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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256生变

    前往锦阳城的官道上,周伯彥与庞总管骑着马并肩而行。而随行人员隔着段距离跟随其后。

    庞总管突然开口,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小主子过的很好。”

    周伯彥接了一句,“总管说的是,他被照顾的很好。”

    “可是入了族谱?”

    “去年便入了族谱,名青灏,乃忠武侯次子。”这是他所没想到的。若不是昨日他特意问了青舒,他根本不知道青舒早已把灏的名字录入了古家族谱,并为其改名为青灏,生辰还给推后了两日。如此一来,青阳成了哥哥,而灏成了弟弟。

    “不知公子何时返京?”

    “近期没这个打算,下月准备下一趟江南。”他用马鞭指着官道两边的庄稼地,“这里,明年定会是另一番景象。”大概,苞谷和高粱的种植面积会减半,取而代之的定是冬小麦。冬小麦收获后,让农上接着种上黄豆。冬小麦售往它国能卖个好价钱不说,他们大安人自己用黄豆榨出油来,楚油独霸天下的局面便会结束,大量白花花的银子也不必再送给楚国了。

    “公子说的是。”庞总管附和。

    天黑前,他们赶到了途中的驿馆落脚。装卸车马、饮马喂庐事自有下边的人去做。周伯彥和庞总管各自进了为他们安排的屋中休息。

    顾石头从外边进来,对周伯彥耳语,“公子,小的觉得不太对。”

    周伯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盅新冲泡的热茶,“嗯?”

    “护送圣旨的禁军少了四人。”

    他抬头,“什么?”

    “小的一直都有注意。护送圣旨的禁军头领一人,禁军官兵五十人,共五十一人。跟随庞总管的小太监两人,锦衣护卫二人。陈知府派出的随行官员与官兵十二人。自康溪镇出来时,人数上一个不少。刚进了驿站,小的闲的没事四处找人说话,四处看看。如此,发现了不妥之处,禁军人数居然少了四人。无端少了四人,禁军统领居然一声不吭,并未向庞总管禀报。”

    周伯彥的神色立刻变了,“你可查清楚了?”

    “公子放心,小的借着四处找人说话的工夫,各个房间都走了一遍,连厨房、马厩、茅房都没放过,都一一去看了,的确是少了四人。小的起疑,但并不敢声张,特意查了一下马匹数,同样少了四匹马。”

    “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洪威知道。小的怕遗漏了什么,让洪威又确认了一次人数。结果与小的发现的无误。公子,您说,庞总管知不知道这事?”

    周伯彥蹙眉低语,“可猜到这些人是何时失踪的?”

    “小的认为,一切定是发生在途中停下纳凉、歇脚的时候。”

    周伯彥轻敲桌面,沉思片刻,“若本公子没有记错,随行的禁军头领姓姚。”

    “名为姚忠。”顾石头的特长之一,行为举止虽看上去傻头傻脑的,但能让人放松警惕,很能打听到、或查到一些事。

    “出身哪个姚府?”希望不是他所知的那个姚府。

    “姚忠出身名门姚府,是姚老太师旁枝的嫡出曾孙辈。”

    周伯彥立刻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冷凝,“请庞总管前来一叙。不,还是我过去的好。此事不要声张,你与护卫长装作不知便是。”

    顾石头称是,退到一边。

    周伯彥缓了脸色,觉得自己的神色间显不出任何异样来,这才起身去了庞总管的屋中。

    连日来的旅途劳顿,庞总管的确累了。他此刻正合衣躺在床上休息。听闻通传,他立刻起身整理仪容,觉得妥当了亲自出来迎人。“公子快快请进。”

    周伯彥没打算进屋,笑着说道,“一个人喝茶有些寂寞,便想着请总管过去说说话。不知总管方不方便?”

    庞总管欣然接受,满口说好,然后毕恭毕敬地跟着去了周伯彥的屋中。

    伺候他的小太监要跟进去。

    顾石头一把扯住小太监的手臂,看也不看吓的脸色发白的小太监,只是冲着庞总管咧了嘴傻笑,“总管大人,赶路太无聊了。这好不容易投了驿站,又不急着走,小的想找他去外边玩耍玩耍,成不?”

    快二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吵着要出去玩耍。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别说庞总管,就是脑子正常些的其他任何人都会鄙视这番模样的顾石头。可是,顾石头不是别人。他是跟随周伯彥多年的小厮;也是周伯彥不但不严加管束,反倒放任他随性玩闹的小厮。

    因此,庞总管不但没有不悦之色,反倒笑的一脸褶子地放人。

    周伯彥只是淡淡地斥责顾石头一句胡闹,没说别的。

    顾石头搔了搔头,冲着周伯彥嘻嘻地傻笑,而后对着庞总管说道,“多谢总管大人。”谢罢,他扯了小太监就走。他可是公子的好属下,一切以替公子分忧为使命。支开闲杂人员之事交给他就是。

    周伯彥请庞总管入座,而后拿上桌上的茶壶亲自为庞总管斟茶。透亮而微带茶绿色的茶水自壶嘴流出,细细地落入茶盅中,瞬时有股淡淡的香气飘出。茶盅斟到八分满,他说道,“这是刚刚冲泡好的,请。”

    “好茶,好茶。”庞总管欢喜地夸赞,“这可是四月时公子献给圣上的仙子引?”

    “正是。此茶冲泡后微带香味,且香味久久不去,能令嗜茶者闻香而来,故取名仙子引。”

    “呵呵……借了圣上的福,借了公子的福,咱家有幸品尝仙子引,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他说着,一脸珍爱地拿起茶盅,品了一口茶,而后一脸陶醉地不住点头,“好茶,好茶,不愧是仙子引。”他是爱茶之人,因此主子若有恩赏,第一个赏的定是好茶。就是面前坐的彥公子,每次回京都不忘带茶给他。

    世人皆说,圣上因长公主而独独偏爱彥公子一人。世人哪里知道,彥公子会受宠,原因不止亲娘是长公主这一件。更重要的是,彥公子会做人、会交人,且本分。圣上膝下皇子不少,可知圣意的少之又少,能哄得圣上开怀大笑的到目前为止唯有彥公子一人。

    如他一般在圣上跟前伺候的阉人,见到彥公子时又敬又畏。因为,彥公子人虽冷,但看向他们的目光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个人。在宫中,任何一个主子都很和善,只是在奴才犯错的时候,即便是极小的错误,眨眼间便会取其性命。而彥公子,浑身透着冷意,当他踹一个当值的奴才时,不是要杀人,只是在给这个奴才活命的机会。

    他是跟随圣上多年的奴才,唯有他知道,圣上会如此宠爱彥公子,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彥公子面冷却性情平和、不残暴。

    周伯彥自是不知庞总管心中所想,很自然的丢了一个问题出去,“总管行此,可有私事要办?”

    庞总管一惊,脸上的陶桩色立时散了,“公子为何有此一问?咱家初次到辉州,哪里来的私事要办?”

    “既如此,总管可知随行的禁军少了四人?”

    庞总管闻言变色,“什么?”

    “总管不知情吗?”

    庞总管笑不出来了,更是坐不住了,“请公子稍后,咱家去去就来。”他急着去确认。随行的禁军少了四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相信彥公子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他不相信,姚统领居然敢欺上瞒下地做出这种事。

    周伯彥坐着未动,“总管且慢。”

    庞总管虽急,可还是停住了。

    “在没有弄清状况前,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庞总管的心一紧,“公子的意思是?”

    “总管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可有其他知情人?”

    “圣上的口谕,唯有咱家知……”他白了脸,惶恐地盯着周伯彥,嘴唇动了,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周伯彥真的很失望,因为他从庞总管的口型猜出了太后二字。

    庞总管噗通一声跪在了周伯彥的脚下,“公子救救咱家,请公子救救咱家。”他敢阻止,太后会杀了他。他放任不官,圣上会砍了他的脑袋。这种情况下,他想活命,全看彥公子想不想救他。

    周伯彥沉着一张脸,“你是真不知情?”

    “咱家确实不知情,请公子明察。”

    “起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想办法解决此事才是正经。”

    庞总管不敢起,就那么跪在地上。

    周伯彥自然知道庞总管在怕什么,可是他也在怕。他望向窗外,此刻天边红霞满天,过不多时太阳会下山,天色就黑了。如果真如顾石头猜测的那般,四名禁军是途中歇脚的时候离开的,他们的目的地若是康溪镇,此刻已到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会在别人未发现前返回来,而前往康溪镇的差事,转手交给了旁人。无论派去康溪镇的人是禁军也好,其他势力也罢,他都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其他事。

    庞总管还在地上跪着,因为能给他生的希望的唯有彥公子。

    周伯彥收回视线,不自觉地揉了揉眉心,“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们静观其变吧!”他离椅,弯腰去扶人,“总管请起。今日之事我自会如实禀报,一切自有圣上定夺。”

    庞总管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谢公子。”有彥公子的一句如实禀报,他的小命就保住了。至于皮肉之痛,与性命比起来,皮肉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夜里,有人悄悄打开驿站的后门,放进人手牵一匹马的四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因为马蹄上包了厚布,四人、四马没弄出什么大的响动。有人悄悄把马牵去马厩,而人被带去了安排普通禁军的房间里。

    黑暗中,有人将这一切看的分明。

No.257不再平静

    同一时间,康溪镇上。

    静谧的夜里,微弱的月光下,可疑的黑影在巷弄中迅速移动着。这些黑影,从各个方向汇聚到古府周围,影影绰绰的大概有二三十号人。他们似乎在观望什么,紧贴墙根隐在阴影之中。

    须臾,有两人离开墙根下,甩出三角爪钩勾住古府高高的院墙墙头。在静谧而无风的夜里,丁零当啷声起,突兀又震慑人心。那二人惊的汗毛立起,既不敢立刻收回抛出的三角爪钩,亦不敢乱动,紧张地竖耳听动静。

    铃铛声很快就停了,周围又变得静悄悄的,他们听不到古府内有任何动静。在二人考虑是否撤退的时候,有个黑影走近,并比划了一个上的动作,而后退走。

    这二人得令,一人拽着连接三角爪钩的绳索末端,另一人顺着绳索攀爬到院墙上。这其实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只是刚刚触动的铃铛声让他们心里很不安。

    上了院墙的那人蹲在墙头上片刻,没有铃铛声,没有巡夜人的脚步声,一切安安静静的,他能清晰无比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本该跳进去的,可太过安静让人起疑。他意识到了危险,回头想要示警。但,有人等不及,在他回头的时候正好爬上了墙。他飞快地做下去的动作,可那人不理,冲着他动了动嘴皮子,无声地说他是胆小鬼,然后把蒙面巾遮好,跳入了院中,双脚落地时发出极小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发生,古府内依然很安静,似乎没人发现有闯入者。

    想要示警的那人也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再说行动已经开始,不能半途而废。于是他对其他人打了暗号,同样跳落进院中。确定先进去的两人是安全的,先后又有四人进入。他们两人一组地很小心地潜行,成功躲过了一个四人的巡逻队。到这时,他们放心了。他们想,这里没有陷阱,只是守卫太差罢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忘记一切要小心谨慎的原则,很小心地移动,并翻过栅栏进了一处小院子。这里是灏居住的地方。

    有人把风,有人撬开防蚊虫的细纱窗子翻进屋去。须臾间,“快走,中计了。”翻进窗子的人一边喊,一边要从窗子里跳出来。

    箭羽声破空而来,噗、噗两声,箭射入人体的声音格外响。

    十来个火把在不同的位置瞬时亮起,有人大喊着,“目标是灏少爷,快去,快去保护灏少爷,这边交给我们。”接着,有六人小队拦住闯入者拼斗,另有两个小队举着火把从不同的方向往一个地方靠拢。

    后续还有黑衣人闯入古府。他们选择了潜伏,因此自认还没被发现的他们以古府中人火把聚集过去的一点为目标,小心移了过去。他们本以为会找到今晚的目标,可等待他们的是身披铠甲、手拿刀枪的士兵。

    没人大喊大叫,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这一刻里,双方所做的只有默默的拼杀。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士兵与习惯于执行暗杀、绑架等事件的死士对上,双方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不过,古府有掌控大局的弓箭手助阵,使得这场厮杀的时间至少缩短了一半。

    府内的战斗打响时,府外也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内、外两个战场中,没有大喊大叫的人,只有专注地一心要杀死对方的人。

    青舒坐在炕沿上,守着睡熟的四个男孩子。这里是洛小荣的房间。平日里洛小荣是和青阳住在一起的,因此这间屋子虽然家当齐全,但是一直以来基本是空着的。今晚,它却派上了大用场。

    当古瑞星告诉她,最近可能不太平,要求她带着青阳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而且还得要住进平日里不住的院子里时,她便知道有大事要发生。她问为什么。古瑞星推说不知道原因,只说这是周伯彥走前交待下的。他还要青舒别担心,说这只是为以防万一而采取的防范措施,或许什么事也没有。

    青舒懂了。知情也罢,不知情也罢,古瑞星是不会告诉她什么的。入夜时,她临时告诉青阳他们,说他们四个今晚要住在一起的时候,不知内里的他们四个居然高兴地商量起了睡前要一起玩儿的游戏。

    确实,睡前凑到一起的他们四个玩儿的很疯,打闹间差点把炕都给跳塌了。若不是住在厢房中的她过来喊他们睡觉,不定他们会打闹到什么时辰。睡下后,淘气的让人头疼的他们终于不让大人觉得头疼了,个个像乖巧讨喜的男孩子。

    如今外边的一切影响不了他们,他们睡的都很安稳。他们不知道青舒这个姐姐稍有响动就惊醒了,还在第一时间过来亲自守着他们。

    长枪和弓箭,就摆在青舒伸手可及的位置。小娟抓了根木棍坐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古瑞星说,就算有事发生,他也能保青舒姐弟们周全,没有一个恶徒可以近他们的身。洛三说,有他们黑白二卫与鹰卫在,没人能伤得了主子们。

    青舒相信他们,同时也明白世上有个词叫“万一”。因此,为了以防万一,她的长枪与弓箭离开了练功房,出现在了这里。有突发状况时,即便她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可拖住敌人一秒是一秒,总能为弟弟们争取些时间不是。

    得知有闯入者时,她以为闯入者的目标是自己,一点儿都没往灏身上想。她看着灏的睡脸,不由一叹。她在想,将军爹当初决定救回灏并准备收灏为义子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这种状况?她自嘲的想,若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果他们还有命在的话,她可不可以带着一府的老少逃到西昌国去,然后找上西昌国的皇帝讨要恩情?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古管家亲自来禀报,“一切结束了,小姐可以安歇了。”

    青舒走出房门,“可有活口?”

    古管家的面色并不好,他答,“古大人曾下令,不留一个活口。”所以,那群训练有素的官兵真的没有留一个活口,不仅斩杀了所有的闯入者,还斩杀了所有在府外发现的黑衣人。

    今晚,府中的护卫与家丁不需要冲在前头与闯入者正面交手,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主子与府中的女人孩子。参与作战的,全是古瑞星暗中调来的官兵。青舒起疑,古瑞星为什么不让留活口?留有活口,可以通过审讯来查出幕后操纵者不是吗?难道他一早就知道来者是谁?这怎么可能?

    天亮时,古府一切如常,在不知情者的眼里没有任何异样。

    灏摔了一跤,眼眶泛红地坐在当院地上,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可又正努力忍哭的模样,让人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小娟忙蹲在他面前,“少爷不哭,少爷不哭,奴婢背您回屋好不好?”

    小鱼轻声细语地哄,“少爷可是小姐心中的男子汉,男子汉是不哭的。奴婢这就喊了初一过来,让他给少爷看看。少爷若是伤到了哪里,奴婢这就去禀报管家请大夫。现在,奴婢扶您起来好吗?”

    灏只是摇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还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小娟和小鱼心疼的不得了,抢着问是不是哪里太痛等等。她们哪里知道,在她们一心一意地围着灏转的时候,有三个人蹑手蹑脚地自她们后头进了青舒住的厢房里。

    成功进了青舒的屋,青阳、陈乔江和洛小荣带着胜利的笑容想要互相击掌,却听耳边有人“嘘”了一声。

    他们三个一惊,这才发现是小丫。

    小丫鼓着小脸,小声说道,“小姐不舒服,正躺在床上休息。少爷们赶紧出去,不要打扰小姐。”

    就是听说姐姐不舒服,他们才要过来看看的。哪知道小娟那丫头既说不清楚姐姐不舒服在哪里,还拦着他们不让看姐姐。还好他们聪明,想办法自己进来了。

    青阳忧心地往内室门的方向看,可是他们站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姐姐的人。于是他同样小声地问,“姐姐怎么会不舒服?是肚子痛吗?还是头痛?有没有请周大夫过来看?”

    陈乔江对青阳打了个眼色,然后对张了小嘴准备再次赶人的小丫伸出了一对“魔掌”,揪住了小丫的双丫髻,小声威胁,“臭丫头,竟敢瞪本少爷,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小丫头发被揪痛,又不敢大声喊,只是委屈地要往旁边躲。可双丫髻被人揪着,越躲会越痛。她立刻泪眼汪汪地将求救的视线递向青阳的方向。

    可是,青阳这会儿可顾不上救她,已经蹑手蹑脚地和洛小荣进了内室去。

    外边虽热,可屋内通风良好,很凉爽。淡紫色的床帐收着,青舒躺在床上面向外的睡颜立时进了青阳和洛小荣的视线内。

    他们两个走到床前,不敢弄出动静。青阳伸了手,轻轻放到姐姐的额头上,然后把手又往自己的额头上按。

    洛小荣紧紧地盯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小声问,“很烫吗?”

    青阳感觉他们姐弟俩的额头一样的温热,于是如释重负地摇头。

    洛小荣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问,“我们要走吗?”

    青阳有些犹豫的样子,很快就摇头。

    须臾间,有了这样一番景象。青舒在床上睡着,青阳带着陈乔江他们围坐在床下的地上看书。陈乔江会肯安静地看书,原因自然在书上。他们看的书不是卢先生教授他们功课书,也不是做学问的书,而是青舒给他们写的故事书。

    小娟和小鱼面面相觑,想让少爷们出去,可是找不到一个让他们出去的理由。而小丫,鼓着小脸坐在门口的位置,时不时拿眼睛瞪一下陈乔江。

    因失眠而一夜未睡,天亮才合眼的青舒醒来的时候,看到床下的景象时,以为在做梦,呆了许久。

No.258你们好吵

    过了辰时才起床的青舒洗漱好了,说不想吃热饭食,很想吃凉皮。

    古管家正要派人去风味小食铺取一人份的凉皮回来,碰巧就让四处闲晃的古瑞星给听去了。

    古瑞星笑的那才叫一个风华绝代,“管家,青舒妹妹要吃的这个凉皮,好吃吗?”

    古管家不懂,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笑的比女子还美?他咳嗽一声,视线转到一边去,“还好。”

    “既是青舒妹妹想吃,我这当哥哥的听见了怎能假装没听见。这样,这事交给本公子,本公子这就亲自为青舒妹妹取回来。”

    “天热,不麻烦古公子了。”“成子,还不快……”

    “哎,哎,这么客气做甚。你派的人用走的,本公子是骑马的,哪个回来的更快?答案不必本公子说出来吧!”他还拍了两下古管家的肩膀,“好了,好了,一点都不麻烦,为青舒妹妹跑腿一点都不麻烦。本公子这就去了,回见,管家。”他自说自话完毕,人已经往外走了,嘴里还喊着,“备马,赶紧备马。”

    这情况,让古管家一阵无语。

    古瑞星骑了马,带了四个护卫出发。巳时过了一半,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了。此刻已经烈日当头、炎热无比,大街上走动的人极少。他便放开手脚纵马奔驰,须臾间就赶到了风味小食铺前。缰绳交给护卫,他推开风味小食铺的青纱门走进去。

    还没到正午上客的高峰期,但铺中并不缺客人,三三两两地已经有十来个客人在吃东西。

    古瑞星一边往柜台走,一边扫过在场客人的桌子。他挑了挑眉,基本每桌的客人都点了一样奇怪的菜。大碗中,像面条一样的东西比面条还宽,里面加的瞅着像是黄瓜丝和豆芽。还有点点的红,看着像是辣椒碎沫。

    他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左右的伙计,“他们吃的什么?”

    吴小山热情介绍,“公子,这是铺中的夏日招牌菜,凉皮。”

    这就是凉皮?古瑞星对着迎过来的古元河说道,“先来一碗,本公子尝尝味道再说。”

    古元河要带他去雅间,他拒绝了,往离柜台最近的一桌上一坐,“这里就成。”

    没用多大工夫,吴小山喊着凉皮一碗,把凉皮端到了古瑞星的面前。

    “这是提前做好的不成?怎会上的这么快?”古瑞星一边问,一边对它面视了一番。碗中,有比面条还宽的似面条的东西,有黄瓜丝,有豆芽,有香菜叶,有辣椒油,有汤汁,有蒜沫儿,还有小四方块儿的颜色微黄且带扎的不知名的东西。

    “公子,凉皮既可当凉菜食用,也可当饱腹的正餐。它是每日做每日卖的。早起,铺中的凉皮师傅们就开始做凉皮,到客人上来的时候,再一份儿一份儿地加了佐料端上桌。”他一指和凉皮同送来的一小碟的辣椒油,“您若觉得辣味儿不够,可以酌情再加些。拌一拌,立刻便可食用。”吴小山从旁说明。

    古瑞星明白了,取了筷子拌了两下,竟闻到了一缕陌生的香味儿。他更加好奇,挑了一根凉皮尝。

    “公子,您觉得味道如何?需要点别的菜吗?”

    “夏日里,吃这个比吃热食舒服多了。”评价完毕,他也不点其他东西,眨眼间便吃掉了一碗凉皮。而后他招手让吴小山上前,说道,“再来一碗。”

    连吃了三碗,古瑞星才不喊再来一碗了。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他冲着柜台后的古元河说道,“掌柜的,你们小姐等着吃凉皮,赶紧装上一份儿。对了,这要怎么外带?不会是要本公子端了碗回去吧?”这可是有损他形象的。

    古元河一改先前的热情,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劳古公子费心,已经有人给小姐送凉皮回去了。”还好他爹有先见之明,虽然眼前的这位主动接了差事,但还是派了其他人过来为小姐取凉皮。这位借着替小姐跑腿的名义,进铺后却对此事一字不提,连吃了三碗才说要给小姐带,实在是气人。

    “什么?哪个敢跟本公子抢差事?站出来让本公子看看。”古瑞星辣气壮地要找人算帐,根本不去想他若是没有吃这三碗,早带着凉皮回去,从早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的青舒肯定已经吃进嘴了。

    古元河对他有点小怨言,但碍于身份不敢说出来,只得说道,“古公子,若是吃好了,这就回吧!凉皮,我爹已经让人取回去了。”估摸着,提着食篮的人就快进府了。

    古瑞星没有一点歉疚的神情,“你爹不厚道。算了,再来四份儿,青舒妹妹不吃,还有青阳他们可以吃。”

    “少爷们的也已经带回去了。”

    “这,这……他们不吃,你爹你娘可以吃不是?别这么小气,赶紧装好。本公子这就要回去。”回去就找不厚道的古管家算帐。若是青舒妹妹生他气怎么办?若是让见色忘友的周伯彥那小子知道了可就坏了。

    “小山,古公子要外带四份儿的凉皮。”古元河交待了这么一句,紧接着说道,“七碗,一共一百零五文钱。”

    有人不顾贵公子的形像,掏了掏耳朵,一脸不信地问,“你这是要本公子付银子?”

    “要不,您记账,小的以后找彥公子拿便是。”

    “小气,忒小气。”古瑞星说着,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柜台上。

    古元河看了银票的面值一眼,立刻收入钱匣子里,“小的这会儿找不开公子的银票。不过没关系,银票就存在柜台上。公子什么时候过来吃东西都可以,小的会一笔一笔地从公子存的银票里扣。”

    “小气,奸商。”古瑞星甩下这四个字,转身往外走,“赶紧的,本公子可是急着要回去的。”

    不过片刻的工夫,他带着四份儿的凉皮骑马回到古府,第一时间去了青舒、青阳他们暂住的院子,“青舒妹妹,六哥给你带凉皮回来了,快出来迎接六哥。”

    青舒没出来,青阳他们也没出来,只出来一个初一。初一行了礼,“公子,主子们正在食厅用饭。”

    “这就吃上了?怎么不等六哥回来?”他故意大声说着,转了方向进了小食厅。

    已经吃掉半碗凉皮的青舒狠瞪他一眼,“行啊,古六哥,借着替我取凉皮的工夫,听说在铺子里吃了三碗的凉皮。”

    古瑞星一脸“我冤枉”地说道,“哪个敢如此污蔑六哥?让他站出来,我们说道说道。”

    吊儿郎当地坐在陈乔江左手边吃凉皮的一人抬头,“我说的,怎么着?你还想灭口不成?”

    古瑞星侧过脸,循声往左边看过去。看清来人,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安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安荣景奉送鄙视的一眼给他,说道,“乔江,告诉他。”

    陈乔江哪管那么多,“安哥哥是来跟我们玩儿的。才不像你,都不肯跟我们玩儿,哼!”

    一向不怎么发言的灏偷觑古瑞星一眼,然后一反常态地说话了,小声控诉道,“安哥哥在铺子里听到姐姐想吃凉皮的事,一下买了六份儿回来。才不像古哥哥,只顾自己一个人吃,都不管姐姐是不是饿着肚子。”

    青阳和洛小荣附和,“就是,六哥没有安哥哥好。”

    古瑞星厚脸皮地对着青舒笑,“妹妹,你看看他们,竟联起手来挤兑六哥,太不厚道了,对不对?”他把提回来的食篮往桌上一放,“妹妹,尝尝六哥带回来的,味道肯定比姓安的带回来的好。”

    安荣景眯了一下眼睛,“小子,怎么说话呢!皮痒是吧!”

    青舒决定无视他们,继续吃自己的凉皮。可是,这两个男人真的很聒噪,竟坐到一处一边吃一边拌嘴个没完没了,一点儿食不语的自觉都没有。

    就连青阳也受不了,“哥哥,你们好吵。”

    “好小子,有胆子再说一遍。”安荣景和古瑞星异口同声地说道。

    青舒忍不住剜了他们一眼,“我说你们好吵,怎么着?”她又问碗已见底的青阳他们,“吃饱没有?还要不要吃?”

    陈乔江喊没吃饱,另几个跟着说还想吃点儿。

    青舒点头,站起来,打开古瑞星提来的食篮,取了其中的四碗凉皮出来,并与桌上未动的另两碗放一起。她端起其中一碗,“要吃的自己拿。还有,咱们去别处吃,不理他们。”

    在聒噪的那两人的抗议声中,青舒把各端了一碗凉皮的弟弟们带去别处吃凉皮了。

    留在食厅中的两人面面相觑,而后失笑,然后去抢唯一剩下的那一碗凉皮。

    古瑞星:下绊子也就算了,还要踩脚,你是女人吗?

    安荣景:抓挠是女人才干的事,你好意思用?

    古瑞星:哎呦,松手,快松手,胳膊要断了。

    安荣景:小子,你先松手,老子的手指头都要让你掰断了。

    ……

    守在食厅外的初一和关木头听着屋中的碰撞声及时不时会有的对话声,吓的躲的远远的。

    屋中,碰一声重响之后。

    摔在地上的安荣景滚向一旁,爬了起来,“你小子昨晚的手笔可不小?”

    古瑞星靠墙坐在地上,揉着手臂,“多谢夸奖。你来康溪镇做什么?”

    “知道那些人的主子是什么来头的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是否好惹,竟敢给一锅端了,啧、啧、啧……”

    “管他是什么来头!我古小六只管按指示行事。”在权力中心的边缘地带当差,太聪明不好,糊涂些总没错。不能有太强的好奇心,不去挖掘所谓的秘密,按指示办事准没错。

    安荣景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心事重重地说了一句,“小六,大哥有很不好的预感。”他到的迟了,当时天边微白。他没有靠太近,看到的也只是被官兵清理的差不多的现场。他转身离开,却在一个偏僻的巷弄之中发现了一条漏网之鱼。这条鱼受了伤,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走过去,这条鱼惊惧地瞪大了眼睛看他。他觉得这个眼神很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条鱼要逃,他很容易地一脚将其踩在脚下,并扯下了其遮掩面容的蒙面巾。看清这条漏网之鱼模样的刹那,他感觉浑身的血液凝结了,他的身体动弹不了。

    “安兄弟,我们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主子如何吩咐,我们便要如何行事,违背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要去追究不该你知道的事,咳咳……”

    他木然问,“否则如何?”

    “你心里清楚。”

    他的回答是,用对方的匕首结束了对方的性命。他继续走,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那个人,为何会盯上小小的古府?手札他及时截住了,也已经烧成了灰烬,可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彥弟知道自己要对抗的是谁吗?

    是的,他有很不好的预感。彥弟提前调来了官兵,说明彥弟预料到了下边会发生的事。可是,彥弟是怎么预料到的?彥弟一定瞒着他什么事,而且是很大的事。

    安荣景的脸上会有凝重之色,这可不容易。古瑞星扶着墙站了起来,“说说,怎样一个不好法儿?”

    “大概,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古瑞星听了,觉得这话说的很无聊,“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每日都有腥风血雨的事件在发生。行了,别赖在这儿,赶紧走。”

    “我在说正经的。”

    “我说的也不是玩笑。过来,咱们赶紧把这里收拾好,要不然青舒妹妹会发脾气。她一发脾气,你家彥弟就英雄气短。他一英雄气短,肯定不会让我们好过。”

    安荣景没再说话,安静地把倒下的椅子扶了起来。

    古瑞星蹙眉,“安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彥弟……”他话说一半,拧眉说道,“没事,我得走了,我要找彥弟说些事。希望我过去的时候他人在锦阳城。”

    “若是不急,安大哥可在这里等。他很快就会回来。”

    “没事,反正我得去一趟锦阳城。走了,不必相送。”说话间,他走出了小食厅,很快就出了古府。

No.259此话怎讲

    厢房内,青舒站在窗前,看着安荣景离去的背影,低眉凝思。

    “姐姐,你的凉皮不吃吗?一会儿该不好吃了。”青阳护着青舒的碗说道。

    青舒这才转过身,脸上带着笑,“姐姐饱了,让小娟她们端去吃吧!”

    “唔,给我,给我。”陈乔江嘴里吃着,还伸了手要拿青舒的那一碗未动的凉皮。

    “不可以。你已经吃两碗了,再吃该坏肚子了。你们也一样。”青舒挨个儿看青阳他们一眼,然后示意小娟端走。

    小娟谢了恩,端了一整碗的凉皮出去,叫上小丫和小鱼分吃去了。

    大家吃凉皮都吃饱了,午饭自然是免了。等青阳他们消食了两刻钟,青舒赶他们去午睡,然后一个人坐在屋中想着心事。这个府邸,血腥事件前后发生了两次,她厌恶极了,再不想住下去。入冬的时候,若是新的府邸修建不出来,或许她可以带着全府上下先住荒地上的四十间青砖房。入冬前,所有的土暖管道肯定能做出来并安装好。

    “小姐,苏妈妈求见。”小娟站在门外通传。

    青舒收回思绪,坐正身体,“请。”

    苏妈妈喜笑颜开地进来,“小姐,官府来传话了,说是皇上赐下的一百头耕牛到了,要府里快快派人过去接收。”

    这的确是喜事,青舒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快,让管家挑足够的人手过去,把耕牛接下。”

    “是,小姐。”苏妈妈匆匆要告退。

    “等等,等等,让丁管事快去请了平安护卫队过来。百头耕牛赶到荒地去的差事就交给他们了。”荒地那边有新建好的牛棚和马厩,都空着,这下可派上了用场。会建牛棚和马厩,不是青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考虑到当五十顷良田都变成自己的时候,庄子上养的十七头耕牛与三匹马完全不够用,添牲口成了紧要的事。

    还有就是,她有考虑过养母牛。养母牛,不仅可繁殖牛群,喂好了还可以在母牛产小牛的时候挤奶。她不确定大家会不会接受喝牛奶这件事,反正她是爱喝的。因此,她让人建了可容纳五十来头牛的牛棚以及可容纳十来匹马的马厩。

    苏妈妈听了青舒的吩咐,忙说道,“小姐,丁管事忙土暖的事情去了。”

    青舒反应过来,“我竟把这事给忘记了。那就让管家派别人去。”这就是高兴过头的表现。几头或十几头耕牛,多走几个地方,多花点银子就可以买到。但是买百头耕牛可不容易。

    于是,在引来围观者无数的情况下,古管家亲自跟随平安护卫队把百头耕牛往荒地上赶去。

    当晚,古瑞星在古府布置了不同与前一晚的护卫网,但警戒状态依然为最高级。

    杜护卫杜仲夏和洛护卫洛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你怎么看?”洛三坐在墙头上,擦拭着手中的剑问。

    “不是预见到了吗?有什么可问的?”杜护卫把拿在手中把玩的匕首插回绑腿里,“你该回去歇着了,记得寅时来替我。”

    “决定回来时我们是想过可能会有麻烦。可我们当时的猜测是至少会有风平浪静的几年时光,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早来早了。”话落,杜护卫隐入黑暗之中。

    洛护卫叹了口气,仰起头望向北边的方向。不知想到了谁,他的心底涌上莫名的惆怅。很快的,他摇了摇头,跳下墙头回去睡了。

    古瑞星正亲自带队巡逻时,在前院墙根下见到一闪而过的黑影。他立刻跟过去,“杜护卫,留步。”

    杜护卫退回来,“何事?”

    古瑞星明知故问,“墙上的铃铛,今晚怎么全收了?”

    面无表情的杜护卫伸手一指身侧的叶子,在风中颤动的细枝上的叶子,“看到了什么?”

    “叶子。”

    杜护卫转身就走。

    “别啊,别走。不是就不是,干嘛这么小气。可它的确是叶子没错啊!难道你想让本公子说的更明白些,说菜叶不成?”

    杜护卫停都没停,径直走开去。

    古瑞星要追过去,古府的一个护卫拦住了,并解释了一下杜护卫懒得解释的事,“古大人,今晚有风,墙上的铃铛起不了预警的作用,反倒它在风中的响声会扰乱自己人的视听,给侵犯者可乘之机。”所以,若是无风的夜,铃铛会串在墙上的线上,用来示警。若是有风的夜,且风力能使铃铛响个不停时,一定会被撤下来。

    “谁想出来的?这铃铛每日拆了又安,安了又折的,多麻烦!”

    “自然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那人说罢,赶紧去自己当值的位置,对古瑞星给予的麻烦这一评价并未做特别的反应。

    古瑞星盯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悟地点头。“这府里的家丁,有点意思。”古府的家丁,有的很普通,身手一般;有的很优秀,沉默寡言又高深莫测,对外的身份是家丁,实际上被称为鹰卫。刚刚说话的这一个,**不离十是普通家丁,不太可能是鹰卫。因为鹰卫的沉默与低调他已经见识过了。

    同一时间,乱葬岗上,出现了五个黑衣蒙面人。有两人举着火把照明,有两人挖着坑儿,而似头目般的人物站在旁边看着。

    许久,挖开大坑并检查过坑内情况后,其中一个高瘦的男人回禀,“回主子,此处共埋了三十八具尸体。属下以为,或许有一人成功逃脱了。”主子派出来的人理应是三十九人,而且他们打听到没有被捉活口儿的。既然埋在这里的人数对不上,剩下的一人理应逃出去了才是。

    “或许?本夫人要听的不是或许二字,本夫人要的是确切的消息。”女子说话的声音很柔和,语速也很慢。

    高瘦的男人却被这样的声音吓的跪到了地上,“属下该死,请主子恕罪,属下会尽快找到第三十九人。”第三十九人,就是这死去的三十八人的头目。他认尸体,不仅要看脸,还要看手臂上的标记。他仔细确认过,错不了,这里没有负责昨晚行动的头目的尸体。

    “本夫人铤而走险地派人替你们摸清了古府的地形,你们却搞砸了一切,一群废物。”她怒。娘娘多年来经心培养出来的三十八个死士就这么没了,岂有此理。古府内外有近百人的官兵秘密出现,而她的人居然没一个提前发现的,全是废物。

    被女子训斥着,四个黑衣人一声不吭,只是低了头听着。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五日内必须杀掉目标,否则提头来见。”女子声音柔和地放下狠话,甩袖离去。

    这么一来,两个黑衣人赶紧跟在女子的身后,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则将挖好的大坑草草地添了,然后拿上工具离开。

    在这些人全部离开之后,自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爬下一人来。“找什么找?爷爷早替你们解决了第三十九人。女人真不可理喻,消停点儿会死人吗?”那人嘴里嘀嘀咕咕的,离开了乱葬岗。

    天亮,一切的黑暗被光明所驱散。乱葬岗这样的地方,夜里是野狗出没的地方,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去。就算是白天,若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多有忌讳的古人一样不会出现在那里。因此,除了躲在树上的那个人外,再没人知道有人挖开土并检查了死者的尸体。

    到了午时最为炎热的时候,康溪镇外的十里坡上的一座长亭中躺着一个人。此人一身的粗布衣裳,头发梳的还算整齐,外袍衣摆却刮了个口子。此刻,他手里抓了个酒葫芦,正翘着二郎腿仰面躺在长条石椅上一口又一口喝酒。

    马蹄声声,由远而近。当一队人自长亭前呼啸而过的时候,他大喊,“彥公子,请留步。”一队人飞驰而过,他塞好酒葫芦的塞子,闭上眼睛,抖着翘起的二郎腿,一派悠闲。

    过不多时,已经冲过去的一队人掉转了马头,回到长亭处。为首的周伯彥让属下们等着,驱马来到长亭。他轻拍座骑的脖子两个,黑马便又上前一些。黑马的头正好在仰面躺着的那人脑袋的上方,对着下边的一张脸,它大大地打了个响鼻。

    被黑马喷了一脸口水的安荣景立刻别过脸去,拿袖子抹脸,“你小子,怎么这么坏?”

    周伯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脸气愤地要坐起来,脸差点就和马嘴贴到一起去。他躲开去,并坐了起来,指着黑马的鼻子骂,“行啊你,跟你主子一个德行,就知道欺负大哥。”

    黑马一幅趾高气扬地打了个响鼻,并在原地转了两圈儿,似乎不怎么喜欢在此处停留。周伯彥拍了拍黑马的头,在它安静下来时说道,“既然没事,那就先行一步了。”

    “别。下来,赶紧下来,大哥有事跟你谈,十分紧要的事。”安荣景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彥弟,也就小时候好玩儿一些,大了之后越来越无趣。

    周伯彥倒是没和他唱反调,下了马,牵着缰绳站在他旁边,“什么事?”

    这一次,他倒是没绕弯子,直接挑明了话题,“古府怎么得罪皇后了?”

    “此话怎讲?”

No.260挑事的

    安荣舟拍了拍身侧的位子,“坐,坐下来说话。”还递了酒葫芦过去,“来一口。”

    周伯彥没坐,松开黑马的缰绳后望向柳树林,“大热的天,喝什么酒?一身臭汗加上酒味,离路边的乞丐不远了。”

    安荣舟收回递出去的酒葫芦,“不损我,你浑身难受是吧!”

    “那倒没有。”他回的一本正经。

    “行,算你赢。我问你,古府遇袭这事,你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

    “没有。”

    “没有你会让古小六秘密调兵?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个马蜂窝?”

    “怎么了?”周伯彥转过脸,一撩袍角,坐到了石椅上。

    “皇后的人你也敢杀。你小子,你小子……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我何时动了皇后的人?”周伯彥蹙眉问道。

    “你小子,还不承认。我确认过了,袭击古府的那些死士的背后人是皇后的嫡亲七妹,也就是钟鹂。”安荣舟没好气地说罢,闷了一口酒。

    “钟鹂?没听说过。”他确实没听过这个名字,不是谎话。说话间,他已经抢下了安荣舟手中的酒葫芦,放到了一边去。

    安荣舟没去抢回来,只是耸了耸肩说道,“大概在四年前,皇后请太后作主,将嫡亲七妹钟鹂接入宫中,直接封嫔,封鹂嫔。不过半年,宫中有传言鹂嫔与萧贵妃不合。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鹂嫔获罪,被打入冷宫。不久,鹂嫔在冷宫中自缢身亡。时隔三年多,自缢身亡的鹂嫔却带着皇后的死士出现在了此地。彥弟,你到底捅了什么马蜂窝?居然让死人都复活了。”

    周伯彥心中惊疑,却也不忘调侃一句。“大哥,宫里的密辛,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尤其是和女人有关的。”

    安荣舟尴尬地咳嗽一声,“说正经的,少岔开话题。”

    “我也在说正经的。大哥是怎么认出钟鹂的?难道大哥与钟鹂很熟不成?若是不熟,大哥怎会知道她的前事?大哥又是怎样认出一个已死之人的?”

    “个中缘由说来话长,不提也罢。”明显的推脱之词。

    “大哥果然不负京城第一风流艳少之名。不知大哥的《群芳谱》中目前为止收纳了多少才女及美人的名字?”

    安荣舟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那可是大哥的宝贝,你不许惦记。”随之想到周伯彥的性子,他立刻反应过来了,“哎,哎,不许转移话题。大哥告诉你,那事还没完。这五六天内钟鹂还会卷土重来。你看,大哥给了你这么有用的消息,你也给大哥透露点儿消息才成。古府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后?”

    “作为交换,大哥要告诉我,为何要毁了《周素手札》的原本?”关于黎夫人的事,他们兄弟二人还没来得及详谈。因此,他只知道事情解决了,而其中的一些事却并不知情。比如黎夫人手中有那样一份要命的《周素手札》。他不确定,亲自处理黎夫人一事的大哥是否看到了手札中的内容。

    安荣舟很惊讶,“她没告诉你?”他本人根本不信什么预言。因此对手札中所提的预言只当是放屁,根本没往心里去过。不过,他也明白,在他眼里是狗屁的预言到了其他一些人眼中可就不一样了。手札本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拦截下来的,想过随手丢掉。但看到古青舒的名字后,他打消了主意,将其带在了身上,之后交给了古青舒本人来处理。

    周伯彥吃了一惊,“她?你是说她知道手札的事情?”

    “不仅是原本,就连誊写的两本也毁了。她与我想到一处去了,破书而已,毁了便是,一劳永逸。”

    “你确定全毁了?”

    “你当大哥是白给的吗?原本加誊写本共三本,连边边角角都没剩,全成了灰。自然,灰也是不能大意的,大哥给浇水和成了泥。”他为了兄弟的幸福,事后可是对黎夫人单独进行了审讯,并确定了手札确实只有这三本,再无其他。当然了,他也审讯出黎海棠曾将一本动过手脚的手札誊写本给了什么人。古青舒的名字既已抹去,而世上又只剩下了这本动过手脚的手札誊写本,接下来要做的事对他而言简单多了。

    “既如此,皇后没理由插一脚进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伯彥确信此事与太后脱不了干系,但万万没想到皇后会掺合进来。他这个义兄的行事作派让人觉得很不着调儿,可实际上,义兄搜集情报、分析情报的能力相当出色。再者,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义兄自不会告诉他这些。既不是为了预言,皇后为何要对古府动手?皇后根本不知道灏的真实身份,即便知道,灏与她、她的皇子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她没有理由要灏的性命。

    这下换安荣舟吃惊了,“你的意思是,你原本防的是别人,而不是皇后?”

    “是。”

    “你在防谁?”

    “大哥,这是我与舅舅之间心照不宣的事。舅舅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其中的缘由,你不要太过上心了。夜袭者为钟鹂这事,你可以如实上报,但不要提及我已知情这点。”

    他说的这么明白,安荣舟哪里还会不知轻重地继续追问。“既如此,大哥不再过问便是。有需要的时候,尽管告诉大哥,大哥自会替你绸缪。”

    “好。”

    “你回吧,大哥得去锦阳城办件事,回来再找你喝酒。”

    周伯彥点头,而后说了保重,走过去牵了黑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冲着或坐或站地在前边的树荫下乘凉的属下们的方向行去。

    主子回来了,护卫们立刻整装上马。

    “石头,肉干还有一些,拿给大公子。”他最看不得义兄连个下酒的东西都不准备,就那样干巴巴地喝酒。

    顾石头得令,翻出半包肉干来,送到了安荣舟的手中。

    之后,周伯彥一行人继续赶路。

    进了镇,路过风味小食铺时,顾石头傻笑着问道,“公子饿了吧!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这里有夏日最适合用的吃食,凉皮。”

    周伯彥自然知道这是顾石头在嘴馋凉皮了。他倒也没点破,也没骂顾石头,只是对着众锦衣护卫说道,“下马,在这里用过饭食再回去。”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回古府,厨房得现张罗着做,倒不如在此用饭来的方便。

    铺子里已经没客人了,吴小山与另两个小伙计正在拾掇大厅中的桌椅。见周伯彥光临,吴小山带着另两个小伙计忙笑脸相迎。

    顾石头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挤开吴小山,拿袖子擦了几下干干净净的一把椅子,“公子请,公子请。”

    周伯彥倒也没说进雅阁,很自然地坐在了大厅中。

    “小山,赶紧上凉皮,每人上一碗凉皮,要快。”顾石头嘴上如此说着,还推了吴小山一把,催促吴小山动作快些。一转过脸,他指着墙上挂的“今日菜牌”,“公子,您看,还要点什么菜?”

    天热的关系,再加上赶路,周伯彥其实没什么胃口,所以也没有点菜的意思,“凉皮就成。你们谁想吃什么,自己点。”

    小伙计手脚利索地给众人上了热茶水、晾温的开水与新打的井水三样。周伯彥喝了一茶碗的热茶,其他人贪凉喝的都是新打的井水。

    接着,凉皮上桌。陆续的,古元河亲自要厨房调配的两样凉拌菜被端上来,接着是顾石头为大家点的六盘铺中的招牌炒菜,最后上的是豆沙包与白面馒头。

    上主食的伙计要退下时,顾石头忙叫住了,“凉皮,再来十三碗。”他们都是舞刀弄枪的大男人,又是饿极了,饭量自然不会太差。热菜吃不下,但这凉皮吃着爽口,一人吃两三碗根本不成问题。

    小伙计答应着,嘴里吆喝着“凉皮十三碗”,要厨房赶紧准备。

    在顾石头吃的正欢的时候,铺子里来了其他客人。

    为首的男子二十左右岁的年纪,中等个子,不胖不瘦,手摇画有美人的折扇。他头戴天青色的书生方巾,身穿同色的书生袍,脚踩一双紫色华贵的鞋子。再看他的长相,面色白的整个人显得过于阴柔,而且眼睛很小,看人还有点眯缝眼。

    跟在他后头的,是一胖一瘦的两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书生。同样的书生方巾与同样的书生袍,差别在于手中的折扇与脚上的鞋子。

    胖的那位不仅脸圆乎,整个人看着也很圆乎。此刻的他满头大汗的,正猛摇着画有山石的折扇。他脚上的鞋子与书生袍同色,质地也与书生袍相同,应是不错的绢料所制。他的眉目口鼻都很普通,不丑也不出色,倒是给人很和善的感觉。

    瘦的那位,人瘦,个子还很高。这样一来,让人感觉他的身子过于单薄了一些。他摇着画有花鸟的折扇,穿着同胖子一样的鞋子。自进门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正面看人,而是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拼了三张桌子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周伯彥等人。

    伙计笑脸相迎,热情招呼起来。

    为首的男子看也不看伙计,趾高气扬地说话,“掌柜的在哪里?贵客上门不亲自迎接,生意不想做了是不是?”

    开铺子嘛,挑刺的客人、摆谱的客人、想尽办法要占便宜的客人、故意刁难人的客人等等,形形色色的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可能遇到。

    伙计依然笑的热情又诚恳。

    而古元河已经从柜台后头出来了。他脸上带笑,但不谄媚,话说的却很到位,“请,往里请。看三位的打扮,定是辉州第一书院嵩鹤书院的学子。听人谈论,能够进入嵩鹤书院读书的学子,不是才高八斗的人物,就是辉州最出色的贵公子。有幸招待嵩鹤书院的三位贵公子,本掌柜晚上睡觉也会笑醒。请,往里边请。”

    为首的男子眼睛眯缝的更厉害了,鼻孔朝天地说道,“算你有眼光。”这是听的舒服了,心中满意,相对而言语气中少了“我要找茬儿”的讯息。

    “铺子里的伙计没见过世面,眼拙的很,不认得三位公子穿的是嵩鹤书院的学子服,这才怠慢了各位。本掌柜等下定会罚他们,三位公子别跟他一般见识。请,这边是雅阁,还望三位公子能够赏脸。”

    这时候,跟在这三人身后的四名小厮中的一个说话了,“少爷,这里岂能与一品楼相比!小的以为,这个铺面一点不像是一品楼名下的产业。看看这里,小的以为那些传言都是道听途说之辈宣扬的结果,不是事实。”

    瘦子说道,“好办,是不是道听途说,试试便知道了。”

    胖子问,“怎么试?”

    瘦子看向为首的男子,见对方点了头,这才看向古元河并问道,“你们这里可卖凉皮?”

    古元河答的小心,“回这位公子,卖。”

    瘦子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先来上三碗,尝尝味道。”

    古元河忙回道,“抱歉,这位公子,今天的凉皮生意格外好,余下的只能出两碗了。您看……”

    “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怠慢了本公子,你这铺子别想再开了。”为首的当时变脸,打断了古元河的解释,并威胁道。

No.261给你找

    “这位公子息怒。实在是凉皮不好做,且须得在清晨的时候做好,并放到接近午时时分,如此才能加入独门秘方来调味并让客人品尝。再者,本铺自开张以来就有个规矩,那便是不做晚间的买卖,每日的未时末必须打烊,因此每日的凉皮是有定……”古元河不卑不亢、不急不徐地解释着。

    为首的男子可没有耐心听他解释,“少说这些没用的。开铺子的哪个不是从早开到晚的?从未听过有人竟傻的在未时打烊,不做买卖的。”

    瘦子附和,“文兄说的极是。他这是明显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他的话音顿了一下,并意有所指地往周伯彥他们那桌上扫了一眼,“十几碗的凉皮有,却没有三碗的凉皮,这是将上门的客人分了三六九等在招待。”

    胖子笑的和善,“文兄、张兄,莫气莫气。作买卖的,哪个不都得有点眼力见儿。好东西自然要留给不能得罪的人。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我等乃读圣贤书之人,自不能失了气度,体谅他一二便是。毋须生气,毋须生气。”

    这话乍一听,胖子似乎在当和事佬,劝同伴。但古元河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什么叫好东西要留给不能得罪的人?天气越来越热,凉皮的生意越来越火。早起,专门负责制作凉皮的师傅们一日比一日做的更多,可每日在打烊前定能卖完。今天彥公子一行十三人前后一下就点走了二十六碗凉皮,厨房剩下的目前的确只能出两碗了。

    就这情况,不必等到打烊,即便这三个书生不点最后的两碗凉皮,下一刻自会有人进门买走。他心里不痛快,但作买卖的谁不会假笑。因此他笑着想在此处解释一下。不过,别人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瘦子,即胖子嘴中的张兄,手中的扇子摇的飞快,“此言差矣!我等乃堂堂嵩鹤书院的学子,竟当面被人打了脸,岂能就此作罢?文兄,你说是也不是?”

    “正是。”为首的文姓男子拿手中的美人扇一指古元河的鼻子,“本公子不管你用何种方法,限你一刻钟内端上来三碗凉皮。”

    古元河可下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这位公子,本铺的凉皮每日做的都有定数,卖完即止。就是那生意不好的天头,不管凉皮剩多剩少,可未时末打烊的规矩从没变过。生意人,哪个不希望铺中生意兴隆,哪个有好东西不卖反倒会对客人谎称没有?今日的凉皮的确只能再出两碗了。不过三位不必着急,本铺有几样极具特色的凉拌菜,夏日里吃起来同凉皮一样舒服又爽口,三位不妨坐下来尝尝。”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顶撞本公子?”为首的文姓公子发难。

    立刻的,有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古元河,“跪下,向公子认错。”

    铿的一声,有人将一把剑大力拍在了桌子上,引得桌上的杯盘碗蝶被震的发出颤响,“掌柜的,来两碗凉皮。”

    无论是三个书生还是跟随三个书生的四名小厮,均吓了一跳,并循声看过去。

    顾石头一脚踩在椅子上,一脚踩在地上,右手按在拍到桌上的剑柄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掌柜的,吓傻了不成?我说了,再来两碗凉皮。”

    周伯彥淡漠地坐在首位,对顾石头的言行举止一点喝止的意思都没有。

    虽被人左右架着,但古元河一点被威胁的自觉都没有。他冲着举了椅子准备救他的吴小山等伙计说道,“没听见吗?客人要加菜,动作快些。”

    吴小山将举起的椅子一放,脸上的怒容立刻由笑容代替,“好嘞!凉皮两碗,马上就来。”

    听闻动静,从通往厨房的过道中现身的宁四接上,回头向厨房那边吆喝,“凉皮两碗,走着。”

    厨房里的人也大声吆喝,“今天的最后两碗凉皮,出。”

    胖子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急的不行,“等等,等等,这两碗凉皮是我们先要的。掌柜的,你怎可将其卖给他人?”

    古元河已经挣脱了两个小厮的钳制,不急不徐地回道,“三位虽已在铺中,但三位并未点走这最后的两份凉皮。再者,本铺自开张以来,秉承对客人一视同仁的原则,从不将客人分为三六九等,只看先来后到。”

    “掌柜的,来一碗凉皮,不,来两碗。”古瑞星前脚迈进门槛儿就点了两碗凉皮。他是热的睡不着,在树下纳凉来着。突然想到了凉皮,于是就过来了。

    小伙计一脸歉意地要告知今日凉皮已卖完,但话来不及出口,就被人抢了先。

    “今天的凉皮卖没了,想吃,明日请早。”顾石头一脸得色地告知。

    “你怎么在这里?”古瑞星只当顾石头的话是玩笑话,不理。他大步走到了周伯彥身侧,从旁拽过一把椅子坐了,“回来的这么早,事情办完了?”

    “嗯。”周伯彥淡淡地应了一声。

    已不再是伙计的宁四亲自端了托盘从后头出来,直奔周伯彥这一桌。

    吴小山与另一个小伙计立在桌前。宁四一端过来,他们便一人从托盘上端了一碗凉皮,问顾石头要摆谁面前。

    古瑞星大手一挥,“我的凉皮,自然要摆我面前。”

    顾石头冲着古瑞星笑了一下,也不用吴小山给摆桌上,他自己直接从吴小山手里接过了凉皮的碗并护住,“已经说过了,想吃明日请早,这是我们点的。”然后他挑了一根凉皮送嘴里,还故意吸溜出动静来。

    另一碗,早让洪威占去了,自然也没有古瑞星的份儿。

    古瑞星这才意识到什么,“怎么回事?”

    吴小山一脸歉意地解释,“公子,今天的凉皮卖完了,刚上的是最后两碗。”

    “什么?”古瑞星不顾形象地大叫一声,伸手抓住了顾石头的凉皮碗,“你小子,吃什么吃?赶紧给本少。”

    顾石头自然是不给的,于是两个人一人抓着碗的一边,也不管手指头进没进碗中,互相扯来拽去的抢了起来。而他们各自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顾石头是用自己的筷子,古瑞星却胡乱抓了桌上的一双筷子,两个人在空中拿筷子过起招儿来。

    他们闹腾的厉害,周伯彥忍下骂人的冲动,移去旁边坐了。其他人各自护好自己的碗,也是躲去了别处。

    自己人都明白,这两个碰到一起的时候,永远这么幼稚,永远有的吵,什么都要争抢一番。可外人却不清楚。不仅铺中作事的看傻了眼,就连书生三人组和他们的小厮都看傻了眼。

    古瑞星的属下之一,人称傻大个儿的蔡健进来了。他看到众人都躲的远远的,疑惑地走过来。当看清二人正在争抢的东西时,“嗬,碗都裂纹了。”

    “在哪里?”顾石头立刻松手。

    “怎么可能?”古瑞星同时松手。

    眨眼的工夫,那所谓裂纹的碗不见了。

    “谢了。”蔡健咧了大嘴笑,转过身就从一名锦衣护卫的手中抽走了筷子,站着开吃。

    众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什么样的头领,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这话一点不假。看古瑞星与蔡健就知道了。

    蔡健被称为傻大个儿,不是说他人傻,而是他的个子高的离谱,比古瑞星、周伯彥都要高出一个半头去。他就跟个小山似地立在那里,也不坐,碗捧的高高的吃着凉皮。

    虽然平日就没什么形象可言,但自以为有高大形象的古瑞星和顾石头拒绝跟傻大个儿抢东西(其实是他们在傻大个儿面前就像孩子一样矮小),于是两个人郁闷地继续用筷子接着过招儿。

    周伯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看不见,更没心情理会他们的幼稚之举。

    完全被晾在一边的书生三人组的面色阴晴不定起来。他们想要发作,可铺中从掌柜到伙计没一个人看他们。这些人不是在归整桌椅,就是在看那边的打闹,当他们不存在似的。

    为首的文姓书生眯缝着眼,阴恻恻地下令,“给本公子砸。”

    “且慢。”胖子忙阻止,往周围看了一圈儿,见没人看过来,便想着还好没人听见。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道,“想出气,有得是时间、有得是办法,但不能在此时此刻。别忘了,秋闱将近,我们不能让任何不利于我们闲话传出。”

    瘦子觉得有理,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周伯彥的背影,“出去再说。”自始至终,他忌惮周伯彥这个陌生人,总觉得带着这么多护卫的人出现在小小的康溪镇上很突兀。

    如此,三人达成一致,为首的姓文的阴沉着一张脸,瘦子面带笑容,而胖子依然和善地笑着,三人结伴离去。大概是狗仗人势惯了,他们的小厮最后出去的时候,有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揣倒了铺中的两把圆凳。

    即便如此,伙计们依然笑脸相送,并口称“各位公子请慢走。”

    食铺的纱门一关,周伯彥看向洪威。那三人以为没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可周伯彥、洪威等是何等人物,何等耳力!

    洪威颔首,取了剑便走。

    但在经过古瑞星身侧时,古瑞星伸手一拦,“本少近来需活动活动筋骨,劳烦洪大人将机会让出来。”

    “你知道什么?还是我来。”顾石头放下筷子往外走。

    古瑞星来的晚,自然不知道先前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手里的筷子放桌上就跟着出去了,喊着要一起。

    洪威看向周伯彥。

    周伯彥扫视一圈儿,见众人都吃完了,起身,“伙计,结账。”

    柜台后的古元河忙说道,“古公子在柜台押了一百两的银票。”又从柜台里拿出个账本来,“这本是专为这张银票的花用准备的账本。”

    周伯彥颔首,并带着众护卫走了。古瑞星花的都是他的银子,既如此,他自然是不会再付帐的。

    铺子里没了客人,伙计们继续规整桌椅,古元河则把周伯彥他们刚刚的花用记到账本上。

    韦铁锤进来了,低声和古元河说话,“掌柜的,顾随从把我撵回来了,不让我跟,怎么办?”他是古元河提前安排在外头的。他的任务就是跟着书生走,想办法探出这些书生的去处与身份。

    古元河讶异,倒也没说什么,“知道了,回摊子上去。”韦铁锤不能跟也没关系,还有盯梢的乞丐在不是。

    食铺中每日的剩饭剩菜与汤汤水水都没有倒掉,打烊前会有乞丐拿着讨饭的碗过来后门处排队领取。因此,有事探听,直接吩咐这些聚拢过来的乞丐便成。这些乞丐很有眼力,每日总会自动自发地清扫属于古府的食铺、杂物铺以及左右相邻的其他三四间铺子的后巷。因此,相邻铺子的东家从起初的防备到之后从不过问后巷中出现大量乞丐一事,只用了七八日的时间。

    到了未时二刻,负责窗口摊子的过来向古元河报到。

    卖完自己窗口负责的吃食的报账并上交了一日所卖得的银子后,换掉身上的衣服便回后头休息了。

    卖馒头、豆芽的窗口剩了二斤多的黄豆芽、三个白面馒头、二十三个苞谷面饼子。古元河看了上交的帐本,数了交上来的碎银与铜板,没问题。他安排道,“余下的这些拿到杂货铺的厨房去,加到大家的晚饭里。”食铺和杂货铺里做事的,家不在当地的,住在铺子后头的伙计等人,晚上在一起做饭吃,而且用的是杂货铺的厨房。

    卖熟食的窗口。卤味儿的猪蹄、猪头肉、整鸡、鸡蛋、鸡爪子都卖完了。猪心和猪耳朵也一个没剩。猪肝、猪肺、鸡心、鸡胗、猪皮等都剩了一些,倒也不多。古元河拨拉着算盘珠子,帐目与交上来的银钱是对的。他便安排起来,“朱记面摊的朱掌柜昨日留了话,说是鸡心、鸡胗和猪皮有得剩,他全要了。你包好,这就送到朱记去。若是当场付银子,附送他一个猪肺。若是记账,猪肺就免了。最后剩下的,同样送到杂货铺的厨房去,加进你们的晚饭里。”

    四个摊子的账目对好了。古元河在一旁看着,专门负责采购的宁四与铺中的厨子清点厨房剩的食材。像米面油及一些放的住的菜都收好,那些放不住的、剩下的一些青菜同样送到杂货铺的厨房去。明日需要什么食材也都一一对好,之后宁四收好明日的采购单子。

    期间,有客人进来问凉皮还有没有。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方方面面都没问题了,未时就要过去了,古元河发话,“打烊。”

    伙计们把铺子关好,回后头休息。

    宁四跟着古元河来到古府,与古元河道别,然后在门房等。不多时,他的老娘和娘子过来了,他的两个儿子在她们前头跑着。

    再说古元河,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找到了古管家。他说自己派乞丐打听一些事,若有消息传来,记得通知他一声。

    当时青舒就在前头。她听到了一言半语,便叫古元河过去问话。弄清了是怎么回事,青舒问道,“彥公子当时在场?”

    “是,小姐。”

    青舒点头,表示知道了,“好了,快去歇着,陪陪阿琴。她的身子越来越重,天气又越发的热了,也不知她是怎么受的?”目送古元河出了前厅的门,她转头交待小娟,“你盯着点这事,有什么消息,记得立刻说与我听。”

    小娟满口答应着。

    青舒摇着手中的团扇,越坐越觉得热,于是起身往外走。她顺着游廊走了一会儿,转了方向,去了学堂前头。这里有两棵小树,它们还不能在炎炎夏日为人们遮挡烈日。不过,因为太阳的位置,房子前头的影子很大了,又有风,若坐在树下今年才摆的石桌石椅前,倒也是个不错的纳凉之地。

    微风吹过,在枝叶的沙沙声中,青舒听着学堂中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想像到青阳他们摇头晃脑地诵读的模样,不由浅浅一笑,心下变得一片宁静。

    小丫不敢吵到学堂中的人们,压低声音问,“小姐,有没有想吃的?奴婢这就去端来。”

    青舒本想摇头,但想到学堂中的四个休息时或许会想吃些什么,于是想了想,吩咐起来,“白夫人着人送来的樱桃,程娘子送来的野果,洗好了端过来。我屋中还有两盘未动的点心,也拿过来吧!”

    小丫称是,准备去取。

    小鱼轻点她额头,“小鬼灵精,你在此处陪着小姐,我去端东西。”

    小丫微嘟了嘴,却也知道自己一次端不了这么多的东西,于是作罢。

    青舒见了笑,“去厨房看看,可有熬好的酸梅汤?若有,让丁家妹盛了五碗端来。”

    如此,大小两个丫鬟都派了出去。

    青舒轻摇手中的团扇,看着周围的一景一物,感叹日子过的飞快。若是今年能搬去荒地,这里就一分为二。一边的屋舍不动,用来住人;一边的屋舍稍作改动,可充当临时仓库储藏米粮。庄子上的粮食庄子上的库房便能装下。五十顷地的苞谷下来,荒地上建的库房大概能容纳一多半,还有一小半没有放处,正好可以往这边放。

    年景有好有坏,她的人口多,大量储存粮食是必要的。今年的粮食,她是一斤都不会往外卖的。她手里有银子,各个铺子也都有盈利,她也不指着卖粮食赚银子,所以才敢这么干。

    “休息一刻钟。”

    卢先生的这句话对陈乔江而言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他第一个冲出学堂,跑到了青舒身边,“姐姐,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青舒冲他招手,“过来。”

    陈乔江挨近。

    青舒用手帕为他擦颊边的墨迹,“呵呵……你倒是会练字,省了纸张全练到脸上去了。”

    青阳他们也已经过来了。

    洛小荣告状,“姐姐,他是课堂上打瞌睡的时候弄上去的,不是练字弄的。”

    陈乔江不承认,“哪有?哪有?课堂上我从不打瞌睡。”

    洛小荣拉了青阳为他作证,然后三个人对打没打瞌睡的问题争辩了起来。

    小鱼端了樱桃、红红的小小的野果和两盘点心回来了。铃兰和小丫跟在她后头。铃兰手里的托盘上端着五碗的酸梅汤,小丫手里端了一盘黄透的杏子。杏的季节就要过了,很快就没有杏可吃了。

    东西摆到石桌上,青舒让青阳去请卢先生出来吃东西。

    卢先生喝了碗酸梅汤,对果子不怎么感兴趣。

    青阳他们比较热衷于那野果。艳红的果子,只有洛小荣的小指指甲盖儿那么大。吃进嘴里,中间有硬籽,果肉很少,味甘甜。他们抢着问这是什么。

    青舒摇头,“姐姐也不知。程娘子说是村中的孩子们满山遍野地找它摘着吃,附近都没有了。这是她的娘舅进山时偶然间发现并摘下来的,是特意送来给你们尝的。好吃吗?”

    他们说好吃,往嘴里丢进一颗去,立刻吐出籽,再往嘴里丢一颗进去。

    卢先生好奇地尝了一颗,说这就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没有再取。

    眼看盘子要见底了,青阳他们不吃了,说剩下的要留给姐姐吃。

    小鱼她们立刻递来准备好的湿布巾给他们擦手。

    卢先生故意冲着青舒瞪眼睛,“坐这里可以,但有一样,不许吵先生的学生。”

    周伯彥正好背着手走过来,“没人吵先生的学生,先生快去授课吧,学生都在等着了。”

    卢先生上下打量他几眼,“晚上先生请你喝酒。”而后背着手,带着学生进了学堂,关起门来授课。

    周伯彥坐到青舒的身侧,看着盘底又小又红的陌生果子,“这是什么?”

    “不知名的野果,尝尝。”青舒将盘子往他跟前推,“休息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起身了?”

    “休息好了。”他用两指捏起一颗野果仔细看了看,“似乎是一种草药的果子。”

    “你认得?是程娘子的娘舅送来的,说是村中孩子都吃这个,可以食用。”

    “不能确定。给周大夫看过便知道了。”他放进嘴里尝了一下,“还真是孩子吃的东西。”

    “我倒是没想到问周大夫。”她说着,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吃。果然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果肉太少了,但甘甜的味道是孩子们喜欢的,她也喜欢。“味道不错。”她又捏了一颗吃。

    周伯彥将盘子推给她,“喜欢吃,明日就派人出去给你找。”

    青舒微愣,“什么?”不是她幻听了吧?

    “留一颗给我。等下找周大夫看看这是什么果子,再问问它适宜生长的环境。这样找起来方便。”

    她心底甜甜的,嘴上却说,“让护卫找野果,亏你想的出来!”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护卫找的自然是给青阳他们的。你的,我定会为你亲自摘来。”

    不带这样蛊惑人心的。她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低了头,嘴角无法自抑的笑纹说明了她的喜悦之情。

    小鱼不动声色地扯了小丫和铃兰站的远远的。

    看了眼过于安静的学堂,他在桌下轻握青舒垂在身侧的手,“我们换个地方纳凉,在这里说话会影响先生的课堂。”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他们的私密话,他们自己知道便成。像卢先生那种性情的人,指不定这会儿耳朵贴在门上正在偷听他们说话。

    “嗯。”她微红着脸,甩开他的手,先一步站了起来。

    他冲着小鱼他们说,“这里撤了。”而后起身,两步到了她身侧,牵了她的手,“走这边,这边有阴凉。”

    她欲甩开他的手,试了一次没成,便也作罢。她任他牵着自己的手,两个人并肩而行,慢慢走在有阴凉的地方。

No.262心花怒放

    周伯彥与青舒不紧不慢地走着,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微风吹过,为炎炎夏日送来一丝凉爽的气息,吹的青舒的刘海与发稍轻轻飘动。

    “明日要不要跟去?”内院近在眼前,周伯彥问青舒。

    “跟去哪里?”青舒轻声问。

    “采野果。”

    她心动,可也迟疑。

    “怎么,不想去?”

    “既是出门玩儿,若不带着青阳他们,他们定会抱怨的。可明日不是他们的沐休日。”

    “这有何难?我去与卢先生说一声便是,明日与沐休日调换一下即可。”

    “成,那,你去和先生说一声,若先生答应了,再告诉青阳他们。不过,你还没问周大夫,知道要去哪里采那野果吗?”

    他偏过脸看她,“已经有人去问了。”

    她才不信,“我怎么不知道你派了人出去?”他们刚刚一直在一起,他若派了人,她哪里会不知道。

    “顾石头机灵的很,可不像你的丫鬟。”刚才在学堂前,他和青舒说的话,顾石头虽站的有点距离,可也是竖着耳朵听的仔细。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离开那里的当下,顾石头定是取了一颗野果跑去找周大夫了。

    她听了可不高兴,“我的丫鬟怎么了?我的丫鬟个个乖巧又听话。”

    他知道说错话了。见她冲着自己瞪眼睛,他失笑,“是,是。”

    已经走到内院的月亮门前了。她停了下来,“我要进去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荷花池上的凉亭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她回头看,小鱼她们不见踪影。“这几个臭丫头,跑去哪里了?这么半天都不过来!”

    他眼中含笑,看着她申明,“我不吃茶,不用点心或水果,不需要丫鬟伺候。”

    她嘴里咕哝了一句厚脸皮,往月亮门迈出一步去。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她动,他不跟着动就得松开手。自然,他是不会松开手的。于是就变成了两人之间产生了前后的一步之差,握在一起的手就变成她要拽着他走似的。她没有回头,晃了晃被他的大手紧握不放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走?”

    虽然口气不怎么好,可已经允许他入内了,他高兴之余,怕她会反悔,赶紧跟上。两个人再次变成肩并肩地一起走。

    她故意不与他说话,很快两个人坐进了荷花池上的凉亭内。

    他挨近,一脸无辜地问,“怎么不理我?”

    她想再绷一会儿脸的,可一下没忍住,破了功。她忍着笑推他手臂,“热死了,别挨我这么近,去对面坐着。”

    “这边比较凉快。”他说的认真,不知道的人定要信以为真了。

    她瞪他,“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对面坐喽!”

    他怕她翻脸,二话不说,赶紧移去对面坐了,然后一脸恍然状地说道,“原来这边也很凉快。”

    这人,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她想骂他一句,一时却找不见合适的词。在他面前,她也不讲究什么形象,无聊地半趴到了石桌上问,“边关还好吗?”

    “还好,没有战事。”

    “你去的南边还是哪里?”

    “西边,栖霞关。”

    她微怔,“爹爹曾驻守过的栖霞关?”也是将军爹殒命的地方。

    “是。那边自开春以来便摩擦不断,处理不当便会再兴战事。我的差事是协助驻军将领与对方将领坐下来和谈。”

    “和谈成功了?”她心中惊异,他怎么连这种事都要管?难道御史还要参与军务不成。(御史的职责之一,参与并督导地方上的军务。只是青舒不知,所以才会疑惑。)

    “对。没有战事发生是百姓之幸。当时,两国百姓均点燃篝火,载歌载舞至天明。”

    她依然半趴在桌上,但突然伸了一只手向他。

    他不解。

    她催促,“快点。”

    他疑惑,可难得她会主动伸手向他,他自然不会错失这种难得的好机会。他微笑着伸手出来,轻握住她白皙的手。

    “辛苦你了。”说罢,她立刻抽回手。

    看着空了的手心,他呆了一下。

    “我也是百姓啊,没有战事发生,我自然也高兴。本来嘛,你是当官的,你的职责就是为百姓分忧。即便你和谈时出了力,那也是应该的。但是呢,咱们官民要搞好关系,你们当官的要对我们百姓好点儿,我们当百姓的自然会爱戴你们这些当官的。”她冲着他挑眉,“你看,我这百姓当的多合格,竟然主动找你握手,还特意说‘辛苦你了’。我可是百姓的楷模,以后有什么好事,一定要记得多照顾我这个百姓楷模一二。”

    他听的哭笑不得。

    她别过脸偷笑。看到冒出水面的荷叶与荷叶下因微风而泛起小小涟漪的水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很好、很好,好的想唱歌。不过,她会的无非是一些现代时的歌曲,她可不敢唱出来,于是忍住了。

    “阿舒。”

    “嗯?”

    “小娟正往这边张望,要她过来吗?”

    她立时坐正,转过脸看去,发现小娟正站在荷花池边上。大概是那事打听的有眉目了。她看了周伯彥一眼,“听说你回来的路上进食铺了?”

    “嗯。”

    “顾石头没跟你一起进府,似乎是隔了一个时辰才回来的。他去了哪里?”

    “他向我请示过,说有些私事要办,需离开一个半时辰。我允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没有过问。”他回的诚恳,一点不像做假。当然了,他确实不知顾石头去哪里收拾的那三个没长眼的。

    她一脸不信。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他这会儿倒想着回去问顾石头详情了。先前他睡醒,听说青舒在学堂前纳凉,他便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找顾石头问话。

    她狐疑地看他几眼,然后冲着小娟招手。

    小娟见了,踏上木板桥走了过来。她停在青舒身侧,“奴婢见过小姐,见过彥公子。”

    青舒看着受了小娟的礼后侧过脸看着水面的周伯彥,并没要求他回避,而是直接问小娟,“何事要禀报?但说无妨。”

    小娟偷觑周伯彥两眼,脸上有犹疑之色。但立刻的,她挨近青舒,微弯了腰对着青舒一阵耳语。

    青舒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愕然的、恼怒的、诧异的、愤恨的等等,最后,却是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娟又讲了几话,似乎是禀报完毕了,退到了青舒的身后站好。

    周伯彥转回脸,看着笑个不停的青舒,“什么事这么好笑?”

    青舒一边笑,一边看着周伯彥,“你,呵呵……你,你的手下实在是,哈哈……”她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然趴在石桌上笑个不停。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但看到她如此高兴,周伯彥也跟着高兴。他眼含笑意地就那么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青舒终于止住了笑,找手帕要拭泪。只是,时常带在身上的手帕不见了,不知掉在了哪里。

    “小姐,您若不嫌弃,先用奴……”小娟的话没说完,立刻住了嘴,一脸呆滞地举着手中的素色手帕,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周伯彥往前探了身子,手拿宝蓝色的手帕正在为青舒轻拭眼角的泪渍。

    青舒呆呆地盯着他的俊颜,脑中一片空白。

    “好了。”他轻道,并收回手帕,收进袖子里,“说吧!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

    青舒回神,有点害羞地偏过脸去,一下就看到了呆滞的小娟。她这才想起小娟的存在,脸一下就红透了,“我,我……”我什么,她现在什么也我不出来,心中埋怨他做事不分场合。

    周伯彥淡扫小娟一眼,“下去吧!跟前不用你伺候。”

    小娟跟梦游似的,“哦”地应了一声,机械地转身,机械地抓着没有送出去的手帕离开了凉亭。

    青舒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话要问小娟,可这会儿脑子成浆糊状,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到底想问的是什么。于是,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喊小娟回来。

    周伯彥就那么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第一次有男子替自己擦眼泪,感觉有点怪,但又很甜蜜。她想,若不是让小娟看了个正着,她一定会表现的坦然许多。因为,替她擦眼泪的不是别人,是喜欢她、她亦喜欢的男子。被自己的恋人珍惜着、照顾着,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哪个女孩子不会开心地心花怒放?

    她酡红着脸,“问你的属下去。”

    “嗯?”

    “问问你的属下,今天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他挑眉,眼中有疑惑之色一闪而逝,“你是指石头?还是指古小六?”

    “都有。”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回去了。若被苏妈妈看见,我就说是你硬闯进来的,不是我让你进来的。”

    他从善如流地答应,“好,苏妈妈的唠叨我来听。”

    闻言,她轻笑出声,“要说话算话。”然后看着他,竟然倒退着走。

    “那是自然。”说话间,他伸了长臂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样很危险,掉进水里怎么办?”

    她眨了眨漂亮的杏眸,“不是有你吗?你会让我掉进水里吗?”

    这话他爱听,且很没原则性地没再阻止她的行为。他以护花使者自居,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并配合着她倒退的速度往岸边移。

    荷花池上的木板桥上,一男一女面对面地、手拉着手,以奇怪的方式一起往岸边移着。期间,女子不时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男子,而男子一直低头看着女子。

    小娟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她眼花,确定那是真的,不是幻觉,她捂脸,转过身去。她想想总觉得不妥,于是把手自脸上拿开,回过头去看。那两人还慢慢悠悠地挪着,那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木板桥上下来。

    隐约的有说话声传来。

    小娟立刻作出反应,拔腿往内院门的方向跑。她是小姐能干又贴心的丫鬟,她得替小姐守好门户,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小姐与彥公子在一起时的好心情。

    结伴回来的小鱼和小丫被小娟拦截在了内院门外。小娟大大地张开双臂,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小鱼手里端着托盘,惊愕地盯着失常的小娟,“这是做什么?”

    小丫更是摸不着头脑,“娟姑姑,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小娟嗯啊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小姐,小姐让你们在外边等等。”

    满脸问号的小鱼和小丫便只能等。等啊等的,等了有会儿工夫,她们等到了周伯彥自内院走出来。

    她们三个见了,自动让出路来,恭敬地立在一侧。

    周伯彥一走一过的,看到小鱼手里端着剩下的那点野果,他停了下来,“顾石头可拿了一颗去?”

    小鱼一脸紧张地答,“回公子,是的。”

    “没事了。”周伯彥说罢,背了单手在身后,大步走开去。

    等人走出段距离了,三个丫鬟松了口气,进了内院。

    此时,青舒蹲在菜畦边上,正在查看红果有没有熟的。

    小丫蹦蹦跳跳地过来,“小姐,奴婢给您看。”说着,她往菜畦边上一跪,一手支在地上俯低了身体,一边扒拉开红果下头的枝叶往里看。

    青舒失笑,移过来一点,“傻丫头,衣服会弄脏的。”

    “没事,没事,沾些土而已,扑打扑打就干净了。”小丫嘴上说着,这边观察完毕,还跪爬着往别处挪去。

    傍晚时分,顾石头从外边兴冲冲地回来。“公子,公子,小的问到了,问到了。”

    周伯彥头也不抬,整理着手头的公文,“问到什么了?”

    “野果,小的已经问到哪里能采到野果了。村子周边的地方肯定没了,但山中有,山中地势平坦且无树木的草地上才会有。”

    周伯彥的脸上既无喜色,也无怒色,淡然问道,“今日你与古小六是不是干了什么好事?”

    提到这个,顾石头根本没去注意主子的语气是好是坏,眉飞色舞地问,“公子,您是指我们将瘦的那个倒吊到树上的事,还是指把眯缝眼的裤子丢进粪坑的事?”

    闻言,周伯彥整理公文的手不自觉地一顿。

    “公子,您不知道。那三个书生坏透了,居然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往井中投毒!就是往风味小食铺的井里投毒的事。您猜这坏主意是谁出的?就是那个瘦子。胖子还有点良心,说害人性命万万不可。眯缝眼却觉得这主意很好。小的听见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顾石头可忙的很,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

    他跑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跑回来继续讲,“古六公子说要揍他们一顿,再警告一二便是。小的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们了,于是揪了他们去了好玩儿的地方。瘦子倒吊到树上,让他不停学狗叫。只要有路人经过,他必须说一遍‘我是混蛋,我要下毒害人,我不是东西,我是狗东西’。”

    周伯彥抽了抽嘴角。

    “还有那个眯缝眼,小的扒了他的外袍,在他后背上写上‘吾欲卖身’四字,让他在镇门外学青楼艳妓跳舞。哈哈……”顾石头拍着膝盖笑,“您,您不知道,哈哈……有,有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经过,骂道,‘就这副狗熊尊容也敢出来卖,真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有个汉子,说话更有意思,‘你当天下女子都眼瞎了不成?’哈哈……”

    周伯彥微眯了眼,心想:难道阿舒笑的就是这事?

    顾石头笑够了,又跑去咕咚咕咚喝掉一杯凉茶,然后一抹嘴,“古六公子说我忒损了。可一转眼,他竟把眯缝眼扯去了附近的村中,还扒了眯缝眼的裤子丢进一户人家的粪坑里,之后把眯缝眼放了。眯缝眼怕被人看见自己没穿裤子的样子,于是四处躲,还摸进一户人家院里要偷晾在外头的裤子。正赶上那户的两个大小子在家,他们一路追打着,把眯缝眼赶出了村去。”

    “公子,还有那个胖子。您猜猜我们是怎么收拾他的?”

No.263灏闹病

    周伯彥没问,可顾石头还是很高兴地讲了出来。他和古瑞星两人对付胖子的手段比较温和,采取了用羽毛挠脚底板的手段来审问胖子。

    胖子受不住,很快就把他们三人的身份交待了出来。还有,他们是特意从锦阳城到康溪镇上来找风味小食铺晦气的。理由是,眯缝眼与书院中的另一名文姓书生打了赌。另一名文姓书生所指的是眯缝眼的堂兄文书怀。文书怀押五百两银子,赌堂弟眯缝眼不敢找一品楼的麻烦。

    眯缝眼最近手头比较紧,没有足够挥霍的银子,因此他很心动。再者,平日里他就与堂兄文书怀不和,两个人时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使绊子。他们两个,一方挑衅,另一方若不接下便会被对方耻笑。且他们文家与一品楼的东家有些过节,眯缝眼觉得若自己能找一品楼的晦气,不仅能赢得五百两银子,指不定家中长辈还会高看他一眼。

    于是,他起了心思。但想到一品楼的势力,家中长辈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和一品楼过不去的事实,他左思右想,和胖子、瘦子商量起来。而后,有人告诉他,一品楼的东家在康溪镇有一间小铺子,名为风味小食铺。他质疑这个消息。那人又说,整个辉州,只有两个地方卖凉皮,一个是锦阳城的一品楼,一个是康溪镇上的风味小食铺。

    眯缝眼赶紧派人去考证风味小食铺卖凉皮的事。很快的,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如此,他终于相信了风味小食铺是一品楼所属的铺子一说。可他不敢对一品楼出手,于是退而求次,目标锁定在了风味小食铺上。他想过了,康溪镇上没人认得他,他做完该做的事立刻离开,谁也查不到他头上。

    只是,事有偏差,发生了两样意料之外的事。一是,风味小食铺的凉皮卖的只剩两份儿了。他们本可以按计行事,但既是来寻晦气的,便一定要强求三份儿凉皮,这才横生了枝节。二是,从中杀出了顾石头这波人。这波人不仅抢了最后两份凉皮去,还带人把他们以及他们的小厮、家丁、车夫都给抓了。

    事情问清楚了,人也已经收拾过了。顾石头回了古府,而古瑞星则把书生三人组及其喽罗们让人押往锦阳城了。至于古瑞星接下来要干嘛,顾石头也不清楚,因为古瑞星没告诉他。

    周伯彥一直没说话,没有夸赞亦无批评之语。

    顾石头挠了挠头,“公子,小的瞧着有一事甚是奇怪。”

    “什么事?”周伯彥终于开了尊口。

    “我们收拾那三个书生时,左近总有乞丐出现。平日里,偶尔在无人的巷弄里才能碰到一两个乞丐,可今日见到的竟有十几个之多,实在是太奇怪了……”顾石头絮絮叨叨地说着。

    周伯彥收好公文,背着手走出屋去。

    “公子,您去哪里?”

    “用饭。”卢先生说过,晚上让他过去用饭的事,他没忘。

    到了第二天,出门采野果的计划没有实现,因为雷雨天气。

    计划落空,最为失望的非青阳他们四个莫属。四个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坐回学堂读书。

    第三天傍晚,霞光满天之时,一大清早就带着锦衣护卫出府去的周伯彥回来了。

    小竹篮送到青舒面前。小娟一脸神秘地催促青舒赶紧掀开上边盖的碎花儿布。

    “神秘兮兮的,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青舒问着,掀开了布。看到小竹篮中装的艳红的小小颗的东西,她吃了一惊,“这是哪里来的?”

    “顾石头送来的,说这是彥公子亲自为小姐摘的。”小鱼揭开谜底,捂嘴偷笑。

    小竹篮虽小,可里面装的野果差不多也有三四斤的样子。这么小颗的果子,据说一株上最多也只会结四五个这样的果子。三四斤的果子,他是如何找到并耐心摘下的?青舒抱着小竹篮,感动不已。

    这时候,陈乔江和洛小荣赛跑似地一前一后地从外头冲进来。

    “姐姐,姐姐,快跟我走,快点儿。”陈乔江不由分说地冲过来拽青舒的手,弄得青舒差点把手里的小竹篮打翻。

    “姐姐,快,灏哥哥生病了。”洛小荣一脸急切地说道。

    青舒吃了一惊,也顾不上说教陈乔江的莽撞,赶紧将小竹篮放到桌上,站起来急问,“怎么回事?好好的,灏怎么就生病了?”

    陈乔江和洛小荣说不清楚,只是催青舒快些走。

    青舒急急忙忙地往外走,还不忘交待丫鬟,“快去前头,赶紧派人去请大夫。”

    青阳的屋中,灏满头大汗在蜷缩在青阳的床上,脸色很差。

    青阳守在床前,手里拿着帕子正给灏擦汗。听闻动静,他回头。见到青舒,吓坏的他泫然欲泣地喊了声姐姐。

    青舒抱了他一下,“没事,没事,姐姐来了。”而后放开他,坐到床沿上,“灏,看着姐姐,告诉姐姐哪里痛?”

    灏泪眼汪汪地看着青舒,“姐姐,灏很痛,肚子很痛。”

    青舒稳了稳心神,手轻按到他的肚子上,“是这里痛吗?”

    灏吸了吸鼻子,“嗯。”

    青舒急的不行,“别怕,别怕,姐姐在这里,大夫马上就来。一会就好了,一会儿就好。”她试着替他揉肚子,力道放的很轻,“姐姐这样弄,会不会很痛?”

    灏点头,之后又摇头,“好像,好像不那么痛,唔……姐姐,上,上边也痛。”

    怎么又上边痛了?青舒紧张的不行,放在他肚子上的手往上移,“是这里吗?”

    “再,再上面。”

    青舒再把手往上移一些。

    “就,就是这里,好痛。”

    这个位置,这里好像是胃的位置。不仅肚子痛,胃也痛,这是怎么回事?“来,平躺下来,试一试,看能不能平躺下来。”

    正面朝外侧躺着的灏摇头,抱着肚子低声哭了起来。

    “快去个人,去催一催大夫。”青舒喊道。

    闻讯的苏妈妈也赶来了。看着灏难受的样子,她急的不停踱步。

    “阿舒,让开,让我看看。”周伯彥进来,直奔床前。

    听到他的声音,急的快哭的青舒赶紧让出位置来,并说明自己所了解到的一点讯息,“他说肚子痛,胃也痛。”

    周伯彥俯低身体,抓了灏的一只手出来,并把灏的手腕平放到床边上,然后上手号脉。

    所有人吃惊于他的举动之余,个个紧张的鸦雀无声。

    须臾,周伯彥收回手。虽不明显,但他的脸上闪过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对青舒说,“应该没什么大碍。”他转过脸,看着蜷缩着身体的灏问,“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灏细声答,“有。”

    他伸手过去,轻揉灏的头,“想吐就吐出来,不要忍着,吐了就好了。”

    正在抹眼泪的初一听见了,满屋子找起了痰盂。小娟似乎也想到了,先一步找到痰盂,并交给了初一。

    初一捧了痰盂到床前,“少爷,少爷,您想吐就吐,奴才接着。”

    周伯彥让开床头的位子,回头见屋中站满了人,蹙眉,“别都挤在这里,初一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苏妈妈听了,赶紧把人都带了出去。青阳他们不愿意,青舒只得亲自带他们出去等。

    周大夫来的很快,号了脉之后不急着写药方,而是取了针灸的用具出来,解开灏的衣裳下针。

    几针下去,很快的,哇的一声,灏吐了出来。

    外边的人听着屋中的动静,焦急万分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呕吐声渐歇,周大夫出来了。

    “周大夫,怎么样?他没事吧?”青舒急急地问。

    周大夫示意准备笔墨,然后回道,“他先是患了热伤风,之后又受了凉,这使得病情加重,引出了其他病症。没有大碍,吃上几副药就好了。”

    众人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青舒一脸自责地呢喃,“是我没照顾好他,居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患的热伤风,真是笨死了。”

    周大夫,“小姐不必自责。近来天气炎热,少爷们又爱在外边玩耍,正午的烈日又最是毒辣,热出病来实属正常。昨日是雷雨天气,二少爷恐怕是淋了雨,这才受了凉。”

    的确,昨日青阳他们在雨中奔跑玩耍来着。她听闻后亲自过去把他们撵进屋去的,并交待下人烧热水让他们洗澡。没想到,陈乔江、青阳和洛小荣好好的,而灏却生了病。

    药方开好,青舒派人骑马去取药。药取回来了,苏妈妈亲自去煎药。这期间,厨房熬好了稀粥。

    青舒坐在床上,从后头搂着灏,哄他吃稀粥。

    灏还有些恶心,吃不进去东西。但是药三分毒,而且灏又没吃晚饭,空腹吃药对人身体不好。周大夫也是交待过一定要让灏吃些东西的。

    青舒轻声细语地哄着他。而小鱼半勺半勺地喂他吃稀粥。小娟则一手端装咸菜的小碟子,一手拿了筷子,时不时夹一点咸菜给他吃。

    半碗粥下去,灏摇头再不肯吃了。

    青舒让他歇了一会儿,这才让人端药过来。

    灏皱着小脸,仰头见到青舒心疼又担忧的神色,吸了吸鼻子,接过半凉的药碗咕咚咕咚几下喝掉了。但他喝的太急,接着咳了起来。

    青舒忙给他顺气,“灏真勇敢,把药喝掉了。喝了药,病就好的快,肚子就不痛了。”哄了一阵儿,直到灏睡着了,她才轻手轻脚地放他躺下。见到他嘴角沾了一点药汁,她让小娟沾湿了布巾递过来,放轻力道给擦掉。

    一直守在旁边不肯离去的青阳他们这时候打起了哈欠。

    青舒挨个儿抱了抱他们,“好了,灏睡下了,你们也睡吧!明日早起再来看他。”

    这一晚,青舒没回屋,一直坐在灏的床前守着。

    门轻响,周伯彥走进来,立在青舒身后轻声说道,“回去歇着,我来守着。”

    青舒摇头,“我看到了,那会儿,你的表情。当时你在担心什么?”

No.264滋补药丸

    周伯彥当时所担心的只有一样,那就是中毒。他以为,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对灏下了毒,仅此而已。他不准备坦白这个,看着睡的还算安稳的灏说道,“看他当时的模样,我以为他得了什么急症、重症,因此很担心大夫来不及诊治。”

    青舒觉得这话有道理,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就要失去灏了。只是想到周伯彥号脉的那一幕,问道,“你懂医理?”

    “只知皮毛,派不上什么用场。快回去歇着,后半夜我来守着他。”他见青舒很是犹豫的样子,说道,“若是休息不好,白日你怎么有精力照顾他?快去吧!他粘你粘的紧,白日里看不到你,他会哭的。”

    闻言,青舒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带上小娟和小鱼走了。

    周伯彥站在门口,直到青舒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屋。他坐到青舒刚刚坐过的椅子上,伸手进被子里把灏的一只手拿出来,然后静心号脉。而后,他推醒灏。

    灏睡眼朦胧地醒来,看到床前所坐的人似乎是惊到了,蜷缩着身体往床里缩。

    周伯彥淡淡地看着他,“姐姐累了,刚去休息。肚子还痛不痛了?”

    灏清醒了,小心地瞄周伯彥一眼,垂下眼皮小声答,“没有那么痛了。”

    “那就好。”周伯彥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极小的瓷瓶来。他拔开瓷瓶的塞子,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来,“过来,吃药。”

    顾石头端了半杯清水站在周伯彥身后,冲着灏咧嘴笑,“少爷,小的已经准备了温水,还有这个。”他把藏在身后的一只手拿出来,并将一把艳红的野果递了过来,“吃了药,少爷再吃它,一点都不苦,只有甜。”

    灏有些畏缩地爬出被子,慢慢蹭到床边坐好。

    周伯彥淡声吩咐,“伸手。”

    灏伸了小手出来。

    周伯彥把药丸放到他的手心里,“吃了它。”

    “等一下,你要给他吃什么?”青舒去而复返,脸色不是很好。她是走出一段后,想起有些话忘了交待,这才转回来的。哪曾想,走近了听到屋里有动静,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周伯彥放了什么东西到灏的手心里。

    见到青舒,灏立刻爬进床里侧,离的周伯彥远远的,然后可怜兮兮地小声喊着姐姐。

    周伯彥收好瓷瓶,“没什么,只是一些滋补的药丸而已。”

    “我看看。”青舒一副兴师问罪模样地走至床前,伸手向灏。

    灏立刻挨过来,把药丸给了青舒,人还靠在了青舒身上。

    青舒一手搂住他,一手捏着褐色的药丸看。她拿到鼻下闻了闻,一股子的中草药味儿。她也就做做样子而已,她又不懂医、不懂药的,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名头儿的,“就算是滋补的药丸,现在的灏可以吃它吗?你有问过周大夫吗?”

    周伯彥来不及说话,灏先他一步小声说道,“已经吃过一丸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青舒这下不干了。

    灏怯怯地瞄了周伯彥一眼,立刻低头,“周大夫在的时候,哥哥让我吃的。姐姐别生气,吃了哥哥给的药丸,肚子不那么痛了。”他一句话,卖了两个人。一个是周大夫,一个自然是周伯彥。

    青舒怒从心来,他们居然合起伙儿来骗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那么相信他,那么相信周大夫。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有权知道真相,不是吗?

    她觉得伤心,忍着泪,“既是滋补的药丸,我们就吃,我们吃。来,张嘴,姐姐喂你。”居然不是伤风,也不是着凉,竟然是另有隐情。她就说嘛,灏跟着青阳他们天天满府跑着玩儿,烈日也晒得,雨也淋得,健康的很。这样健康的孩子,提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就痛成了那样,太突兀了。

    “姐姐不哭,灏不疼了。”灏说着,张了嘴含住药丸。

    小娟从顾石头手里拿过茶杯,递了过来。

    青舒接过,让灏喝水,让他把嘴里的药丸吞下去。之后,她伸手探他的额头,正常的温热,这会儿也没出什么汗。“来,躺下来睡觉。睡觉病会好的快。”

    灏躺进夏被里。大概是想安慰青舒,他冲着青舒笑,还露出小虎牙来。

    青舒轻捏他的鼻子一下,跟着笑,“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不吃,要睡觉。”

    “嗯,那就睡,姐姐就坐在这里。”

    安静了许久,灏终于睡着了。青舒有些睁不开眼,不时打着瞌睡。

    “这都要子时了,回去睡一会儿,天亮再来。”周伯彥从旁低声说道。

    一提这茬儿,青舒立刻发飙。她扯了周伯彥的胳膊就走。到了外边,走出了点距离,她也不管周围黑不黑的就停了下来,甩开他的胳膊,并生气地说道,“回去?我回去了,你好背着我给他吃药是不是?说什么滋补的药,你当我是几岁的孩子不成?”

    “阿舒,你想的太多了,那的确是滋补的药。周大夫都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周大夫的医术和为人你还不信吗?我的为人,你还不信吗?难道我会害了他不成?”他在模糊重点,把问题往别处引。

    可她不吃这套,“少来。我警告你,要么跟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瞒着我给灏吃药?要么以后不要和我说话。我讨厌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她转身要走,可又气不过,“我知道自己一直身处于某种危险之中。你觉得一直猜测着、害怕着过日子,那样对我来说真的好吗?还是你觉得,我自欺欺人地逃避那些不知从何处会伸来的黑手,不去探究它,一味逃避,一味带着众人躲在府中不肯出去就是安全的?”

    她自嘲地笑,“逃避能解决什么?我逃避,我躲在自己的壳子里,那些黑手就会罢手吗?我不管幕后人是谁,灏是爹爹留给我的责任,我自会护他到底。管他是什么,我自会握枪迎击,绝不退后半步。”

    看她一脸愤恨地离去,周伯彥轻唤了一声阿舒,却没有去追。他在黑暗中站了片刻,看向油灯依然亮着的那间屋子,低喃,“阿舒,那些本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我的责任。可命运总喜欢对人开玩笑,我们……你和我……”

    他忧思的模样隐藏在黑暗之中,没人能够看见。“我选了你,便是害了你,将你牵扯其中。我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你……”然后是什么,他没有说,慢慢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亮。青阳、陈乔江和洛小荣穿着练功衣结伴过来看望灏。

    听闻响动,趴在床边睡着的青舒醒了。她想坐正,可手臂发麻,肢体僵硬又浑身酸痛,使得她忍不住蹙眉。

    陈乔江不名所以,“姐姐,你怎么了?”

    洛小荣和青阳又连声问她怎么了。

    青舒揉了两下僵硬的脖子,慢慢站起来,又慢慢动了动四肢,“没事,只是腿脚有些发麻而已。”

    灏也醒了,他睁开眼睛,身体往床里缩了缩,“姐姐睡这里,睡这里不难受。”

    陈乔江一下扑到床上,按着灏捏脸,“臭青灏,你吓到哥哥了,以后再敢生病,哥哥可是要打人的。”

    青阳忙上前,一把推开陈乔江,“过去,过去,不许欺负生病的人。”

    洛小荣趁机扑上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猪布偶,塞进灏的手里,“送你的。”这是青舒给他缝的十二生肖布偶中的一个。灏看见了,摸了它许久。当时他舍不得让给灏,于是假装没看见。这会儿他其实也有点舍不得,不过还是决定送给灏。

    屋里热闹了起来。看他们四个在床上互相拉来扯去的,灏也很精神,青舒便没阻止,随着他们玩闹了。青舒嘱咐青阳他们不要闹太久,然后回自己屋中洗漱去了。

    府里一切正常运转着。周大夫一早便过来给灏诊了脉,说是恢复的不错,允许灏下床走动,但不允许灏出屋。还有就是,周大夫特意点了一句,要青舒亲自过问灏的饮食。

    按理,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可青舒已经知道周大夫和周伯彥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并瞒着她给灏用了别的药。因此,她变得敏感。她以送周大夫出门为由,让跟前伺候的退开一些距离,而后开门见山地说事,“周大夫,你们给灏吃的那个药丸是治什么的?”

    周大夫自然明了,这是周伯彥想瞒的事没有瞒住。他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御医密制的解毒丸,可解百毒。”因入药的药材难以收集齐全,此药千金难寻。还有就是,此药是专为圣上准备的,只有圣上才有此药。周伯彥却随身携带着,谁赏下的,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有所准备,可青舒还是惊的从头凉到了脚。这说明,灏中毒了。可毒是哪里来的?谁给灏下的?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周大夫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告辞,“小姐请留步,不必相送。”

    青舒立在原地,目送周大夫的身影自视线中消失。她不由想到,这是要她不要追问的意思吗?可是,发生了这么大、这么严重的事,她如何不去追问?

    在别人看来,灏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可唯有知医理的周大夫和了解毒理的周伯彥知道,灏看着是痊愈了,可实际上还需调养半个月。若没有这半个月的尽心调养,残留在体内的余毒会使人虚弱,会慢慢掏空人的身子。到了一定程度,人不至于丧命,但会变成废人,永远的废人。

    青舒既已知道灏是中毒,而不是生病,因此在看到周大夫留下的食补单子时便心中明了,亦懂了要她亲自过问灏的饮食的理由。

    她不想整日里胡思乱想,不想自己沉重的心情影响了身边人。她想一个也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而且手里的事情多了,忙起来了,或许还能让她忘却一些烦心事。所以,她决定四个一起照顾,把他们四个的一日三餐之事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灏的一日三餐,她是亲自选择食材,然后配上周大夫送来的药材,细心地完全按照单子上所写的在准备。

    青阳、陈乔江和灏的,她也每日选取新鲜的食材来做,而且是变着花样来做。每当灏嘴馋青阳他们的饭食时,青舒总会选一点儿不会与所用药材相冲的食物给灏吃。

    再有就是,她让古管家把门,召了杜洛二护卫入内密谈整整一个时辰。

    密谈结束,古府的日常生活一切如常,那些不知情的人们依然笑脸常开。唯有青舒与古管家、杜洛二护卫这四人紧绷着神经,密切注意着府中的一切,并秉持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则,暗中追查着灏中毒一事。若是府中有内鬼,青舒发誓再不会似从前那般心软。这一次,她定要以雷霆手段、狠厉手段来肃清府中不忠之人。

    三日过去,看似平静的古府、看似平和的青舒,实际上正在酝酿一场爆发性大事件。

    周伯彥或许觉察到了什么,天光渐暗的时候让人传话,约青舒见面。

    青舒没有推掉,而是一脸平静地赴约了,连个丫鬟都没带。

    周伯彥的屋中,微风透过防蚊虫的纱窗吹入,吹的桌上的油灯火苗轻轻摇摆着。

    青舒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但也没有怒色,只是一脸平静地等待着周伯彥开口。

    看她如此,周伯彥心中酸涩。老天是看不得他们好过,还是如何?每次他们之间的感情更进一步,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发生。他端起茶壶,给青舒斟了一茶盅的热茶,“尝尝这茶。”

    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青舒下意识地看向茶盅,看着盈白的茶盅中那茶绿色的液体,淡应了一声,却不喝。

    周伯彥为自己斟上一杯,然后慢慢品,“此茶名为仙子引,我送了四罐给你,却从不见你喝。”

    她垂眼,“我不懂茶,但有好好收藏。”因为是他送的好茶,她舍不得转送他人,单独收了起来。夏日炎热,她喝不惯热茶,所以想着冬天的时候取出来泡茶喝的。

No.265谁更重要

    听了青舒的话,周伯彥不再提茶,“还在生气?”他问的看似随意,可实际上很紧张。

    “没有。”青舒答的飞快。神情中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可也是不开心的。她的眼中少了平日里所拥有的那些明亮的、飞扬的东西。

    “那你……”那你怎么一直不肯理我。这是他想问,又问不出口的。

    两个人之间陷入沉默。片刻之后,还是他先开的口。

    “会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的。我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们,可事实上,我也有做不到的时候。灏的事,要怪我,是我大意了。但好在发现及时,我身上恰好又有解毒的药丸,便想着在不惊动你的情况下把毒解了。”

    她不说话,垂着眼皮,也不知有没有认真听。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这是他考虑了几日后决定的。“我打算把灏带走。”

    她霍地抬头,“你说什么?”

    “他本是我的责任,这个责任不应该由你来扛。”娘欠的债,由他这个儿子来还,天经地义。儿女是爹娘的债,娘生了灏,却没有真心去护着他,这才有了后边的种种。灏是娘欠的债,可娘没了,那便是他的债,这是他的命。

    她的反应很激烈,“我不答应。”

    “带他走,你这边就安全了。再者,我将他带在身边,对方会有所忌惮,不会轻易出手。如此一来,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都好。”这是他考虑了各方面的利害关系之后,想出的解决之道。

    “我不答应,他是我弟弟。我在爹的墓前发过誓的,我要照顾好他,我不会遗弃他。”人都是有感情的,她把灏留在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是责任也好,其他什么理由也罢,她不会弃他不顾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心中有个感觉,无论灏在不在身边,有人要对他们古家不利这一点是不变的。既如此,她为什么还要把灏送走?

    不到危难当头,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把灏送走。自从灏出现的那日起,她一直在想古叶氏临终遗言中透出的不寻常讯息。细究起来,那应该是将军爹的遗言,古叶氏只是转述者而已。她预感到了古府日后必有大难发生。大难来临之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带着全府老小逃去哪里?

    她一直考虑着、一直琢磨着,目前为止她想出了两条退路。这两条退路全都是针对青阳和灏的,没有一条是为自己准备的。因为她知道,作为一家之主,大难来临之时她必须站在前头,否则怎能替青阳和灏活命的退路争取时间!

    她一直在想,老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或许就是为了让她保护好、照顾好青阳的。还有灏,既是父辈将其与古府的命运绑到了一起,连带的,灏也成了她不可推卸的责任。灏的命运与古府的命运是一体的,在她不曾到来之前便结下了,不是她想斩断就可以斩断的。

    现在,一切还不明朗,只有见不得光的势力在攻击他们古府,而“王土”的所有者,这个国家的帝王还没有发难。青阳也好,灏也罢,哪个她都不会送走。再说,若是在这个时候把灏送走,这不是承认了灏的身份有问题吗?同样的,这不是自找麻烦,自己把自己往危险的境地推去吗?

    所以,她一脸坚定地告诉他,“我不会答应,我不答应。”

    “阿舒,我知道你疼灏,是真心的疼。可你第一要考虑的是青阳的安危,不是吗?对你而言,是青阳更重要,还是灏更重要?”

    她哭了,“周伯彥,这是个很残忍的问题,你知道吗?”这是她一直不敢想的问题,他为什么要说破?

    “阿舒,你把灏交给我,一切都会好的。青阳会好好的,灏也会好好的。你不必去面对……那种残忍的问题。”他心里清楚的很。如果灏继续留在这里,迟早有一天,阿舒必须要面对保全青阳,还是保全灏的两难抉择。

    因为灏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是大安王朝长公主的儿子,也是西昌国皇帝的儿子。牵系两国皇室的孩子,又是以那样的方式出生的,注定了他一辈子得不到向往的自由,注定了他一辈子要活在别人的控制之下。

    对此,作为兄长的他也无能为力。

    她不愿意,她无声的哭,哭的很伤心,“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看到她哭成这样,他焦虑的坐立难安。他几次想要说重话,可都忍住了。她何串有?她只是太重感情了,已经放不下灏,只想把灏放在自己的羽耶下而已。当初,她手拿棍子,放下了闺阁小姐应有的一切,为了弟弟与人拼命。现在,她也只是痛苦又倔强地一心想要护着另一个弟弟而已。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解决之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不是还有什么可利用的势力是他不曾注意到的?或许,真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灏留给阿舒也说不定。“容我,容我再想想。”为了成全她,他愿意花费更多的心力在这件事上。

    她没有破涕为笑,只是更加难过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为难你。”

    他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伸手过去,扣住了她放在桌边的手,紧紧的。

    “我……”

    “不必担心,我会想出办法的。”他想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想不出来。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不代表别人也解决不了。那些高位者弄出了这么多的事端来,凭什么让他和她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相关的那些人,这一次,他要全部拖下水,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哪个敢听之、任之地不伸手出一把力,他定要闹的天翻地覆不可。再不成,他还有诈死的爹可依靠。总会有办法的。

    “我……”

    “没事了,赶紧擦擦眼泪。若是被青阳看见了,你要如何解释?”他有时会吃味,因为青阳永远是她最在乎的一个,。而他,不知被排到了第几位。

    要说的话几次被打断,她不得不恼,“周伯彥,让我把话说完行吗?”

    明明眼角还挂着泪珠,可还能一脸恼怒地使劲儿瞪他,这可真是。不过,好歹她眼中有了明亮的神采,看来是恢复精神了,这便好。他如释重负地说道,“好,我在听。”

    “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可不可行。”她一边说着,取了手帕低头擦脸。

    “你说。”

    她一脸紧张地问,“一万石粮食,能不能换来灏的平安?”

    “……”

    她以为他没听明白,不介意再说一遍,“一万石粮食,如果能换灏的平安,我愿意出粮食。我知道,近几年边疆看似安定,实则危机四伏,朝廷需要贮存大量的军粮以备不时之需。”

    他震惊,同时不解,“谁告诉你这些的?”

    看他的反应,她觉得自己猜对了,心中略安。“不用谁告诉,想想便知道了。前些年战事不断,还有旱灾、水灾、蝗灾等各种灾事不断,粮食欠收或绝收,粮食十分紧缺。再加上国库空虚,朝廷在许多方面都表现的捉襟见肘。这两三年朝廷虽大力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可是,到目前为止也只做到了让百姓饱腹,却没有应对突发战事、突发自然灾害的足够存粮。”

    “你……”他不懂。她只是一介小女子,一肩扛起了养活全府老小的责任,整日里手拿农书,带着全府上下种田又种菜的,日子过的辛苦却红火。这样的她,本已让人佩服不已。可是,朝中缺粮之事,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她不知政事,不知官场之事,脑中全是种田种菜、做生意挣银子的想法。朝中缺粮之事她没有理由知道。即便是在朝为官者,若不在权力中心当差,一样不知朝中缺粮的事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多余地左右看了看,屋中只有他们二人。“我在想,你舅舅或许会喜欢这个提议。你舅舅说灏是平安的,灏便是平安的。即便有黑手,可有了你舅舅的默许,我,我什么都敢干。”在缺粮的时候,银子和实打实的粮食之间,帝王或许更喜欢粮食。帝王的态度很重要。她没有退路,想要活下去,唯有巴结高高在上的帝王。必要的时候,即便双手沾满血腥,她也在所不辞。在这个时代,活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蹙眉,“你哪儿来的那么多粮食?离秋收还很远,有银子也买不到大批量的粮食。”话是这么说的,可她的提议让他打开了思路,有了某些想法。他觉得,或许,不必硬碰硬便能缓和目前剑拔弩张的形势,能让太后老实一段时间。

    “秋收就有了。”她急,她的提议到底可行不可行?

    “你争不过粮商。”他是走南闯北的买卖人,知道的比青舒多。农人缴纳了官粮之后,还要预留一年的口粮。如此,一年的收成所剩不多,能拿去卖钱的粮食非常有限。粮商是做惯这买卖的,随便使几个小花样就能把农人手中可卖的所有粮食收走。青舒想买,只能找粮商。自然,经了粮商的手,价钱自是涨了的。

    “我自己的地里有粮食,何必与粮商争?”她的急切已经显露于外。到底行不行,她要他的准话。

    “阿舒,你的五十顷苞谷最多能打七至八千石的粮食。你的人要吃粮,就得预留口粮。能匀出去的大概有四千石。一万石中剩下的六千石,你还得与粮商抢。”

    “先不说这个。用粮食换平安,你觉得你舅舅会不会心动?”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自然会心动。为了冬小麦赏下五十顷良田,粮食对朝廷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若是能成,帮我促成此事。只要能保我古家上下平安,别说一万石粮食,就是两万石,我也认了。”她有五十顷良田、一个田庄,两块儿千里荒地(其一是同五十顷良田一起赏下的),熬上两三年就能渡过奉送万石粮食的难关。

    “别急,让我斟酌斟酌。”

    第二天近午,厨房。小娟摘着菜、小鱼揉着面。小丫在炖补汤的青舒左右转悠。青舒需要什么,她就递什么。

    青舒注意着火候,一步不离炖补汤的锅。

    灏站在厨房的纱门外,“姐姐,我可以进去吗?”

    青舒闻言回头,“这里热,别进来。”

    灏哦了一声,站在外边等。周大夫允许他在院中走动,但不允许他迈出院门一步。他现在连卢先生的课都不能上,更不能出去玩儿,觉得很无聊。

    补汤差不多已经炖好,青舒揭盖闻了闻味道,又拿汤勺搅了搅,看里面的药材是不是煮到要求的程度。她觉得可以了,用抹布把小陶锅从火上端下来。炖汤盛入碗中,再放上汤勺;从大锅中取了一个颜色发绿的馍馍装盘。这些放到托盘上,她亲自端了出去。

    灏亦步亦趋地跟在青舒的身侧,“姐姐,我会喝完的,不会再吐了。”昨晚,汤喝一半,不知道为什么难受的紧,他全吐了。姐姐没有骂他,又辛苦地炖了一碗给他喝。他很内疚。

    进屋,补汤摆到桌上,青舒把托盘交给了小丫。灏自动自发地坐进椅子里,等着喝补汤。

    青舒把碗中的汤往另一个空碗中盛了一些进去,而后拿勺子搅了搅,让热气散了一些,这才放到灏的面前,“小心烫到。”

    灏点头。他取了勺子,舀一勺汤吹了吹,这才放进嘴里吞掉。他看着青舒笑,“甜的。”

    青舒坐到旁边看着他,“问过周大夫后加了点糖进去。味道是不是比以前喝的好?”

    “是。”灏给了肯定的答案,取了盘中的馍馍送到嘴边小口咬着吃,并不时喝一勺的汤。

    奔跑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陈乔江的喊声,“我们下学了。”

    陈乔江第一个冲进屋子,然后是青阳和洛小荣。他们三个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抢着和灏说话。

    “别吵,别吵,退开一些。有什么话,灏喝完汤再说。”青舒赶紧出面维持秩序。

    闻言,青阳立刻发挥老大的派头,把陈乔江和洛小荣扯到旁边坐了。

    青舒满意地点头。这时候,小丫进来禀报,说是洛护卫求见。她说知道了,但没动地方。

    周伯彥刚好进来。

    青舒立刻起身,“我出去一下,这里交给你了。”

    周伯彥说好,坐到了青舒刚坐的位置上。

    洛护卫见到青舒出来,说道,“有眉目了。”

No.266打草惊蛇

    烈日当头,古府紧闭门户。古管家将府中家丁与女人孩子全部召集到了前院的空地上。

    右侧,是在人前很少同时现身的杜洛二护卫,他们的身后是垂手而立的七名鹰卫。左侧,则是胡四带着的专门负责府中守卫的十二名守卫。

    还有两个中年男子,他们也在列。一个是洛府派给洛小荣的管事,另一个是陈府派给陈乔江的管事。

    古管家清点完人数,低声对等消息的小娟说道,“去禀报小姐,人都到齐了。”

    小娟转身离开。

    须臾,青舒一手牵着青阳的手、一手牵着灏的手出现在人前。廊檐下的影子里摆着三张椅子,姐弟三人坐了上去。

    小鱼、小娟和小丫三人低着头立在青舒的椅背之后。关木头立在青阳的身后。初一立在灏的身后。

    古管家带着众人行礼。

    青舒说了声免礼,便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场众人。

    礼数尽了,古管家阴沉着一张脸转身面对众人。他平日本就不爱笑,加上此刻心情奇差,又极其愤怒,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下边的人个个惶恐不安起来。正在好奇张望的麦子见了,吓得立刻眼泪汪汪地躲到了亲娘的身后去。

    古管家开口了,“灏少爷会生病,是有人胆大包天地在灏少爷喝的水中做了手脚,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他还不知道下毒的事,水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一说还是青舒告诉他的。他自然是深信不疑。

    此话一出,下头的抽气声一片。哪个敢往小主子的水里放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命了不成?

    古管家看着下头的众人震惊的模样,又说道,“小姐由着少爷们在府中各处玩耍,是因小姐信任你们,以为你们能照看好少爷们。少爷们放心地喝你们递的水,同样是出于对你们的信任。有人倒好,竟敢拿不干净的水给灏少爷喝,活腻了是不是?”

    青阳气鼓了脸,伸手出去,抓住灏的手,有意安抚一脸不安的灏。

    灏的病对外的说法是完全好了,而且青舒一直拘着灏不让出院门,因此不是近身伺候主子的还真不清楚灏现在的状况。如此一来,管家突然这么一说,大家震惊之余都抬眼看向灏少爷。他们在看出灏少爷明显瘦了一圈儿后,许多人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敢相信,还有就是愤怒。

    古管家阴沉着脸一一扫过下边的人,“灏少爷生病当日,都有谁给灏少爷端茶倒水了,自己站出来。”

    这时候男丁这边有人直接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急急地说道,“奴才没给少爷喝不干净的水。奴才发誓,没给少爷喝不干净的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古管家吃了一惊,“蔡铁牛,怎么是你?”

    蔡铁牛还在不停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才没给少爷喝不干净的水……”

    青舒一脸淡漠地扫过立在下头的所有人,把每个人此刻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才说道,“上前来说话。”

    蔡铁牛愣住,磕头的动作顿住。小姐是要他上前去说话吗?他不确定地看向古管家。

    古管家惊疑地迎上他的视线,“耳朵聋了不成,还不上前来?”

    蔡铁牛用爬的离开家丁所站的位置,跪在了古管家的脚下。这位置离三个主子坐的地方差不多有三米左右的距离。

    青舒俯视着他,“你是在何时、何地端水给少爷喝的?”

    蔡铁牛战战兢兢地答,“灏少爷生病的当日午前,大概在辰时末巳时初,四位少爷正在前院玩耍的时候。”

    青舒的脸色让人看不出喜怒来,“说仔细些。”

    蔡铁牛紧张的满头大汗,但他不敢擦,有点语无伦次地讲道,“就是,就是少爷们解开了大黄的绳索,抛了木块儿出去让大黄拣回来。陈少爷和灏少爷突然说口渴,可又玩儿的高兴,不想回去喝水。奴才听见了,跑去取了水壶和茶杯让少爷们喝水。对,对,没有书童,当时没有书童在。是少爷先喝的,喝了半杯。陈少爷喝了一杯,再就灏少爷,喝了一杯。对,丁管事看见了,奴才收走水壶、茶杯的时候,丁管事正好从外头回来。”

    青舒看向青阳和灏,“可有此事?”

    灏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青阳答,“姐姐,确有此事。”

    青舒颔首,又问下头的蔡铁牛,“少爷是共用一个茶杯,还是各用各的茶杯?”

    这个问题,让蔡铁牛松了口气。因为当日少爷们喝的是同一壶水,而且是共用一个茶杯的。若是水真有问题,没道理灏少爷一个人闹病,而少爷和陈少爷会没事。这下他答的就有底气了,“回小姐,少爷们是用一个杯子喝的水。”换作别人,除了水,定要端了四个空杯子回去。可他与别人的情况不同,他是独臂之人。

    青舒不说话了,可眉头却皱了起来。

    古管家觉得小姐这是不满意蔡铁牛的表现,于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我问你,水和茶杯是从何处取的?有谁看见了?你伺候少爷们喝水可有其他人在场?这中间除你以外有没有人碰过水壶或茶杯?”

    蔡铁牛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紧张、太害怕,竟忽略了一些细节,没有讲出全部的实情来。好险,好险,若不是管家提醒,他可是真就完了。“少爷们喝的水,奴才不敢马虎,特意去了少爷的院子,找关书童拿的。当时关书童正在翻书架,说是少爷要他找一个什么文章,奴才没记住。奴才听了,觉得关书童做的也是要紧的事,奴才便揽了替少爷们送水的差事。”

    说到此处,他往陈府管事那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途中,奴才遇见了陈少爷院中的陈七。陈七正要出府去,便与奴才结伴去了前头。奴才要给少爷倒水,陈七说他给倒,并夺了水壶过去。奴才并未多想,捧了茶杯让他倒水,奴才再把水一一奉给少爷。”

    陈府管事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即便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但事关重大,他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此话当真?你敢对天发誓吗?”

    蔡铁牛自然是敢的,“自然敢的。陈七倒水之事,少爷们都看见了,陈少爷也在场。”

    这下坏事了,出大事了。陈管事告诫自己不可乱了阵脚,稳了稳情绪低眉垂眼地面向青舒,“回小姐,兹事体大。既是陈七在场,小的自然是要押了陈七来问话的。只是不巧,三日前陈七说要回去探望多病的老娘,告假回了锦阳城,后日才会回来。”

    青舒神色肃穆地盯着他,“麻烦陈管事尽快把人找回来。陈七是否牵涉其中,一问便知。若他是清白的,那自然好。若是他果真牵涉其中,果真在灏弟喝的水中做了手脚,希望陈管事到时能给个说法。”

    陈管事心里乱糟糟的,面上却不显,“小姐说的是。若陈七果真干了如此恶事,不用小姐说话,小的二话不说就将他杖毙或送官。”

    “古管家,接下来的事,你看着安排。”青舒说罢,起身离去。青阳和灏见了,立刻跟上。

    众人恭送三位主子,等三位主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这才站直了身体。

    古管家开口了,“来人,将蔡铁牛拿下,关起来。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哪个敢违令,直接杖毙。”

    众人称是。

    “还有你们,若是查出你们有人说谎,有人没像蔡铁牛一样站出来承认给少爷们喝过水,杖毙。”古管家放下狠话,一一扫过众人的表情后,“管好自己的嘴巴,若哪个敢往外透出半点消息,绝不轻饶。”而后他一挥手,“散了。”又说道,“关木头,丁管事,你们留下。”这两人他还要带回去问话。

    这时候陈管事过来,“管家,有些话过会儿再向管家解释,这会儿我得赶紧派人回府去送信儿,也好快些将陈七押回来。”

    古管家的面色缓了一些,“陈管事请。”

    陈管事现在都急的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更顾不上失礼不失礼的了,赶紧回院安排去了。

    洛府的洛管事可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在心中庆幸,还好他们洛府派出来的人没出什么纰漏。

    再说青舒他们。

    回到同住的院子里,青阳忍不住提问,“姐姐,我们喝的是同一壶水,又用的同一个茶杯,为何青灏会肚子痛,而我们却没事?小荣是没喝水的,可我和乔江哥哥喝了。”

    青舒看着同样想知道答案的灏,解释道,“这与你们是否用的同一个水壶、同一个茶杯无关。蔡铁牛或陈七若有心害人,可以提前往身上藏害人的东西,比如袖子里。”

    青阳和灏听了,眼睛睁老大。

    “在给你们倒水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们想害谁,就可以在给谁喝的那杯水里做手脚。尤其是灏最后一个喝的水,这样一来做手脚更方便,也不怕害到别人。若害人者是陈七,他可以在倒最后一杯水前在水壶里动手脚。若害人者是蔡铁牛,他可以在茶杯中做手脚。”

    青阳气鼓了小脸,“太坏了。”然后问灏,“肚子还痛不痛了?”

    灏眨巴着眼睛,“小阳哥哥,已经不痛了。”最初到古府的时候,他是哥哥,而青阳是弟弟。青阳时常哥哥、哥哥地喊他。慢慢的他熟悉了这里,和青阳越来越亲近。而且青阳比他胆子大,个头又比他高,又会照顾他,他觉得青阳才是哥哥。后来,姐姐说以后他是弟弟了,青阳才是哥哥。他好高兴。

    “不疼就好。”青阳这个哥哥当的很有成就感。起初姐姐让他们俩个换称谓时,他很不习惯,时不时还是会喊成灏哥哥。可灏却适应的很快,虽然不喊他哥哥,可早就接受了,并以弟弟自居,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尤其是这几天,灏已经开始喊他小阳哥哥,还喊的很高兴的样子。

    青舒看他们相处的越来越好,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兄弟俩个感情好,将来可以互相扶持。忧的是,若她留不住灏,青阳该有多伤心。

    不多时,被青舒提前支开的陈乔江和洛小荣回来了。

    陈乔江的样子很生气。他气鼓鼓地坐下,立刻又站起来,在地上转了几圈儿,突然过来一拍灏的肩膀,“放心,若真的是陈七干的,哥哥定给你报仇。”

    青舒看了一眼陈乔江的书童,心里想着:到底是哪个大嘴巴说露了嘴?竟让陈乔江知道了此事。一个弄不好,这可是会影响他们四兄弟的感情的。她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因此才特意把陈乔江和洛小荣支去了卢先生那边的。

    一刻钟之后,青舒查出了这个大嘴巴。她蹙眉,这个大嘴巴若是他们古府之人,她肯定饶不了。但人是陈府的,是陈府的丫鬟觉得陈七被冤枉了,不忿之余向陈乔江这个主子告状,这才把本该陈乔江不知道的事情给捅露了。陈乔江知道了,洛小荣自然就知道。因此,他们俩个向卢先生告辞过来了。

    青舒思索不过片刻,低声吩咐小鱼,“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你去陈府的管事娘子那边坐坐,闲聊之余,你透露两个讯息给管事娘子知道。一个是,不管陈七是否犯了错,四位少爷的关系依然亲密,谁也别想挑拨离间。另一个是,你说你很担心,担心陈少爷见到陈七会不问缘由地惩罚他。”那一刻,管事娘子会追查到底是哪个胆敢对小主子嚼舌根。接下来的事,可不是青舒可以过问的了。

    天色黑透,青舒亲自盯着打闹的四个躺下睡了,这才出来见洛三。

    洛三不懂,“小姐,陈七已被人灭口,我们自当暗中继续追查下去。只是,您今日之举,将陈七之事大张旗鼓地摆到了明面上来,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敌人已知他们查到了陈七的头上,自是会小心隐藏自己,对他们继续追查此事大大地不利。

    青舒站在阴影之中,脸上的神色无人可以窥见,即便是洛三。她有些漫不经心地轻道,“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题外话------

    作为补偿,正在酝酿万更,青青要加油。

No.267捕蛇行动

    青舒和周伯彥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她来当惊蛇之人,而离去的周伯彥当那捕蛇之人。

    接下来的几天,府中做事的个个提高了警觉。只要小主子出现在视线中,他们便多加注意,坚决不给他人害小主子的机会。

    对此,古管家很满意,而且因着灏少爷的事,他对下人的管束更加严厉起来。

    与此同时,青舒专心调养灏的身体。

    周伯彥不在,周大夫每日早晚都会来府中一趟,专给灏把脉。他觉得调养有起色了,于是收回先前的那张食补单子。他说道,“少爷吃东西已经不吐了,这说明初步调养很有效果。接下来在饮食上的忌讳就少了,可以给少爷吃荤菜。先前的补汤停了,换上这个。”话说间他递了另外一张单子交给青舒。

    青舒接过,“这是?”

    “需要的食材都列在上边了,有两味草药明早过来时自会带给小姐。”

    青舒收好单子,“麻烦周大夫了。”

    灏听到自己可以吃荤菜了,在下头悄悄地拉了青舒的袖子一下。

    青舒不解地看向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道,“想吃,想吃肉,姐姐做的酸酸甜甜的肉。”一日三餐碰不得油腥不说,顿顿都是一碗草药炖的补汤、一个加了好几味草药蒸出来的白面馍馍。他好想跟小阳哥哥他们一样吃肉。

    青舒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姐姐明天中午做。”

    他不好意思,可实在又馋的厉害,于是小小声说道,“我,我,现在就想吃。”

    看着他因余毒而瘦了许多的小脸,虽然两刻钟前才吃过晚饭,青舒还是心软了。她看向周大夫,“这会儿做了肉菜给他吃,可以吗?”

    周大夫提了药箱站起来,“少爷既然有胃口,吃些肉无妨,但不要吃太多。”

    灏眼露惊喜之色,“谢周大夫。”

    青舒往外送周大夫。

    周大夫看了眼亦步亦趋地跟在青舒身侧的灏,不禁莞尔,“小姐请留步,让少爷解馋要紧。”

    青舒不禁笑了,目送管家与周大夫走远。而后,她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做菜的肉。夏日里,古代没有电、没有冰箱,白日里买肉是要及时吃完的,否则会坏掉。有人会把肉镇到井里,肉不会坏掉,但吃着肯定没那么新鲜了。

    夏天的时候,他们府里基本不让肉过夜,必定在新鲜的时候做菜吃了,很少镇到井里去。即便如此,她还是派了小娟去找厨娘许三娘。

    大概是灏有这个口福,许三娘今日还真就留了二斤左右的一块儿肉。听闻灏少爷要吃肉,她立刻去井边,把镇在井中的肉取了出来,交给了小娟。

    肉取过来了,青舒看了一下。这是一条瘦肉,带了一点肥的,不多,很适合做锅包肉。只是,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做锅包肉的材料不全。她想了一阵儿,有了。她吩咐小鱼把肉切成丝,自己则负责和白面。

    灏也不管周围是否有蚊虫,居然搬了矮凳在厨房门外坐等。

    天色就要黑透,正是蚊虫上来的时候。初一知道自己劝不回少爷,于是取了团扇过来,给少爷驱赶蚊虫。

    陈乔江、青阳、洛小荣三人正从卢先生那边回来。见到灏在小厨房门外坐着,他们不由好奇。

    “怎么在这里坐着?”青阳代表发问。

    灏笑的露出小虎牙,“姐姐在给我做好吃的。”

    “姐姐偏心,我也要吃。”陈乔江立刻跳起来喊。

    青阳立刻赏了他一拳头,“他都瘦成这样了,你好意思跟他抢吃的?”

    陈乔江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灏的肩膀,“哥哥不跟你抢,你要多多地吃。吃的多,病才好的快。”

    在厨房做事的青舒听着他们的动静,面带笑容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油灯的光线并不好,调料也不齐全。她用和的一点白面烙出了饺子皮大小的十五张荷叶饼,之后把切好的肉丝炒好装盘。

    小娟要端出去,青舒说等一下。她取了两根大葱,把葱白部分分别切成三段,再切成丝,摆到空盘中。发现一把青菜叶,是洗过的。她同样切了丝,摆到葱丝的盘中。

    端菜自有丫鬟做,青舒推开厨房门先一步出来,“你们几个,赶紧去洗手。”

    这话的意思是陈乔江他们也有的吃。很快的,他们洗了手,到小食厅坐好。

    陈乔江见桌上就一盘炒菜,很有意见,“姐姐,这不够吃。”

    “这是灏的宵夜,借了灏的光,你们才有的这个口福。你们三个,一人可以吃两个荷叶饼,知足吧!”青舒说话的时候并不看他,因为她正忙着给他们分荷叶饼。饼分好了,陈乔江、青阳和洛小荣三人的碟子里各有两张荷叶饼,盘中剩下的九张全是灏的。

    青舒拿过灏的碟子,“看好了,这样卷着吃。”她夹了盘中的一个荷叶饼到碟子里,摊开。两筷子肉丝,少许的葱丝、少许的青菜叶摆到上边,码好,然后把荷叶饼卷起来。她把碟子推给灏,“酸酸甜甜的肉姐姐这会儿做不了,不过给你做了这个,快尝尝。”

    灏拿了筷子夹。只是卷了那么多肉丝进去,有点不太好夹。

    “用手抓吧,用手抓着吃。一手抓饼,一手要端好碟子,小心肉汁弄到身上。”青舒笑着说道。

    灏应了一声,照做。卷好的荷叶饼他小心地把一头放进嘴里咬了一小口。肉丝的香、葱白的辣、青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慢慢地嚼着嘴中的食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青舒。

    陈乔江紧盯着他,“好吃吗?”

    灏重重地点头,“好吃。”

    陈乔江听了,立刻动手卷自己的饼。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人家青阳和洛小荣已经吃上了。就在他紧盯着灏不放的时候,青阳和洛小荣已经卷好了自己的第一张饼。

    这天晚上灏很开心,胃口也很好,一口气吃了六个卷荷叶饼。盘中还剩一些肉丝、三张荷叶饼。他其实还想吃,可是又觉得有点撑,于是忍痛割爱,推给青舒,“姐姐吃,灏吃饱了。”

    青舒正在担心他会吃多,见此,非常高兴,“青阳,你们三个分吃吧!姐姐晚饭吃的太饱,吃不下。”

    于是,青阳他们三个把盘底给清理干净了,一根肉丝都没剩。

    陈乔江吃的嘴巴上油汪汪的。他口齿不清地说着,“真好吃,姐姐做的菜都好吃。它有名字吗?”

    青舒笑,“酱香肉丝。”其实她是模仿着京酱肉丝做的,只是缺了两样调味料。不过,看他们喜欢的样子,估计味道并不比纯正的京酱肉丝差。

    丫鬟在收桌子。青舒要求饭后加餐的四个弟弟在院中散步一刻钟。过不多时,洗澡水好了。青舒回屋洗澡,青阳他们自有各自的书童伺候着沐浴。

    院中,各间的油灯一个一个熄灭。当青舒吹熄自己屋中的油灯时,整个院子陷入黑暗之中。她躺在床上,想好了明日的早餐做什么,这才安然入睡。

    夜深人静之时,康溪镇上的某个独门独院的一户人家的当院之中,有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女子正在抬头望天。薄薄的云层遮住了星光,随着云层慢慢移动,星星时而可见,时而又隐没在了云层之后。

    门扉轻扣声入耳。吱的一声,门开,有两外黑衣人闪身入内。他们移至女子面前,单膝跪地,“回主子,古府的防卫比昨日更严密。不仅如此,外头的巡逻队增加了,巡逻的更频繁,人数上也足足多了一倍。”

    女子收回望天的视线。她看着跪在脚下的两个属下,一言不发,转身回屋。屋中没点油灯,黑黢黢的一片。女子缓步来到桌边,在椅子上坐定。

    有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子轻步走来,立在该女子身后,为其轻捏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而后有男子轻道,“主子,三爷到了。”

    女子启唇,声音说不出的柔媚动人,“让他进来回话。”

    为其捏肩的女子退后,摸黑走过去开门。

    刚刚负责禀报的男子退后。

    而等在一旁的身形高大的男子上前说了声“多谢哑姑”,迈入门槛儿。只是他并不往里走,立在了那里,“回二爷,彥公子的行踪已查出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轻吐一句,“三爷请说。”

    “彥公子并未去锦阳城,此刻正藏身于镇外十里坡的柳树林中。”

    女子略一沉吟,起身往内室走,“进来说话。”

    被称为三爷的高大男子迟疑地看向哑姑。

    哑姑别过脸,轻轻地关上门。她转身,见三爷仍立在原地,眼中闪过急色,推了三爷一把。

    三爷回神,忙跟着被称为二爷的女子进入内室。

    “二爷”已经脱了身上的一身黑。她身着白色里衣向三爷伸手,声音柔媚地轻道,“过来。”

    屋中虽黑,可白色的影子最是扎眼。再者,他们是生存在黑暗之中的人,在黑暗之中的目力自是比常人强。三爷看着二爷的这副模样,立刻想起关于二爷的某个传言来。于是,他的喉头一紧。虽不情愿,可想到二爷的势力与手段,他掩藏好自己的真实情绪,走了过去。

    “二爷”抓住三爷的手,摩挲着三爷粗糙且骨节分明的大手,声音柔媚的似能掐出水来,“主子看彥公子极不顺眼,只是一直找不到除掉他的机会。三爷,我把此项重任托付于你,可好?”

    三爷紧绷着身体,“在下能力有限,难当此任。”

    “二爷”不语,却是拉着三爷的手,将三爷的手伸进自己的里衣之中。

    三爷吓了一跳,欲抽回手。

    “二爷”却抓住不放,并轻笑出声,“三爷,若是侯爷知你轻薄了我,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发生些有趣的事?”

    三爷的额角已见了汗,心咚咚的跳个不停,“二爷,这种玩笑开不得。”

    “二爷”突地轻叹一声,语调透着悲凉与惆怅之意,“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理当体谅彼此,互相帮扶,实不该如此疏远。”说话间,她将三爷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之处,“这是合作诚意,三爷可满意?”

    自手心处传来的触感令三爷的心跳声加快。他觉得嗓子发干,同时脑子转的飞快。只是,要考量的方面太多,一时之间不能确定最佳的对应之策。因此,他僵着身体立在那里,“不敢,不敢。”

    “二爷”柔媚地轻声出笑,一手把三爷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不放,一手去扯三爷的腰带,“侯爷霸道,左拥右抱的美人儿在怀,却不许我这个备受冷落的棋子多看男人一眼。我是正常的女人,与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也需要男人的怜惜。我需要你,别走。”

    三爷依然僵着身体。他知道,二爷在拿侯爷威胁他。他不从,她可以对侯爷说他轻薄了她。他从,自此之后他便要受她控制。想到今晚的使命,想到惨死的妹妹,想到这也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办法,他心中有了决断。

    在她的手碰到他的禁忌之地时,他突然发力推倒了她,随之覆到她身上,成全她所想。

    哑姑听着内室传出的轻微声响,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是怕自己的手脚不够轻,弄出了动静,从而扰了主子的兴致。她是尝过主子的毒辣手段的,她不想再承受那样的事情。她原来有一个很美的名字,也曾是大家小姐,也曾拥有美妙动听的声音。不幸的是,她遇到了主子,被虏、被毒哑、被人蹂躏,最终沦落为伺候主子的丫鬟。

    嘭的一声,重物落地声划破夜的寂静。随之而来的是门外有人报“有刺客”。

    哑姑吓的抱着头藏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内室的床上。前一刻还柔媚非常地享受着男人的“二爷”,此刻却冷凝着一张脸命令,“滚开。”

    压在她身上的三爷也变了脸。他非但没有“滚开”,反倒用身体的重量压制住她整个人,还单手抓住她的双手,并将她的双手牢牢地钉在了床上,。

    “二爷”目露杀意,刚要呵斥出声,却是啪的一声脆响,左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她痛的一时无法言语。

    这工夫,三爷将她的肚兜强行塞入她的嘴中,令她发不得声。她挣扎不休,但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将自己绑了起来。

    三爷贴在她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轻道,“好好享受,今晚定会伺候的你舒坦之极。”

    “二爷”似受惊的平常女子一样,瑟缩着身体往床里侧缩了过去。

    因绑着她的手脚,三爷不以为意。外边有兵刃相撞声,他迅速下床穿戴起来。

    喀的一声微响,随之而来的是石块翻转移动的声音。

    三爷意识到不好,看过去的同时,整个人往床上扑了过去。

    当“二爷”的属下闯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床板归位的一幕。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主子进秘道逃了。他们怎么办?外边已经被包围,他们闯不出去。

    有人反应比较快,跳上床铺寻找机关。只是,找到又如何?不知为何,无论他们如何去拧、去扳,床板纹丝不动。

    前后不过两刻钟,这个院子里,除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哑女,再无活口。

    官兵举着火把四处查看。很快的,他们确定整个院子已肃清干净了。蔡健出去复命,“大人,只抓到一个女子,其余人等不是被斩杀,就是服毒自尽了。”

    古瑞星稳坐马背之上,“我们的内应呢?”

    蔡健,“这……大人,打斗中没人站出来说自己是内应。”

    古瑞星觉得事情不对,“让我看看那个女子。”

    蔡健答应一声,立刻让人把哑姑押了出来。哑姑害怕,一直低着头。

    古瑞星命令,“抬起头来。”

    哑姑吓的下意识地抬头,满脸都是泪。

    古瑞星打量几眼,立刻知道坏了,“不好,让人给跑了。”

    蔡健一惊,“大人,不可能,我们将这里围的铁桶似的,没人能跑得掉。”

    “查,快查是否有秘道。”下命令的同时,古瑞星翻身下了马。

    这时候,哑姑看清了古瑞星的长相,激动地啊啊叫,却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

    古瑞星觉得奇怪,看了她一眼,但也没空理会,准备进院。

    因为没被绑着,激动的哑姑顾不得其他。她甩开押着自己的一名官兵,几步过去拽住了古瑞星的胳膊,不停地啊啊叫。

    ------题外话------

    一边擦鼻涕,一边码字,全是泪。鼻子都要掉了,哭。

No.268桃花公子

    古瑞星下意识地甩开了哑姑,但也注意到了事有蹊跷。

    摔倒在地的哑姑顾不得疼,立马爬起来。她不敢再去拽古瑞星的胳膊,却是一边哭,一边激动地向古瑞星不停比划着什么。

    古瑞星可看不懂她的比划,但试着猜测,“你是哑巴?”

    哑姑下意识地摇头,但又反应过来了,又点头。

    古瑞星皱眉看着她,“到底是不是哑巴?”

    哑姑意识到没人能看懂自己比划的,于是急的团团转。

    蔡健已经带人进去搜秘道了,古瑞星也就不急着进去了。他想着,既然抓到的只有这么一个活口,或许可以审问出什么来,于是问道,“会写字吗?”

    哑姑愣了一下,而后猛点头。她激动地拔了头上的木簪子,任头发披散开来。她蹲在地上,抖着手用木簪子往地上划。

    古瑞星伸手从一名官兵手中接过火把,几步上前,低头看哑姑写字。

    哑姑的字写的歪歪斜斜的:表叔,是我,救我。

    古瑞星一脸莫名。他以为被人耍了,刚要呵斥出声,却看到了接下来的字。他的神情立刻就变了。

    哑姑写下的是:沈月华,被灌了毒药,哑了。

    他几脚就把哑姑写的字弄没了,并弯腰抓了哑姑的手臂,把哑姑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哑姑的容貌看。

    哑姑一边哭,一边抖着手把散乱的头发往后弄,只为让古瑞星看清自己的长相。

    虽是满脸泪痕,虽是一身狼狈,可印象中的绝世容颜不可错认。只是,右脸颊上多了一道一寸多长的伤疤,使得昔日的绝世容颜再难完美。惊喜只是一瞬间,而后他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明灭不定起来。很快的,他冷静了下来,松开了哑姑的手臂,并把手中的火把扔给一旁的官兵。

    哑姑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惶恐不已。

    他绷着脸,将身上为方便融入夜色而披上的披风解下来,丢到哑姑的身上,“披上它。”

    哑姑猛点头,用披风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把头都盖住了。

    他看向院中,“这里可有秘道?”

    哑姑抬头看了他一眼,径直往院中走。

    他立刻跟上。

    进了“二爷”曾住的屋子,哑姑一指乱糟糟的床。那会儿,她没看到二爷和三爷入秘道,可看到了后头的人曾在床上摸索机关的一幕。

    很快的,官兵找到了床内侧隐藏的机关。只是,不管如何弄,机关始终无法开启。

    古瑞星下令,“砸开。”既有机关,下边一定是空的,强行砸开便能看到秘道的入口。

    有人立马出去喊来了蔡健。蔡健手握自己的双锤,让大家让开,而后抡起锤子砸床。床板砸坏了,露出下边的石板。费了一会儿工夫,石板终于砸开了,露出了下边的秘道入口。

    古瑞星嘱咐了一句小心。一队官兵一手举了火把、一手拿着兵器顺着秘道入口去追人。

    秘道并不长。官兵们走出出口,很快就辨明了方向。这里是后一趟民房中的一处废弃的小院。出口就藏在落满灰尘、结满蛛网的柴房之中。有两个人回去向古瑞星请示,是否要挨家挨户地搜查。余下的人则留下来在周围进行搜索。

    古瑞星沉吟片刻后下令,“集合,撤。”周伯彥的指示里没有这一项,他不想自作主张地惊扰百姓。

    深夜里,古瑞星牵着马缰绳走,而他的马背上坐着一个裹了一身黑的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后头,蔡健等四人牵了马跟着。再后头,是步行的整齐划一的近百人的官兵,以及搀扶着伤员的四五人。

    他们进了衙门旁边的驿馆之中。蔡健正安排官兵看伤的看伤、休息的休息,古瑞星却牵着缰绳立在那里不动,似在考虑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古瑞星才开口,“你们歇着,记得镇门开前派人去守着。”说罢,他调转马头,离开了驿馆。

    青舒睡的正熟,有人轻扣窗框。轻扣声非常有规律,扣三下顿一下,扣一下顿三下,如此反复。青舒转醒,静躺着又仔细听了听,立刻爬起来。她趿拉了拖鞋似的绣花鞋,小心脚下,来到窗边轻声问,“谁在外边?”

    杜护卫压低声音禀报,“古公子求见,说有要事当面拜托小姐。”

    青舒说了声稍等,回到床边把身上清凉的睡衣换掉,并迅速穿戴好。

    睡在耳房中的小鱼睡眼迷蒙地下地,“小姐,您是否口渴?奴婢这就倒水。”

    正准备独自出去的青舒停步,“既然醒了,快些穿戴好,陪我出去。”

    不多时,小鱼提了灯笼在前引路,青舒随其后,走出居住的小院。

    等在院外的杜护卫见了,说道,“人在前院东偏厅。”

    东偏厅,青舒留小鱼在外边,只身一人迈步入内。只见古瑞星站在地上,而左手边的客位上坐着一个用黑色披风包裹住全身的人。

    她收回探究的视线,看着古瑞星,“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事不会明早再说吗?”

    古瑞星的表情很严肃,“舒妹妹,若不是万不得已,六哥自不会扰了妹妹的清梦。这位是六哥的倍女,因种种原因,六哥今夜遇到了她。六哥一时寻不到安置她的地方,这才想到妹妹。希望妹妹能暂且照顾她几日,六哥会尽快安排接她回家事宜。”

    深夜里遇到的,其中定有不能说的理由。青舒应了,“放心,既是亲戚,我自会尽心照顾。”

    “妹妹,此事万不可张扬,越少人知道越好。”他郑重其事地嘱咐。

    听了这话,青舒心中的疑云更重。不过,她知道探人**不是明智的行为,“好。今夜暂且将她安排到我原先住的院子里。”她转过脸,看向看不到容貌的女子,“晚上一个人住会不会怕?”她搬出了内院,如今整个内院都是空的,她自己的院子自然也是空的。

    哑姑口不能言,于是猛点头。

    “那好,随我来。”青舒说罢,带头往外走。

    古瑞星便带上哑姑跟上。青舒让提了灯笼的小鱼在前头带路,不多时大家打开了内院门的锁入内。进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青舒让小鱼打开了一间闲置的厢房。虽说是闲置的,可平日里小鱼和小娟会定期打扫,因此屋中还算干净,没什么灰尘。

    青舒让客人稍等,自己和小鱼进进出出地走了几趟,油灯、洗漱用具及被褥等日常用品便备了出来。青舒快手快脚地铺着床铺,还不忘分心指挥人,“小鱼,你引路,让古公子打一桶井水上来。”

    小鱼答应一声,带着古瑞星取水桶去了。

    哑姑紧紧地抓着裹在身上的黑色披风,有意自己动手做事,可知道自己无法和人正常沟通,因此只能拘束地立在旁边。

    床铺好了,青舒转过脸笑吟吟地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哑姑,“很晚了,没办法烧水让你洗澡。你且忍上一晚,明日天亮再行安排。”

    哑姑拿掉盖在头上的披风一角,露出散乱的头发和哭花的脸,右脸颊上的伤疤一览无余。

    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青舒掩饰的很好。她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我的衣裳,你能穿吗?”

    哑姑点头。

    “小姐,洗脸水打来了。”小鱼报备着,端了水进来。

    哑姑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青舒见了,似有所悟。她让小鱼把洗脸水放到地上,并把她带了出去。

    古瑞星立在门口,“表叔暂且将你安置在此处,明日会修书一封着人送往京城,给你爹娘报平安。目前表叔还有差事做,不能擅自离去。待差事了了,表叔会亲自送你回京,你安心在此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古小姐提。她既是表叔未婚妻的好姐妹,也是表叔好兄弟的未婚妻,人很好,你不要怕。”

    哑姑眼中含泪,不停点头。

    古瑞星词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青舒去而复返,将一套换洗的衣裳放到床上,“这是干净衣裳。”又把一个油纸包的东西放到桌上去,“这是点心。我把小鱼留给你,有事尽管吩咐她就是了。”

    哑姑猛摇头。

    古瑞星见了,说道,“她一个人不怕,不用留人伺候。”又交待了哑姑一句,“不早了,洗漱安歇吧,有话明日再说不迟。”

    回到住处,青舒躺下后许久不能入睡,恼自己问的太少。就算不打探他人**,她也该问一问那女子的名字才是。古瑞星轻描淡写地介绍那女子是他的倍女。可是,那女子的年龄看着与古瑞星差不多,而且还是古瑞星深夜里带回来的女子,希望他们的关系确是表叔与倍女才好。否则,若有别个隐情,若是古瑞星敢对不起步语嫣,她可是要发飙的。

    同一时间,有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肩上扛了一个布袋子,停在了一处不显眼的民房院外。不用他伸手敲门,有人从里边打开了木门。

    黑衣人扛了袋子入内,依着院中人的指示进了敞着门的堂屋。

    屋中亮着油灯,一名年轻公子坐在灯下看书。

    黑衣人将布袋子放下,扯掉蒙面巾,单膝跪地,“卑职叩见公子。”他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三爷。

    周伯彥抬头,放下手中的书。

    三爷说道,“卑职做到了,不知公子能否做到承诺之事?”

    周伯彥淡然表态,“一个时辰后,人归你处置。”

    “多谢公子。”三爷谢罢,起身退到屋外。

    周伯彥取了书看,不知对谁说了一句,“你只有一个时辰。”

    自堂屋的里间走出一个浑身透着诡异之气的男子。

    此人面白如玉,眉间有一朵盛开的桃花,狭长的凤目中幽光粼粼。英挺的鼻梁,似笑非笑地微勾的薄唇,嵌有红宝石的发冠松散且歪斜地束着部分墨发,没有束进去的部分发丝顺滑地披在肩上。他的身高中等,身上穿的是月牙白的楚锦料子的袍子,腰束同色且绣有桃花纹的腰带,脚踩同色且绣有盛开的桃花花样的锦鞋。

    他慵懒地歪靠在门框上,右手捏着兰花指轻摇手中的月牙色的锦帕,左手食指轻点眉间的桃花,轻启薄唇,声音难辨男女不说,语调又似女子在对情人呢喃,“彦,你可是欠了本公子一个很大的人情,要记得还。”

    周伯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哼,无趣的紧。”他说罢,收了锦帕,款步来到丢在地上的布袋子跟前,打量几眼,冲着周伯彥不悦地瞪眼睛,“喂,怎么是个女人?”

    周伯彥不理。

    他跺脚,“石头,进来。”

    守在外边的顾石头探了头进来,小心翼翼地发问,“桃花公子,您叫小的?”

    他一脸嫌弃地指了布袋子一眼,“给我丢到里头去。”转过脸,他口气不怎么友好地质问顾石头,“谁是桃花公子?”

    闻言,顾石头汗毛直立,不敢搭话。他偷觑自家公子一眼,发现自家公子没有插手的意思。他只得硬着头皮蹭进来,而后抓了布袋子的口子,将其拖着走。到了里间门口,他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双手提了布袋子直接丢进去,而后转身跑出堂屋去,速度比兔子还快。

    男子轻点眉间的桃花,说了声胆小鬼,款步进了里间,碰一声关上门。须臾,他大力踹门出来,冲着周伯彥抱怨了一句,“就不能给她穿件衣裳吗?随便裹了一块儿布算怎么回事?污了本公子的眼,你要如何赔偿?”抱怨完毕,碰一声,再次关门。

    周伯彥放下书,揉了揉眉心,心里想着以后再不能找他帮忙了,比女人还罗嗦。

    不知为何,门一关,里间竟没有半点动静传出。

    半个多时辰后,里间门开。男子一脸喜色地款步走出来,将两本册子往周伯彥面前一丢,拍了拍手,“都在这里了。”

    周伯彥头也不抬,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多谢!”

    “你那眼睛是怎么回事?赶紧给本公子看看,看看衣裳是否哪里弄脏了?”

    周伯彥懒懒地抬眼。

    他立刻转过身去,再转回来,“如何?”

    周伯彥忍下骂人的冲动,说道,“纤尘不染。”

    听得此话,男子笑的风情万种。他狭长的凤眼溢满喜悦之情,与之相反的是,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夜色深了,那就请吧!”不等周伯彥说话,他冲外边叫人,“石头,进来,把你们的货物带走。”

    顾石头一缩脖子,推了一把立在身侧的三爷,“进去,该你了。”

    三爷自然不懂顾石头在怕什么,迈步入内,等着周伯彥发话。

    周伯彥颔首,“信守承诺。人,你可以带走了。”

    三爷称谢,进了里间去提人。只见二爷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他追进秘道时随手扯下的那半块儿床单。二爷露在床单外的肩头和双脚说明,她依然裸着身体,和他扛来时一个样。他打量两眼,屋里的摆设很正常,竟没有一个刑讯逼供的刑具。他诧异,却也无心去注意太多。他蹲下,先是探二爷的鼻息,发现二爷还有气。他立刻用半块儿床单裹了人,再次把人塞入布袋子里。他扛了人出来,“多谢公子成全。”

    周伯彥一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三爷空出一只手来,把脸蒙上,迅速离去。

    周伯彥说了声告辞,带着自己人随后离开。他们的身影很快便融入夜色之中,消失无踪。

    男子慵懒地倚在院门的门框上,摆弄兰花指片刻,转身关门,回屋。经过桌上正在照亮的油灯时,他欲吹熄它,却见桌上放着纸。他用两指将其捏起,见是一千两的两张银票,叹了口气,“这家伙,永远这么客气。”

    他收妥银票,吹熄油灯进了里间。须臾,黑暗中,有人自后院的院墙上翻了出去,转眼间消失于夜色之中。

    此院,是花了一吊钱租来的。到期时,若是房主过来查看,一定会发现,屋中之物原封不动,只是油灯的灯油少了些而已。

    周伯彥带人到了衙门旁边的驿馆。大家安顿好,他派人叫古瑞星过来说话。

    蔡健忙禀报,“公子,古大人带着抓到的哑女不知去了哪里,身边没带一个人。”

    “怎么回事?”

    蔡健不敢隐瞒,把如何抓到了一个哑女,古瑞星又是如何反常地将哑女带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正这时,有人来报,古大人回来了。

    周伯彥让其他人都退下,让古瑞星一人留下。

    没有外人在,古瑞星不客气地坐到周伯彥的对面,抢了周伯彥的茶水喝掉。然后他一脸抱歉地说道,“今晚失职,让绰号为二爷的女头领给跑了。我认罚。”

    面露困倦之色的周伯彥离椅,在地上踱起步来,“说说抓到的哑女。你把人带去了哪里?”

    ------题外话------

    盗版君,请自重,不要跑到我的文下吠叫。

No.269送请帖

    说到哑姑的身份,古瑞星可以瞒任何人,却不能瞒周伯彥。不提私交,人是在他办差时找到,他要把人带走,总要给上头一个说法不是。

    哑姑名为沈月华,是古瑞星亲娘的嫡亲二哥家的嫡孙女,也就是门下侍中沈万年的嫡孙女。

    三年前,十五岁的沈月华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当下有传言,天子有意纳其为妃嫔。又有人说,宫中有传言,天子有意将她指给某位皇子为正妃。当时,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到了婚配的年龄。而三皇子只大她几个月,不太可能娶正妃。

    在这种无法证实的、似真似假的流言在朝中大臣的后院中越传越广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太后召见了沈万年的夫人。负责传话的是太后身边伺候的红人,这位红人暗示沈万年的夫人要把沈月华带进宫去。

    太后见了随沈夫人进宫的沈月华,大赞沈月华贤淑貌美又端庄。而后,太后转了话题,明贬暗褒地提起大皇子与二皇子的一两事。

    与此同时,朝堂上正在讨论立太子之事。

    对于浸淫官场多年的臣子而言,这是一个讯号。有人认为,沈月华无疑是皇家认可的太子妃人选。沈月华赐婚给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必将是新立太子无疑。三皇子虽是钟皇后所生,但因着种种原因钟皇后并不得圣上欢心,连带的,三皇子并不得宠。其他皇子尚年幼,且他们的母妃没有什么势力,因此也不太可能会被立为太子。实事上,太子的人选是二先一的,不是大皇子,就是二皇子。

    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沈月华生了一场大病。整整休养了月余,她的病情才有所好转,才能够下床走动。

    与此同时,立太子之事不了了之,再无人提起。沈月华有可能成为皇子妃的传言也淡了下来。

    沈月华痊愈,沈夫人觉得这是佛祖保佑的结果。于是,沈夫人带领儿媳孙女等一干女眷去寺院烧香拜佛。变故就发生在此次烧香拜佛之行。沈月华失踪,伺候她的四个丫鬟、一个婆子俱被人杀死在香客休息的厢房之中。

    沈万年沈侍中又急又怒,虽说此事张扬开了对孙女沈月华的名声不好,但不张扬会错过救回孙女的时机。那天,满京城都是到处搜人、找人的官兵,还有寻找蛛丝马迹的捕快。再加上沈家派出来的自己人、古大将军府的家兵等等,众人到处寻找沈月华的下落。夸张一点的说,为找沈月华,京城差不多被翻了个底朝天。

    奇怪的是,如此折腾,却一点相关的消息都没得到,更不用提找到人了。

    事过境迁,如今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失踪的沈月华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康溪镇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出现,并被办差的古瑞星给救下了。古瑞星因寻到沈月华而惊喜,同时又万分担忧。

    三年的时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他不清楚沈月华都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若是沈月华能回京,肯定是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了,还会面对无尽的流言。

    古瑞星在安顿沈月华时说的话,可以说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他的确会修书一封回京,向沈家报平安。假的部分是,沈月华不会暂住古府几日,而是会住一个月或更长的时间。因为他不确定,沈家是否会接回这个女儿。

    大家族中,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取舍之事,他虽不曾亲眼所见,但听到的却不少。沈家与他们古家不同。他们古家是武将门第,规矩没那么多,忌讳的方面相对而言比较少,霸道、护短且把名声不放在第一位。而沈家枝繁叶茂,其子弟不是文臣便是文人,规矩是天,名声是天,讲究太多,内部纷争也不少。

    所以他很担心,他不确定这样的沈家会不会接受此刻的沈月华。若是沈家抛弃了沈月华怎么办?若是沈家把沈月华随便送到一个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怎么办?

    古家多男儿,他娘一直非常疼爱沈月华。因此,失踪前的沈月华是他们古府中的常客。如此,虽然辈份上他是表叔,可他自小是把沈月华当妹妹来疼爱的。因这,他才会忧心沈月华的未来。

    周伯彥一拍古瑞星的肩膀,“是你多虑了。不说其他人,就说当爹娘的,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儿女!儿女遭了劫难,如今能活着回来,当爹娘的高兴之余只会一心一意地保护儿女。”

    古瑞星愁眉苦脸地说道,“那是你不知道沈家人的作派。你当我娘为何不愿意回娘家?还不是怕了沈家人为规矩、为名声不顾骨肉亲情的一面。”他娘时常嘀咕,能嫁给他爹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不用守着那些破规矩度日实在太幸运了。

    看他担心成这样,周伯彥想了想,问道,“报平安的信,你准备写给沈侍中还是……”

    古瑞星答的顺溜,“自然要写给沈侍中。”也就是他的二舅。

    听了这话,周伯彥提醒他,“你得另外写两封信。一封给你娘,一封让你娘亲自转交给沈月华的爹娘。”至少这三个是真心担心沈月华的。他们若是极力争取,沈月华往后的际遇应该不会太坏。

    他清楚的很。大家族里,若是女儿失了清白,大多都捂着、掩着草草将女儿嫁出去或是送去当姑子。更有甚者,会悄悄抹杀了失去清白的女儿,只为保住一族的颜面。以沈月华的容貌而言,被人虏去了三年,清白难保。即便她保住了清白,可人言可畏,人们不考虑现实,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闻言,古瑞星茅塞顿开,“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

    周伯彥不想泼他冷水,但有些话必须要说,“找个时间,好好与你倍女谈谈,听听她的想法。还有就是关于二爷的事,她都知道些什么,你必须得问。私情要顾,公事也不能落下。”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古瑞星回去安歇了。

    周伯彥没有休息,取了今晚所得的两本册子出来,坐在油灯下慢慢翻看。白易之这个人性子虽然怪了点,行事作风虽然诡异了一点,但他过人的审问能力是无人能及的。册子上的文字,全是“二爷”、也就是钟鹂亲手写下的招供书。而且,每一页上都有一个鲜红的指印。也就是说,白易之让钟鹂在招供书的每一页上都画了押。

    他看完一本册子,再翻第二本册子。内容与前一册一样,很好。一本册子他会上交,另一本他会留在手里以备他用。这就是他要求拿两份招供书的原因。

    天亮,合眼不到一个时辰的周伯彥起床。他远望京城的方向,心中默念:等着,本公子这就回去。本公子定要将你们搅混的水,搅的更混,搅得波涛汹涌。如此,让那些牛鬼蛇神浮出水面,让他们暴露于人前,让他们再难掀起任何风浪。

    顾石头打着哈欠端来了洗脸水,“公子,您该洗漱了。”

    周伯彥简单梳洗过了,同官兵们一道用早饭。早饭是豆沙包、包子、苞谷喳子粥、白米粥和咸菜,是从风味小食铺买回来的。

    用过早饭,周伯彥准备回古府补觉。

    路上,顾石头为驱赶瞌睡虫,没话找话,“公子,您是怎么认识桃花公子的?”这问题他好奇了几年,可一直得不到答案。

    周伯彥没什么表情地说道,“还敢叫他桃花公子?小心被他听见,拔了你舌头。”

    这话让顾石头一个激灵,瞌睡虫立刻跑了个干净。他一脸怕怕地左右张望,寻找可疑之人。确定桃花公子没有出现,他明显松了口气,“可是公子,小的又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偏爱桃花,又是那样一个打扮,小的除了喊他桃花公子以外,还能喊什么?要不,您告诉小的好了。下次碰上,小的该怎么称呼?”

    “为了你的小命要紧,你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为好。”

    顾石头立刻词穷。的确,桃花公子很可怕,很诡异,逼供的手段那才叫一个不见血的变态,那才叫一个惊怵。他见过一次之后,连做了两晚的噩梦,太可怕了。不见血就能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在遇到桃花公子之前,他根本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事情。

    进了古府,周伯彥先去了青舒姐弟同住的小院之中。他见青阳他们好好的,灏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放心不少。只要这几个过的好,他的阿舒就会过的好。他看着进进出出地忙个不停的阿舒,有点不想动地方。

    青舒似有所觉,处理过周大夫送来的草药后走了过来,打量他几眼,“昨晚没休息好?”

    周伯彥微笑,“嗯。”

    她又问,“还要出去?”

    “不,今天没什么事。”钟鹂的事已经解决了,近来会太平许多。要不然,他哪能安心坐在这里!

    “那就回去歇着。正好,青阳他们要去学堂,你跟他们一道儿走。”

    “好。”他从善如流地答应。

    她看了他两眼,转过脸喊青阳,“小阳,别把红果藏书包里。若是压坏了,弄脏了书怎么办?好了,别磨蹭了,你们几个,赶紧去学堂。”

    青阳背着鼓鼓的书包从屋里出来,走到青舒跟前挣开了书包的口子,“姐姐,你看,我只带了一个,是要给彥哥哥吃的。剩下的,全留给灏了,给他补身子。”

    “就一个?那好,你带着吃吧,至于你彥哥哥的那份儿,姐姐等下让人送去。”青舒这边的安排好,眼角余光便看到了捂着书包偷偷往外挪的陈乔江。她没好气地说道,“乔江,过来。”

    知道被发现了,陈乔江作了个鬼脸,却又不得不听话地过来。

    青舒翻他鼓鼓囊囊的书包,取了两个红果出来,“一人只能带一个,去吧!别迟到了。”

    洛小荣比较乖,主动挣开书包说没偷带红果。

    青舒夸了他一句,把手里抓的一个塞给他,“诺,一人一个。”转过脸,她把手里抓的另一个塞给周伯彥,“今早新摘的,尝尝今年的红果。中午给你做汤。”

    周伯彥只来得及说了一声好,就被青阳和洛小荣一左一右地拉走了。

    灏立在门口目送他们。

    青舒走过去,“不要急。周大夫说了,后天你就能去学堂读书了。走,姐姐教你一个好玩儿的。”

    只是,好玩儿的游戏还来不及教给灏,前头来传话,有客到。

    青舒换了一身衣裳,只带了小娟去前头见客。

    步五,步飞鹄,半年多不见,还是老样子。身上穿戴的自然是他偏爱的月牙色的服饰。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五官,颀长且偏瘦的身形,缺乏步家男人作为武人的迫人气势,整个人反倒透着英俊儒雅的气质。

    青舒诧异之余浅笑,“原来是五哥。通传的也不把话说清楚,害的我一路走一路猜到底是谁来了。”

    步五笑着打量青舒几眼,“半年多不见,妹妹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真的吗?我最喜欢别人说我长高了,呵呵……”青舒无拘无束地笑。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各自落座。

    “五哥是为红果而来?放心,第二批摘的红果,昨日已经派人送往锦阳城了。估计下午的时候就能送达五哥的酒楼。”

    “妹妹可猜错了。五哥此次来,不为红果,是专为送请帖而来。”

No.270管不管

    青舒接过请帖,看罢惊喜地抬头,“语嫣妹妹今秋出嫁?”

    步五轻笑出声,“正是,日子已经定下了。”

    青舒看着喜帖上书写的良辰吉日是九月二十八,不由感慨,“好在她嫁在京城,爹娘兄嫂都在旁边,想什么时候回娘家都可以。”

    “长辈们就是看重了这点,才将她许给了古六。这份请帖是语嫣亲手写下的。”说到此处,步五的脸上满是无奈与宠溺的笑容,“知道五哥要来辉州,她特意嘱咐了又嘱咐,一定要五哥把请帖亲手交给妹妹。再有就是,她要五哥转告妹妹,妹妹务必要回京喝她的喜酒。就这么两件事,她对我说了不下十几遍,恐怕我会忘记。真拿她没办法。”

    青舒羡慕步语嫣的福气,不是谁都有这种被众多哥哥疼爱的福气的。她羡慕之余,欣然允诺,“嗯,一定,她的喜酒我一定去喝。”她就这么一个好姐妹,好姐妹成亲,她自然是要去的。跋山涉水,在所不辞。

    “若是方便,把青阳也带去,语嫣时常念叨他。”

    她好心情地答复,“卢先生若肯放人,我一定带他同去。”

    二人又说了一些有关步语嫣的婚宴事宜后,步五问道,“周兄可在镇上?古大将军府上托五哥带了一封信给古六。五哥不知古六的下落,便想着把信交给周兄,由周兄转给古六。”在他看来,找古六不容易,找周伯彥却容易许多。古六身为周伯彥的属下,四处去办差,行踪不定。而周伯彥,无论走去哪里,定会交待行踪给青舒,且最终一定会回到此地。要联系古六,找周伯彥准没错。要打听周伯彥的行踪,找青舒准没错。

    她哪里知道步五的想法,很乐意地告知,“五哥来的巧,他们确实在镇子上。”然后唤管家入内,嘱咐管家带步五去见周伯彥。

    目送他们走远,青舒拿了喜帖回去。

    灏正站在小院里往外张望。见到青舒回来,他立刻跑上前迎接,“姐姐,你回来了。”

    “是呢,姐姐回来了。”青舒随口问道,“灏去没去过京城?”

    “没有。京城好玩儿吗?”

    “还成。不过,京城很大的。”

    “多大?比锦阳城大吗?”

    “那是自然。那里是天子脚下,比锦阳城大许多。”

    姐弟两个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时间过的飞快。

    中午,青舒让厨房备了一个席面,用来招待周伯彥和步五。古瑞星也在,是周伯彥特意派人去叫的。

    古瑞星为步五满上了酒,“五哥,请。”

    步五微笑着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伯彥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难得地打趣起人来,“未来的妹婿巴结未来的大舅哥,这场面着实不错。”

    古瑞星被噎了一下,但反应还不算慢,反击道,“妹婿巴结大舅哥,那是应当应份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哎哎,兄弟我虽然比你小,可是九月底就要成亲了。可兄弟你么,明明比我大,这婚期却没个影儿,啧啧啧……可怜哟!”他笑的那个得意,“五哥,别理他,咱们喝酒。”

    周伯彥凉凉地来了一句,“五哥,他说你可怜。”他轻松把矛头给拨拉开了。在座的他们三个,年龄最大的是步五,婚期遥遥无期的也是步五。

    古瑞星再次被噎了一下。他呲牙,“五哥哪能跟你一样,五哥可是……”他反应过来,住了嘴。五哥是成过婚,可短短一个月便休了妻。其中的缘由步语嫣跟他提过一些。关于此事,京中还有一种传言,说是黎氏算计了步五,这才迫得步五不得不娶黎氏过门。而后,步家发现,步五与黎氏之间其实没有夫妻之实,所谓的肌肤之亲只是黎氏一手安排的局。既已堪破此局,步家自然不会容忍黎氏,这才休了黎氏。

    周伯彥很想骂古瑞星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也就那么一想。若他真这么骂了,反倒更把话题往那方面带了,会惹步五不快。他聪明地把话题带开了,对步五说道,“过得几日,我得回京一趟。办完京中的事,算算日子,离他们的婚期不远了。我自会把准新郎官留在京城,不会带跑,放心。”

    步五神色自然地笑言,“如此甚好。”似乎并未受什么影响。

    想到一事,周伯彥说道,“今年,阿舒的红果有二十多亩地,你的一品楼怕是吃不下。我有意分走一半,销往他处,步兄没意见吧?”锦阳城的份额是步五的,是步五一早就占下的。依着他们的关系,他自然不会和步五抢锦阳城的生意。他的商队走南闯北的,红果可以运去除锦阳城以外的许多地方。

    步五表态,“周兄话说的如此明白,为兄自然没意见。”

    几句话,他们便在红果一事上达成了一致。

    再说另一边。灏喝掉一碗补汤,之后只吃了两口菜,便说吃不下了。

    青舒怕他有什么不妥,忙放下自己的碗筷过来,“灏,是哪里不舒服吗?”

    灏一脸歉意地看着青舒,“姐姐,不要担心,只是没胃口而已,没有不舒服。”

    青舒看一眼桌上的三荤两素一个凉菜,“那,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想吃什么尽管说出来,姐姐马上就做。”

    青阳也是关心地看着他,“尝尝凉菜,凉菜吃着很舒服。”

    灏迟疑地摇头,然后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小声问道,“姐姐,可不可以吃凉皮?”

    听得这话,安静地在一旁吃饭的陈乔江和洛小荣眼睛一亮,紧紧地盯着青舒等答案。灏生病之后,姐姐都不给他们吃凉皮。姐姐给的理由是,灏不能吃。他们要是吃了,灏会馋的吃不下别的东西,灏的病肯定好的很慢很慢。他们忍啊忍的,天天盼着灏赶紧好起来,这样他们就能一起吃凉皮了。

    “别都瞅着我,赶紧吃,多吃点。若是你们表现好的话,那就……”青舒故意把话说一半,还拉了长长的尾音给他们听。

    结果是,陈乔江他们立刻埋头吃饭。大概是动力够,灏重新拿起了筷子,勉强吃了小半碗的白米饭,炒菜也吃了一些。

    青舒笑的眉眼弯弯的,“小娟,让管家派人去食铺打声招呼,留四份儿凉皮。等铺子打烊了,让古掌柜亲自带回来。”

    这天下午,灏他们如愿以偿地吃到了久违的凉皮,高兴的跟个什么似的。

    第二天,是青阳他们的沐休日。青舒想着四个小的最近哪里都没去,整日都在府里呆着,怕是憋坏了。于是,她早起时一声令下,说要带他们四个去荒地上采红果。

    府里的红果栽的比荒地上栽的晚几天,而且数量相对而言太少。因此,府里的红果才开始红,而且红的有限,一天摘不到几颗。而荒地上的,成熟的比府中的早上那么几天,且因面积大,所以整个二十亩地都拣一遍的话,一天能拣不少,已经往步五的一品楼送两次货了。

    青舒本是要带了弟弟们去散心的,没成想,到了最后,他们的队伍变得很庞大。

    周伯彥要去,理由是保护他们姐弟五个。可他去,锦衣护卫队肯定得跟随。

    留宿一晚的步五要去。理由是他想看看二十亩地的红果大概能产多少红果。

    古瑞星要跟去。理由是,他要吃红果吃到饱,谁也不能拦着他。

    卢先生带了笙歌要去。理由是,要多摘些红果回来,给害喜的卢娘子吃。

    就这样,一大队人马赶到了荒地上。

    张管事远远地见到,吓了一跳。他不知是主子来了,吆喝了菜地里做事的劳力们戒备起来。等队伍离的近了,发现是府中的车马,张管事松了口气的同时,让劳力们继续做事,他自己则走出菜地迎接。

    马车停在菜田边。大家陆续下车。大概是被拘的狠了,灏如那脱缰的野马一样,在菜地里撒欢跑,比青阳他们跑的还欢实。

    卢先生和古瑞星倒是目标明确。他们下了马车便进了菜地,开始找成熟的红果。笙歌充分发挥了小孩子眼尖的特点,用爬的找掩藏在红果秧内的成熟的果子。每发现一个,他都兴奋地拿手指指着,喊卢先生过来摘走。卢先生一点形象都不顾,只管开心地摘红果。古瑞星真是为吃而来的。他一边找,一边吃摘到手的红果,根本不考虑洗的问题。

    周伯彥的锦衣护卫们也蠢蠢欲动。

    青舒见这情况,担心这些男人粗手粗脚地毁了她的红果秧子,于是吩咐人把已经摘下的红果拿一些给他们吃。

    周伯彥和步五一边说话,一边四处看。他们已经心里有数。今年,不仅青舒能从红果上大赚一笔,就是他们俩个,恐怕赚的只比青舒多,绝不会比青舒少就是了。他们走着走着,走到了种植面积更大的辣椒田跟前。

    步五诧异,“这是什么?”

    周伯彥多看了几眼,想起去年古府中有这东西。因是栽在内院中的,步五没见过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他进过内院,见过它不足为奇。稍微一琢磨,他便明白了,“辣椒,阿舒铺子里的一种做菜的佐料。”

    步五来了兴致,“原来它就是辣椒!青舒妹妹曾送我一坛配好的。因为太少,没能在一品楼中推出,我将它带回了京。用这个佐料烹饪的菜肴,上到祖父祖母,下到我那几个侄子,没一个不喜欢的。不过,我看这结的都是绿的,可青舒妹妹送我的却是红的,难道它也和红果一样,成熟了会变红?”

    每棵辣椒秧上,基本都结了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尖细的辣椒,不仅如此,秧子上还有一些正在开的小白花,还有一些含苞待放的小骨朵儿。周伯彥望着大面积的辣椒田想,就这么结下去,一路结到秋天,一棵秧子上得结多少个辣椒?想这些的时候,他也不忘回答步五的问题,“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二人在辣椒田边站了片刻,转身回了红果田这边。

    虽说田里的红果还没到大量成熟的时候,可即便这儿拣一个、那儿摘一颗的,二十亩地也能摘下不少的红果。劳力们把摘下的红果不时拿到地头儿上,放进摆在地头儿的背篓里。

    步五看了片刻,上了心,走到青舒跟前,“青舒妹妹,今日摘的红果,你要如何安排?”

    青舒见大家没注意这边,小声答,“不瞒五哥,部分是用来取种籽的,剩下的就给大家尝尝鲜。”

    步五提议,“你的人守着这么大一片地,想吃红果什么时候没有?何必要在成熟并不多的时候。五哥下午要回锦阳城,这样,取种籽的你留下,剩下的都给五哥。”

    步五说的没错。她的人守着这么一大片菜地,想吃红果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在现在这种红果成熟量少的时候吃!这会儿,大家吃了也就吃了,没有银子进账。步五主动买走,她就又能多一笔进账,何乐而不为!因此,她欣赏答应。

    立刻的,她亲自盯着,让张管事分派了人手过来,把摘下的红果往三处分。个头儿最大的,挑出来放一边,这是要取籽用的。个头儿匀称的,没有熟大劲儿的,外观漂亮的,往一处分,这是给步五带走的。有瑕疵、样子丑,个头儿太小的,往另一边放,这些要留给自己人吃的。

    快到中午了,红果已经没有可摘的了。于是,大部队如来时一般,原路返回。荒地这边条件有限,根本备不出像样的饭菜来,有先见之明的青舒提前备了些干粮。众人赶路之余,谁饿谁就吃点干粮垫肚子,正餐回府再用。

    过了午时,他们进了镇。突然,前方传来嘈杂声,还有谩骂声。

    队伍突然停下。

    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青舒睁眼,“怎么回事?”

    不多时,随行的丁管事立在车外禀报,“回小姐,前边有几个无赖在砸别人的摊子。周围聚了很多人,把路给堵了。”

    骑在马背上的周伯彥过来了,对车内的青舒低语,“古青嘉遇到麻烦了。管,还是不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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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801/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杨柳岸所写的《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为转载作品,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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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