、青阳、灏和洛小荣一字排开,异口同声地说道,“学生不懂事,冒犯了先生,学生知错了,请先生息怒。”

    卢先生其实不气了,可看到他们五个老老实实地来认错,心中得意之余,故意不理人。

    青舒偷看卢先生的脸色,而后垂下眼皮,委屈地轻声说道,“愿想着若是先生消气了,让便先生尝尝青舒亲手准备的拌面的。唉!既然先生还在气头上,这拌面恐怕是吃不下的。”

    青阳赶紧接到,“吃的下,吃的下。姐姐做的拌面香的很,只要闻了味儿,先生必定胃口大开。小鱼,赶紧把面端出来,让先生看看。”

    小鱼答应一声,揭开提在手中的食篮的盖子。立时,炸的肉酱的香味溢出。一旁的笙歌嗅了嗅,说好香。

    卢先生想着,可得借机多拿会儿架子,于是忍着继续不理人。

    “都说先生吃不下,看到了吧!”青舒对青阳如此说了一句,而后说道,“小鱼,赶紧盖上盖子,咱们回时请了师娘和笙歌过去一起吃,省得先生见了烦心。”

    洛小荣赶紧接道,“先生不爱吃拌面,可以吃姐姐做糕点。”

    灏点头附和。

    收到暗示的陈乔江赶紧揭了小娟提在手中的食篮盖子,端了一盘糕点出来拿给笙歌,“弟弟吃,这个好吃,上边这个更好吃。”他指的是上面铺的一层肉松。

    卢先生瞄了一眼过来,立刻眼一亮。

    青阳顺势说道,“拌面也别提回去了,赶紧摆上,先生不吃,那就给师娘和笙歌吃。”

    卢娘子自然知道卢先生的口是心非,因此张罗着摆上了桌子。

    等三碗拌面、一盘炒菜和两盘糕点摆好,卢先生立刻一摆手,“东西送来了,你们可以走了。赶紧走,赶紧走,省得看着碍眼。”然后一弹正抓了一块儿点心吃的笙歌的脑门儿,“哥哥姐姐那边好吃的东西多,赶紧跟去吃,吃不完包回来,别浪费了。”

    卢娘子失笑,“多大人了,跟个孩子似的。”

    青舒笑道,“那先生和师娘慢用,我们这些碍眼的就回了。”然后伸手,牵了笙歌的小手,带笙歌回去和青阳他们一起吃晚饭。

    转眼到了第二日,卢先生的学堂开课,陈乔江、青阳他们四个的作息时间恢复到了从前。

    青舒也忙碌了起来。每日拢账、记账;时不时的注意做娟花这边的事;有时间便坐下来做做女红;荒地那边的规划方面有了新的想法,以免忘记,立马记下,然后觉得哪些想法不切实际,又会划掉;田庄那边的情况,有时候吴管事亲自来报备,有时候会派了张大过来报备。总之,她的人没一个是吃闲饭的,各司其职,都很忙。

    古代的庄户人家,即便是冬天也闲不到哪里去。虽然不是耕作、伺弄庄稼或秋收的时节,可粮食运回了家,还有一个靠人力打粮食这一项。像豆子、高粱、谷子、麦子等作物都是拉回去晒两日便打的,打完这些粮食,还剩下苞谷。苞谷的米要晒干,可是需要时日的。

    秋收时,掰下的苞谷棒子拉回家,先要剥皮,之后就是推到一起,基本不用管,让太阳晒着,然后先干别的活计。到了寒冬腊月的时候,人们会选那些苞谷棒子晒的比较干的,一点一点地将米粒儿从棒子上剥下来。苞谷少的,一家人平日里坐在一起干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弄完了。苞谷多的,断断续续要干一冬天。

    古府田庄上的苞谷,年前的时候基本没打。磨苞谷面或苞谷粗粮时,也都是现打现磨的。如今正月过完了,苞谷棒子晒的特别干,天气也开始转暖,没那么冷了,正是打的好时候。

    因此,庄子上这几日没干别的。日头好的时候,大家在晒粮的场上堆些苞谷棒子,然后围坐到一起先用棒子打苞谷棒子。等棒子上的米落的差不多了,大家再伸手把棒子上剩下那点米搓下来。之后打下来的米移到另一边去晒,再堆上苞谷棒,再打,再搓,如此反复,倒是比农家人打的要快。

    到二月下旬的时候,挑好日头干活儿的古府田庄上终于把苞谷打完了,也晒好了。之后,苞谷装好袋子,背进仓库里摞起来。

    紧接着,人们开始了备耕工作。

    要论备耕动作最大的,非古府莫属。关键是古府有两块儿荒地要开。一块儿一百亩多些,还好;另一块儿却有千亩,就算开一半,那也得开出五百亩左右,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自己田庄上的那点人手哪够用!如此,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左近各村的不时打听古府田庄上用不用短工,还有打听用不用长工的。

    只是,古府既不说用人,也不说不用人,弄得左近准备打短工或长工的男人们摸不着头脑,只能观望。

    关于开荒,青舒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她不发话,下头的人只是坐等消息,并不打听。这日,她坐在自己的闺房中,正在看周伯彥让人捎回来的信,小娟从外边急急进来。

    “小姐,小姐,听说福老爷让人给打了,脑袋都给打破了。”

    青舒赶紧收了周伯彥的信,无关痛痒地说道,“打就打了,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小娟气乎乎地说道,“小姐,您不知道。听说,福老爷昨日喝多了,站在大街上骂了小姐少爷许多难听话。”她表情一变,立刻笑咧了嘴,“之后,福老爷不小心冲撞了镇子上的纨绔。对方见福老爷不认错,反倒骂开了,于是来气,让人把福老爷打了,还给打破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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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0求

    有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魔。古云福再混账,青舒和青阳也不能打这个混账的大伯,换作他人,可就另当别论了。听闻古云福被打破了头,小娟会激动成这样,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不想落人话柄,青舒便不能任由小娟如此大声咋呼欢呼。于是她轻斥一声,要小娟注意些。

    小娟得了警告,傻笑一会儿,凑过来小声讲,“福老爷昨日被打不算,今日一早还被狗咬了。”

    青舒微一挑眉,“让狗咬了?”镇子上只有大户人家或富足的人家才会养看门护院的狗,普通人家可养不起。因为养狗就得喂,人吃饱穿暖都不容易,还要费米或糠去养狗,根本不现实。

    “福老爷因着被打之事,今日一早找上门去理论,想拿些赔偿银子。哪知那家人根本不理,下人还放了狗出来。福老爷躲避不及,说是腿上被咬了一口。那家人见了,把狗拉走,关了门,把福老爷丢在街上根本不管。”

    “那家人姓什么,做什么的?”

    “姓张,家主有人喊张老爷,有人喊张员外。说这张家在康家村那边有二百亩田,在镇子上开了一家客栈,是镇子上的富户之一。那张家二少爷在外求学,听说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三少爷和四少爷却是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地在镇子上四处游荡,到处惹事。”

    “这张家到处惹事的三少、四少,是不是前些时日,打路边乞讨的小乞丐的那两人?”

    “小姐,正是他们。”

    青舒唔了一声不说话了。张家三少、四少要如何对待古云福,她才不管。可那两人吃饱撑的,竟敢欺负她的人,那可不行。三个小乞丐被打,只能自认倒霉,起先并未声张,因为乞丐本身就是讨人嫌的,哪个没挨过打!只是第二日这三个因伤高烧起来,引起大乞丐的注意,并报了上去。帮众当中有略懂医理的,将所需之物报给帮主,帮主便来古府求助。

    青舒依着承诺,派人买了擦身子退烧的烧酒和抹伤口的药膏并给抓了药,让帮主带回去,并嘱咐帮主每日到风味小食铺后门外领了白米粥回去给生病的小乞丐吃。将养了几日,三个小乞丐好了,而仇却放着还未报。

    张家三少、四少打乞丐,只为打而打。乞丐一没挡他们的路,二躲他们躲的远远的,根本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是张家三少、四少特意找过去打的乞丐。因这,青舒才会记恨。

    不过,没等青舒安排报仇的事,第二日便听说张家三少、四少出事了。

    原来,古云福被狗咬后气得直接去报了官。于县辅为人耿直,见到古云福头上的伤和腿上的伤,立刻派人拿了张家三少、四少到大堂上问话。张家这下着急了,张老爷让儿子当堂认错,并答应赔偿古云福。古云福满意,答应不告了。如此,张老爷给衙门交了点赎金,把两个儿子带了回去。可回去后,张老爷立刻反悔,答应给的二十两赔偿银立刻变成了五两。

    古云福哪肯答应,派出了三儿子和身边仅剩的家丁去堵人。

    张家三少、四少这上午才上过衙门大堂,下午便无事人般地在镇子上晃荡了,于是被古云福的人给堵了个正着。古云福的三儿子带着人将这兄弟二人一顿狠揍,并搜走了二人身上佩戴的玉饰与钱袋中的四五两银子。那玉饰虽是次品,可好歹能值个十来两银子。

    也算张家兄弟倒霉。挨了揍后,他们准备回府叫人,想着这事没完,一定要打回来。不成想,刚从巷子里爬出来时,正碰上官差追铺犯了命案的一名凶徒。

    凶徒正走投无路,便挟持了张四少,顺带踹了吓坏的张三少一脚。张三少的脸正面撞到墙上,皮肉磕坏不说,门牙还撞掉了一颗。这张四少也是个傻的,因横行霸道惯了,竟然骂了挟持自己的凶徒。

    凶徒被惹急了,且实在被逼的紧了,知道逃出无望,便豁出去了,赏了张四少一刀,这才被官差拿住。

    张老爷接到两个儿子出事的信儿,哭爹喊娘地跑去看,正碰上官差要把人送去慈济药堂医治。张老爷不干了,拦下来,竟是把儿子抬回了府,并请了镇子上的游医郎中,却不请慈济堂的大夫。

    这样一来,时间上就耽搁了。张三少还好,就是破相加撞掉了牙,可张四少那可是腹部让人捅了一刀,那血流的非常吓人。

    游医郎中到了,一见情况不好,摇头摆手说这样的伤他应付不上,赶紧走了。

    张夫人又气又伤心,捶胸顿足地骂张老爷就知道心疼银子却不顾儿子的死活,喊着赶紧请慈济堂的大夫。

    最后慈济堂的大夫终于请来了。可是,张四少的伤没能及时止血,中间耽搁的时间又长,所以因失血过多断气了。

    张夫人哭的伤心欲绝,张老爷跑去向官差讨命。

    官差来气,说张四少是被凶徒捅的,却是因张老爷死的,不怨别人。

    大家一听,对啊。官差若把人及时送去慈济堂,这张四少就活了。可张老爷非得不让,把人弄回了家,中间耽搁了不少时间,第一个请去的还是个只能治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的郎中,这才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张老爷不敢跟官差多做纠缠,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上门找古云福,让古云福赔他儿子的命。古云福又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人又不是他杀的,他便和张老爷吵了起来。这吵着吵着,两方打起来了。然后,统统被抓去了衙门。

    这事本与古府无关,可张老爷吝啬又贪财,古云福又记恨古府,于是,这两人竟睁眼说瞎话,把古府攀扯了进来。

    张老爷说,是古云福派人将他儿子带去的那个巷子,因此他儿子的死古云福和古府得赔命。他认定古云福会胆大包天地打人,背后撑腰的定是古府无疑。

    古云福说,别说人不是他杀的,就算人是他杀的,可他有血亲侄女古青舒在镇上,他怕谁。

    坐堂的于县辅发火儿,但碍于一个刚丧子,一个有伤在身,便各打十板赶下堂去。

    这世上最不缺好事儿的,于是张老爷与古云福在堂上攀扯古府的事情不过一刻钟便传进了古府众人耳中。众人愤怒,可青舒却淡然非常。

    苏妈妈也是气的不轻,“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青舒坐在绣架前,正低头绣戏水鸳鸯,很平静地答道,“没什么可生气的。他们活的一个比一个可悲。张老爷眼中只有银子,儿子的命竟抵不过银子。另一个好手好脚的,整日不想着靠自己的双手去过日子,净琢磨白得银子的好事了。有跟他们置气的功夫,还不如绣好苏妈妈安排的这练手的戏水鸳鸯来的实在。”的确,她此刻绣的戏水鸳鸯,就是苏妈妈安排下的功课。

    所以,青舒这话可是正中苏妈妈下怀。苏妈妈高兴,“正是这个理儿,小姐,那您绣着,老奴这就回去做事了。”

    “好。”青舒浅笑着说道。等苏妈妈走了,她放下手中的绣花针,站起来动了动微酸的肩膀,并在地上来回走,顺便伸展四肢,活动活动筋骨。大家小姐那套一坐就是半天她可学不来,即便是做女红,她也习惯不时起来动一动,就怕坐出毛病来。

    她活动筋骨时想着,这二月眼瞅着就过完了,时序转眼便到三月,荒地那边差不多该动起来了。想到这里,她一脸喜色地走出去,“小娟,传管家到西偏厅说话。”

    西偏厅,青舒笑吟吟地盯着管家说道,“荒地那边该动了,大体的我说一下,管家看着安排下去。”

    古管家似乎并不意外,“小姐请说。”

    “孙家村与冯家村之间的一百一十二亩的荒地,以后就叫百茂田。这块儿地,我准备交给吴管事,让他田庄和荒地两边兼顾。人手不够,让他从左近村中找长工或短工用。”

    古管家说道,“吴管事担的起来。吴管事倒是提过,说小姐开荒时若用人,不必各个村中找,跟小古家村的古里正打声招呼,古里正定能给推荐不少能干又牢靠的庄稼把式。”

    “这事我不插手,百茂田开荒之事总之是全权交给吴管事了。”

    这让吴管家吃了一惊,“小姐,您这是?”

    “一千零六十七亩的荒地就够我忙活了,百茂田那边我顾不上。这百茂田,我相信吴管事定能管理好,我就不去操心了。”青舒一副我要当甩手掌柜模样地说道。

    古管家对此没意见,他现在比较好奇千亩荒地小姐要如何开的问题。

    “这个天气,只要被子盖的厚些,搭建茅草屋居住应该可以了吧!”

    古管家诧异,“对农家人而言,完全没问题。”

    “那好,你即刻联系柳师傅,让柳师傅尽快做好准备,我要他在我的千亩荒地上先搭建四十间茅草屋出来。至于盖青砖房的事,之后慢慢来。”

    古管家吃惊不小,“小姐,您弄那么多间茅草屋做什么?”

    “开荒用。先别问那么多,你照做就是。还有,记得多购置些陈年粗粮,要糙米,不要磨好的米。这是五百两的银票,你先可着五百两银子购置米粮。但有一样,即便是陈米,也要好的,不要那些长霉的让人吃坏肚子的粮食。”然后她嘴里嘀咕,“陈米价格便宜,五百两估计能买下不少。”

    古管家实在是忍不住要问,“小姐,您弄这么多陈米,这是要做什么?”

    青舒咳嗽一声,突然放小声音,“管家,您可不能说我抠门儿。实说跟你说,那边开荒,我需要大量的人手在那边吃住。这一日三餐肯定费不少粮食,新米我怕供不起,便想到了相对便宜的陈米。”在管家惊讶的视线中,她又说道,“我要一百个人在那边吃住,他们给我干活,我让他们吃饱饭,不发工钱。因这,我便想着,只要米好,陈米、新米倒是无所谓,主要想省下几个钱儿,然后每月给他们吃三次肉菜。”

    古管家觉得很不可思议,上哪里找那么多只吃饭,不要工钱的劳力。

    青舒看出管家脸上的疑问,轻声说道,“丐帮。”

    沉稳如古管家,听得丐帮二字都愕然。但愕然过后,转念一想,可不,一日三餐供上,还管饱,只要脑子不傻的乞丐,肯定欢天喜地地挣着、抢着跑去给他家小姐干活,还要什么工钱!如此,搭建四十间茅草屋便有了合理的解释。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对乞丐而言那简直就是华丽的住所了,并不用盖正经的土坯房。

    古管家觉得很不可思议,别人都想不到的,他家小姐怎么就能想到呢!他家小姐怎么就什么都敢想呢!如此想着,他接了银票赶紧去办事。他不仅要抓紧时间购置陈米,还要找柳师傅说道搭建茅草屋的事,这动作要快。

    青舒又叫来丁管事,吩咐丁管事提前约好打井的师傅。地开化,他们的荒地上得至少先打两口井出来,人要吃水,必须有井。小山头儿的泉眼离的太远,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就近打井,难道还要她的人横跨几百亩地去取水吃不成!

    古府这边正为开荒做准备工作的时候,马氏二度来访。

    这一次,青舒在前头的偏厅见的马氏。

    马氏今日的气色比上次要好,但明显的,精神状态已大不如前。而且,她今日的穿着普通了许多,没再穿充门面的绫罗绸缎,手腕上的金镯子不见了,头上的金钗换成了银钗。她温和地一笑,盯着青舒柔声问,“近来可好?青阳的学业如何?”

    青舒客气地淡笑着回道,“都还好,青阳读书很认真。”

    马氏轻叹一声,“你们都是好孩子,不像姨母养出来的,个个不让人省心。”立刻的,她一脸抱歉地看了青舒一眼,“姨母又犯糊涂了,竟跟你提这些。”而后她温和一笑,“姨母来,只是想解释上次的事。上次,姨母是真心要还信的,不是要讨你娘的承诺。你大伯做下的事,一件件、一桩桩的,混账的很。姨母阻止不了,可是非曲直还是分得清的,哪还有脸面去讨多年前许下的事情。”

    青舒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礼貌地回以一笑。

    “对了,你堂姐许了人,三月初六出嫁。”马氏眉眼间多了一抹喜色,发自真心的,“那家人姓初,你堂姐要嫁的是初家长子,单名图,家里开了间杂货铺,日子过的还算宽裕。初图这孩子,姨母打听了,人老实,品性不错,相貌也端正,不会让你堂姐吃苦。”

    青舒说了句恭喜,心里却在想:古璃可是个眼高于顶的,觊觎周伯彥的表现是如此地明显,怎会甘心嫁个小小杂货铺的儿子?

    马氏一脸愧色地说道,“说来说去,姨母来,还是厚着脸皮想请你帮个忙。”

    青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一个姑娘家,能帮上什么忙?”

    这时候,马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包裹着什么的帕子出来,推给青舒,“姨母为了面子,准备了这对镯子,主要是想着,镇子上也没什么亲人,璃儿出嫁的时候没个人给添妆,怕被人笑话。所以想麻烦青舒,拿了这对镯子过去在人前露个脸,就说是给璃儿添妆的。这个,姨母也知道这要求过份了些,可为人父母的,为了子女,只得厚着脸皮来了。”

    青舒听了,不说话。

    马氏脸上闪过赧色,低了头,“青舒,姨母真没有其他想法,只为给你堂姐长脸。你若实在为难,就当,就当姨母没来过,别往心里去。”

    青舒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然甩脱不掉,为何不想办法将其纂在手心里?”

    马氏霍地抬头,不懂青舒所指,“什么?”

    “以夫为天的世道,姨母觉得这样分开过,明智吗?能长久吗?”

    马氏懂了,悲从中来。是啊,以夫为天的世道,她即便带了子女出来过,可依然摆脱不掉古云福的影响。古云福不时找上门去大吵大闹,并不时撺掇她儿子犯混。她一个妇道人家,忙着看管教养子女,要分心去防范古云福做出对她的儿女不利的事情来,还要想对策对付外边的各种流言。她的苦,能对谁说!没曾想,今日竟被晚辈一语道破,她竟失了形象,低泣起来。

    “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为母则要强。”青舒说了这么一句,把包裹着所谓镯子的帕子推回给她,“去与不去,我会考虑一下。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我的记性好的可怕,曾经你们是如何对我们的,我轻易忘不掉。”说罢,只是安静地坐着,不再言语。

    过的片刻,马氏哭够了,不好意思地拭泪。

    这时,青舒吩咐道。“小娟,打盆温水过来。”

    温水打来,英姑伺候马氏洗了把脸,并为马氏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如此,马氏收回镯子,告辞离开。

    等人走了,陪在一旁的小娟问青舒,“小姐,您对她说的‘既然甩脱不掉,为何不想办法将其纂在手心里?’,是什么意思?”

    苏妈妈也不解,不过却斥责了小娟,“只管伺候好小姐就是了,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青舒笑,却没有解释。马氏是聪明人,应该是听懂了。

No.221探口风

    不得不说,马氏的动作很快。她在见过青舒的第二天,备了几个下酒菜,郑重其事地把在家养伤的古云福请过来喝酒。

    见马氏再次低头,古云福心中得意。在古璃的婚事上,马氏已经向他低头过一回了。马氏说,古璃许给初家长子一事上,只要他点头同意,不反对,不弄出事儿来,初家送来的聘礼,银子归他花用,东西则由马氏分派。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吴府已经完了,眼下他也找不到其他富足人家许了古璃出去,答应下来无妨,总归有银子拿不是。于是,看在三十两聘银的份儿上,他同意了。今天马氏又要请他喝酒,他觉得自己又有好处拿了。这心情一好,觉得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又过的一日,马氏退了租住的院子,带着家当与儿女搬去了古云福买下的院子住。紧接着,马氏张罗起了嫁女之事。这么一来,在外人看来,马氏与古云福终于和好了。

    听得这消息,苏妈妈非常担忧,去青舒跟前说话,“小姐,福老爷夫妻闹僵时,老奴便寻思着,他们夫妻忙着较劲,打扰小姐的时候总要少些,小姐耳根子也能清净许多,挺好。如今,他们这一合好,怕是要不时来府里闹腾了。小姐,您得事先想好对策,可别吃了亏。”说话间,她一脸烦恼地不时搓着手。

    青舒本是坐在桌前喝茶的。见苏妈妈如此烦恼,她放下杯子,离椅走过来,在苏妈妈不解的目光中抱住苏妈妈的手臂一阵摇,“苏妈妈真好,什么都替青舒想在前头。”

    “哎呦小姐,您可不能如此,这叫外人看了去,可如何是好?”苏妈妈嘴上如此说着,可眉眼间的喜色怎么也掩不住,

    青舒很可耻地开始撒娇,“又没有外人在,不怕,不怕。到了外面,青舒肯定乖的很,谨记苏妈妈的教导,绝对不会丢了咱们府的脸面,言行举止、仪容气度上定让人挑不出理来。”

    苏妈妈被哄的高兴,“哎,哎,就该如此,”

    青舒几句话哄住了苏妈妈,让一脸烦忧的苏妈妈高高兴兴地回去做事了。

    小娟一脸崇拜地盯着青舒,“小姐,您好厉害。”

    青舒故意做了个得意的表情,扬了扬下巴,而后正了脸色,告诫小娟,“记住了,福老爷那边不论传出什么消息,你生气也罢,高兴也罢,管好嘴巴,别学长舌妇到处与人说道。无论如何,血缘关系不可改变,可以不来往,但不可以四处说那边的是非,让人看了笑话。”

    “小姐,奴婢记住了。奴婢有什么只跟小姐说,不跟别人说,小姐放心。”之后,小娟傻笑着问,“小姐,奴婢晚上吃块儿肉,成不?”

    刚要夸小娟一句的青舒听了,差点被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呛着。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老实过了头,一个馋嘴过了头,她这个当主子的如何不担心她们的将来!她最近纠结又担心她们嫁人后的生活。想着老实过头的被婆家人欺负了怎么办?又想着馋嘴过头的因这不算什么毛病的毛病被婆家嫌弃从而被排斥欺负怎么办?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她有想过把两个丫鬟许给府中人。小鱼配张大,她觉得不错,可又担心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张大或许对小鱼有意思,可小鱼是否对张大有意思,她是真看不出来,因此她才迟迟没有把小鱼指给张大。小娟呢,整日说要跟着她吃肉,不嫁人,因此她也不敢乱点鸳鸯谱,只能这么一日过一日地拖着。

    青舒给了小娟恨铁不成钢的一眼,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把小娟叫到跟前,与小娟耳语了几句。

    小娟听罢,眼睛瞪老大,“小姐,这,这……”

    青舒瞪她一眼,“这什么这,还不快去办事?”

    小娟迟疑,做贼似地四处张望。屋中除了她和小姐,根本没有其他人。可她还不放心,极小声问,“小姐,您让奴婢说谎,奴婢就说。只是,若奴婢把小鱼弄哭了怎么办?”

    青舒没好气地说道,“我让你探出她的真实想法来,又没要你弄哭她。不许再废话,赶紧去办事。”

    小娟一脸的纠结,小心提问,“小姐,奴婢,奴婢找苏妈妈,让苏妈妈帮忙支招儿,成不?”

    青舒对此倒是没意见,“自己看着办。赶紧去,交待这么点事情,你就为难成这样,以后有什么事,本小姐看来是指望不上你了,唉!”

    青舒的这声似无奈般的叹息,可把小娟给弄紧张了,她匆匆说了句,“奴婢一定能办好,小姐放心等好消息”,人已经出去了。她站在院中片刻,却等不到去厨院拿东西的小鱼回来。她一跺脚,去了绣房那边唤了苏妈妈出来,与苏妈妈站在没人的地方一阵嘀咕。

    不得不说,中老年妇人对当媒人,撮合年轻男女结为连理这种事都相当的热衷。苏妈妈热情地给小娟出主意,最后还嘱咐小娟,小姐想出来的这招儿若不行,可以来找她,她可以再想办法。

    小娟得了苏妈妈的点拨,信心满满地去厨院找人。不过,许三娘告诉她,小鱼取了需要的米面油,已经回去了。她赶紧回去找,却见小鱼提了食篮正要出去,她忙问,“小鱼姐姐,你要去哪里?”

    小鱼柔声答,“回来的路上遇上几位少爷。少爷们说饿了,想吃小姐做的点心垫垫肚子。这不,正要送些过去。”

    小娟想着这事更重要,因此没拦着,让小鱼送点心去了。

    青舒听闻动静出来,“不必急在一时,晚上说或明日说都成。”她递出一个折叠起来的纸条,“给管家送去,亲手交给管家。若管家不在,拿回来便是。”

    小娟答应着,接了东西赶紧去找古管家。

    庄子上今日送来烧火用的秸秆一车,粗细不等的干树枝两车。这些柴禾都卸在柴房这边。古管家跟过来看,正与吴管事站在一起说话。小娟找过来,把纸条给了古管家。

    吴管事避开到一旁,和卸车的人说话。古管家便打开纸条看罢,揉成小团,和吴管事打了声招呼,并从厨房拿了两个粗粮面的馍馍,来到后门处。

    古府后门处的小角门一开,躺在后巷子里的几个乞丐都看了过来,然后其中一个爬起来,手里拿了破碗过来讨饭,不停打躬作揖,说着请老爷赏口剩饭等话。

    古管家并不打断,小声说自己的,“三日后先让五十来人陆续到千亩荒地那边去,剩下的隔个三两日再陆续过去。都穿多大鞋,拢好了报上来。”消息传达完毕,他把两个粗粮面馍馍放进乞丐碗里,调头回去,关上角门。

    得了馍馍的乞丐对着关上的角门一阵谢,“谢老爷,谢好心的老爷。”之后回到同伴中,围坐在一起,用黑乎乎的手把两个粗粮面馍馍掰成几块儿分着吃了,事情也分派了下去。有两个乞丐看着自己脚上黑乎乎的破破烂烂的露脚趾的鞋,咧了嘴笑。

    这天,直到晚睡时间,小娟才找到机会和小鱼说些私密话。

    小娟躺在自己的被子里,下巴顶在枕头上看着准备上炕的小鱼,“小鱼姐姐,今日庄子上来人送柴禾了,我无意中听到了几句话,不知是真是假。”见小鱼要吹熄油灯,忙阻止,“先别熄,等下我要下地喝水。”

    小鱼把脱下来的衣裳挂到衣架上,上炕进了被窝,之后才接话,“听到什么了?”

    小娟一脸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小声说道,“庄子上的人好像在谈论张大哥。”

    小鱼放在被子里的手一紧,嘴上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听的不是十分清楚,只听了个大概。不过,这也足够了。我听他们的意思,好像庄子附近的村里有户人家,生了六个姑娘一个儿子。这户人就因为生养的多,眼瞅着就要揭不开锅了。这户人家的大姑娘好像长的不错,爹娘有意把这姑娘许给张大,聘礼也不多要,似乎是给几袋粮食就成的样子。对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准备许姑娘那家人正在找说婚的媒人呢!”

    小鱼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

    小娟盯着她的脸,伸手推她,“小鱼姐姐,你怎么了?怎么都不理我?”

    小鱼背过身去,小声说道,“没,没有不理你。”

    “那你怎么……”

    “没事,我只是困了,不想说话。”小鱼闷闷地说了这么一句,咬着嘴唇,眼睛闭的紧紧的。

    小娟抓抓头,坐了起来,探了身子过去想看个究竟。巧的是,小鱼正好拉了被子蒙住了头,害的小娟什么也没看到。

    小娟开始纠结,她这是试探失败了吗?怎么办啊?不行,还得说点什么,不能就这么算了。“小鱼姐姐,依我看,张大哥对你有意思,不会看上那户人家的姑娘,真的。”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一句,“不许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你看,那次你出事,你被人抓了,你在车里喊救命,经过的张大哥居然一下就听出了你的声音,之后可是追出去老远,这才把你救回来的。张大哥若不是对你有意思,怎么可能会注意你,哪里会听出你的声音来?”

    蒙着头的人不说话了。

    “我们每次跟着小姐去庄子上,都是安安分分地跟在小姐身边,若是小姐不吩咐差事下来,我们和庄子里的张大哥他们根本不会说话,连照面都打不着。没有留意你,张大哥才不会听出小鱼姐姐的声音。”

    “不许胡说,赶紧睡觉。”

    “不管你了,人家好心告诉你,你还不领情。”小娟假装生气,下了炕,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吹了桌上的油灯,上炕躺下了。换作平常,她倒头便睡。可今日心里惦记着小姐派下来的差事,又想着自己太笨了,竟然没能探出什么来,很是郁闷。于是,难得地,她失眠了,人是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可脑子里却胡思乱想了起来。若办不好差事,小姐会不会生气不给她肉吃了?会不会不理她了?不行,不行,今晚没探出来,明日可得加把劲儿,可不能让小姐失望。

    许久,相信小娟已经睡死的小鱼拿下蒙在头上的被子,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并轻声叹了口气。

    难得失眠的小娟听到动静,更是不敢动了,支起耳朵静静地躺着。

    小鱼怎么躺怎么觉得不舒服,于是不停翻身,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法平静下来。过了老半天,她竟坐了起来,犹豫片刻,轻声叫了两声小娟。

    小娟装睡,不理。

    小鱼穿了鞋下炕,摸索着找到火折子,把油灯点亮。而后,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属于自己的木箱,拿了一物出来,捧在手心里盯着发呆。

    小娟好奇的要死,终究没忍住,抬头往地上看,却只看到小鱼站在地上的背影。再有,她一动,盖在身上的被子发出微微的响动。她吓了一跳,赶紧假装翻身,再不敢偷看。

    小鱼紧张地回头,见小娟只是翻了个身而已,松口气之余,赶紧将箱子盖上,抱着手里的东西,吹熄油灯爬上炕,躺回被子里。

    这一晚,她们俩个都没睡好。第二天早起时,都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小鱼收拾妥当了,先一步去青舒身边伺候了。

    留在后头的小娟立刻跳起来,打开炕柜,翻小鱼叠好收进去的被子,没有任何发现。她不气馁,跑去开门看了一眼,确定小鱼不会回来,吞了吞口水,嘴里嘀咕着,“我是为小姐办差,我是为小鱼姐姐好,只是看看,就看看,我不是要偷东西……”等等,打开了小鱼专用的箱子,往里看。她咦的一声,眼一亮,伸手进去取了某样东西出来,左右翻看。她想到什么,迅速把箱子盖回去,在屋中转了几圈儿,找到一块儿布,把发现的东西包起来,抱在怀里跑去了青舒跟前。

    青舒已经洗漱过了,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小鱼正端了水要出去倒。

    小娟一脸心虚地给小鱼让路,等小鱼出去了,立刻窜到青舒跟前,做贼似的紧张地说道,“小姐,奴婢发现了这个,小鱼昨晚抱着它睡了一晚,早起藏在箱子里了。”

No.222收获,野餐

    青舒不解,“这是什么?”

    小娟不敢大声说话,“鞋子,男人的鞋子,新的。”

    青舒愕然,无法想像老实巴交的小鱼偷偷给男人做鞋子的样子。不过,愕然过后,她拍了小娟的背一记,“臭丫头,你居然翻她的东西,赶紧给放回去。”

    小娟刚要解释,却见小鱼去而复返,她吓的把怀里的东西抱的死紧,说话有些结巴,“那,那,奴婢这就去了。”然后心虚地不敢看小鱼,低着头跑出去了。

    小鱼疑惑地看了眼小娟略显慌张的背影,“小姐,小娟这是怎么了?”

    “她能为了什么,一早就说想吃肉,被我骂了。”青舒给了这么一个理由,并为保证小娟的“安全”,将梳了一半的发髻放下来,“今日懒得自己梳了,你来梳。”

    小鱼不疑有它,不多时便为青舒梳好了头发。

    今日要出门,青舒没去练功,青阳他们几个也没练功,直接用的早饭,而后大家都去了前头。

    车马已经备好,随行的家丁与护卫也均已到齐。

    卢先生带着笙歌坐在第一辆马车里。青舒带着小娟、小鱼、铃兰三个丫鬟,还有小丫、麦子这两个小家伙坐在第二辆马车里。陈乔江、灏、青阳和洛小荣坐在第三辆马车里。后头是陈府和洛府的马车,其中一辆坐了陈乔**阳等四人的书童,另一辆车里没有坐人,只是堆放了出行所需的一些东西。再后头是苫了苫布的满载物品的牛车。

    随车的,有丁管事及四名家丁,杜护卫带领的四名鹰卫,陈府、洛府护卫各一名。护卫都骑了马。丁管事等人出镇子前会步行,出了镇子,可以轮换着坐到前头的车缘上。

    留下坐镇府里的古管家带着众家丁,苏妈妈带着丁家妹等人,齐齐送行。待一行人远去,古管家让大家都回去当差,并让蔡铁牛关了府门。

    青舒他们一队人出了镇子,牛马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在赶路。麦子起初很兴奋,童言童语地不停跟小丫说话,可快到田庄上时,自愿早起跟来的他开始犯困。他挨着小丫坐的,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青舒不让他睡,一个劲儿逗他。

    不大一会儿,车马到了庄子上停下。所有人下了马车,有去解手的,有活动筋骨的,有喝水的……

    休整片刻,众人再次出发。吴管事带上庄子上的张大等十人,套了一辆板车,板车上拉着砍柴刀等农具,还有干粮,跟在了队伍的最后头。

    这次,青舒稍做了调整。

    卢先生转去了陈乔**阳等四人坐的马车里。一路上,他给四名弟子讲了不少游学时的见闻。

    笙歌、麦子和小丫坐到了一起,他们三个小,不仅因早起在犯困,而且赶远路对小孩子来说确实枯燥了些。因此,把他们三个放一起,不为别的,只为让他们三个躺下来睡一觉。怕他们躺的不舒服,青舒不仅让人给垫了厚垫子,旁边还派了细心的小鱼和铃兰守着。

    一路无话,巳时,他们终于赶到了千亩荒地上。这里,满目的枯草,有些地方还有左一丛右一丛的矮小成丛的灌木。

    要搭建茅草屋,先得选好地方,再清理出地方来。因此,柳师傅昨日就带人过来了。他们住在孙家村的农户家中,早起过来干活,中午吃些随身带的干粮,晚上收工再回孙家村去。昨天忙活一整天,柳师傅带人在千里荒地居中的位置选定位置,已经清理出了足够的地方来。今天,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挖好搭建茅草屋的简单的地基来,并尽量准备和(huo)泥的干草与土。等茅草、木材、苫布等材料到了,他们便可以搭建结实的茅草屋了。苫布是青舒特意点名要的,因为茅草屋下雨时容易漏雨,用上苫布,便可解决这个问题。

    车马停在柳师傅他们干活儿的所在,所有人陆续下车。

    陈乔江最先一个跑去看柳师傅他们干活,之后青阳他们都过去了。他们好奇的很,不停问东问西的,惹得好脾气的柳师傅不时哈哈大笑起来。

    卢先生却是看着四周,捋着胡子说,“将这里都开出来,可是要费大工夫的。”然后一指北边山头儿的方向,“舒丫头,你的果树是要栽种到那边吗?”

    青舒望向那个方向,“是这么打算的。山头虽小,总归是山,脚下的土地总少不了石块儿,种菜种粮食怕是没什么收获。树却不同,它不怕碎石,只要扎下根的地方有土、不缺水便能活。从小山头儿脚下往前推,三四百亩地不干别的,全部用来种树或栽种果树。自然,这不是一年就能完成的事,估计得用个三四年时间。剩下的土地没有碎石,荒开好了,种菜、种粮食总归能有些收获,不至于颗粒无收。”

    卢先生又看了看周围,“这地方,怎么就没个水源!雨水充沛还好,若遇上干旱的年景,这可如何是好?”

    水源确实很重要,青舒也明白的。“水源确实是个大问题,小山头儿那边的泉眼太小,虽然四季长流,却也解决不了什么。打井的师傅明日便过来寻找水脉,相看好了位置,先打两口井出来用着。我最近一直在琢磨,若是周围有河便好了,远些也无妨,挖渠也好,挖河道也罢,若是能引河水过来,灌溉的事情便解决了。”

    卢先生突然想到什么,但微张了嘴,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地远望凉州的方向。

    这时候,麦子突然拍着手兴奋地喊了起来,“鸟儿,飞了,好多鸟儿。”

    陈乔江和青阳他们全部围拢过来,不停问在哪里。

    麦子指着前方颤动的枯草丛,“那里,飞进去了。”

    青阳他们看着前方枯草丛中似乎有东西在移动,并且是往远处移动,都好奇地伸了脖子看。遗憾的是,什么也看不到。枯草丛的高度差不多能到他们的腰部,小动物在里边跑,除了能看到些微晃动的枯草,具体是什么在跑,根本看不出来。

    杜护卫似是知道枯草丛中逃窜的是什么,招来一名鹰卫,“拿上弓箭过去看看。”看了一眼不停跳起来看着那边的青阳,又嘱咐一句,“尽量捉活的。”

    鹰卫道了声是,取了弓箭,走入已经平静下来的枯草丛。

    陈乔江兴奋地要跟上,护卫们拦着不让,说危险。

    青舒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陈乔江他们四个抢着报告,说麦子看见很多的鸟儿,护卫去抓了。

    青舒以眼神询问杜护卫。

    杜护卫答,“小姐,是出来觅食的野鸡,大概有六七只。”野鸡不像家养的鸡,形体相对小些,尾巴比鸡长,羽毛比鸡的好看,能飞,且能飞出一段不短的距离。大概就是这些特点,让看到野鸡飞走的麦子误会了,说是鸟儿。

    青阳他们听了,欢呼出声,一下围着青舒叽叽喳喳地提要求,说要去抓野鸡。

    青舒说不成。没想到连麦子和笙歌都加入进来,把青舒围在当中,吵的青舒头痛加头晕。

    杜护卫在一旁看了,有些同情小姐之余,看了看四周,问身边的其他护卫,“你们怎么看?”

    众护卫琢磨了一下,说只要少爷们不乱跑,也不是不行。杜护卫一琢磨,这里府中家丁和庄子上的人不少,留了一名护卫下来,其他护卫护了少爷们去猎个野鸡野兔的,倒也行。于是,他向小姐点了一下头。

    青舒觉得意外,让青阳他们别吵,然后问,“你确定没问题?”

    杜护卫看着已经走远的那名护卫的背影,说道,“少爷们若听话,不乱跑,不出声惊了猎物,也不是不可以。”

    这下青阳他们兴奋了,纷纷喊着会听话,满嘴保证的话。

    青舒看看到处都是的枯草,再看看陈乔江他们四个身上穿的绸缎料子的衣裳,犹豫不决。可迎上他们期待又兴奋的眼神,她一狠心,“成。”不过,在他们兴奋地大喊出声时,立刻让他们安静,先跟他们约法三章。好在,她知道男孩子玩儿起来可是野的很,出发前便准备了普通料子的衣裳给他们带了过来。于是,她一声令下,让他们赶紧回车上把身上的好衣裳换下来。

    稍做准备后,由杜护卫带头,三名鹰卫加上陈府护卫一名、洛府护卫一名,共六个护卫,带了陈乔江、灏、青阳、洛小荣、笙歌、麦子和小丫,出发去打猎。

    青舒看他们走远,有些不放心,嘴里嘀咕,“没问题吗?这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的野兽?以前倒是没想过会有野物。”

    卢先生说道,“放心,即便是野鸡、野兔,这里也没有多少,更别提危险的猎物了。护卫能放心带了他们去,就是知道这点,要哄他们玩儿的。”

    青舒听了,放心之余,灵机一动,“既然只有些野鸡野兔的,没什么危险性,我倒是可以放心地四处走走、看看了。”

    “你这丫头,又打的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只不过想四处走走而已。”青舒如此说着,让小娟去跟丁管事说一声,要丁管事安排几个人给她。

    “先生来都来了,就这么站着也怪无趣的。好,先生陪着舒丫头四处走走看看。”

    青舒对此没意见,回到马车上换了一双鞋子出来,与卢先生汇合,便开始了四处走走。丁管事自己与两名家丁一起走在前头,不时将碍事的根茎很粗的干枯的植物用砍柴刀砍断。青舒便由丫鬟陪着,一边与卢先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一边四处看着走。后头,另两名家丁与被留下来保护她的一名鹰卫跟随。

    他们这边正越走越远,另一头儿传来男孩子们隐约的欢呼声。

    卢先生笑眯眯地说道,“高兴成那样,估计是猎到野鸡或野兔……”他话说一半,停了下来,侧脸看过去,“什么东西?”

    青舒停了下来,“先生,您怎么了?”

    “这是什么草,居然带刺?竟把先生的袍角勾住了。”

    有家丁已经上前,把卢先生被勾住的袍角解救下来。

    青舒走过来看,一颗细细的苗木挺立在枯草中,长的还没她膝盖高,上面长了不少的刺。她说道,“看着不像是草,大概是什么树的小苗?”

    卢先生闻言,咦了一声,细细地看,之后一脸喜色地看着青舒,“丫头,先生可是替你找到好东西了。”

    青舒不解,“好东西?您是指这是好东西吗?”

    “自然是好东西。若先生猜测无误,这便是枣树苗木。”

    “枣树苗木?”青舒诧异,她只见过长的很高很大,枝繁叶茂的结果子的农家院中枣树,幼苗却是没见过,因此还真没往那边想。

    这时候,家丁们也说看着像是枣树。

    青舒激动,“赶紧的,赶紧看看,周围还有没有?”

    除了鹰卫没动,家丁们都四散开来寻找。因为是混在枯草中的,长的又不高,还真不好找。不过,周围真就还有,只是不多,隔着段距离发现了两棵而已。

    青舒想着,这么大片荒地,若认真找起来,指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好东西。就是这枣树苗,他们这会儿就发现了三棵。不行,不能烧荒。这放火一烧,虽然很容易就能处理大面积的枯草,可是最终什么都剩不下。看来,她烧荒的计划得搁浅了。“赶紧的,把发现的枣树苗跟前的枯草砍了。有了标记,回头儿找起来容易。”

    大家迅速动了起来,围着发现的枣树苗砍倒枯草。

    不知何时独自一人走出去老远的小娟挥舞着手,大声喊,“小姐,小姐,这边,这边,这边有好多。”

    青舒也顾不上斥责她乱跑的行为,赶紧带人过去。这个时候,是否刮坏衣服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也不用家丁在前头砍出路来,磕磕绊绊地急行过来。

    到地方一看,可不是,小娟发现的这一片荒地里,密集地长了不少枣树苗。

    丁管事也不用人说,拿了砍柴刀上前,打量一阵儿,弯下腰来砍这片苗木周围的枯草,其他家丁也跟着动了起来。

    等他们砍出这片苗木占地的大概轮廓来,卢先生说道,“估摸着,少说也得有一百来棵。”然后话锋一转,“丫头别高兴的太早,还不知它长够了,开花结果后的果子味道如何。若是果子太小,味道又不好,栽植出来也是白费工夫。”

    青舒的心情很好,“先生,即便它不是好枣,可是这里居然长了这么多的苗木。如此看来,这片土地果然是适合栽植果树的。知道了这点,我心中不再忐忑,对栽植果树一事信心倍增了。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个大收获。”

    “这倒是。”卢先生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不想,卢先生的笑声,竟惊得左前方的枯草中扑棱棱地飞出几只野鸡来。

    卢先生愣了一下,立刻毫无形象地大喊,“傻站着做什么?赶紧抓回来给先生炖肉吃。”

    不过,还没等家丁们动弹,弓箭响,嗖嗖几声,然后青阳他们的欢呼声自另一边传来。

    这边记号已经做下,青舒便招呼了丁管事等人,往青阳他们的方向走。

    待两边人会合,小丫小脸红扑扑地抬头看青舒,然后把兜着什么东西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往前递,“小姐,是蛋,是蛋,我们拣到的。”

    青舒接过来,看了一眼,帕子里包了五六颗蛋,个头儿比鸟蛋大不了多少。

    麦子在一旁喊,“是野鸡蛋,野鸡蛋,哥哥拣到的。”

    青舒夸了他们几句,得知护卫们一共打到了四只野鸡、一只野兔,便说走的太远不好,该回去了。

    陈乔江他们有些舍不得,可毕竟还小,走出来这么远,一个一个的都挺累的。麦子和笙歌还能活蹦乱跳的,是因为护卫们时不时会抱着他们走一段路程的结果。

    杜护卫迅速做出安排,派了两名鹰卫去继续打猎,自己和其他护卫一起,护着青舒青阳他们往回返。

    回到车马旁时,成年男子还好,陈乔江他们小的都有些疲色,青舒也是走的累了。

    小的们上马车休息了,青舒招呼大家取下牛车上的大铁锅,在清理干净枯草的地方架起了锅灶。

    这地方最不缺的是引火用的枯草,更不缺干柴。还有水,在青舒他们四处走的时候,早有家丁骑上马,去了山头那边的泉眼处驮了四桶水回来了。

    此次出行,本就是青舒带了青阳他们来看荒地并野餐的,因此东西带的很齐全。几个丫鬟忙着煮粥,忙着在露天下铺垫子、摆桌子、摆带来的点心与肉干等。

    野鸡和野兔是意外收获。有家丁拿去旁边收拾干净了,又拿清水洗过,送了来。

    青舒不嫌脏,接了收拾好的野鸡,亲自动手,把带出门的调料不停往野鸡肚子里塞。其中两只的肚子里还塞了辣椒进去,另两只没有塞。可她没有带荷叶之类的出门,怎么办?

No.223管事人选

    青舒愁,想着要集思广益,于是问身边人有没有可以代替荷叶的东西,她要把清理干净的野鸡包起来烤。

    吴管事就说他们那边有包干粮用的荷叶,问她要不要。

    要,当然要,缺的就是它。这荷叶是有了,青舒赶紧把野鸡用荷叶包起来,而后吩咐一名家丁在地上挖小坑出来,又吩咐另一名家丁给和(huo)些泥。如此,在荷叶的外层又糊了一层泥巴之后,她把四只野鸡放进挖好的坑里,埋了一层土,弄平。而后,她又指挥人在上头摆上枯树枝等,点上火堆。火堆下头烤野鸡,火堆上头烤兔子肉,一举两得。

    她净了手,便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旁人,自己回马车上休息去了。

    这时候,歇了一气儿的陈乔江他们又生龙活虎地从马车上下来了。因为觉得好玩儿,他们几个围着火堆,抢着要自己动手烤兔子肉。

    丁管事有办法应付他们。他削了树枝,把兔子肉用刀弄成小块儿,串到削好的树枝上,让他们一人拿了一串儿烤。

    在他们一惊一乍地喊着糊了还是烫了的时候,留下打猎的两名鹰卫回来了。他们其中一人手里拎了两只兔子,另一人手里拎了三只野鸡,其中一只野鸡是活的。

    麦子和笙歌伸了手要那只活野鸡,叫唤着要拿回去养,不吃肉。

    护卫答应着,弄来一小节绳子,把这只野鸡的一条腿绑了,绳子的另一头交给他们俩个。

    陈乔江凑过来,拿了树枝去捅,弄得本就受惊的野鸡拼命扑腾起来,害的抓着绳子一端的麦子差点摔倒。青阳见了,一把夺了陈乔江手中的树枝,哄了要哭的麦子几句。陈乔江虽然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可是现在的他比以前长进了不少,于是也跟着哄了麦子几句。麦子不哭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青舒只是呆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根本不参与。

    另一边,家丁已经接过护卫手中的两只兔子、两只野鸡,拿到旁边去清理了。等他们清理好了,小娟接了野鸡过去。

    小娟学着青舒刚刚的样子,往野鸡肚子里塞调味料。不过,因为带出来的有限,剩下的调味料并不多,只够一只的。她跑去请示青舒,“小姐,剩下的调味料只够一只的,另一只不够用,怎么办?”

    青舒坐正,“盐巴够不够?”

    “盐巴够,有小半罐子。”

    “那就烤一只,剩下的一只与刚打回来的两只兔子一起炖上。”

    小娟答应一声,跑回去安排。

    等简单的午饭好的时候,青阳他们说不吃,他们要等埋在火堆下的野鸡肉烤好。见他们不吃,青舒便把粥与炖的一大锅肉汤都让给护卫、家丁们,还让人盛了几碗送去给柳师傅等人尝鲜。

    青舒自己吃了一块儿点心、一块儿肉干,还有青阳给她烤好的几串兔子肉。等时间差不多了,她让人把火堆余烬移开,将先埋下的四只野鸡扒拉出来。

    看着黑乎乎的四团东西,陈乔江嫌弃地说道,“这能吃吗?”

    青阳立刻反驳,“当然能吃。”他这是在支持姐姐,实际也很怀疑。

    灏拿指头往上点了点,立刻缩回手指,轻叫了声烫。

    青舒也不确定好吃不好吃,拿了一节干树杈敲打了起来。裹在最外层的泥巴剥落,香味儿飘出,引得围成一圈儿的七八个小脑袋的主人眼睛亮亮的。

    接着,剥下荷叶,飘出的香味儿更浓。卢先生顺着香味儿居然过来了。

    小娟上手,将野鸡腿儿挨个儿撕了下来。热气散了些许,她最先递了一个给过来凑热闹的卢先生,而后把另七个野鸡腿儿分别递给陈乔江、青阳他们七个。

    卢先生的威严只留在课堂上,在这里,他可是半点没有为人先生的自觉。他只尝了一口手中的野鸡腿儿肉,便把青舒和小娟赶走了。他带着弟子们围着烤好的野鸡,双手齐上,跟弟子们抢着吃起来。

    青舒哭笑不得,走开去时告诉杜护卫,等下最后埋的一只野鸡扒拉出来时,拿远些与护卫们分着尝尝味道,千万别给卢先生抢了去。

    半个多时辰后,没有正经吃饭,只吃了烤野鸡的青阳他们八个人在左近又跑又跳地玩儿了一会儿,都累了,这才回到马车上,答应返回去。而回去的路上,他们一半的时间用来睡觉了,剩下一半的时间里基本都在讲猎野鸡、吃野鸡肉的事情。

    经过庄子上时,吴管事带着人停下来了。青舒他们没有停留,因为时辰不早了,怕回去的晚了赶不及进镇子。

    回到府里。大人都有些累,而睡了半路的青阳他们七个都精神的很。府中饭食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草草用过晚饭,赶紧都回去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古管家便过来向青舒报备府中昨日发生的大事小情,并禀报说今天一早的时候帮主来过,已经拢了鞋子的大小号送上来了。其实帮主交上来的是长短不一的细树枝,统共七根。这些细树枝都是比量着乞丐的脚来的,对应每根细树枝的有多少双鞋,这个是口述的。

    青舒便说道,“这个交给苏妈妈,苏妈妈会把这事交给阿琴的舅娘来办。”这事她提前打过招呼了。鞋子大小量好,便由阿琴的舅娘古陈氏带回去,带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尽快把一百双鞋子赶出来。这批鞋子是春季穿的鞋子,就是现在季节交替时穿的。鞋子做完,古陈氏还要负责带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缝制一百套男子的粗布衣裳出来。

    古管家应了,退出去找苏妈妈。

    不多时,前头来报,昨日被青舒点名的张大已经来了。

    青舒让人把青阳请了过来,这才叫张大进来。

    张大见过礼,在下头规矩地站着。

    青舒不看他,摆弄着桌上的纸张,“你在庄子里当什么差?”

    张大没想到会问这一句,但也恭敬而认真地作答,“小的有农事时干田里的活计,农事不忙时搭把手喂养牲口,冬日里没有固定差事,一切听从吴管事调遣。”

    “你的月钱多少?”

    “三吊钱。”

    青舒示意青阳说话。

    青阳收到暗示,便问道,“调出田庄,派去千里荒地开荒,你可愿意?”

    张大吃惊,可也不是很吃惊,“小的一切听小姐、少爷的安排,在哪边当差都愿意。”他也知道,千里荒地那边需要的人手特别多。

    青阳侧过脸看青舒,见青舒点头,他转回脸,盯着站在下头的张大,“升你为管事,调去千里荒地那边负责开荒事宜。”

    张大这下可是大大地吃惊了一把,“管事?”

    站在青舒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小鱼似乎很震惊,抬了头看向张大。

    小娟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反应,因此将她的这一举动看了个正着。

    青阳小大人般地说道,“对,管事。不过,不知你能不能胜任,便以一个月为期限,让你先试上一试。若这一个月内你做事稳妥,开荒事宜不出任何差错,你便继续是管事,月钱由三吊钱涨到五吊钱。愿意,你明日便上任。不愿意,你可继续回庄子上当差。”

    张大很想继续安安稳稳地窝在田庄上当差,可想到攒足够的银钱才能娶娘子、才能让娶过门的娘子不吃苦,便立刻说道,“多谢小姐、少爷肯给小的机会。”

    青舒这才说话,“既然你愿意,那么,今日回去和吴管事说一声,并整理了行装,明日就去荒地上盯着。”

    “是。”张大答应的好,可心里真突突。

    青舒开始分派任何,“升任为管事,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在孙家村物色合适的农家院租下来。要求是,至少有四间住人的屋子,厨房、柴房必不可少。院子不能太小,至少可停两辆马车才行。还有,左右邻里别是个不着调儿的。你要知道,这院子租下来,不仅是你这个管事会暂住,我与少爷也会时不时地去荒地那边看看,若是时辰晚了,便要带人留宿的。”

    张大不敢怠慢,答的认真,“小的记住了。”主子会留宿,他要注意、并提前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既是管事,怎能独自去荒地做事。这样,我让你自己选两个信的过的人带过去。这两个人选,庄子上的也好,府里的也好,你点出名字来,让我和少爷听听。”

    “小姐、少爷,可否容小的想想?”

    “成,给你一日时间考虑,明日来回话,出发时间推迟个半日也无妨。给你的第二个任务,柳师傅那边做工的进度盯紧了。他们所用材料、做工好坏,你要看仔细了,若有不妥之处,要及时禀报。”

    “小的记住了。”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青舒说到此处,淡声吩咐,“小娟、小鱼,还有木头,你们退下。”

    待他们三人退下,青舒沉吟片刻后开口,“后日辰时,你必须呆在荒地上,到时候会有一个乞丐找上你。你不得对他无礼,因他会陆续带了一百名乞丐过去。这些人,以后会吃住在荒地上,为我们开荒。如何管理这百人,你琢磨琢磨,若愿意,可与带头的乞丐谈谈。你那边安排好了,我这边会派人将米粮与所需炊具、农具等一应物品送过去。总之,你肩上的担子不轻。”

    张大已经被百人乞丐会成为他手下一事给震蒙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乞丐,他要带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干活!

    青舒看着他,淡声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

No.224遇到难题

    很难想像,自己能升为管事。很难想像,自己带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名乞丐在千里荒地上开荒的场景。张大震惊之余,但想到这是小姐、少爷的安排,疑惑却也没有异议,“多谢小姐、少爷肯给小的一次机会。”

    青舒示意青阳说话。

    一直在认真听的青阳这时候开口了,“好,自明日起,你便是管事了。相关细节与事项,古管家自会告诉你。你是第一次当管事,有疑问或不懂的,尽管问古管家。”

    张大,“是。”

    青阳又说道,“好了,该说的都与你说了,下去吧!”

    张大谢了恩,退下了。

    之后,青阳离椅,移过来站在了青舒身边,“姐姐,乞丐为什么要给我们开荒?”

    青舒告诉他原因,“因为姐姐答应给他们饭吃。”

    “给工钱吗?”

    “不。”

    “不给工钱,他们怎么给干活?”

    “因为啊,他们是乞丐。他们走到哪里都讨人嫌。他们经常讨不到饭,三两天吃不到东西对他们而言是常事。冻死、饿死、病死是他们的结局,除了我们,没人会用他们干活儿,更别说给他们饭吃。”

    他还记得乞丐都是骨瘦如柴的,“他们那么瘦,有力气干活儿吗?”

    “富贵之人安逸惯了,会变得娇气,经不得风雨。贫苦之人、卑微之人,为了活命,可以坚韧到常人所不能想的地步。这是人性,你我也不例外。姐姐让你辛勤练功,姐姐不允许你娇气,就是要尽量避免我们与他人犯同样的错误,尽量避免与他人一样在安逸中失了性格中坚韧的一面。”她一顿,咦了一声,“我好像说跑题了。咱们回到前边说的,他们如今虽然瘦弱,可只要有一口饭吃,只要我们还肯给他们一口饭吃,再苦再累的活计他们也会干。能添饱肚子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了个模样,摆脱了瘦弱的身体,变得强壮。”

    青阳抱了她的手臂,一脸骄傲地说道,“姐姐,你和先生一样厉害,什么都知道。”

    青舒假装得意地抬了下巴,又觉得自己的样子很好笑,于是笑场了。

    好不容易单独可以呆在姐姐身边,青阳不想走,于是不停缠着姐姐说话。

    青舒这个当姐姐的自然高兴,于是把关于开荒的一些事项说给他听,“……不能光寻思乞丐干活儿,只吃饭不要工钱的好处,方方面面要注意考虑的事情不少。有一样,他们长期在脏乱的环境中生存,把他们聚到一起,容易发生瘟疫或某些可传染的疾病。为以防万一,姐姐已经拜托了周大夫准备了大量的草药。到时候,咱们不仅要让他们洗澡、穿上干净的衣裳、鞋袜,还要熬制草药让他们喝,预防不好的疾病……”

    青阳听的认真,一样一样地记进心里。

    “……哪里都有偷奸耍滑的人,咱们只用肯努力干活儿的,发现偷奸耍滑的先警告一次,再犯第二次,必须得赶走,否则管束不住他们。若有心术不正的,更不能留……常言道:驭下要软硬兼施,也可以说是恩威并施。总之,管理属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个是我们活一辈子学一辈子的东西,不是嘴上说的三两句话那般简单。就像姐姐现在的样子,嘴上说的好,头头是道的,可实际操作起来,姐姐做的也不是很好,总之还在努力就是了。”

    “小阳也会努力学习。”

    “嗯,就该这样。我家小阳这么聪明,长大了,做的一定比姐姐好百倍、千倍。”青舒说的一脸骄傲。

    青阳觉得不好意思,还要申明一事,“姐姐是最厉害的,小阳才没有姐姐厉害。”

    青舒一把搂住他,笑的眉眼弯弯的,“哎呀,我家小阳不仅谦虚,还很会哄姐姐,真可爱!”

    姐弟俩人正腻歪着呢,洛小荣找了过来,说是卢先生叫青阳过去一趟。

    青舒送了青阳出门去,想了想,走去了绣房那边。这个时候,阿琴的娘和舅娘古陈氏都不见了影儿,想来是接到做一百双布鞋的急差事,匆忙回去了。

    苏妈妈请青舒坐,青舒说不用,叫了苏妈妈出去,边走边与苏妈妈说事,“苏妈妈,您和管家商量商量,是要元宝继续跟着卢先生读书,还是想让他早些学点谋生的本事?”

    苏妈妈吓了一跳,“小姐,是不是元宝做了错事,惹怒了卢先生?”

    青舒失笑,“元宝年纪虽小,但做事稳当,哪里会惹怒卢先生!”

    “那,那他……”苏妈妈不解,元宝跟着卢先生读书之余,每日里将学堂洒扫的干干净净的,顺便还能伺候少爷,挺好。既然没犯什么错,小姐为何还要这样问?她一脸的紧张,就怕儿子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小姐不快。

    “苏妈妈,你紧张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别想那么多。刚才提的事,晚上你和管家商量好了,明日给我回话。好了,事情说完了,回吧!”青舒说着,带着丫鬟往内院走。

    小姐都这么说了,苏妈妈告诉自己别乱想,于是回去继续盯娟花那边的活计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张大来回话,说希望能把庄子上的康栓柱和叫李铁的带过去。青舒听了,问旁边垂手而立的古管家,“管家与苏妈妈商量好了吗?”

    古管家忙回话,“承小姐、少爷的恩,元宝跟着卢先生识文断字,学了不少东西,看得懂书信,写的出书信。之后如何安排,全凭小姐作主。”

    他的观点很明确。儿子又不考科举,只要不是睁眼瞎,能识文断字便可以了。昨晚苏妈妈一提小姐的话,他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小姐大概是要给元宝一次历练、学习的机会。小姐让他的长子做了掌柜,这次子,定也是要好好培养的。只要他的次子争气,往后肯定是要被小姐、少爷重用的。

    青舒知道了古管家夫妻的态度,问旁边的张大,“你可识字?”

    张大忙回,“小的认得几个字,不会写。”

    青舒又问,“康栓柱和李铁,他们可识字?”

    张大答,“他们不识字。”

    青舒看向古管家,“吴管事到了没有?”

    古管家回说,“到了,正在外边候着。”

    青舒听了,把候在外边的吴管事叫了进来,当场宣布:张大从今日起升为管事,调去千里荒地那边,负责开荒事宜。庄子上的康栓柱和李铁调去千里荒地那边,跟着张管事做事。府中的古元宝,调去千里荒地那边,任账房先生。

    古管家吓了一跳。元河平日里虽然教过元宝一些管账、记账的学问,可元宝才十三,又没有实际管账记账的经验,怎能胜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张管事和吴管事也吃了一惊,十三岁的账房先生,小姐可真敢用。

    青舒有话要说,“这一年,千里荒地那边只会出,没有进。这样的账目,元宝如何管不得?”就因为是只出不进,帐目做起来没有什么难度,她才放心地派了年仅十三的元宝去任账房,管理银钱与账目。一年的账房先生当下来,元宝出错的可能性不大,他熟悉了账房先生要做的事情的同时,还可慢慢从中学到点东西。她这是借机要从基础培养起。她以为,培养人才,要让人才在实践中摸爬滚打,从而使其成长起来。

    古元宝任千里荒地那边的账房先生一事,就这么一锤定音了。

    苏妈妈得信儿,一边替儿子高兴,一边又舍不得儿子。在如此矛盾的心态下,她忙着替儿子整理行装。

    古管家拍了拍儿子比两年前结实许多的肩膀,“好好干,多学东西,别辜负了小姐、少爷的一片心意。”

    古元宝的身体已经抽高了不少,站在自家爹和大哥的身边,已经有他们的肩膀那么高了。再过个两三年,大概就能赶上自家爹和大哥的身高了。他别看才十三,因跟着卢先生读书,身上有了五六分文人的气度,稚气的一面已褪去大半。“爹,儿子知道,儿子会好好干。爹,您和娘不必惦记,儿子去的地方离的又不远,儿子可经常回来看望爹娘。”

    古管家欣慰之余又不忘告诫几句,“你年龄最小,事事多向张管事他们请教,别因是账房先生就眼高于顶地不把人放在眼里。”

    古元宝答应着,而旁边的苏妈妈开始絮叨起来,就是嘱咐他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元宝忙说道,“娘,儿子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娘别担心。”

    “你大哥还不知道。等下走的时候,记得进铺子里,跟你大哥打声招呼,听到没有?”苏妈妈嘱咐这么一句。

    古元河的娘子阿琴进来了,手里抱着个包袱,“元宝,把这个拿上,嫂子给你做的新衣裳和鞋袜。本想过几日给你拿的,哪成想你今日就成账房先生了,这就要离府去当差!嫂子着急,刚刚才忙忙叨叨地把最后几针给缝好的。也不知合不合身?看情况是来不及试了。”

    元宝接过包袱,“谢嫂嫂,嫂嫂快坐。”

    因屋门是敞开的,青阳过来的时候把里面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的。他见屋中人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主动出声,“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屋里人都喊着少爷,让少爷进屋坐。

    青阳进屋,却拒绝坐。他把捧在手里的一套笔墨纸砚递给元宝,“元宝哥哥,这是我刚出府去买的,送给哥哥,贺喜哥哥当了账房先生。”

    元宝忙拒绝,并让少爷别喊他哥哥,说不合礼数。

    青阳一脸的坚持,“元宝哥哥,你从小照顾我,我私下里喊哥哥也习惯了,别管它合不合礼数。毛笔、砚台、墨和纸,买的都是普通的,没花几吊钱,哥哥收下吧!”

    古管家从旁说道,“元宝,这是少爷的一片心意,接了吧!”

    古元宝向少爷谢过,接了贺礼。

    等东西都收拾停当了,张管事和古元宝的行李搬上牛车。张管事接过套车的大黄牛的缰绳,把牛车牵到府外,并回头向送行的众人挥了挥手。等古元宝和吴管事坐上牛车,他这才坐到前边的车缘上,赶了牛车出发。

    到了庄子上,吴管事让康栓柱和李铁卷了铺盖上了牛车。他还让人往牛车上放了一袋磨好的高粱米,一罐子腌咸菜,四副碗筷。如此,张管事他们四人带着极简单的家当,古元宝怀里揣着二十两银子,前往荒地附近的孙家村。

    留在府中的青舒并不得闲,与管家一起进一步商量开荒事宜。烧荒是必要的,因为不烧荒,长期荒芜的土地上落满的各种杂草与植被的种子便无法清理。只要时节一到,有了雨水的滋润,它们便密密麻麻地疯长起来,锄了一批又长一批出来,很难清理干净。而烧荒,不仅能快速清理掉密集的枯草,还能烧掉部分植被的种子。

    可是,若选择烧荒,在荒地里发现的那些枣树苗木怎么办?怎样才能保全下来?挖出来,根本不现实,因为现在还没到可以栽植树木的时节。过早地挖出来,枣树苗木会死。不挖出来,烧荒时便什么都剩不下。怎么办?

    “何事如此为难,说出来听听。”随着熟悉的男声,书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No.225来去匆匆

    青舒没动地方,但脸上有诧异之色。

    古管家向来人见礼,“见过彥公子。”

    周伯彥匆促地和古管家说了两句话,立刻看向青舒,“最近突发状况较多,一直没能回来看看青阳,青阳怕是生气了。我马上要前往边关,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便想着看青阳一眼再走。不想,学堂还未下学,我怕是赶不及见他了。过后,你替我向他解释一二。”他想看青阳一眼是真,并未说谎。不过,他也想看青舒一眼再走。这有了牵挂,再不能像从前一样走的洒脱了。

    坐的四平八稳的青舒这才站起来,急问,“你连等他下学的时间都没有吗?”她心里想着: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而且连通报都不等,直接闯了她的书房。

    周伯彥贪恋地看着她,“没有时间了。我过来,也只是跟你打声招呼而已,这就得走了。”他说罢,一脸不舍地转身,大步往外走。

    青舒顾不得其他,快步跟上,“我送送你。”然后对跟出来的古管家说道,“快去学堂,替少爷向卢先生告个假。”她的想法很简单,他为了看一眼他们姐弟而风尘仆仆地来,她哪能坐视不理,任他这样走掉。

    古管家答应一声,知道时间紧迫,便用跑的去了学堂那边,亲自去请青阳了。

    周伯彥本来是迈了大步往外走的。可青舒说要送送他,还为了他要耽误青阳的课业。他便要拒绝。可是,看到她小跑着努力要跟着他步伐的样子,他缓下脚步来,“打断卢先生的课,过后青阳会被罚的。”

    青舒一边努力跟上他,一边说道,“我相信,青阳定是被罚也甘愿。”

    周伯彥倒是想停下来和她好好说话的,不想让她跟的如此辛苦。可是,他的时间实在紧迫,能这样过来一趟还是他牺牲了两夜的睡眠时间换来的。他想着,出发前能见上一面已经不错了,其他的不能再奢求。于是他劝她,“回吧!别累了自己。”

    青舒却不理,跟在他身侧不放,“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骑马。”

    “你多长时间没睡了?”她看的分明,他的眼中有红血丝,似是熬夜过度了。

    “昨晚没睡。”他夜里一直在骑马赶路,哪能睡觉。

    “有好好吃饭吗?”

    “嗯。”这绝对是敷衍。

    青舒冲着跟在身后的小娟急道,“赶紧去,用跑的,把我屋里的点心都包起来,还有肉干。动作快些。”

    小娟明白,这是要拿给彥公子的,于是转身就跑,连答应一声都顾不上。

    知道她心里有他,周伯彥心里高兴。他想牵她的手,但想到这里时不时地有下人经常,他便忍住了,“别麻烦了。”

    青舒不管,继续跟着他,眼见府门就到了,突然伸了手扯住他的袖子,“等一等,就一会儿。”

    周伯彥叹了口气,停下,“阿舒……”

    “见了小阳再走,他马上就到了。”青舒非常坚持,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阿舒,真的来不及了。”

    青舒不管,一脸的坚持。

    候在府门外的顾石头正探头进来看,一眼就看到了挡在他们公子前头的古青舒。他立刻想到什么,缩了脑袋回去,问站在身边的护卫长,“让公子睡上半个时辰,然后再出发,能不能在天黑前赶上去?”

    护卫长洪武随口就道,“若是中间不停,一路疾驰,赶得上。”

    顾石头用右拳头往左手的手心里击了一下,“成,那就让公子睡上半个时辰。”

    护卫长怀疑地看着他,“你能说服公子?”

    顾石头得意,“我自有办法。”说罢,他举步进古府府门,然后走到周伯彥和青舒的跟前,先向青舒见了礼,然后对自家公子说道,“公子,护卫长说了,您可以在这里睡上半个时辰,而后出发,天黑前定能赶上大部队。”

    周伯彥立刻蹙眉,“这说的什么混账话?哪里还有睡觉的时间,滚出去候着。”

    顾石头倒是乖觉,不与自家公子说道理,却是对着青舒诉苦,“古小姐,您不知道,公子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见自家公子要踢人,他竟躲到了青舒身后去,“不能休息是一样,说胃口不好饭也不吃又一样。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

    青舒听了蹙眉,此时昨日借给周大夫的马车正被还回来。她见了,立刻的,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我让青阳用马车送你一程,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你在马车里打个盹儿也好,总能解些乏的。之后,你再骑马赶路不迟。”如此一来,他不仅能小睡一觉,还能赶路,一举两得。

    周伯彥没工夫骂顾石头的多事,“阿舒,别这样。”他不能只考虑自己,护卫们跟着他奔波,同样劳累。若他睡觉耽搁半个时辰,在接下来赶大部队时,大家会更加辛苦,大家都会吃不消。

    这时候,青阳喊着哥哥,正急急地跑来。

    青舒见了,松开了周伯彥的袖子,“小阳,快些跑。”待青阳跑近,她一阵嘱咐,“哥哥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姐姐安排了马车,你用马车送哥哥一程。记住了,要盯着哥哥睡够半个时辰,知道吗?”

    青阳仰头看着周伯彥,嘴上答,“记住了。”

    “一定让哥哥睡够半个时辰,之后你再返回来。”青舒又嘱咐了一句。

    青阳说知道了。

    青舒让人叫来洛三与两名鹰卫,让他们跟随保护青阳的安危。

    古管家比青舒想的更周到,建议说不如多派两辆马车,也好让周伯彥的护卫们跟着休息个半个时辰。

    周伯彥无奈地笑,只得任青舒忙的团团转的一阵安排。而后,他被青阳拉着袖子坐进了马车里。

    青舒接过小娟手里的包袱,往马车里一放,“这是肉干和点心,路上吃。”之后不等周伯彥说话,亲自给关上车门,并下令启程。

    三辆马车出发,而周伯彥与锦衣护卫们的马被分开栓在了三辆马车的左右或后边。马车最前头,是骑马开路的洛三。马车最后头,是骑马跟随的两名鹰卫。

    送走了人,青舒无心做事,回了自己屋中,坐等消息,并想着:他要去边关,希望一切安好,能平安归来。

    一个时辰后,送人的青阳回来了,回来的第一时间跑去见青舒。

    听闻动静,青舒迎了出来,“小阳,你回来了。”

    青阳跟着姐姐进屋去,而后报告起来,“姐姐,哥哥刚开始不听话,总和小阳说话,不肯睡觉。小阳假装生气,说要回来跟姐姐告状,哥哥才变听话,睡了小半个时辰。”

    “小阳做的很好。饿了吧?厨房留了热饭热菜,这就让人端过来。”

    青阳说好,然后又说起一事,“姐姐,哥哥说,他在一个朋友那里定了四车的果树苗。再过个半月,就会有人运了那四车果树苗送来。”

    青舒觉得惊喜,“真的吗?定的都是什么果树苗?”

    “哥哥说了,有苹果树,有梨树,有杏树,有桃树,还有一个叫柿子树的。姐姐,柿子树是什么样子的?结的果子好吃吗?”

    青舒心中高兴,“姐姐也不知道柿子树长什么样子,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名字而已。”

    青阳说要问卢先生,起身要走。青舒叫住他,要他吃过饭再去问,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过了几日,被派去荒地那边了解情况的古管家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管家,荒地上一切还顺利吗?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青舒站在前院问道。

    古管家说那边一切顺利,之后一一报备起来。

    张管事已经在孙家村租下了农家院。因租下的这处院子是村中里正的院子,因此地方大,院中能停放三辆车马不说,里正还承诺,三日内定在院中给盖个喂养牲口的草棚出来。再说房屋,院中堂屋三间,东厢房三间,西厢房二间,厨房一间,装柴草的茅屋也有。租子说好按月交的,一月一吊钱。同时也说好了,用的柴草里正家出,不另加钱。

    柳师傅那边,四十间茅草屋明日便能完工。柳师傅没有偷工减料,苫布用的也好,到了多雨的季节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漏雨。

    再说干活儿的乞丐,吃了几日的饱饭,精神头儿都不错。再加上让所有人都洗了澡,让所有人喝了熬的草药,又是分发了粗布衣裳与新鞋袜给他们穿,这让他们整个大变样。

    让古管家最高兴的,不是以上几件事,而是关于烧荒的事。青舒一直愁如何烧荒才不会伤了夹杂在枯草中的枣树亩,但一直没有想出解决的好办法来。

    可是,张管事带领的百名乞丐自己找到了好办法,并已将烧荒之事完成了近三分之一。具体的做法是,他们先是进荒地,找到灌木或树桩子,便会连根刨出来,带回茅草屋附近堆起来,说是等晒干了要当柴烧。同时,在找灌木或树桩子的时候,他们若发现小树苗,不管它是不是果树苗,以发现的树苗为中心,将周围近十来米左右的枯草全部都砍倒。青舒上次带人去的时候标记出来的枣树苗,他们也转着圈儿扩大范围砍了枯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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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801/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杨柳岸所写的《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为转载作品,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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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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