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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文阅读

作者:青青杨柳岸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txt下载     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No.241追堵

    因为萧芷萧兰这对姐妹的坚持,再加上外边还有萧家三兄弟在等,青舒不好驳人心意,于是退了客栈的房间,带着随行人员住进了萧府。说句实话,萧府上下表现出的热情让青舒有些受宠若惊。当晚,上床安歇时她还想着自己怎么会如此受萧家人欢迎?

    转眼到了第二天,青舒洗漱过后跟着萧芷萧兰这对姐妹去给萧知县和萧夫人请安,然后才用早饭。之后,她被萧芷邀请到房间去说话。两个年纪相当的小姐碰到一起能谈的话题很多。可她们俩个昨日才相识,不了解彼此,不知对方的喜好,因此只能谈论相对安全的话题:女红。

    快到辰时,小娟进门对青舒耳语了一句什么。

    青舒一脸歉意地看向萧芷,“芷姐姐,妹妹得出府一趟。”

    萧芷闻言抬头,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荷包,“姐姐不是不懂事理的人,妹妹的情况与姐姐不同。姐姐有长辈庇护,吃穿不愁,每日只需绣花、养草、摆弄书画度日便可。妹妹却不能如此,妹妹肩上的担子重,妹妹为了整府上下的生计需四处奔波,辛苦非常。所以,妹妹不必觉得抱歉,有事尽管去忙。”

    青舒万没想到萧芷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心想:萧芷定是个聪明又明事理的姑娘。换作平常富户家的小姐可不会如此高看她古青舒,只会鄙视她为生计抛头露面四处奔波的行为。此刻她眼中的笑意更真诚了几分,她和萧芷约好回来继续一起做女红,这才从萧芷的住处出来,带着自己的随从们出了萧府的门。

    马车停在县城西街的门匾上刻着“李宅”二字的朱漆大门前。

    古管家穿着深青色绸子的衣裳,恭敬地立在马车一侧禀报,“小姐,到了。”

    坐在车内的青舒声音不大不小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古管家向旁边人作了个手势,一名家丁立刻上前去叩门。

    门内传出男子不耐烦的声音,“敲什么敲?敲什么敲?主人家不见客,赶紧走。”

    这时候,古管家向旁边的中年官差做了个请的动作。这名官差是青舒向萧知县暂借的。

    中年官差会意,上前去把门拍的啪啪直响,“衙门办案,赶紧开门,开门,听到没有?再不开门,直接砸开。”

    这时候,朱漆大门左右两半扇门板之间出现一条缝儿。里面的家丁从门缝往外看,一下就看到了官差。立刻的,这名家丁左一个差爷右一个差爷地喊着,把府门打开到可以进出一个人的宽度,而后自己从内挤出来,点头哈腰地问官差在办什么案,案子与他主家有何关系等等。

    中年官差看都不看他,越过他左右手使劲一推,朱漆大门被打的大开。他看到院中不同于县城的精致景致,面带惊诧之色地大声询问,“李老爷的宅院什么时候修成这样的?”

    那家丁脸上推满笑,“回差爷,近期修的,就是近期修的。”

    中年官差上下打量这个家丁,“本差爷怎么没见过你?”

    那家丁忙解释,“小的是新来的,新来的。”

    “叫你们老爷出来,说好上月下旬请本差爷喝酒的,如今都五月上旬快中旬了,他竟敢屁都不放,让本差爷干等,岂有此理!”他说着话,迈步往里走。

    那家丁忙跑到官差前头拦,“差爷,差爷,不是老爷不守信用,实在是老爷病了,下为来床。答应差爷的事老爷肯定忘不了,等老爷的身子好了,这酒自然就请了。”说话间,他就往官差手里塞了一块儿碎银进去。

    官差把到手的碎银收进袖子里,在李宅门内左右看。突然他咦的一声,指着左手边的一处假山问,“假山弄到这里做什么?”

    家丁的脑门儿上见了汗,“回差爷,主子说这样风水好。”他回答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有人无声无息地放倒了另两个守门的家丁正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他一惊,着急地舍了官差跑去拦,“出去,出去,你们想干什么?赶紧出去。”他接着往里大声喊,“来人,快来人啊,有不明身份的人闯进来……”窟通一声,他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一下就摔趴到地上了。

    伸腿把人扫倒在地的鹰卫面无异色地继续为青舒开路。在他的后头,是古管家与另一名鹰卫,接着是带着小娟的青舒,最后由一名古府家丁和一名鹰卫殿后。他们一行七人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竟熟门熟路地李宅中四处走动。路上有家丁或丫鬟试图阻拦时,鹰卫都会干净利落地把人放倒,但不会要了这些人的命。

    突然自后方传来三声炮仗响。立刻的,青舒由属下们护着直奔李宅后门。此时李宅后门大开,青舒带着人出来时后巷中靠墙蹲着两个乞丐。地上有炮仗爆裂后的碎屑,其中一个乞丐手里正抓着打火石。

    古管家问道,“往哪边走了?”

    两个乞丐齐齐往东指。后巷子往东不过一百米就是巷子的出口,显然青舒要找的人已经逃出了巷子。

    青舒说了声追,两名鹰卫迅速顺着乞丐所指的方向追去。青舒带着剩下的人原路返回,取了车马后等待消息。

    一刻多钟后,有乞丐跑过来敲了一下手中的破碗,然后转头往东跑。

    古管家说了声跟上,车夫赶紧赶着车追在乞丐后头。乞丐跑跑停停的,最后停在一处独门独院的民房前头,然后回头看一眼,并敲了一下手中的破碗,而后找角落去窝着了。

    古管家看了看左右,“这是哪里?”

    这时候,先前派出去追踪人的其中一名鹰卫现身,并从对面走过来,“小姐找的人就躲在里面。”

    青舒自车内下令,“敲门。”

    家丁上前,啪啪拍响普通的木板门,“开门,快开门,别躲了,也别想着逃,你们无处可逃,赶紧把门打开。”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家丁并不停手,继续拍响门板。左右的住户纷纷开门出来看,可见到鹰卫们携带的刀剑后立刻又躲回院中,再不敢露脸。

    这时候,打开门栓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木板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带有高墙的小院中,从院门口到堂屋门口,左右分列着十余名手持棍棒的家丁。这些家丁虎视眈眈地齐齐看向院门外的古府人等。而堂屋的门口,左边立着一个婆子,右边立着一个丫鬟。

    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到院门口站定,“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古管家上前一步,“我家主子为孙得胜而来,为算旧账而来。”

    中年管事似乎吃了一惊,看了青舒所乘坐的马车上的古字标记一眼,走过去向守在堂屋门外的婆子低声说道,“告诉夫人,古府的找来了。”

    婆子进了堂屋,须臾间出来,告诉中年管事,“夫人要见古青舒。车内人若不是她,夫人要你轰走。”

    中年管事回到院门口传达自己主子的话。古管家没与他说话,却是亲自拿了马凳摆到了马车下。

    立在马车下头的小娟一手挑了车门帘,一手扶了青舒下车来。

    青舒看了一眼对方左右分列出来的十几名家丁,竟是一点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信步迈入院子。古管家与鹰卫迅速上前护卫。对方的中年管事伸手一拦,“古小姐可以进去,其他人留步。”

    青舒不说话,径直往里走。

    古管家等人便明白了,气势十足地跟着青舒往里闯。中年管事拦他们,他们直接推开;分列左右的家丁要挥棍子,他们拔剑欲砍。不仅如此,留在外头的鹰卫弯弓拉箭描着对方的人,一副随时要放箭射人的模样。

    青舒由三名鹰卫及家丁们护卫着,站在小院当中,“黎夫人,我们不妨换一个地方说话,有些话在这里说并不方便。同意的话,立刻出来。”

    青舒的话音刚落下,自堂屋中走出一个身形娇小且人清瘦的妇人来。妇人看上去有四十五六岁的模样,头发已经半白,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很深,还有就是面色有些暗黄,看着并不怎么健康的样子。她半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妇人的发髻,并用一根银簪固定着,头上再无其他饰物。

    暗黄的脸色,清瘦的身子,再加上她身上穿的素白的绸裳,显得她整个人死气沉沉的,缺少了活人该有的生气。

    这是不停找她麻烦的黎夫人?青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黎夫人另有其人,这个只是黎夫人身边做事的婆子?

    妇人迎上青舒疑惑的眼,声音空茫地问,“你就是古青舒?”

    青舒,“我就是。”

    妇人无神的眼中立刻射出恨意,狠狠地盯住青舒,“你就是害死我女儿的古青舒,你就是该死的古青舒。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是我女儿?为什么?”最后一声,她竟声嘶力竭地喊出,然后整个人哆嗦了起来,还一副站不稳,就要摔倒的模样。

    她身边的婆子和丫鬟喊着“夫人”,从左右扶住她。

    “我的女儿,还我的女儿,还我的女儿……”妇人整个人靠在丫鬟婆子的身上,竟然边喊边大哭起来。

No.242阿圆

    无端被人指控,青舒觉得莫名其妙。她看着妇人哭的伤心欲绝的模样,蹙眉说道,“看来你就是黎夫人了。你和你的女儿黎海棠与我本不相干,我们曾经没有任何交集。然后突然有一天,你的女儿登我府门,拿了百两银子欲羞辱与我。我非常肯定,我既没招过你女儿,更没惹过你女儿。‘你为何要如此?’我曾经一直想这样问她。”

    黎夫人歇斯底里地喊,“不许你污蔑海棠。海棠品性纯良,自小与人为善,绝不可能与人为恶。”也知是太过激动,还是太过生气,她整个人哆嗦的厉害。

    青舒本还有些同情黎夫人的遭遇,可听了黎夫人的话,那点同情立刻灰飞烟灭。“黎海棠品性纯良?笑话。她品性纯良会无缘无故地登门挑衅与我?她品性纯良会将被休离的过错推到我身上,打上我的门?她品性纯良会从京城追到康溪镇上来,会处处在暗地里给我下绊子?”

    “胡说,你胡说。”黎夫人相当生气,可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喊出来的话气势上比刚才弱了几分。

    青舒却气势十足地逼视黎夫人,并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一直忍着不发作,不是收拾不了她,而是懒得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像她那样到处发疯的人,指不定得罪了什么得罪不得的人物,否则世上能有几人会如此残忍地一次杀害十几人?”

    黎夫人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摇头。

    “你们母女的死活本就与我不相干。不曾想,你和你女儿一样疯。你女儿死了,你竟然跳出来继续你女儿做的事,竟然继续算计暗害我!你们母女到底是何居心?在你们眼里我就那么好欺负不成?”青舒掷地有声地质问,语意中透着对黎氏母女的谴责。

    黎夫人抖着手,指着青舒的鼻子,“你……你……”

    青舒冷着脸,“我问你,你为什么把黎海棠的死算到我头上?我再问你,当初黎海棠处处找我麻烦是为了什么?黎海棠厌恶我,不断找我的麻烦,总会有个理由,应该不止抽风或看我不顺眼这么简单吧!”

    黎夫人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昏厥过去了。她的丫鬟婆子夫人长、夫人短地叫唤着将她背进屋去。

    那中年管事急的不行,一边站在门口向屋内的婆子询问夫人的情况,一边吆喝人赶紧去煎药。

    青舒的心底窝着一股邪火。她恨不能马上冲进屋去,拿凉水把黎夫人泼醒,也好快些解决了问题走人。若黎夫人不是以这副病弱的身子出现在她面前,她早用拳头解决问题了,才不会站在这里浪费口舌。

    突然,东边的厢房里有年轻女子尖叫起来,还有砰、砰的砸东西的声音。

    中年管事的面色一变,似乎想喊堂屋中伺候的婆子出来。可张了嘴他才想起来婆子和丫鬟忙着照顾夫人,根本顾不上别的。他稍一犹豫就向家丁们喊,“赶紧去两个人看看。”这会儿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

    得了令,有两个家丁刚要动弹,就见自东边的一间厢房里冲出一个身着里衣又披头散发的女子来。这女子看着就不像个正常人,她神经兮兮地左看右瞄,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每见到一个男人就抱着头尖叫一声,还跳来跳去地左躲右闪的远离自己看到的男人。

    院中有黎夫人的十几个家丁,还有青舒的人。这些男子在女子眼中似乎全是可怕的存在,无论长的好赖都会引来她的尖叫声。

    青舒被女子接连发出的尖叫声弄得头大,忍不住皱眉。

    那中年管事急慌慌地喊,“都傻站着做什么?赶紧把她制住。”

    黎府这边的家丁答应着,可没一个人从正面直接冲上去抓人,而是全都绕到了女子的背后去小心翼翼地慢慢接近。

    当有一个家丁自后头马上就要抓住女子的胳膊时,女子却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欢呼一声,并蹦蹦跳跳地往青舒的方向过来,“小姐,小姐,奴婢在这里,在这里,奴婢厉害,很厉害,有听小姐的话,嘿嘿……”她居然傻笑着往青舒身上扑。

    青舒惊愕地忘了躲开。旁边的鹰卫却是上前去挡扑来的女子;小娟也有所动作,张开手臂要拦人。

    视线中有男子的面孔出现,扑过来的女子一脸惊恐状地尖叫一声往旁边跳。大概是太急太慌了,女子崴了脚,一下摔在古管家的脚边。她仰头正好看见古管家木然的脸,于是条件反射似的立刻一脸惊恐地往别处爬开,嘴里忙叨叨地说道,“小姐,小姐,奴婢听话,听话,不要,走开,不要,听话,奴婢很乖,很乖的。”

    黎夫人这边的家丁想要上前抓人,但女子此刻在青舒他们跟前,家丁们便踌躇着不敢上前。

    那中年管事却是一脸惊喜地小心往前凑,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强硬,“阿圆,看到没有?小姐回来了,小姐就在这里。你不用怕,没人能伤你,有小姐在,没人能伤你。”

    满地爬的女子停了下来,跪在地上,歪着头想了想,呆呆傻傻地笑,“嘻嘻……小姐回来了,嘻嘻……阿圆很乖,小姐回来了,小姐,小姐……”她不停念叨着小姐,抬起头来眼神热切地盯着青舒不放。

    一直冷眼旁观的青舒觉得阿圆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于是她努力去回忆。

    见青舒不理自己,阿圆竟像孩子一样嘟了嘴,并泪眼汪汪地看着青舒。

    中年管事在旁看了这情况,搓了搓手,“阿圆,小姐累了,想要休息。你赶紧进屋去帮小姐整理床铺,快去。”

    阿圆歪头想了想,猛点头,然后爬到了青舒脚边傻笑一会儿,再用爬的向堂屋方向去了。黎府的家丁个个为其让开路,一脸的紧张。正这时,黎夫人的丫鬟从屋中端了一盆水出来。阿圆见了,盯住木盆几秒,突然抱住头喊了声不要,调过头来快速往青舒的方向爬回去,嘴里还喊着,“不要,不要,小姐救命,小姐救命……”

    小娟本要大力推开她的,可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终是不忍,因此只是挡在了青舒的头前,还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喂,走开,走开,这是我的小姐,不是你的。”

    阿圆似乎不怕小娟,竟然抽抽噎噎地扒拉小娟,“你走,走,小姐,小姐救命……”

    终于想起阿圆这个名字了。青舒诧异之余不由问出口,“难道你是黎海棠的贴身大丫鬟之一?”也就是黎海棠命案中的唯一活口。当初周伯彥告诉过她,除了黎海棠的贴身大丫鬟阿圆不知所踪外,黎海棠与其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家丁共十余人无一幸免,全被人杀了。

    不想,听得黎海棠三个字,阿圆突然疯了一般地尖叫,并开始扯自己的头发。

    青舒吓了一跳。小娟也吓到了,她下意识地护住青舒,不给发疯的阿圆伤人的机会。

    黎夫人的中年管事见情况不好,冲着家丁喊道,“赶紧的,赶紧拿绳子绑了,赶紧绑了。”

    黎府的家丁迅速上前,不顾阿圆的厮打一左一右地迅速架住了她。阿圆尖叫着、挣扎着,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根本不管身体的疼痛,一味要挣脱。她激烈的举动使得两个男人都按不住她。恰在这时,有家丁取了绳子来,开始绑人。

    堂屋中的婆子急急出来,递了个帕子过来,“快堵上她的嘴,别让她咬伤了舌头。”

    手脚被绑,嘴巴又被堵住,阿圆的尖叫声终于停了。接着,有人扛了她送进厢房去。

    那婆子明显松了口气,一抹额头上的汗,“古小姐,夫人请你进去说话。”话落,还做了个请的动作。

    青舒二话不说,带着小娟和一名鹰卫进了屋去,一眼便见到了软绵绵地歪靠在椅子里的黎夫人。她径直走过去,坐进了黎夫人对面的椅子里。

    黎夫人苍白着一张脸,强打精神说道,“让你的人退下,我要单独与你说话。”而后不等青舒说话,她无力地一摆手,她的婆子和丫鬟低着头退了出去。

    见此,青舒示意小娟和鹰卫退下。小娟有些不放心,可主子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于是不情愿地往外走。鹰卫走的干脆,同样干脆的还有他把自己的配剑双手捧给了青舒。

    此刻的黎夫人情绪稳定,没有哭骂青舒,只是一脸哀戚地盯着青舒,手却伸进了放在桌边的一个小匣子里。她从匣子里取了一本书出来,而后啪一声丢到青舒面前,“这里有你要的答案。”

    青舒不看那书,只是目光清冷地回视黎夫人,“你女儿的死与我无关,以后别再找我麻烦。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黎夫人的眼中再次染上恨意,她哆嗦着手指着丢给青舒的书,“海棠遇害确实不是你动的手,但也与你脱不了干系。看看吧!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何会恨你。”

No.243周素手札

    这是一本封面上没有书名的书,看着有些旧,微微泛着黄。除了边缘有些磨损外,看不出其它损伤,总体来说是本保存的很好的旧书。一本书引来仇视她的抽风母女,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青舒如此想着,并意味不明地看了黎夫人一眼,而后从袖子里取了帕子出来,用帕子翻开了书的封面。

    当书的第一页上的“周素手札”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时,青舒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但看了又看,周素手札这四个字清晰无比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要消失的迹象。周素,周素,会是武木兰口中的那个周素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眼露疑惑地抬头看黎夫人,“这是什么?”

    黎夫人不说话,可盯着青舒翻出的“周素手札”四字个的眼神很诡异。

    青舒见了蹙眉,而后注意力回到书上,将第一页翻过去。立刻的,似目录般的第二页上的四行字让她倒抽一口气。

    前世今生

    景菲之死

    预言:得凤者得天下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这,这是什么?这都是什么?青舒震惊的僵着身子动弹不得。

    “她是一切的祸根。”黎夫人闭了眼,低声絮叨起来,“那天,走投无路的我们母女二人去了河边,想着跳下去一了百了,一切的苦难便结束了。她走过来了,身着华丽的衣裳一脸死寂地停在河岸上一会儿,突然就跳下去了。我们明明是去寻死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最后寻死变成了救人。我们母女二人合力将她救上岸,跌跌撞撞地带她回容身的破庙。”

    “或许是她命不该绝,没有大夫没有汤药的情况下她熬了一天一夜自己醒过来了。明明穿着华丽,身上还有银票银两,她却说自己没个去处,问我们要不要一起过活。我们母女跟她回京后,她拿银子给我们。我们想赎回原先经营的铺子,她不允,她收海棠为徒,并指点海棠开点心铺子。”

    “因为她,我们母女的日子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视她为恩人、贵人,我视她为主,即便她脾气暴躁,即便她心情不好时总是对海棠发脾气,我也心甘情愿地每日小心侍奉着她。可她居然背着我教海棠一些古怪的东西,视女子的闺训闺仪为无物。我不能容忍,就算被人骂忘恩负义,我也绝对不能容忍她这样教我女儿。我和她吵架,我求她别这样,海棠每日怏怏不乐的,直到她去世,这样的日子才结束。”

    “没了她,我严加管束海棠,特意请了教习嬷嬷来教导海棠。我感觉一切都好起来了,我的海棠终于像个大家小姐一样了。哪曾想,她……她居然留了这样一个东西给海棠,居然把不知人心险恶的海棠卷入了可怕的事情当中。她不是贵人,她是魔鬼,她毁了我的海棠,害了我的海棠。我恨她,恨害死海棠的人,恨活的好好儿的你。”黎夫人按着胸口低声哭,“我的海棠因你而死,是因你而死的。我不允许你一无所知地逍遥度日,我要让你尝尝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痛苦。我要你终日惶恐不安地活在恐惧中。”

    青舒面无表情地抬头,“也就是说,你找我麻烦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来见你,我猜的可对?”

    黎夫人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已经晚了一年,去年你就该找上我。”

    “兰林子一心一意为你做事,事发当下就被打入了大牢。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为何不派人救他?如此轻易地抛弃一个忠心的属下,你不怕寒了其他属下的心吗?”

    黎夫人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你不看吗?”而后似呢喃般地低声说道,“得凤者得天下的预言,你最好看一下。你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青舒合上书,啪一声丢到黎夫人面前,“我没那个闲情跟你玩儿神秘。既然已确定你和你的女儿一样对我怀有恶意,我就不客气。你知道吗?不需要我动手,只要我派人放出风声去,你手中的这本书足以要了你的命。”

    黎夫人听了咯咯地笑,样子有点怵人。等她笑够了,开始翻书。当翻到其中的某一页时,她把书拿起来,字冲着青舒的方向,“看看这里写的,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让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青舒眼带讽意地回视她不怀好意的眼,“名不见经传的人写的一本破书而已,不管里面写了什么,谁还会当真不成?”

    黎夫人念道,“古氏之女名青舒,命格奇异,或为尘泥,或为凤。为尘泥则命运坎坷多艰。为凤则必将母仪天下。”

    青舒闻言脸色大变,“荒唐,一派胡言。”

    “你觉得荒唐,他人可不会这么认为。”黎夫人继续念,“黄氏之女牡丹,命格富贵无边,疑为凤。周氏之女清漪,命格奇特无比,非高僧不可窥其福泽,疑为凤。丙戌年,得凤者得天下。”她合上书,“今年是甲申年,酉年之后便是丙戌年。无论真假,只要此手札中的内容传出去,你必将死无葬僧地。”

    青舒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是啊,这种荒唐的东西传扬出去,自有大把的人相信。有异心、有野心的会使出各种手段把书中所写的古青舒、黄牡丹和周清漪这三个名字的女子弄到手。那么,皇帝会如何对待这三个名字的主人?杀掉还是弄进宫去?如今稳坐皇后宝座的女人的手段相对好猜,肯定会把这三个名字的主人暗中作掉。不管这手札到底是周素写下的,还是其他什么人冒充周素写下的,总之心思很歹毒。

    她刚要骂黎夫人是疯子时,脑中闪过周素、武木兰这两个名字。紧接着,她想到了武木兰给她的莫名其妙的警告:满十九岁前万不能出嫁。今年是申年,她十六岁。丙戌年的时候,她十八岁。

    满十九岁前不能出嫁。武木兰的警告是不是针对“丙戌年得凤者得天下”的这个荒唐预言?青舒的脸色非常难看。

    黎夫人满意自己所见的,把书放回匣子里,“还算聪明,没有因为被人预测为凤而忘乎所以。想让我守口如瓶,可以,答应我两个条件。”

    青舒眼神凌厉地看了黎夫人一眼,右手握紧靠放在椅子上的剑,霍地起身。她没有大喊大叫,而是以平常说话的音量掷出冰冷的一句,“去死吧!”而后挺直了脊背往外走。

    这大大出乎意料的举动把黎夫人震在当场,让她一时忘了反应。

    青舒走了五六步停下,转过身又走回来了。她盯着无措的黎夫人,噌一声拔剑出鞘,并一剑刺出。

    黎夫人面无血色地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当场昏厥。如果没有吓晕的话,她会发现青舒是在吓她。

    青舒收回刺出的剑,打开桌子上的小匣子把所谓的“周素手札”取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小娟一脸慌张地冲进屋来。

    鹰卫只看了一眼屋中的情况便明了主子没事,于是安静地立在一边。

    青舒收剑入鞘,并抛给鹰卫。然后以站立的姿势单手翻开《周素手札》看,对院中的打斗声听而不闻。

    前世今生

    景菲之死

    预言:得凤者得天下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虽然第二页上是这样列的,但手札中的内容很散。前世今生这里的内容不多,没有名字没有称谓地写下了两页的简略记录什么人的生平似的内容。这个时代的人或许看不懂它在写什么,可青舒看懂了。若是猜测无误,这段前世今生里介绍的不是别人,理应是景菲、周素和武木兰在现代的身份介绍。

    后头的内容真的很散,刚才黎夫人读的那段内容确实有。而景菲之死的内容却是没有的。剩下的内容就像现代人记的日记一样,主要是记录情感的,还有部分是东一下、西一下地记录的一些道听途说的民间传说。虽然写的并不直白,可青舒看出来了,笔者在寻找回去的路,也就是穿越回去的路。

    到这时,青舒终于相信,这的确是穿越者周素写下的。可她不解,她和周素素不相识,周素为何要写下这样的文字害她?

    青舒极认真地把《周素手札》中的内容一字不落地看完,而后面无表情地下令,“搜,信件也罢,书册也好,一个不留。”

    古管家正好进来,听了这话亲自带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了起来。

    这时候,青舒命令小娟把黎夫人泼醒。

    小娟得令,端来一茶碗的凉水泼到了黎夫人的脸上。

    黎夫人幽幽转醒,茫然不知所措。

    青舒冷眼看她,“你想跟我谈什么条件?”

    黎夫人回神,见自己的丫鬟婆子不在身边,可青舒的丫鬟与护卫却在屋中,立刻意识到不对。她顾不上抹脸上的水渍,一脸紧张地问,“你做了什么?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啪的一声,青舒把《周素手札》丢到她面前,“一本破书也想拿来威胁我!”

    黎夫人见到书,口气立刻变得强硬,“你以为我会蠢到不留后手吗?”

No.244有未来吗

    青舒并不接受这种威胁,“你以为我会怕你的后手吗?”

    “怕,你当然会怕。”黎夫人说着话,把青舒丢到她面前的书拿起来,“这不是唯一的一本。海棠遇害之后,我发现了它。通过它,再想到发生过的许多事,我想通了许多事。还有阿圆,阿圆没死,她逃出来了,她逃回我身边。就像你看到的一样,阿圆疯了,整个人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其实她没完全疯,偶尔她会清醒过来,虽然清醒的时间并不长,可也告诉了我一些事。所有的这些,所有的一切,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还知道幕后人的身份。”

    青舒对杀死黎海棠的凶手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从黎夫人手中夺过书,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拿了打火石将它引燃,并丢到桌面上,任它冒着黑烟燃烧起来。她一摆手,示意鹰卫和小娟退下。

    黎夫人没有失去杀手锏的惊慌,“没用的,这不是唯一的一本。我将它誊写了两本出来,分别藏在了不同的地方。你敢不照着我说的做,自有人会把其中的一本带进京去,送到钟太师的府上。另一本,会出现在害死海棠的幕后人的府上。那人可不是善类,一直在暗中查预言中的三个女子的名字。”她突然激动地大喊,“我的海棠是替你死的,那人以为我的海棠是预言中的三个女子之一。你明白吗?”

    听到这里,青舒整个人都蒙了,脑中一片空白。

    黎夫人情绪失控,扶着桌子站起来。她的手脚在抖,嘴唇也在抖。不仅如此,她的眼珠子古怪地转来转去,就像受了极度惊吓后神志失常的人一样,“你该死,要不是你惹了我的海棠,我的海棠不会干傻事,不会换掉名字,不会把名单交出去,没有杀僧祸。我的海棠,呜呜……你为什么那么傻,呜呜……你怎能用自己的名字替换掉古青舒的名字,我的傻海棠,呜呜……”

    一瞬间,青舒觉得自己掉入了寒潭,从头冰到脚。如果黎夫人说的是真的,那个幕后人也太可怕了。还有黎海棠,难道疯了不成?皇后之位真有那么吸引人吗?竟敢不怕死地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让自己死于非命!另两个姑娘有没有好好活着?如果黎海棠不是换掉了她的名字,她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去年黎海棠被杀的时候,她还没有自己的鹰卫,杜洛二护卫还没有回归,她势单力薄。想想就觉得后怕。

    哭着哭着,黎夫人愤怒地盯着青舒吼,“我的海棠因你而死,你别想置身事外。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替我杀掉凶手和幕后人,为我的海棠报仇。二是等着他们找上门来,杀你全家。”

    “意思是说,你女儿妄想母仪……”,青舒说不下去,还母仪天下呢,真是够了,“所以,把一份名单交给了凶手,名单里还写了自己的名字。她真是疯了。”

    “一切都是你的错,没有你,海棠不会干傻事。”

    “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我还是要说:她死于自己的野心,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恨也只能恨凶手,恨不到我头上。”青舒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最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千万别拿出来往外抖搂,否则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会有什么下场,黎海棠惨死就是前车之鉴。

    “古青舒,你休想置身事外。”

    “我就是要置身事外,你耐我何?”青舒木然说罢,扫视屋中的一切,“你知道吗?除掉威胁到自己安危的敌人有许多种办法,不一定非得自己动手。”

    “什么人?”院中的鹰卫大喝一声。

    “确实不需要你动手。”自头顶的房梁上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黎夫人吓的脚下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什,什么人?”

    青舒也吓到了,可不至于脚软到黎夫人的程度。她下意识地抓了桌上的小花瓶,抬头往上看。

    男子斜卧在屋中的房梁上,一只脚垂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如玉的面庞,斜飞入鬓的剑眉,不大不小看着正好的眼睛,英挺的鼻子,微有些薄的嘴唇,所有的这些证明了他是个很英俊的男子。

    可是,不管他长的有多英俊,此刻的青舒只想先赏他两拳,再送他一脚。

    男子弹了一下粗布长袍的衣角,继续不紧不慢地晃着垂在空中的一只脚,一脸无辜地看着青舒。见青舒的脸色实在难看,他咧了嘴笑,“青舒妹妹,别来无恙?”

    青舒咬牙说道,“你下来,你下来我就告诉你,我到底有恙还是无恙。”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自己愤怒远胜于心中的恐惧,完全忘记了这个男人是皇帝的密探之一的事实,只记得这个男人是周伯彥的义兄,是周伯彥信任的人。她也没去想这个男人到底在上边呆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房梁上的男人,也就是安荣舟,他冲着发现异状后第一时间冲进来护卫青舒的鹰卫挥了挥手,“兄弟,动作挺快的,哪天咱们找个地方切磋切磋。”

    鹰卫对此视若无睹,当他是空气,根本不理。

    青舒却咬牙说道,“滚下来。”

    安荣舟伸了一根手指摇,“别急,还没到时候。”

    青舒准备拿手中的花瓶丢他。鹰卫却适时说话了,“小姐,情况不对,这里被包围了。”

    “什么?”青舒以为听错。

    安荣舟冲着下头的青舒一脸讨好地说道,“青舒妹妹尽管放心,外边都是哥哥的人。”见青舒瞪他,他嘿嘿傻笑。青舒还瞪他,他立刻收起脸上的傻笑,正了正色说道,“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这里。”

    “你在说什么?”

    “妹妹只管放心地回府去,忘记这边发生的一切。但有一样啊,妹妹在种菜、绣花之余想着那小子的时候,一定记得顺便想想哥哥。哥哥辛苦地跑前跑后的时候,那小子却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这公平吗?不公平。”

    “滚下来,你到底在说什么?”今天受的刺激过多,青舒很暴躁。

    “唉!算了,算了。”安荣舟无奈状地挥了挥手,“听话,赶紧回家去。那小子说了,你稍有差池,他就扒了我的皮。哥哥为了保住自己的皮,只能求你赶紧回去。以后遇到麻烦,只管让哥哥给你解决,千万别再跑出来了。你若少了一根汗毛,那小子说到做到,哥哥的皮可是会不保的。”

    青舒似乎有些明白了,面露惊喜之色,“他回来了?”

    安荣舟摇头。

    惊喜之色立刻消失,“他让你来的?”

    “哎,哎,别问了,赶紧回家去。”他移了视线,漫不经心状地看着下头挣扎着要爬起来的黎夫人,淡然说道,“他视你如命,怎会不做任何安排就离开?怎会让你落入危险之中?”说罢,他伸手入怀,取出两本书,并丢向下头的鹰卫。

    鹰卫稳稳地接住。

    安荣舟冲着靠在墙上发抖的黎夫人说道,“你的后手没了。”

    黎夫人摇头,拒绝相信,“不,不可能,没人能找到它们,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没人能找到它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

    安荣舟不看她,一脸严肃地下令,“古青舒,带着你的人离开。”

    青舒接过鹰卫递过来的两本书随便翻了翻,果然是《周素手札》的誊抄本。她把书页上的字冲向黎夫人,“这就是你的后手?”

    黎夫人不相信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会泡汤,她怀着侥幸心理慢慢走过来。当看清书页上的内容及字迹时,她差点昏厥过去,“不,不,不可能,你们找不到它的,找不到。”说话间,她扑过来准备把书抢回去。

    青舒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她往房梁上看了一眼,把手中的两本书点燃并丢到桌子上已有的灰烬上。

    黎夫人疯了一样扑过去要拿正在燃烧的书。鹰卫上前一掌劈在她的后颈上,并接住失去知觉的她,把她放进椅子里,退后。

    青舒最后看了黎夫人一眼,转身往外走。鹰卫默然跟上。

    当院墙根下,黎夫人的属下蹲了一排。当院的地上,躺着几本书和一些书信。

    古管家上前,“小姐,搜出来的书和书信,全在这里了。”

    青舒想也不想就下令,“烧了。”她走出院子,一下就看到了萧知县及萧知县身后的官差们,还有五六个没有穿官差服饰的男人。她没有说话,走到旁边去,坐进了自己的马车里。

    马车动了,青舒掀了车帘子的一角往回望。萧知县立在那里,而官差正把黎夫人的属下们押出来,昏迷的黎夫人和疯癫的阿圆也被架出来了。她放下帘子,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进了萧府,青舒说累了,直接回客房躺下,并让丫鬟放下了床帐。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忘记《周素手札》,可越想忘记,书中的内容在脑中愈发清晰起来。然后她开始胡思乱想。安荣舟有没有看过书中的内容?安荣舟真的是周伯彥派过来保护她的吗?他可是皇帝的密探。周伯彥要是知道那荒诞的预言会怎么想?他会告诉自己的皇帝舅舅吗?他们还有未来吗?

No.245收麦

    古府的田庄以及小古家村和大古家村的田间地头儿上,人们喜笑颜开地收割着冬小麦。

    锦阳城的农官是提前两日过来的。他背着褡裢走在田间地头儿上,先是从古府田庄上掐了六七个麦穗儿小心地收好,接着去了小古家村和大古家村那边,同样掐了一些麦穗收好。

    当地的父母官于县辅也在。他是一早带了官差过来的,此刻正站在烈日下与围观的农人们讨论收割中的冬小麦。

    晚到的萧知县下了马车,看到眼前金黄的麦穗与忙碌的农人,向来严肃的面容上有了笑纹。

    青舒在县城呆了三日便向萧知县和萧夫人告辞。萧夫人极力挽留,青舒解释说地里的冬小麦就要收割了,必须回去亲自盯着。萧夫人这才放人。同时,萧知县要青舒晚走一日,因为他要亲自送青舒回去,顺便看青舒的冬小麦。因此,青舒在县城多留了一天,并在第五日清早城门开启的当下与萧知县一道离开县城,回到康溪镇上。

    萧知县惦记着古府的冬小麦,进了古府连口茶水都没喝就出来了,并急急赶来了庄子上。

    于县辅迎上来,对着下马车的萧知县见礼,“学生见过恩师。”

    “不必多礼。刘大人在哪里?”萧知县放眼四望寻找农官的身影,无非是想知道古府田庄上的冬小麦的收成与去年相比如何?当然了,这才开始收割,实际的产量还不知道。可他急,想听听农官预估的产量是多少。

    “刘大人去了小古家村的麦田里。”于县辅知道萧知县想问的是什么,“刘大人预估过了,古府的麦田亩产比去年高出一至三升,大古家村和小古家村的村民种的麦子亩产与古府去年的产量不相上下。”

    “好,好,好。”萧知县听了高兴,连说三个好。他走进麦田里,一脸喜色地弯下腰抓了一根割下的麦草,并将麦草上的麦穗儿放到掌心里搓了一下。麦粒儿离了麦穗儿,粒大而饱满。他不住点头。

    于县辅跟在萧知县的身侧,从师爷手里接过陈年的麦穗儿拖在掌心里,“大人,这是去年的麦穗儿,您比对比对。”

    在萧知县和于县辅讨论麦子的时候,不远处,和萧知县一道儿来的青舒站在田间地头儿上,看着喊叫着跑进麦田里的四个身影嘱咐,“小心点儿,没有割倒的麦草不许碰,割倒的不许踩到麦穗儿上。麦粒儿掉到地里没法儿收。”

    陈乔江头也不回地大声喊,“知道了,知道了,姐姐太罗嗦了。”

    青阳不干了,“你说谁罗嗦?”

    跟在他们两个后头跑的洛小荣和灏跟着起哄,“对啊,对啊,你说谁罗嗦?”

    陈乔江心知不能搭这个话,拐了方向,跑到了正弯腰割麦子的吴管事身边,“镰刀给我,我试试。”

    吴管事可不敢给他镰刀,手上割麦子的动作不停,张口便拒绝,“这可不行。小姐交待过了,少爷们不可以碰镰刀。”

    陈乔江切了一声,不再惦记镰刀。因为他知道,青舒一向说话算说,说不行就不行。若是他敢耍小聪明违背青舒的意思,等待他的不仅有拧耳朵的惩罚,还有抱了写着“我错了”三个字的木板在府里走三圈儿的惩罚。他觉得拧耳朵无所谓,男子汉不怕那点疼。另一样可就不行了,他觉得那样很丢人,对男子汉而言太没面子了。

    这时候,拉麦草的牛车到了。

    青阳冲在最前头跑过去,“我来,我来,我要牵黄牛。”

    吴小山哎地答应一声,把黄牛的缰绳交给青阳,然后说道,“少爷,小的说停,您得让黄牛停下来。小的说走,您得赶着黄牛往前走。”

    青阳说知道了,美滋滋地牵着套车的黄牛往前走。

    洛小荣手里抓了几根掐掉麦穗儿的麦草挥舞着赶黄牛,想让黄牛走快些。麦草不痛不痒地打在黄牛的身上,黄牛理都不理,照样慢腾腾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走路。

    见有好玩儿的,陈乔江立刻跑了过来,爬到慢腾腾地挪动的牛车上,然后站在牛车中间的位置叉腰大喊,“陈大将军在此,各将士听令。”

    青阳听了,回头喊,“下去,下去,你连我都打不过,连兵丁都当不成,当什么大将军?”

    陈乔江鼻孔朝天地说道,“我就是,我就是大将军。”

    灏拿地里的碎土块儿丢他,“爹才是大将军,你不是。”

    “臭小子,你找打。”陈乔江说着从牛车上跳下来。

    灏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转身逃开。

    青舒在地头儿上站着,看他们打闹的高兴,于是打消了带他们进庄子的主意,嘱咐丁管事盯着他们别让他们捣乱,并留了一半的随从下来,自己则带了一半的随从进了庄子。

    庄子上的男人们在地里忙,庄子里的妇人围着灶台、围着井边忙。

    井边有洗衣物、晾晒衣物的。当院搭的简易茅草棚里有摘菜、洗菜的,有处理刚送来不久的猪肉的、有和面的。这个茅草棚占去了当院的半个面积,由十六根碗口粗的木头柱子和茅草苫盖的棚顶组成。如今天热了起来,男人们不愿意挤在食厅里吃饭,所以搭了这个棚出来。这里空气流通又能纳凉,对于在烈日下干活儿的人而言是个吃饭的好地方。

    青舒没有进厨房,而是坐到了茅草棚里,与妇人们说话。这时候,厨房里有妇人喊该往地里送水了,要一个人进去看着煮肉汤的锅。摘菜的关大牛的娘子答应一声,略显拘束地向青舒说了一声,钻进了厨房。须臾,一个身体粗实的二十左右岁的妇人用扁担挑了两个大木桶的水出来了。这是一早烧开后晾的水,是给地里干活儿的准备的。

    小娟看着木桶的个头儿咂舌,并问要不要帮忙。妇人拒绝了,并风风火火地挑了水走了。

    小娟问切肉的吴大嫂,“这是谁的娘子?”

    “水生刚过门的娘子,力气大、勤快,很爽快的一个人!”

    小娟笑着对青舒说,“小姐,奴婢瞧着,水生娘子的力气比奴婢还大。挑着那么重的两桶水,走路一点都不晃,稳稳当当的。”

    青舒笑而不语,心里却想着程娘子的确有眼光。

    一个多月前,她让程娘子帮忙物色了二十几个未出嫁的姑娘。然后在半个月前,给庄子上的五个男丁娶了娘子回来,还给另外九个男丁订了亲。等麦子收完,好日子到了,就给订亲的九人接新娘子回来。不用说,这水生娘子就是先接回来的五个新娘子之一。

    被选中的女子,都是附近村屯里好人家的姑娘。她们因种种原因没能在十五到十八岁的花样年纪里出嫁,成了当地的老姑娘。

    就说这水生娘子。她身体粗壮、饭量大,模样又不出众。因此,直到二十岁也只有两户人家上门提亲。可惜的是,这两户人家的名声很不好,所以她的爹娘没应下。

    再说关大牛的娘子。她是家里的长女,十一岁的时候没了娘,被迫长大,照顾五岁大的弟弟,并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儿。再之后,她爹又娶,面对人前一样、人后又一样的后娘,她拼尽全力为弟弟争取所有能够争取的,与后娘展开了一场长达十三年之久的拉力战,并成为了二十四岁的老姑娘。后娘恨她都来不及,哪会真心替她张罗婚事。于是,刚成家不久的弟弟求到了程娘子面前,希望姐姐能有个好归宿。

    剩下的,有**个是家里太穷,爹娘实在给不出嫁妆,因而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有一个姑娘是被夫家退婚的。订亲的夫家说好儿子考上秀才就娶她过门,因此让她等到了十八岁。只是,准夫婿一考中秀才,立刻嫌弃她庄户人的出身,嫌弃她大字不识一个,于是把亲退了。她气的大病了一场,之后来提亲的不是年龄大的能当她爹的鳏夫,就是村中游手好闲的偷鸡摸狗之辈。她誓死不嫁这些人,于是拖来拖去成了二十一岁的老姑娘。

    他人嫌弃这些女子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青舒可不这么认为。再者,她庄子上的男丁都不小了,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七八之间,她可从没想过给他们娶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因此,得知这些女子品性不差又勤快能干的时候,她就让程娘子着手安排了相看事宜。

    那天是个赶集的日子。古府的风味小食铺和杂货铺前摆开了五个卖小吃食的摊子。摊子上干活儿的不是铺子里的人,而是听从古元河和吴管事指挥的田庄上的单身汉们。被程娘子选中的老姑娘们或跟着爹娘、或跟着兄嫂来赶集。关大牛的娘子例外,她是跟着弟弟来的。

    关于相看之事,姑娘们不知情,庄子上的单身汉们同样不知情。姑娘的爹娘或兄嫂在摊子前驻足,假装买东西的同时相看摊子上忙活的男子们。姑娘的爹娘或兄嫂若有相中的,便会让姑娘上前向相中的那个人买东西。这时候,双方一定会打照面。

    姑娘买了东西退开后,姑娘的爹娘和兄嫂带着她站在显眼的地方,然后悄悄向姑娘摊牌。同时,时刻注意情况的吴管事会把被相中的那人叫到程娘子跟前,并把话挑开。

    有程娘子这个媒人在中间穿针引线,若是男方与女方都相看上了,那么这个媒就差不多做成了。先合八字,八字合上青舒再一拍板,中间的一些步骤略过,下聘、看日子成亲。

    婚事也不是一个一个给办的,而是有点像集体婚礼的意思。看日子的给了两个好日子,头一个日子上说是有五对儿适合成婚,下一个日子上就是剩下的都适合成婚。所以,半个月前庄子上有五个男丁一起娶亲。其他订好亲的要在麦子收割完后一起娶亲。

    前边的五对新人拜堂的时候,古管家和苏妈妈坚持让青舒坐高堂的位置,青舒坚决不肯。最后,卢先生坐在上首受了新人的这一拜。

    青舒坐在茅草棚的阴凉里帮忙摘菜,并时不时地看一眼认真干活的几个新妇。她对程娘子的眼光满意的很,同时琢磨起吴管事的婚事来。

    吴管事的爹娘曾给吴管事订过亲。只是,当年吴管事的家乡闹水灾,全村人有半数人死于这场灾难,吴管事的未婚妻也没能逃脱。灾难之后常有瘟疫或传染性疾病发生。当吴管事听闻家乡闹灾的消息赶回去的时候,染病的爹娘和兄长已经没救了。最后,他葬了爹娘及兄长,带着嫂子和侄子吴小山离开了家乡。

    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的吴管事,是该解决终身大事了。想到这里,青舒看向吴大嫂。

    吴大嫂三十多岁,人偏瘦,性子好且话不多,是个很温和的妇人。她是吴小山的娘,也是吴管事的大嫂。

    青舒看着她切出又薄又匀称的肉片儿,“吴大嫂,你觉得应该给吴管事找个什么样的娘子?”

    吴大嫂切肉的动作立刻停了,热切地看向青舒,“小姐,您……您,您要给我兄弟说亲了?”

    看她激动成这样,青舒忍不住笑出声,并点了一下头。

    吴大嫂欣喜不已,菜刀一放,又有些紧张。她左右看了看,快速一指正抱柴禾过来的面目清秀的新妇,压低声音对青舒说,“小姐,榔头兄弟喜欢这样秀秀气气又脾气好的。”

    青舒闻言,观察起吴大嫂所指的新妇来。

    吴大嫂见小姐不说话了,于是退回原位,拿了菜刀切剩下的一点肉。

    须臾,青舒收回目光,让小娟从这边取了些处理好的肉、面、菜等食材后,转去了偶尔来时居住的小院儿。小院儿虽小,可也有一个小厨房,小厨房里锅碗瓢盆样样不缺。虽然来的匆忙,可也带了些调味料和晒干的竹笋丝在马车上。她派了小丫去取马车上的调味料儿,让小娟打水清洗有段时日没有用过的锅碗瓢盆等。

    萧知县和于县辅都在田间地头儿上,她没打算准备丰盛的席面,想用两菜一汤一个咸菜的农家菜来招待他们。主食上要下些工夫,她准备烙手抓饼,青阳他们一定会喜欢。

    当厨房清理好,调味料也齐全了,她开始准备起了午饭。这会儿她哪里知道,有个蹭饭的正在赶来的路上。

No.246蹭饭的

    青舒净了手,取了面粉放入木盆中,然后一点一点地加开水,边加边用筷子搅拌面粉,直到面粉拌出均匀的雪花状来。之后加些冷水进去,上手揉面,揉成面团。案板上洒点面粉,把盆里的面团取出来揉,直到面团表面变得光滑,然后把和面用的木盆扣到上面,静置两刻钟左右。

    等面的工夫,青舒把切成薄片的猪里脊肉进行腌制。没有料酒,加少许的酒来代替,再加入磨细的盐来腌制里脊肉。里脊肉腌制差不多了,让其沾满代替淀粉的苞谷面粉(这是青舒自己瞎鼓捣的苞谷面淀粉,效果不如淀粉,但聊胜于无,吃起来味道挺好)。

    苞谷面粉里加适量的化开的猪油调成稠糊备用。调汁也是自己鼓捣的,分酸甜、酸咸两种口味。用酱油、糖、醋、鲜姜汁、苞谷面粉和少许的鲜肉汤兑出酸甜口味儿的汁;用酱油、盐、醋、鲜姜汁、苞谷面粉和少许的鲜肉汤及少量的糖兑出酸咸口味儿的汁。

    热锅中放油,烧热至六七成时,腌制的肉片放入调好的稠糊里拌匀,再一片一片地展开,逐一下入油锅中,炸至外酥内嫩时捞出沥油。炸好所有肉片,锅底留油,放入姜丝、葱丝炸香后把炸好的肉片放进锅中,再加上已经兑好的酸甜口味儿的调汁烹饪,并翻拌均匀后起锅分装两盘。洗好锅,再把酸咸口味儿的做好装一盘。

    两菜一汤一个咸菜中的一菜有了。一汤一咸菜不用青舒做,摆桌时直接从厨房那边端就成。剩下的一菜是肉片炒笋丝,青舒交给小娟来做,自己则回到案板前继续弄面。

    她把扣在面团上的木盆拿开,面团已经静置好。她用菜刀把大面团一切四半,留一块儿面团在案板上,其他三块儿放进木盆里。留案板上的面团再切成平均大小的六块儿,再把这六块儿面团一一擀成方形大薄片,刷一层薄油并洒上磨细的盐,再把面片如折扇一样折叠成一条长条,并卷起来,盘旋成一个圆形。接着,表面刷点油,静置一会儿。在静置它们的工夫,把另三个面团如法炮制,如此,做好了二十四个手抓饼的面胚。

    面胚再从静置好的开始一一按扁,再用擀面杖擀一下。这时候小丫已经小火把锅烧热了。因为是大锅,青舒一次放了四个面饼进去煎烙,等面饼的一边微熟,用烙饼的铲子轻轻拍打几下面饼。等一面煎出色后翻个儿,两面全部煎好后出锅,接着烙下一锅。新下锅的还没到拍打的时候,青舒两手各拿一个锅铲,用锅铲把出锅后摞到案板上的四张饼左右手合力挤压一下再松开。如此一来,手抓饼的特色显现的更明显了,整个面饼的层次更加分明起来。

    青舒正在烙第三锅的饼时,洛小荣跑进小院中来。

    他咦的一声,嗅着香味儿找到小厨房,“姐姐做的什么?好香。”

    青舒见他是一个人来的,不由好奇,“怎么就你自己?”

    洛小荣眼睛盯着装盘的手抓饼,忍着不让自己流口水,“我们正往庄子上跑,来了一个奇怪的大哥哥追上我们,一下把小阳哥哥扛跑了。小阳哥哥一点都不害怕,还高兴地跟我们挥手。丁管事说那不是坏人,是彥哥哥的兄长。”

    青舒没注意他的反应,怔住了,“他怎么来了?”

    “奇怪的大哥哥说饿了,两天没吃饭,要姐姐给他做好吃的。”他转开眼睛,一下又看到了三盘没见过的菜,愣了。

    一听这话,青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赶紧把锅里的手抓饼拿出来,烙第四锅。她一侧过脸就看到了洛小荣盯着锅包肉的样子。她往外张望,不见陈乔江他们三个过来,于是说道,“盆中有水,赶紧洗洗手。”

    洛小荣答应着挪过去照做。

    青舒从碗柜中取了一个碗和一双筷子出来,酸甜口味的锅包肉盛两块儿、酸咸口味儿的锅包肉也盛两块儿,然后递给已经擦好手的洛小荣,“尝尝姐姐的手艺,”她还挤眉弄眼地加了一句,“保密,不告诉别人。”

    洛小荣迟疑了一下,也只是一下,立刻重重地点头,然后接过碗和筷子。

    小丫把自己烧火坐的矮凳让出来,给了洛小荣。

    洛小荣便坐在小厨房的门口,端着碗当第一个品尝青舒的锅包肉的人。他先是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吃,立刻喜欢上了这道菜。

    青舒烙好所有饼,一回头,就见洛小荣手里捧着碗、嘴边沾着锅包肉的汁,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似乎在说:还要吃,还要吃。

    青舒觉得他这个样子太萌了,笑弯了眉眼问,“好吃吗?”

    “好吃。”他把碗往前一递,“还要。”

    青舒噗哧一声笑了,但是没再给他锅包肉,而是给了他半张手抓饼,“尝尝这个,剩下的要和哥哥们一起吃。”

    他一听等下还可以吃,立刻抱了碗去矮凳上坐了吃饼,吃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脸的欢喜。

    前头的桌子摆好,萧大人和于大人带了各自的师爷坐一桌吃饭。陈乔江、灏、青阳和洛小荣坐一桌,这桌多了一个安荣舟。

    青舒在自己的小院用的饭。她桌子也没让摆,端了碗坐在洛小荣坐过的矮凳上,吃了一张手抓饼,吃了两块儿锅包肉,然后吃了一点肉片炒笋丝后收了碗筷,继续坐在小厨房门口摆的矮凳上看着外面。

    不大一会儿,在前头伺候的小娟回来了,“小姐,少爷们都喜欢吃您做的菜,吃光了还喊着要,怎么办?”

    摆桌的时候,萧大人他们那一桌上的是酸咸口味儿的锅包肉,青阳他们桌上是酸甜口味儿的锅包肉,还有一盘酸甜口味儿的是留在厨房的。留厨房的一盘上青舒只吃了两块儿,原因无它,就是怕青阳他们吃不够。她笑着要小娟把这盘端走。

    “小姐,您不知道,不仅是少爷们爱吃,安公子也爱吃。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还和少爷们抢起来了。”小娟说罢,看到剩在盘中青舒没吃的一张手抓饼说道,“小姐,桌上的饼怕是不够,您要是不吃,奴婢可要端走了。”

    安荣舟那人,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青舒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肩膀说道,“不够让他们吃白面馒头,这张饼是留给你和小丫吃的。”

    小娟愣了一下又立刻回神,然后笑咧了嘴说了声多谢小姐,端了锅包肉走的飞快。

    小娟走后不久,小丫提了一壶开水回来,“小姐,这是新烧开的水,沏热茶可好?”

    “不了,你倒一杯给我晾上。”青舒说着话,回到灶台边盛了半碗肉片炒笋丝出来,再把剩下的一张手抓饼切成两半后将其中一半放到盛了菜的碗中,放到灶台上,“小丫,快过来吃。厨房送过来的馒头在锅里,自己拿。我身子有些乏,要回屋躺会儿,有事去叫我。”从德县赶回来,没歇一下立马又赶到了庄子上,再加上有心事,她觉得自己很疲累。

    小丫满口答应,还亦步亦趋地跟在青舒后头,盯着青舒躺下后去厨房提了水壶回来,给青舒倒了两茶杯的开水晾到桌上。

    青舒本打算躺一躺就起身的,不成想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屋中静悄悄的,院中也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她翻身坐起来,这才看到趴在桌上的小娟和小丫。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睡着了。她拿开身上的夏被,穿鞋下床,打开衣柜找换穿的衣物。

    小丫醒了,见小姐在自己找衣裳,忙把小娟推醒,并上前伺候。

    青舒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庄子里的男人早下地干活儿了,萧大人和于大人也去地里了。陈乔江、青阳他们也不在,丁管事回话说是四位少爷跟着安公子出去玩儿了。

    青舒走出庄子,看着打粮食的场子上堆积起来的麦草,心里涌上丰收的喜悦。

    吴管事见到她,走了过来,“小姐,明日再一天,地里的麦子就收割好拉回来了,剩下的就是打麦子晾晒的事情了。”

    “趁着天气晴好,让大家加把劲儿,一定要赶在雨天前把麦子打完收入库房。若是人手不够,从荒地那边再调些人手过来。”

    “小姐放心,一定赶得及。已经从荒地那边调了五十人过来,人手很充足。”他一指堆积起来的麦草挡住的另一边的场子,“那边的场子上已经安排人手打麦子了。上午收割的经太阳一晒,已经很干了。在场子上摊开后上石碾子试了一下,脱粒情况很好。”

    青舒闻言转过去看,的确,这边已经开始打麦子了。“明、后两天还会送新鲜猪肉过来,让厨房的放开手脚办好伙食。”

    “是。”

    青舒左右看看,农官不在,场子上的人忙着打麦子,近前没有其他人。她压低了声音问,“农官预估的亩产是多少?”

    “比去年高出一至二斗。”

    “你怎么看?”

    “不止。”意思是还要高。

    青舒满意,“小心些,做你该做的。”

    “是。”去年的实际亩产比官方记录的高些。小姐的意思他明白,今年还照着去年做,实际亩产自己掌握,官方记录一定要比实际亩产低些。

    青舒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场子边上看打麦子。不多时,青阳和陈乔江他们从远处跑了过来,后头跟着贵公子扮相的安荣舟。当然了,等他走近了,看到他锦衣上的灰土后,她决定收回贵公子扮相这一看法。

    青阳他们四个人,不是头发上沾了一片绿叶,就是衣裳上沾了不少灰土,更甚者是陈桥江,他身上的衣裳竟刮了两个大口子。他们四个往青舒面前一站,一脸讨好地笑,还齐齐把双手藏到了身后去。只是,那叽叽喳喳的叫声岂是他们把手藏到身后就能掩饰过去的!

    青舒假装不知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眉一挑问道,“衣裳怎么弄的?”

    他们四个咧了嘴笑,一脸讨好地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齐齐向青舒献宝,绝口不提弄脏衣裳的事。

    “姐姐,送你。”手里抓着两只麻雀的青阳热切地说道。

    “给姐姐玩儿。”洛小荣也是一手抓了一只麻雀。

    “送姐姐的。”灏双手捧了一只麻雀小声说。

    “给我们烧麻雀吃吧!”陈乔江右手纂两只麻雀、左手纂一只麻雀,一脸热切地提议道。

    青舒一阵无语。这到底是要送她玩儿的,还是要她拿去烧菜的?

    陈乔江等不及,催促起来,“姐姐快答应,快答应。安哥哥说了,麻雀肉烧着吃特别香。我们都没吃过,姐姐快做给我们。”

    青舒狠瞪安荣舟一眼,“你带他们爬树?”

    身穿天青色锦袍,头上顶着半片绿叶,锦袍上沾了不少灰土的安荣舟笑露一口白牙,“青舒妹妹别气,小时候没爬过树的不是真男儿。看看他们,多高兴!”

    青舒没好气地问道,“既是爬树,为何你们个个看上去在地上打过滚一样?”

    陈乔江抢答,“安哥哥在地上洒了米,要我们扑飞下来啄米的麻雀弄的。”

    青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是让你们空手扑,还是拿了什么东西扑?”

    洛小荣做了个往前扑的动作,“哥哥说这样扑过去,不用拿东西。”

    麻雀又不是傻子,人一接近就惊飞了,哪会由着人那样扑过去抓!除非在洒米的地方设陷阱提前备好扣住鸟类的筛子或笸箩,或者下夹子。下夹子前,还要在夹子上放好作诱饵的虫子或谷穗儿。她白了一眼傻笑不止的安荣舟,明知故问,“就那么扑过去,真能抓到麻雀?”

    小的四个齐摇头,然后激动地抢着告诉她,说安哥哥后来是如何如何帮他们抓到麻雀的,安哥哥是如何夸赞麻雀肉好吃的等等。

    青阳他们四个在一起本就够淘气了,在安荣舟的带领了变得更淘气。青舒想想就来气,于是说道,“姐姐不会烧麻雀,谁告诉你们麻雀肉好吃的,你们就找谁做。”

    这么一来,青阳他们全看向了安荣舟。

    安荣舟对青舒的瞪视视而不见,厚着脸皮喊着青舒妹妹,要青舒给些调味料儿。

    青舒懒的理他,让他去厨房自己要,然后嘱咐青阳他们等下一定要好好洗手,否则不准吃东西。

    安荣舟嘴里嘀咕了一句姑娘家的就是罗嗦,并在青舒发飙前赶紧领了青阳他们往敞开的庄子大门的方向跑。

    青舒自他后头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在德县发生了那样的事,他来肯定有事,哪有蹭饭那么简单!

    安荣舟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也不停,回了一句,“今天玩儿的高兴,明天再跟你说。”

No.247不要乱走

    安荣舟做的和说的一致,一下午没干别的,就是带着青阳他们到处跑。要不是青舒派人把他们找回来,玩疯的他们可不知道回来。

    一行人从庄子上赶回府的时候天都黑了。古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正站在府门口焦急地张望。见到府中车马和人员回来了,他才放了心,并迎接众人进府。

    时候实在是不早了,大家草草地用过饭,各自安歇。安荣舟被安排在了客房,洗了澡倒头就睡。萧知县被于大人请去安排了,不必青舒费心。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用过早饭后青阳他们去了学堂,青舒则派人买了六十斤猪肉和肉摊上的所有肉骨头回来。府里只留了五斤瘦肉、五斤五花肉、十几斤肉骨头,剩下的全部派人送去了庄子上。

    这时候,早起就出府去的安荣舟回来了。青舒在书房见的他。

    他不慌不忙地先是把青舒的书房看了个遍,最后停在书架前,从书架上拿了本农书出来翻了几下放回去,“姑娘家家的,居然收集了这么多的农书,这爱好奇怪了点儿。”

    “谁都没你来的奇怪。说吧,周伯彥又不在,你来干嘛?”她猜,安荣舟在她面前并没有表现出真实的一面,那种吊儿郎当的作派并不是他的本性。

    “看着你,不让你乱跑。”他理所当然地说着,“不让你往危险的地方跑。”当看到夹在一堆农书中露出一角的纸张类的东西时,他咦了一声,已经上手取了发现的东西出来。看到是折起来的宣纸,他回头看着青舒询问,“看一下没问题吧?”

    “什么叫‘不让你往危险的地方跑’?说清楚。”她蹙眉问。

    他走到青舒的对面,坐进椅子里,把手中的宣纸展开摆到书案上。看清宣纸上所勾画的图案时,他又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仔细地看,“有房子,有树,有围墙,你要建新宅院不成?”

    “不行吗?”她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明显不满。

    “行,当然行。只是,说是宅院,可瞅着又不像宅院。”他看了一阵儿,“我明白了,这是要建田庄。”他又疑惑,“只是,房子画的这么小,空的地方这么大,这围墙圈的也太大了吧!这是要把田地都圈进去不成?”

    这是青舒自己弄的规划简图,并不标准,她觉得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成,不求别人能看懂。不过,他倒是说对了一点,她的确打算把部分田地圈进围墙内,只不过今年不能实施而已。于是她答“正在考虑”,并问“黎夫人是不是犯了大罪?”那天萧大人把黎夫人等二十余人押走后没有把人押去衙门,更没送入县衙大牢,而是押出了县城。到了县城外,萧大人把所有人转交出去,交给了那些做布衣打扮的男子,也就是安荣舟的人。她的人只跟到了这里,亲眼看着黎夫人被押走后才回去跟她复命的。

    “她犯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放心,对你而言她已构不成威胁。”他说的肯定,看上去没有一点作假的样子。

    “那个,书……”她觉得荒唐的事,别人并不一定这么认为,因此她很在意书中所提的荒唐事,也就是那个荒诞的狗屁预言。

    “没有什么书,明白吗?”他抬头,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盯着青舒,“记住,没有什么书。”

    她诧异,还有愕然,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什么也没明白,但还是点了头,“对,没有书,什么也没有。”

    他低了头,继续研究宣纸上画的,“你为什么去见她?”

    她愣了一下,答道,“去年的时候,她想要偷取包子铺的馅料调法。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虽有些损失,但好在没让她得逞。转过年,她又觊觎起我的红果来,曾派人到我的菜地里偷窃红果的秧子。为此,我找上她欲讨个说法,顺便教训她一二。”

    “看来她宝贝的那盆奇怪的东西就是红果的秧子了。既有此物为证,完全把你摘干净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也不必做多余的事。呵呵……这样一来倒是省了我不少的麻烦。说句实话,你很幸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大笑起来,“哈哈……如此说来你府中种的都是红果了,跟她宝贝的那棵一模一样,你想反驳都不行。太好了,红果熟透的时候定要过来逗留十天半个月的,吃够了再走。”

    到底还是让黎夫人得逞了,她急问,“你说的那盆秧子现在在哪里?可以还给我吗?”孙得胜既然当场被抓了,黎夫人何来的秧子?这里面有问题,她得查一查。

    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既是证物,自然不能还给你。”转眼间,他一下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咧了嘴笑,“放心,我保证不让它落入他人之手,定会亲自捧给圣上。若是圣上高兴,指不定会赏下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定分你一半。”

    她立时无语。

    “大哥后天会回京,妹妹有没有什么送给圣上的,尽管备出来,大哥保证会完好无损地送达。”

    她没好气地说道,“没有,我能有什么好东西?”

    “有的,有的,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别人不一定有,妹妹一定有。”他站起来,没个正形地往外走,临出门时还来了一句,“记得多备些好东西啊!对了,重申一下,不要四处乱走,乱走可是很危险的。”

    “等等,话还没说清楚,别走。”她急喊。

    已经走出门的他提高声音说道,“记住,不要乱走,这可是那小子说的。”

    “喂,你回来。”只是,她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头也不回地离去。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她叹了口气,独自坐了片刻,把桌上摊开的宣纸收了起来,放回原位。

    日子在继续,众劳力辛勤又忙碌地总共用了四天,终于在变天降雨前把五十亩地的冬小麦收入库房。因为下雨,大家休息了半天,紧接着开始翻整麦茬子、施肥、再翻整田垄,准备种下一茬儿的作物。

    吴管事提议这一茬儿的作物种三十亩的晚苞谷、二十亩的白菜。青舒点了头,表示同意。

    关于种第二茬儿的事,古大树代表小古家村的村民特意到庄子上请教。吴管事便告诉他,种豆子、种白菜都行,并特意点了一句,说秋下的时候主子会大量收购红小豆和大白菜,而且会先可是小古家村村民的收。

    古大树千恩万谢地把带来的一大坛子的好酒留下,并一脸喜色地背着手回去了。他们村跟着古府种的冬小麦能卖上好价钱不说,接下来的一茬儿种上红小豆和大白菜也不愁卖了,因为古府会收去。他越想越高兴,一路走回家,进了家门便吆喝,“老大,赶紧去请你二爷爷过来,就说爹要请他老人家喝酒。”派了大儿子出去不算,见到二儿子从外头回来,他又差遣起来,“去,跟你娘拿些铜板,打壶酒回来。”

    陈氏端了一簸萁的米从厨房出来,“碰上什么好事了?进门就喊着要喝酒。”

    古大树示意陈氏进屋,之后把事情说了。

    陈氏听了高兴,立刻拿了铜板出来交给二儿子,“打一壶酒,再买一包下酒的花生米。”

    过得几日,古府庄子上的苞谷和白菜种好了。小古家村的村民吃了定心丸,种的都是红小豆和大白菜。大古家村的一户人家跟风种了苞谷,其他户人家种了豆类和大白菜。

    这次农忙结束,庄子上的人终于可以歇口气了。但还有得忙,因为要操办喜事。

    庄户人家的女子出嫁,能坐花轿的少,大多都是头上盖了红盖头,坐上夫家准备的牛拉的板车嫁到夫家去的。夫家弄不到牛车的,还有骑毛驴嫁过去的。条件再差的,就是跟在夫婿身后走着嫁过去。

    成亲,对女子而言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这些新娘子因老姑娘的身份曾在村中不止一次地被人非议。为了给这些新娘子及新娘子的娘家人长脸,为了给自己的手下们长脸,青舒虽没给他们往大了操办婚事,但也没少用心。

    与迎娶前五个新娘子一样,迎亲的新郎官每人都有高头大马骑,后头跟着抬了花桥的四个轿夫、跟随打点的一个男丁和一个媒婆。这些媒婆都是程娘子帮忙找的。程娘子虽是媒人,可她又不会分身术,哪能同时出现在九个迎亲队伍中。因此,程娘子从镇里镇外找来了这些打过交道的媒婆。虽说同行相忌,但有铜板可挣,被找上门的媒婆哪个会推掉这么好的差事。

    天不亮,庄子上的人们快速起床洗漱起来。草草用过早饭,大家伙儿各就各位忙了起来。媒婆也到了,九个新郎官带了各自的迎亲队伍出发去接亲。

    除了青舒这个主子比较清闲以外,其他人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吴管事和过来帮忙的古管家更忙,因为他们俩个负责整体调度,方方面面都要注意,任何细节都不放过,只为一切能够顺利进行。

    古大树的娘子陈氏带了村中的八个妇人来帮忙,古大树的大儿子古哲大还带来了十来个帮忙的年轻人。大古家村的古二丰也来了,跟他来的还有同村的三个年轻人。

    古府田庄敞开了大门热火朝天地操办着喜事,卯时快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一个迎亲队回来了。

    在庄子门外玩耍的孩子们远远地见了,大喊新娘子来了。

    古管家立刻出现在庄子门口,吆喝着放爆竹的赶紧准备。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今日的第一个新娘迎进门。之后,各迎亲队陆续回来。巳时末、午时前,距离最远的一个新娘子也被迎了回来。

    这时候,由司仪主持着,请了刚赶来的卢先生上座,而后让九对新人一起拜堂。拜堂后,新娘送入洞房,前头的喜宴开始了。

    掌控一切的青舒没有出现在前头,而是躲在自己的小院中,慵懒地歪着身子半躺在床上。如今庄子上的单身汉们娶了娘子回来,过不了多久,庄子上会添许多小萝卜头。人口增加了,张口吃饭的就多了,她肩上的担子也随之加重。再者,人多了,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以前没有的小矛盾会随之而来。管理上必须加强,管理方式也得有所改变。若是吴管事发觉了还好,不能发觉,还得由她个主子出手点拨。

    她突然觉得郁闷了。给手下的单身汉们娶回娘子,等同于给自己增加了负担与麻烦。可是呐!繁衍生息这种攸关人类发展的大事,她哪能不遵从?

No.248取暖问题

    日复一日,因《周素手札》而心绪不宁的青舒过了月余才真正放下了此事。安荣舟离开后一直没回来,被押走的黎夫人也一直没传出什么消息。除去生活中不可避免的鸡毛蒜皮的小矛盾、小争端以外,青舒的日子过的还算平静,没再遇到什么令她心惊肉跳、寝食不安的破事。

    荒地上的一切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成活的果树长的挺好;散养在期间的百只鸡鸭鹅仔损失了十来只,余下的八十多只已经适应了那里的环境。这些鸡鸭鹅白日里在果林中自己觅食,傍晚前会自动归巢,因为鸡鸭鹅棚前的空地上有拌好的米糠和清水在等着它们。

    因为伺弄的精心,隔几天就给除草,菜田里的辣椒和红果成活率在百分之八十左右,而且成活的都长的不错。虽然心疼那些损失的秧子,但这里是刚开始开垦的荒地,有这样的收效已经不错了,青舒很满意。周围种下的其他蔬菜长的也过的去,不是特别好,也不是太差,多少能吃到一些应季的蔬菜就是了。种下的苞谷和高粱的发芽率不是很好,因此长出来的稀稀拉拉的,长势也不是很好,就像营养不良的人似的看着都不精神。

    青舒并不为此闹心,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开垦荒地、改良土壤的事哪有那么容易!这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事,需要更长的时间,需要慢慢来。她不缺劳力,不缺改造荒地的银子,只需耐心。

    荒地上,她站在昨日下午竣工的一排四十一间的青砖房前,激动不已。

    张管事陪在一侧,“小姐,门窗已经打好了大半。后天开始工匠们会过来挨个儿安门窗。”之后再通风放上半个月、一个月的,去了潮气就可以住人。

    “章师傅什么时候过来?”她热切地问。

    “后天一早过来。”张管事答,这是五天前就说好的。

    “不等了。你去确认一下,柳师傅的人是不是都离开了。还有,把元宝叫过来,我带过来的人留下,其他人你尽量让回避一下。”她等不及了,她今天就要知道结果。

    张管事赶紧去查看,不多时便回来了。他禀报说柳师傅的人昨日一齐离开后今天没有回来的。还有就是众劳力都在地里除草,茅草屋那边忙活的也没有往这边过来的。元宝他也叫了,马上就过来。

    她点头,招呼了跟随的众人往左走,然后停在了一排四十一间屋子里位于最中间的那一间的门外。她往里看了一眼,继续走,然后走进了它左边的那间屋子里。因为门窗还没安,屋里基本什么都没有,看着空荡荡的。她挪步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房间内贴着墙安装的圆铁管上的一道阀门儿,并抓住它的铁柄,“看好了。这么拧过去,就是关。拧回来,就是开。章师傅有说过的,你们要记好。”她拿开手,拍掉手心里沾染上的一点灰土,“张管事,隔壁的管道也安好对不对?”

    张管事上前一步回话,“小姐,安好了,按着章师傅的吩咐,这间和左隔壁的一间,只这两间安装了所有的管道和取暖片。”

    她命令,“派个人过去,把隔壁的阀门关掉。”

    立刻有家丁们过去关阀门。

    她走出这间屋子,来到最中间的屋子里。这间屋子建的比其他四十间大,相应的门窗也大。屋中最扎眼的是交错的管道和古怪的两个大铁炉,还有一个木制的宽三尺、高四尺的阶梯状的梯子。她让人把梯子推过去,挨在左墙上。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中,她踩着梯子的木头台阶走了上去。

    她站到了木梯的最高一个台阶上,正好可以看到一个木头做的水槽似的东西。这个水槽却与别的水槽不同,它位于高处固定在墙上,底部还有个大圆孔,这个圆孔连在下头的粗铁管上。此时木头水槽中空无一物,她转过脸冲着下头的人说道,“隔壁第一间屋子的阀门已打开,这里可以加水了。章师傅说过,水要加到水槽底部有水的程度,不能加少,也不能加多”而后一指下边的一个大铁炉,“加好水这边就生火。”

    屏住呼吸的张管事等人忙劝她下来,说这样很危险。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小错。她一个姑娘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站到上面确实不妥。再说她手下这么多人,她随便指个人上去便是,根本没必要自己爬上去。

    跟着她上去的小娟赶紧扶了她下来。而后主仆二人走到了外头。

    众人全动了起来。找水桶、找扁担,挑水,抱柴禾等等。等到水挑来了,丁管事站到了木梯子上,接了下边人递上来的水桶,往水槽中加水。水加下去,听着水在铁管中流动的声音,众人一脸的紧张。足足加了三桶的水,水槽底部才有了水。丁管事喊可以了,大铁炉里就生起了火。

    留在屋中的张管事他们没有出来,不是围着大铁炉看就是研究屋中悬空的管道。

    木柴烧了一刻钟左右,在隔壁屋中观察的元宝几人欣喜地跑了出来,“小姐,热了,管子热了,铁片也热了。”

    她听了眼一亮,急步进去确认。温热的管道、温热的铁制暖气片,真是太好了。成功了,土暖做成功了。“元宝,快去,把旁边那间屋子的阀门打开。还有,快告诉他们,再加水,快。”

    元宝哎地大声答应着往外跑。见到丁管事从大铁炉的屋子出来,他喊着再加水,自己跑进了隔壁去打开阀门。

    如此,水槽中又加了两桶水下去。烧火的继续烧火,不停往大铁炉中丢了劈柴进去

    不大一会儿,元宝又欢呼起来,喊着这屋子的管子也热了。

    看着众人围着土暖说笑,她安心地笑了,并把丁管事叫到了一边去说话,“这事你上心些,告诉章师傅,再打十八间屋子用的铁管子和铁片子出来,之后先可着这个炉子带的其他十八间的安。安好了先烧火试一试,看看一个炉子能不能烧热二十间屋子。若是没问题,其他二十间的也打出来,并抓紧时间安装好。若是不行,你看看一个炉子能最多热多少间屋子。”

    丁管事一脸严肃地接下这个差事,“小姐放心,回到镇上,小的立马就过去找章师傅谈。”

    等到土暖管道中的水烧开,回水声和回水时的水蒸汽在屋中升腾起来,青舒才高兴地宣布:打道回府。回去的一路上她一直在笑,这下好了,冬天的取暖设施问题解决了,她的新宅院的设计图中加上土暖管道后就可以破土动工了。顺利的话,入冬的时候她就能带着全府人搬过来。

    她进府下马车,见到迎接她的青阳,一时没忍住,竟冲上前去在人前一把拥住了他,“小阳,小阳,姐姐好高兴,呵呵……”

    没想到姐姐会在人前如此,青阳虽然疑惑,可姐姐高兴他也跟着高兴,于是追问,“遇到什么好事了?告诉小阳,快告诉小阳。”

    咳咳……古管家咳嗽几声,目的是提醒失态的主子赶紧恢复正常。

    青舒一下回过神来,不敢看古管家的脸,松开手不敢再抱着青阳,而是拽了青阳逃回了自己的院子中去。

    青舒拽了青阳进内室,然后迫不及待地把土暖做成功的事情讲了出来,而后姐弟两个欢呼着在地上又蹦又跳的,像疯子一样。

    “小姐,少爷,快,苏妈妈来了。”小丫匆匆进来报信儿,见青舒立刻安静下来了,她飞快地从上到下把青舒打量一遍,说道,“小姐,没问题。”打掩护的次数多了,一切做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连她小丫都不例外。

    听了这话,青舒松口气之余,赶紧和青阳分开,然后自己坐到了梳妆台前,并让青阳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去。

    小丫出去张望一眼,返回来小声告诉青舒苏妈妈就快进院了,而后在门内低眉垂眼地站好。

    不多时,被小鱼成功拖住片刻工夫的苏妈妈到了。苏妈妈先是向两位主子行礼问安,然后不解地问青阳,“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先生的课堂还没到下学的时候。”

    “是先生要我等姐姐回来的。先生说找姐姐有事,让姐姐回来梳洗过了立刻去学堂。”

    苏妈妈不疑有他,“既如此,小姐先去先生那边,福老爷的事过后老奴再禀报就是。”

    正在重新梳头的青舒回头,“那边又怎么了?”见苏妈妈迟疑,她又说道,“说吧,梳了头发还要换衣裳。”意思是她有足够的时间听苏妈妈禀报。

    “大夫人派婆子来传话说,福老爷病了,病的不轻。”苏妈妈一指自己的脑袋,“这里糊涂了。说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清醒的时候一切正常。糊涂的时候认不清人,管大少爷叫二弟,管大夫人叫大姐,还动手打了慧儿小姐。”

    她不怎么上心地问道,“有这种事?看过大夫没有?”

    “说是看过了,大夫也说不清福老爷得了什么病,只给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她一脸平淡地说道,“知道了。”

    苏妈妈没有退下的意思,脸上有犹豫之色,似乎有话要说。

No.249惊喜

    银簪插好,青舒转过身,“怎么了?”

    苏妈妈回道,“小姐,大夫人有意带着福老爷回村去。不过,大夫人觉得大古家村恐怕容不下他们,说是福老爷去京城前曾得罪了村中的几位族叔。大夫人问小姐,能不能带了福老爷回她娘家的村子去?”

    青舒面露不悦之色,“他们的日子他们自己在过,又不是给我过的,问我做什么?传话的婆子可在?”

    苏妈妈小心答,“在的,在等小姐的话。”她就知道小姐听了会生气。不过,若是福老爷他们能离开镇子,小姐的耳根子也能消停些,不必时不时地听到那头的闹心事了。

    “告诉她,他们要何去何从是他们自己的事,自己的日子自己在过,外人并不能替他们拿主意。”

    “是。”苏妈妈应了,却是一脸的挣扎,欲言又止的没有退下。

    青舒觉得奇怪,“有事就说。”

    “小姐,大夫人想让嘉少爷去锦阳城的书院读书,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一直不能达成所愿。她……她听说教少爷的卢先生很有名气,是位名师,所以想问问小姐,能不能请卢先生点拨嘉少爷一二?”

    青舒拧眉,“你说什么?”

    苏妈妈答的小心,“嘉少爷想参加科考,叫什么秋的,说是没有名师点拨举荐,怕是参加不上。”

    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的青阳说话了,“是秋闱。今年有每三年一次的秋闱,由各地的秀才参加。”

    苏妈妈的脸上笑开了花,“对,对,是这么说的,老奴给忘记了。”接着她一脸自豪地说道,“少爷就是学问多,什么都知道,日后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青阳被夸的不好意思,微红着小脸澄清,“先生才是真正有学问的人,我连文章都写不好,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离参加科考远着呢!”

    听了这话,苏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哎呦少爷,您还说自己没学问,看看,这都知道谦……谦……哎哟,总之少爷定能考个状元回来。”她想说谦虚来着,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青阳不害羞了,反倒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考状元,先生说不能考状元。”

    苏妈妈听了呆住,“啊?”

    笑看他们之间互动的青舒也听愣了。

    青阳的神色变了,他在椅子上坐的笔直,就像在卢先生的课堂上一样。他眼神晶亮并一脸认真地解答起来,“先生说,考上状元一点都不好玩儿。状元是要给公主当相公的,不能当官,不能远行去游历,吃喝还要人管着,日子没趣的紧。”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傻眼了。就连苏妈妈都听傻了,忘了提醒主子不能乱说话。

    青阳继续讲,“先生说,榜眼也不能考取,榜眼的位置很悬,若是当年的状元长的并不雅观,公主又一定要选相公的话,非榜眼莫属。”

    青舒抽了抽嘴角,想着幸好自己没有喝水,否则不喷也得呛着。她没好气地问道,“那探花呢?探花是不是也不能考?”

    瞬时,青阳眉飞色舞地说道,“探花是最好的,要考就考探花。前有状元和榜眼在,探花的位置最好。先生说,对考取探花的考生而言,一切都有选择性。若要入朝为官,想在仕途上飞黄腾达,探花以及二甲前十的机会最好,其中探花为最佳。”

    还有这样的说法?对官场之事一知半解的青舒追问一句,“为什么探花最佳?”她问是这么问的,可心里在想:状元、榜眼和探花等证明考生实力的排名,又不是市场上明码标价出卖的货物,哪是你想要哪个就能得到哪个的?再说了,这是全国的举子使劲浑身解数也不一定能够争到的荣誉,有能力的哪个不想拔得头筹摘了状元的桂冠回来?

    青阳不知青舒心中所想,只是把卢先生告诉他们的“理论”拿出来说,“有状元和榜眼的锋芒在前,没人会妒忌排挤居其下的探花。反过来讲,既是探花,定比考的名次在他之下的人更有学问,也很容易与其他人相交,并受人尊重。”

    青舒一脸黑线地随口说道,“别告诉我,先生当年考取的就是探花。”

    青阳激动,“姐姐好厉害,先生当年考取的就是探花。”

    青舒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她就随口那么一说,居然还给说中了。她怎么觉得,这是没能夺得状元或榜眼的卢先生为自己找的借口?

    这日之后过了许多天,青舒突然想起这事,特意向周伯彥打听卢先生当年考科举的事。周伯彥倒是不瞒她,把所知之事全部告诉了她。

    原来,卢先生年少时就才名在外,轻松取得秀才资格,秋闱一考即中举人,紧接着参加了来年的春闱考试,并顺利进入殿试。许多人都猜当年的状元桂冠非他莫属,并有‘今科状元必为驸马’的风言风语传出。

    殿试前两日的晚上,留宿客栈的卢先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悄悄爬上客栈的屋顶,躺在上头喝掉了足有四斤重的一坛女儿红,然后醉的不省人事。巧的是,当夜下雨,身为醉鬼的他毫无所觉,在屋顶上淋出了病。到了殿试那天,他的烧退了,可风寒还没好利索。他有了极为合理的理由不参加殿试。外人不知的是,殿试是他极力避免的,因为他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今科状元必为驸马”是真的。他还知道,公主心有所属,而且公主属意的人也在众考生之中,还是位才华出众的考生。

    可殿试不同其他,他的夫子(即孔老先生)将他赶出客栈去,扬言他敢错过殿试就把他从弟子中除名。他这才一脸萎靡地参加了殿试。看到他的样子,听说当时许多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殿中的气氛也不怎么美妙。生病却坚持参加考试,本可以得到别人的好感。可想到他生病的原由,这个好感立马大打折扣。

    在不怎么美妙的气氛中,钦点的状元诞生了,榜眼诞生了,都不是他。探花的名字正要公布,宣旨的太监只来得及念出朱这个姓氏,立在他左侧的一位仁兄突然倒地并病发身亡。(事后他得知,突然身亡的这人姓朱,自小有心疾。大夫说是此人情绪起伏不定,过于激动才引发了心疾并猝死的。)

    接着,在更为不美妙的气氛中,太监重新宣旨,探花郎后头冠上了他的名字,卢玄方。接旨的时候,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怎么可能是我”六个大字,使得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几日后,圣旨下,公主下嫁今年的状元郎,一个月后大婚。当下,还未痊愈的他好心情地呼朋引伴地要喝酒。众人误以为与状元桂冠失之交臂的他要借酒浇愁,于是围着他一通开解,并警告客栈的小二不能卖酒给他。

    再之后,即将成为驸马的状元郎得了朝中虚衔,榜眼和二甲前十都封了官。二甲前十以下排名的会接受考察,考察过了才能得到一官半职。

    大概是上头那位很生气,身为探花郎的他被晾在了一边,没得任何官职。所有人都认为他一定很受打击,此后很长时间内肯定振作不起来。这时候,他递了陈情书说要回乡养病一段时日,顺便在爹娘跟前尽孝。上头痛快的准了,晾他到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消瘦了许多的他精神萎靡地离了京,与落榜后失魂落魄地归乡的学子无异。

    只是,回乡后的他在爹娘身边呆了三个月就呆不住了,留书一封游历天下去了。之后他有如脱缰之马般四处游走,行踪又飘忽不定,连他爹娘都不知道他在哪里逍遥。如此,他成了大安王朝历史上唯一没有封官的探花郎。

    后来,先皇薨,当今天子登基。当今有意诏他回京任职,可当年的皇后现在的太后不允,极力反对。再后来,古云虎请他去当军师,那也是古云虎的私人军师,朝廷并未封他官职。所以,他才能在古云虎去世后说离开就离开,没有继续留在军营中。

    多年过去,当今天子并未打消召他回京的打算。太后对当今天子的影响力在减弱,说不准哪一天,当今天子会忤逆太后之意召他回京。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马氏想让古青嘉拜卢先生为师的事,青舒一口回绝了。

    卢先生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拘束,能够按捺住性子长留她的府上教青阳读书,还不是看在她将军爹的面子上。卢先生收洛小荣,那是看的洛尚书的面子;收陈乔江,看的是陈知府的面子;收下灏,一是她拜托的,二是他定是顾念着什么才会答应。

    她是不会为古青嘉开这个口的,因为古青嘉不是她的青阳。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惹卢先生的不快,这并不明智。

    苏妈妈退下,去回马氏派过来的婆子。

    青阳回避到外间去。

    青舒则换了一身衣裳,打理妥当了才出来,“走吧!带姐姐去见卢先生。”

    青阳却不急着走,仔细看过青舒的装扮后要求道,“姐姐,穿你新做的衣裳,鹅黄色的那件或是嫩绿色的那件哪个都行。”在青舒不解的视线中,他跑进内室,居然翻腾起青舒的首饰匣子来。很快的,他取了一支金步摇出来,“姐姐戴这个,这个好看。”刚才青舒梳头的时候苏妈妈在这里,他可是一直忍着没发表意见的。

    青舒诧异极了,“小阳,姐姐怎么觉得你有些怪怪的?”

    青阳的眼神有些闪躲,可马上又撒起娇来,抱住她的手臂猛摇,“戴上,姐姐戴上,姐姐打扮的漂亮,小阳才高兴,戴上,戴上好不好?”

    青舒狐疑地看着他,但也没太坚持,“好吧,姐姐戴。”她在青阳欣喜的目光中坐进梳妆台前的椅子里,照着铜镜看了看自己梳的发髻,而后接过青阳递来的金步摇戴到头上,“如何?”

    青阳伸了手轻轻地摩挲一下金步摇上正在颤动的蝴蝶,满意地点头,“姐姐戴着真好看。”而后立刻又催姐姐快去换衣裳。他知道的,丁五娘昨日才给姐姐做好了两件新夏衣,姐姐穿上给他看过,非常漂亮。

    青舒心中起疑,可弟弟难得地要安排一次神秘事件,她不想坏了他的兴致。于是,她笑着轻捏一下他的鼻子,“好吧,你先出去,姐姐这就换衣裳。”

    青阳嗯地答应一声往外走,还不忘提醒,“要穿新衣裳,昨日试的新衣裳。”

    青舒觉得好笑,“知道了,知道了。”她走去衣柜前,打开衣柜取了嫩绿色的那件出来,站在屏风后头把身上的衣裳给换了,而后出去给等在外间的青阳看,“好看吗?”

    袖子上窄下宽,越往下越宽,直至袖口处,衬的她的手臂修长又漂亮。比冬衣略低的领子,衬的她的脖子又长以好看。与衣裳同色的绣有藤萝图案的束腰将她纤细的腰肢展露无余。轻薄、柔软的裙裾遮住了脚上的绣花鞋。在她伸展开双臂,在地上慢慢转了一圈时,裙裾如花朵般盛开,广袖飘动似仙子的羽衣霓裳,头上戴的金步摇的蝴蝶似在飞舞、蝴蝶下的流苏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此刻的青阳还不会形容女子的美,几年后每每回忆起这一幕,他总会想,当时的姐姐就如那江南烟雨中朦胧而美丽的绿色画卷。他仰头看着青舒笑,“姐姐真好看。”

    当他牵着青舒的手走进周伯彥以前住的院子时,他还不时看着青舒笑。

    哭笑不得的青舒看着某人曾住过的院子,挑了挑眉,“不是卢先生找我有事吗?怎么来了这里?”

    青阳恋恋不舍地松开青舒的手,“姐姐自己推开门进去,小阳守在外头,不让别人来打扰。”

    青舒狐疑地看着他,“卢先生会在屋子里吗?”

    青阳目光闪躲地不看青舒,调头就跑,嘴里喊着,“姐姐打开门就知道了。”

    青舒倒是没往别处想,“你们若是准备了什么陷阱来捉弄姐姐,姐姐可是会生气的,生气可是会拧你们耳朵的。”她话说完,小阳已经跑不见影了。她摇头,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当看到站在屋中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人时,她先是一愣,愣过之后一脸惊喜地往那人身上扑去。

No.250回送惊喜

    见到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某人本就欢喜非常。没想到,这个女子竟面带惊喜之色地扑了过来。明白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某人欣喜若狂,张开了手臂上前,把扑过来的女子搂入怀中,拥紧,并在她的耳畔低语,“我回来了。”

    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可不知怎么搞的,临了竟不由自主地柔柔地嗯了一声,再无其它。

    “有没有想我?”一身墨衣的他如此轻问。

    左脸贴在他的胸口上,耳朵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知道他真的回来了,不是幻觉。她嘴角的笑意更浓,只是不作声。

    “有没有想我?”他又问。

    她还是不作声。

    他腾了一只手出来,手指轻触她柔嫩的脸颊,“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这时候,她突然抬头,嗔怪之意十足地瞪着他,“是不是你让小阳骗我过来的?回来就回来了,弄得神秘兮兮的干嘛?”

    他低头看着她,轻笑出声,“别怪小阳,他是想送你一个惊喜。”

    她拿手指戳他的胸口,“小阳乖着呢!从不骗我。一定是你撺掇他,他才会如此!”

    “好,好,好,你怎么说就怎么是。”

    她轻捶他的胸口一下,“这语气,听着好敷衍,好像你很无辜似的。”

    他聪明地不再继续往这个问题上绕,而是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去荒地上了,沟渠修好了吗?”

    “修好了,前段时间天旱,果树和菜田全靠它来灌溉了。”说话间,她欲挣脱出他的怀抱。

    他不让,揽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你也不嫌热,赶紧拿开手。”刚才被汹涌而来的喜悦之情冲昏了头脑,也没注意热不热的问题。这会儿她后知后觉地发觉了,同时还发现他似乎刚洗过澡。此时他披散开的长长的黑发虽然没有滴水,但很湿。而且他身上有沐浴用的草香的味道。

    他很不情愿地挪开搂在她腰上的手,转去握住了她的手,并牵着她往里走,“过来,坐下说话。”

    她没有异议,跟着他走到桌边坐下,然后盯着他的眉眼与脸色突然说道,“你瘦了。”边疆条件艰苦,他又是在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赶回来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她看的心疼。

    “有吗?”虽是问句,但他的口气好像在说:我没瘦,你看错了。

    “什么时辰到的?用过饭没有?”她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它处。

    “进府有一个时辰了。厨房要准备饭食,我没允,没什么胃口。”他轻捏她的手指,“晚饭一起用。”

    “睡一觉,你先睡一觉,晚饭好了我派人过来叫你。”她的言外之意是答应了。她劝他睡,无非是看出了他极力在掩藏的疲惫之色。

    “不累,陪我说说话。”他抓着她的手指不放。

    “都已经回来了,说话还怕没时间吗?快去躺下歇着,要不然我可不理你了。”她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坐在床边陪我,我就去躺着。”

    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起身就走。

    “阿舒,别走。”他赶紧站起来要去追。

    她却突然停下转过身,在他不解的视线中伸出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然后使劲儿一推,以此来表达对他的不满。

    他想着要哄她高兴,于是假装不敌她的推力,往后一倒,摔坐进了身后的椅子里。

    她见了,愕然地看看自己推人的双手,再看看栽歪在椅子里的他,一脸的狐疑。她真有这么大的力气吗?她很怀疑。

    他一脸真诚地解释,“阿舒,别生气,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多呆一会儿。”

    她别扭地像个孩子一样嘟了嘟嘴,“你到底要不要休息?”

    “要,要,这就休息。”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看来,她嘟嘴的样子天下独一无二地美。

    她拿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在他不解的视线中靠近他,站在他的右侧,并口气不怎么好地指着左边要求道,“往那边偏过头去。”

    “做什……”

    “偏过头去。”口气有够凶的。

    他一脸无奈地照做,往左偏过头去,“是要我看什么东西吗?”心说这边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时,她略弯了腰,红着脸,飞快地在他的右脸上轻啄一下,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轻轻的、柔柔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到脸上时,他整个人被震的一阵失神。他无意识地抬手要摸刚被吻到地方,但在触到的最后一刻顿住动作,慌张地霍地起身。他起身的动作太大、速度又快,使得椅子翻倒在地,发出很大的声响。他顾不得这些,胸臆中涌起的喜悦之情似乎要喷涌而出。

    他嘴里轻念一声阿舒,伸了手要去抓,但什么也没抓到。他这才发现,回送他惊喜的女子早已逃之夭夭。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笑的很傻,而且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的,想摸脸、又不敢真摸的样子很糗。

    脚步声起,有人进了他的院子,正往他屋中来。

    他欣喜地喊了一声阿舒,想要迎出去。可他马上回过味儿来,这不是女子轻巧的脚步声,来人应该是男子,好像是顾石头。他立刻转过身去,拒绝让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真实情绪。

    在他转过身的刹那,顾石头正好迈步进门,“公子,古小姐怎么了?小的见礼,古小姐似乎没注意到,停都没停一下,低头着走的飞快,就跟后头有鬼追似的。”

    他嘴角含笑,背着手往内室走,“我累了,要进去躺一会儿,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不要打扰我。”

    顾石头傻眼,“公子,您不是说要出门会友吗?您怎么……”

    “明日再说。”话落,他的人已经进了内室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顾石头一脸问号地搔了搔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嘀咕,“劝您休息,您非说要出门会友。小的安排好了,您又改了主意。这世上能有几人能让您改主意的,恐怕没人……”他愣了一下,突然一击掌,“哈哈……一定是古小姐,一定是古小姐劝您休息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再说青舒。急步走出一定距离后她懊恼地一跺脚,暗骂自己一定是疯了。她摸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停下来仰头望天,并大大地吸一口气,再拍拍自己滚烫的脸,然后又大大地叹了口气,低着头往前走。

    “姐姐,姐姐,见到彥哥哥没有?”等在半路上的青阳屁颠儿屁颠儿迎面跑过来,急切地问道。

    青舒哼了一声,等青阳到跟前了,她伸了双手出去,对着青阳的小脸一阵揉搓,“臭小阳,让你不说实话,让你跟着他一起蒙骗我。”

    青阳咯咯地笑,左躲右闪的。

    青舒不给他逃,一改刚刚郁闷的模样,笑嘻嘻地欺负他。

    “别,姐姐饶命,小阳再不敢了。”青阳嘴上说着求饶的话,一下扑到青舒身上,搂着青舒的腰不放。

    青舒笑,“臭小阳,赶紧走开,热死了,热死了。”

    “不热,不热,一点都不热。”

    “不热也得放开,若是被苏妈妈看见了,姐姐可不会救你。”

    这话绝对好使。青阳立刻从青舒身上弹开,并一脸怕怕的左右张望起来。没有见到苏妈妈的身影,他长出一口气。见青舒丢下自己走了,他赶紧追上,“姐姐,哥哥瘦了,姐姐做好吃的给哥哥吃好不好?”

    “府里有厨娘,我为什么要做饭给他吃?”

    “因为姐姐做的最最好吃。”

    “那也不行,我拒绝。”

    “为什么?”

    “天气这么热,若是姐姐下厨的时候热晕了怎么办?”

    “对不起,小阳没想到。”他懊恼地认错。

    她偷觑他一眼,看到他懊恼的样子,嘴角勾起,“嗯,傍晚凉快些了,或许可以。”

    “小阳要帮忙。”刚才还一脸懊恼的人立刻神采飞扬起来。

    “好。”

    傍晚十分,睡的正香甜的周伯彥被青阳和洛小荣叫醒。他睁开眼,盯着立在床前的青阳,声音低沉中带着刚睡醒的微哑,“什么时辰了?”

    “快到酉时了,哥哥起床吃饭。”青阳答。

    “姐姐做了好吃的菜,酸酸甜甜的肉。还有好吃的饼。”洛小荣报告起来。

    青舒虽然做了锅包肉和手抓饼给青阳他们吃过,但一直没有说出“锅包肉”和“手抓饼”这两个名字。因此,青阳他们只知道它们好吃,可又叫不上名字,对人说起时一般都是这么形容的。

    听说青舒下厨了,周伯彥好心情地坐起来。他挨个儿摸青阳和洛小荣的脑袋,“哥哥马上就好,去玩儿吧!”

    青阳和洛小荣说要和哥哥一起去食厅,然后跑到院中缠锦衣护卫去了。

    周伯彥迅速穿戴好,由顾石头伺候着洗漱过了,这才迈步出门。此时,青阳和洛小荣正一左一右地挂在洪威高高抬起的左右手臂上笑的欢快。周伯彥见了没说什么,只是对着他们一招手,率先往外走。

    青阳和洛小荣这才松开手,不再挂在洪威的手臂上,让各自的双脚落了地。他们喊着明天再玩儿,追在周伯彥后头走了。

    食厅内,餐桌上摆着四个炒菜、四个凉菜、一盘酱肘子、一盘清蒸鱼,还有刚烙出锅的洛小荣口中的好吃的饼。

    周伯彥先入席,青阳、陈乔江、灏和洛小荣这才跟着入席。周伯彥扫过桌上摆的碗筷数量,心中立刻明了,青舒逃了。想到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他决定暂时放过她,一切等明日再说。

    ------题外话------

    喜欢这章的要冒泡啊!

No.251傻瓜

    清晨,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这个天气,不适合出门。青舒如此想着,打消了去荒地的想法。下雨的关系,光线不是很好,她爱惜自己的眼睛,因此女红不碰,书本也不碰,结果只能是无所事事地闷在屋子里坐着。

    小鱼回来了,油纸伞收好放到门边,将沾了泥土的鞋子脱在外边,穿上门内摆的干净的鞋进来。“小姐,学堂里照您的吩咐点了油灯,少爷们都很高兴。”

    青舒把玩着手边的茶杯,“他们没调皮吧?”

    小鱼柔声答,“没有。奴婢去打扰,先生没生气,一直笑眯眯的。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少爷们读书认真,先生才会有如此好的心情。”

    青舒觉得有理,“那倒是。”她看了一眼无聊地直打哈欠的小娟,还有一旁嘴里嘀嘀咕咕地正在练习数数的小丫,笑着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暂时不需要你们伺候,准你们到别处玩儿一个时辰。”

    小鱼说不想出去,留在了青舒身边。小娟和小丫则谢了恩,高兴地结伴出去了。她们一个要去看古元河的娘子阿琴,一个是要去找自己的亲娘说话。

    小鱼站在外间门口,看着小娟和小丫出了院门,这才走回青舒跟前禀报,“小姐,奴婢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顾石头。他说,彥公子在您的书房外等,有事要与您商量。”

    青舒把玩茶杯的动作一顿,忍不住嘴角上扬,“知道了。”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她没想太久,很快就有了答案。“拿上伞。”

    “是。”小鱼答应着,退后,取了青舒用的油纸伞出来,

    青舒撑着素雅的兰花图案的伞,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

    小鱼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主仆二人来到有廊檐的地方,小鱼立刻接过青舒手中的伞收了起来。主子的伞本该是她这个当丫鬟的给撑的,可主子拒绝了她,坚持要自己撑伞。这一路上她很忐忑,以为主子对她有什么不满,所以才不让她伺候。

    书房外的廊檐下,周伯彥正背着手站着。见到缓步走来的青舒,他眼底闪过惊喜。他以为,她至少要躲他三五天呢!他已经有了今天空等她半天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的是,她竟是如此容易地来见他了。“阿舒”两个字在心里百转千回,可他忍住了,没在人前叫出口。

    而站在他身侧的顾石头不时偷瞄他的脸色,希望能发现点什么。不是他多心,实在是他家公子心情好的过了头。今晨,他不小心碰倒了公子的茶碗,毁了公子刚写一半的书信。公子非但没有责罚他,而且连个不满的眼神都没有投给他。等他心惊胆战地处理好桌上的水渍与湿掉的纸张时,公子竟然眼带笑意地提笔重新写了信。他觉得这种现象很诡异,不能不注意。

    这时候,青舒走到了他们跟前,并目不斜视地越过周伯彥,取了钥匙出来交给小鱼。

    小鱼接了钥匙,迅速打开书房门上的锁子,把门推开,而后退到一旁,“小姐请,彥公子请。”

    青舒与周伯彥一前一后地进去,并隔着青舒的书案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小鱼取了茶叶、茶碗和茶壶,张罗着要煮茶。

    周伯彥说不渴,一个劲儿盯着青舒看,根本不管旁边还站着一个丫鬟。

    青舒趁着小鱼转过身去的工夫瞪了他一眼,以眼神警告他收敛些。小鱼转回来的时候,她忍着笑低下头去。但很快的,她又抬起头来,面色如常地挥手示意小鱼下去。等到书房中只剩她和他的时候,门开着,门外站着她的丫鬟和他的随从。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道挖沟修渠花用了多少银子?我该付多少银两给宋先生?”她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问过宋先生,宋先生不肯正面回答我,还要我问你。”

    “银子我付过了,这事不用你操心。”说罢,他轻点自己的右脸颊,“你该操心的是这事。”

    这人,能不能别这么直接!青舒假装不懂他在说什么,偏过脸看着书架的方向,就是不看他。只是,染上红霞的双颊出卖了她。

    他轻笑出声,而后冲着敞开的门说话,“你轻薄了我,想赖帐可是……”

    “闭嘴。”她这下假装不下去了,轻斥出声。

    他转回脸面对她,眼中带着坏笑地看着她,趁机提要求,“关门,或者让他们走远些。”

    她嗔了他一眼,顾左右而言它,“不是有事要商量吗?赶紧说,说完我还要回去做女红。”

    他不说话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其实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已经有些恼了,恼她装傻刻意不提昨日之事的行为。

    她被他看的不自在,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干嘛这样看着我?你最好收敛些。若是苏妈妈看见了觉得不妥,定要唠叨的你耳朵疼。”

    听了这话,他若有所悟地转开视线往门口望。安静不过片刻,他突然提议,“雨中看景别有一番味道,要不要出去走走?”在府里怕被苏妈妈唠叨,那到了外边躲开苏妈妈总该可以了吧!若真能拐了她出去,那便好了。

    她小声问,“去哪里?”

    他急切地答,“十里坡,那边的景致不错。”然后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等待她点头的那一刻。

    怎么感觉他在邀请她出去约会似的?她有些心动,咬了咬唇,“等小阳下学了,带上小阳一起去。”这样,苏妈妈就不会多想了,也不用再给她讲一大堆的规矩了。

    带青阳去,他要如何与她亲近,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我只想与你看景。”这话说的露骨又直接。

    她嗔了他一眼,轻声否决,“别想。”她单独跟他出去,世人指不定往她身上泼什么脏水,她可不干。她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她的存在十分渺小,世人看重的有些规矩她至少要在表面上守好。这样做不仅对她自己好,对青阳也好。

    他也意识到了她的顾虑,于是无奈妥协,“成,等青阳下学了一起去。”一起去又如何,到时候他再想点办法,达成所愿并不难。

    既已说好,两人出了书房,各自离去。

    青舒回自己屋中坐不过一刻钟,本该在学堂读书的青阳竟一脸欢喜地跑了过来,告诉她说马上就出发。怎么会?她本以为,青阳中午休息的时间有限,去十里坡一个来回要用不少时间,雨中赏景之事肯定成不了的。

    前往镇外十里坡的路上,前边的马车里不时传出男孩子们打闹的声音来。而后头的马车里,相比较而言过于安静了些。

    周伯彥与青舒面对面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小娟背对他们坐在车门的位置上,直打瞌睡。

    车门打开,顾石头探了身子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往小娟耳朵里塞。

    小娟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干嘛?”

    顾石头不敢看里面坐的自家公子的脸色,忙嘘了一声。见小娟安静了,他对着小娟挤眉弄眼几下,还把手里抓的两个棉花团晃了晃,作了个往耳朵里塞的动作,然后把棉花团塞给愣住的小娟,退开,并关好车门。

    顾石头做的这么明显,小娟哪里不懂。她不敢回头看,迅速用棉花团塞住耳朵,然后继续打盹儿。

    青舒低头坐着,也没留意顾石头和小娟的短暂接触。

    周伯彥不同,他把一切看在眼里,并用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小娟的动静。他觉得顾石头总算做对了一件事,于是挪了位置,坐到了青舒的身侧。

    青舒吃了一惊,“你……”

    他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低语,“我们说话,她听不到。”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小娟。

    “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丫鬟。

    他凑近,在她耳畔低语,告诉她小娟的状况。

    她推了他一把,小声说道,“坐到对面去。”

    他哪里肯,紧挨着她坐的四平八稳的,还抓着她的手不放,“乖,别闹。”

    她立时语塞。

    他好心情地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

    还能是为了什么?竟敢明知故问。她伸了自由的另一只手出来,往他的腰上拧了一把,“你到底对卢先生说了什么?”

    他哼都不哼一声,但笑不语。

    想到临出门时卢先生打趣人的眼神,她不甘心地又拧了他一把,“你说不说?”

    “好了,好了,别拧了。我跟卢先生说要带你们赏雨景,希望先生通融一二,放青阳他们几个半天的假。我还说,回来的时候一定给先生带一坛子的好酒。先生立刻答应了。”

    她明显不信,“骗人。”然后推他,“离我远些。”

    好不容易才有了亲近的机会,他哪会放过!于是挨她挨的更近,不再满足于牵小手的程度,伸了手臂出来搂上她的肩头。

    她愣了一下,愣过后就是推他,可怎么推都推不动。她恼,低声警告,“赶紧坐回去。”

    他挨近她的耳畔,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什么。

    她立刻忘了挣扎,一脸不敢置信地问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她捂住嘴巴,激动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傻瓜,这是高兴的事,不能哭,要笑。”

No.252面对

    “我哪里哭了?你眼睛怎么长的?”青舒捂住嘴巴的手还没拿开,反驳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真的吗?让我看看。”周伯彥不怀好意地笑着,脸越凑越近,马上就要挨到青舒的脸上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乐晕的青舒反应过来了,脸往旁边一偏,人也往旁边挪去。

    有所图的他目的没能达成,只能遗憾地放弃。不过,他的大手牵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她挪,他也跟着挪,并对她低语,“看你往哪里逃?”

    “谁要逃了!”她如此嘀咕了一句,嘴角上扬,并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头上,“不是梦对不对?”

    他对她的主动靠近很满意,“不是梦。”

    “那……那个,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她突然觉得紧张。

    “要设好香案,宣旨前要焚香。”

    “还有呢?还要准备什么?对了,宣旨的太监还得打赏银子对不对?是不是要打赏很多银子才行?”电视上好像是这么演的。

    他轻笑出声,“不要紧张。其实没什么的,圣旨到了,你和青阳带领全府上下跪听宣旨就是了。很简单的。”

    她嗯了一声,不说话了。五十顷良田,她就要有五十顷良田了,好激动。

    马车到达十里坡并停下的时候,青舒已经平静下来了。外边细雨如丝,她由小娟扶着下了马车,撑着伞走进了十里坡上有名的长亭中。

    青阳、灏和洛小荣伞也没打,追逐着跟在青舒后头跑进了长亭中。陈乔江没能跟来,因为他临出门的时候打了两个喷嚏,还喊冷。对此,陈府的丫鬟、婆子高度重视起来,于是连求带哄的把陈乔江留在府里了。

    周伯彥是最后一个走进长亭中的。他走至青舒身边站定,“东边是富有诗意的细雨中的柳树林,西边是掩映在树木中的蜿蜒而去的官道。南边有条小溪,这个位置看不到。喜欢这里的风景吗?”

    “这里很美。”

    周伯彥看着青舒的侧脸,看到她认真欣赏眼前景色的神情,眼中含笑,“想不想去溪边走走?”

    她摇头,“都是泥。”

    他回头看了一眼,青阳他们三个人聚到一起正头碰头地小声商量着什么,根本没注意这边。他收回视线,对她低语,“我背你。”

    她抿了嘴笑,不理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坐到了长亭内的长条石椅上,安静地看着雨景。

    他没再说话,却是安静地盯着看雨景的她。

    “哥哥,我们想去溪边玩儿,可以吗?”青阳突来的询问打破了他和她之间营造出的那种宁静中有些甜蜜的氛围。

    “不可以。”她立刻否决。

    “可以。”周伯彥在同一时间给出了和青舒截然相反的回答。迎上她不赞同的目光,他给了她少安毋躁的一眼,而后招手让守在马车边的护卫过来,并吩咐起来,“带几位少爷去溪边看看,不能让他们下水玩儿,不能让他们淋雨。”

    护卫长洪威领命,“是,公子。”

    他看向有些许失望之色的青阳他们,“你们可听清了?不可以下水玩儿,不可以淋雨。不听话,护卫会立刻带你们回来。”

    青阳和灏看向青舒,见青舒并不出言反驳周伯彥,他们就知道这事没的商量了。于是,他们三个拉着长长的调子哦了一声。

    带出来的七名锦衣护卫与青阳、灏和洛小荣离去,长亭内只剩青舒、周伯彥和小娟。

    青舒眼睛盯着柳树林,“小娟,你也跟去。少爷们若有不听护卫劝阻的事情发生,只管回来报与我知道。”

    小娟答应着,撑了伞跟去了。

    马车停的离这边有点距离,再加上簌簌的雨声,守着马车的车夫根本听不到他们在长亭内的对话。青舒就是考虑到了这点,才把小娟支开的。她仰头看着他,“我有事跟你说。”

    他几步走到她跟前,坐在了她的身侧,“怎么了?”

    “有件事,嗯,一个自称净尘的道姑来过府里。”她看了他一眼,话说的很慢,“先生说,净尘师傅姓武,名木兰。”

    他的神色一震,然后整个人怔住,意外和不知所措的情绪明明白白地表现在了脸上。

    “她,突然登门拜访,指名要见我。我拒绝了,她留了纸条给我,提了你的名字,还有卢先生的名字。所以,我请她进府了。”她见他怔怔的回不过神来的模样,有些忧心地伸手出去,轻轻放在了他的手背上,“她要送我榨油的秘技,我拒绝了。但她没有收回去,要我把这秘技转交给你。她说让你看着处理,是留是弃,由你决定,她不会过问。”

    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几种不同的情绪,有悲哀、有喜悦、有愤怒,还有一丝怅然。

    她看不得他这样,“回去我就拿给你。不喜欢就撕了、烧了。喜欢就留着当个念想。不要伤心,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之色,立刻收敛情绪,并反手扣住她的手,握紧,“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而已。她……她只是一个故人……她来做什么?”

    “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警告我,说我满十九岁前不能出嫁。”

    “什么?”他一脸震惊地问出口。

    “你没听错,她就是这么说的。我感觉她很怪。走前,她和卢先生见了一面。他们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吵了起来,之后不欢而散。她即可离开了。那天,卢先生心事重重地样子,整个人都不太对。”

    他松开她的手,手臂环在了她的腰上,“没事,你别多想,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她抬头看他,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打结的眉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对我的心意不变,我对你的心意也不会改变。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二十岁之前,我是不会考虑嫁人的。不管净尘的警告代表着什么,对一个立誓过了二十岁才考虑嫁人的女子而言,毫无意义。”

    他的回答是神情坚定地紧紧地搂着她,“你是我的。”

    她没说话,只是回了他浅浅的一笑。另一件事,她说不出口,至少目前是不打算告诉他的。同时,她心中一叹,好好的约会就这么毁了,很讨厌的感觉。不过,早说和晚说本就没有区别,不开心是一定的了。既然避免不了,那就不能逃避,只能面对。

    他们就这样相依相偎地坐了许久,直到青阳他们回来了才分开。而后,一行人打道回府。

    晚饭后,周伯彥去了卢先生那边。卢娘子很有眼色地带着笙歌出去了,出门时还向卢先生说明了去处。

    卢先生看了眼周伯彥一脸沉重的脸色,往棋盘前一坐,“下一局。”

    周伯彥没说话,坐到了卢先生的对面。

    卢先生执白子,周伯彥执黑子,两个人不紧不慢地下了起来。

    下到第十一个子时,卢先生说话了,“不要臭着一张脸,影响先生下棋的心情。”

    周伯彥放下一子,口气生硬地问道,“姨母来过了?我是说,兰姨母。”

    卢先生执白子的手不由得一颤,不过只是一刹那的事,好像那一颤只是个错觉一样,“是,来过。”这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散了。

    他斟酌着问,“您觉得,兰姨母过的好吗?”

    “没什么好不好的,除了年纪渐长外,其他方面与从前没什么区别。”

    “您和兰姨母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要紧的话。故人相见,能聊的也就是你好、我好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时隔多年再见面,谁都有所改变。先生也好,她也好,没人会像过去那样再互相掏心掏肺地说话了。”

    周伯彥意识到卢先生的敷衍之意,决定不再绕圈子,于是直接把话挑开了,“我想像不出先生和兰姨母吵架的模样,不知道时隔多年见面的你们因何会争吵起来?”

    卢先生的脸色微冷,“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该你走了。”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周伯彥丢出问题,同时下了一子。

    “没有。”

    “先生,您回答的又快又干脆,让我不得不多想。”

    卢先生沉默了。许久,他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拿酒来,陪先生喝几杯。”

    周伯彥不说话,不过用行动回答了同意的意思。他让顾石头取了三斤坛的一坛酒和一包花生米。

    酒和佐酒的有了。卢先生满意,取了两个酒杯一个酒壶过来摆上。

    周伯彥没让顾石头伺候,自己动手把酒坛中的酒倒入酒壶中,而后拿起酒壶,往两个人的酒杯中斟满,然后对着卢先生做了个请的动作。

    卢先生面色沉重地举杯,一口干了杯中酒。周伯彥再倒,他再干。如此,他连喝八杯酒,并铿的一声把酒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一抹脸,“还记得吗?周素,在你小的时候做各种点心给你吃的周素。”

    周伯彥诧异地抬头看卢先生。

    卢先生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娘、武木兰和周素,她们三人之间的情分和恩怨谁也理不清。今日姐妹相称、明日怒目相视的事她们三个时常做。”

No.253预言背后

    周伯彥落寞地低头。今日姐妹相称,明日怒目相向。是啊,在他的印象里,他娘和周姨母(即周素,因周素似婢非婢的身份,还有与景菲姐妹相称的关系,小时候的周伯彥喊她姨母)之间似乎就是如此。至于他娘和兰姨母,在他的记忆里,这两个人一直避不见面。兰姨母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他娘。而他娘,曾有那么几次恼火地逼问他,问他到底更喜欢和谁呆在一起。

    那时的他不知其中的缘由,也不懂大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更不会说谎。他直接道出了真心话,他说喜欢和兰姨母在一起。如此一次、两次没什么,在第三次或是第四次的时候,他娘发了很大的火儿,打了他,赶他出去跪在雨中。那天的雨很凉,他很冷,无论他如何求,娘都不肯原谅他,不肯让他起身。

    爹回来的时候,他不觉得冷了,只觉得热,很热,热的浑身疼。他又难受又委屈,一直哭。那次,他第一次看到爹发火儿。爹把娘推倒在雨中,骂娘是蛇蝎心肠的人。周姨母上来要抱他,爹一把推开了周姨母。爹骂周姨母最爱挑唆生事,同娘一样有一副蛇蝎心肠。

    爹抱他回屋,亲自给他洗澡换衣裳,亲自喂药给他喝,之后一直坐在他的床前守着他。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后他想告诉爹,以后不要骂娘,别对娘发脾气。可是,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爹就被召进了宫。好端端的爹进了一趟宫,最后却是面色苍白地被人抬回来的。他问过很多人,谁都不肯告诉他,到底是谁打伤了爹。

    过了两天,养病中的他偷偷溜了出去,并无意中听到两个丫鬟在悄悄谈论他爹的伤。他这才知道,爹推倒了娘,犯了冒犯皇家威严之罪,太后听闻后很生气,把爹召进了宫施了杖刑。若不是皇上阻止,太后会把爹打死。

    那时候,懵懂的他一下就长大了许多,开始察言观色,开始注意言行,也学会了说谎。因为他不想失去爹。在娘面前,在太后面前,他如下人般恭敬,能躲就躲、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以孩子的稚气努力去掩藏自己一切的喜恶。在周姨母面前,他再不笑了,开始端主子的架子,不和她说话,不再吃她做的点心。直到爹痊愈,带着他再次离京远行,他才敢放开性子随心所欲地说话、跑跳着玩耍。

    有一天,无知的他问爹:为什么要娶公主?

    爹说:人活着,就不能随心所欲,不能十全十美。

    当时的他并不懂爹的意思,后来,他懂了,也弄清了许多事。

    因为皇命,爹不得不娶公主。即便心有所属。

    因为长辈之命,爹不得不把周素这个人留在身边。即便厌恶她到极点。

    太后也好,娘也罢,为何没有除掉跟在爹身后多年的兰姨母?因为,皇上不许她们这么做。皇上为什么不许?这个问题,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年少的他曾想过,如果当初爹能和兰姨母在一起,许多悲伤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如果当时的皇帝不是先帝,而是舅舅的话,没有赐婚的圣旨,一切都将不同。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换作从前,每每想到这些,他总会情绪低迷三四天。换作现在,难受也是一天半天的事,因为爹在西昌国活着,从遥远的地方守护着他。每每想到爹还活着,他心里会好过许多。再想到自己趁着此次边疆之行和爹秘密相见的事实,他心中的所有不快立时去了大半。他举起酒杯,“敬先生。”

    因周素这个名字心绪烦乱的卢先生摇头,离座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两只碗。他把碗往桌上一放,“用这个喝痛快。”

    周伯彥看出了卢先生要买醉的心思,于是取了酒坛子倒满一碗酒,然后把酒碗推给了卢先生,而自己只是斟满了面前的酒杯。

    卢先生对此没什么意见,举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放下碗说再倒。

    周伯彥照做。

    卢先生却悠悠地一叹,“还记得吗?先生曾要求你做掉安海荣成。那话半真半假,可先生知道你只会当他是玩笑。”

    是的,周伯彥的确当它是个玩笑,并没有当真过。“然后呢?”

    “在那之前,先生曾收到一封密信,信中写到,失踪多年的周素已经死了三年。信中说,周素与黎海棠母女生活了几年,而后被黎海棠毒死。先生曾一度怀疑周素其实是宫中什么人的棋子。有了这封密信,先生想了一下。黎海棠是他的人,而失踪的周素居然和黎海棠母女一起生活了几年,这么说来,周素或许就是他的人。当然,当年变故发生时他还是个孩子,比你还小。”

    周伯彥没有说话,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么,他娘或者外祖才是周素真正的主子也说不定。先生虽然那么要求了你,可先生心里明镜似的,自然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先生当时只是不忿而已。”卢先生苦笑,苦笑之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武木兰对先生说,周素死前曾找过她。”

    周伯彥闻之色变,霍地抬头,“什么?”

    “武木兰说,周素当时整个人都不太对。周素说是来向她告别的,顺便要告诉她自己的复仇大计。”

    周伯彥的眼皮一跳,“复仇大计?”

    “周素说自己写下了一本手札,并在其中写下了一份让天下大乱的预言。”他颤着手,以指沾酒,在桌上写下“得凤者得天下”六个字。

    周伯彥呼吸一滞,而后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周素要颠覆错待她的大安,她要用仇人之女的鲜血来展开这场天下大乱之戏的帷幕。关于预言中的凤,她留下了三个女子的名字。毁掉这三个女子只是顺手,她真正要毁掉的是这三个女子背后的家人及其族人。首当其冲的名字是,”他再次以指沾酒,写下“古青舒”三个字。

    周伯彥整个人被震的失神,并不由自主地发问,“为什么?”

    “武木兰也是这么问的。周素的回答是,她本有机会成为你爹的人,是古云虎突然闯入带走了你爹,坏了她所有的计划。再详细的,武木兰没有问出来。至于周素的话是真是假,我们已无从考证。”作为当事人的周素、古云虎和周桥都已不在,他们自然无从考证真假。但周素故意写下一个莫须有的预言,要把古青舒推到风口浪尖上是真的。卢先生觉得心痛之极。

    想到这些,卢先生红了眼,“武木兰只当她疯了,不想理会她的胡言乱语,要赶她走。她却说:丙戌年,得凤者得天下。丙戌年,充满野心的人们终究会让大安天下大乱。武木兰并未当真。只是,过了两月之久,她在门下发现了一封信。是周素留给她的亲笔信。”

    卢先生示意周伯彥倒酒,然后继续讲,“周素在信中提到,武木兰收到这封信,就说明她已经死了。凶手不会是别人,定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一个野心勃勃又聪明不足的姑娘。那姑娘已经买了砒霜回来,藏在了首饰匣子的下头。只要那姑娘敢对她下砒霜,她就敢喝。只有她死,那姑娘才会走上她为其铺开的路,她的复仇大计才会真正开始施行,慢慢的、无声无息地进行。”

    周伯彥面无表情地问,“兰姨母相信了?”

    卢先生摇头。

    武木兰一开始不信,可为了证明这一切只是周素的胡言乱语,她画下了周素的画像,并找人帮忙打听周素的下落。等她得到确切的消息,从南边赶到北边并找到周素的墓地时,周素已经死了两年多。她查到周素所指的姑娘是黎海棠,于是以道姑的身份见了黎海棠的娘黎夫人。她旁敲侧击半天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所谓的手札,因此她没再纠缠下去。

    直到去年秋天,她的一个朋友传信给她,说黎海棠死了,死因一定不简单。她忐忑不安起来,努力回忆周素最后见她时说过的话,还有那封早就被她毁掉的信的内容。周素给的三个名字里,她只记得古云虎女儿的名字,剩下的两位姑娘,她只依稀记得一个姓黄、一个姓周,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她想过提醒古府,可这要如何提醒?难道她要说周素要害古府,因此写下了可怕的莫须有的预言不成?这话说出来没人会信,只会当她是疯子。

    她忐忑之余,又希望一切只是周素留给她的恶作剧,根本不会有那种事发生。到了年根底下,无法安心的她在临近京城的小镇上落脚,并决定长住。

    很快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京中名门黄府之女牡丹遇袭身亡的消息传到小镇上,惊的她手脚冰凉。因为她想起来了,三个名字中的第二个名字就是黄氏之女牡丹。黄牡丹死的时机很凑巧,因为再过三天就是黄牡丹和丞相府的公子成亲的日子。她害怕了,因为一切似乎正在印证周素的话。

No.254准备接旨

    “有人告诉武木兰你很可能在辉州康溪镇上,于是她来了。来了之后发现你并不在,已离开多日。她无法,这才见了舒丫头。她不确定所有的一切只是凑巧还是什么。她只是不想舒丫头出事,不想你伤心,因此才会千里迢迢地赶来警告。”卢先生说罢,猛灌一口酒,之后趴在桌上猛咳起来。

    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子,为何不懂得悔改?为何不能清醒过来?即便死了,也要搅的天下不得安生,这是为什么?那个默默地、温柔地把爱恋的目光投注在周桥身上的温婉聪慧的女子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副模样的?

    周伯彥面无表情地举起酒杯,却不喝,只是盯着杯中的酒看,“先生不必自责。当年先生会放走她,没有了结她的性命,皆因她说我爹很可能活着,说我爹很可能在幕后人手中。她向你保证,她有办法把我爹救回来。在那个当下,换作是我,我也会相信她,我也会放她走。明知不可能,但因为太希望在乎的人活着,所以我们愿意去相信那些不可信的事。”

    卢先生已经不咳了,可仍然趴在桌上。

    “先生,我会即刻写封密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余下的事,是天子的事,你我无能为力。”

    “不,此事不能报与上边知道,不可以。”卢先生立时抬头,赤红着眼说道,“想要舒丫头安好,你不想失去舒丫头的话,你只能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这辈子再不能提起。你要知道,即便手札中所言之‘凤’纯属子虚乌有,但它关系到天下。在天下与你之间,即便你信任的人百般不愿,可逼迫的人多了,最终还是要做出取舍的。你觉得,最终会如何取舍?”

    “先生多虑了,圣旨明日即到。”周伯彥一脸平淡地说道,看不出喜怒。

    “什么?”

    “陈年往事,先生可以放下了。您别忘了,您已经有了妻儿。”周伯彥说罢,站起身,“听说先生又要当爹了,恭喜。”他提了酒坛子,转身往外走,“先生一定不想让妻儿担心,这酒,我会替先生喝掉。”

    卢先生呆坐许久,直到卢娘子和笙歌回来了才回神。

    笙歌皱着小鼻子,不停用小手扇着风,“娘,娘,爹爹偷喝酒,不乖。”

    卢先生忙起身收桌上的酒碗、酒杯,嘴里也不闲着,“爹爹喝酒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喝。敢冤枉爹爹,讨打。”

    笙歌做了个鬼脸,立刻躲到了卢娘子身后,“爹爹才不打笙歌。”

    “我来。”卢娘子上前,接过卢先生手里的碗和酒杯。

    卢先生便笑呵呵地拿了桌上一粒未动的花生米递向笙歌,“小鬼灵精,拿去。”

    笙歌立刻笑咧了小嘴跑过来用双手捧住,回头对准备出去的卢娘子说,“娘,一起吃。”

    卢娘子摇头,“娘不吃,笙歌吃。但有一样,等会儿就睡觉了,只许吃十粒儿,多的再不能吃了。”交待完,她去了厨房。

    卢先生先前的酒喝的有点猛,头有点晕,因此坐了回去。他一指对面的椅子,“坐这儿吃,爹爹看你数的对不对。”

    笙歌点头,踮起脚尖把花生米放到桌上,接着爬上对面的椅子坐好了,伸了小指头出来一粒儿一粒儿往外扒拉油纸包中的花生米,嘴里还嘟囔着一、二……数着数。

    卢先生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神情,再想到已怀胎三个月的娘子,觉得周伯彥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已是有妻儿的人,有关周素的一切应该放下了。可舒丫头的事要怎么办?如果他知道黎海棠交出名单时来了个偷梁换柱,将青舒完全摘干净了,他就不会如此愁了。

    转天是个晴好的日子,用过早饭,古管家便指挥人在前院摆好香案,香案上摆上香炉与一把香。之后,古管家让众人回去各司其职。

    学堂那边,卢先生照样为四个学生授课。圣旨快到了,他再放青阳和灏出去也不迟。

    女子的内院中,青舒坐在外间敞开的窗前查看账本,而她的大小三个丫鬟正在她的起居室内翻箱倒柜。

    小鱼从青舒的衣柜中取了鹅黄色的夏裳出来,“小姐应该穿这一件,头上戴缀有珍珠的金钗,肯定好看。”

    小娟有不同看法,取了桃红色的薄如蝉翼的一件,“这个好,小姐应该穿这套衣裳。小姐的年纪就该穿这种颜色的衣裳。再说,今日不同往日,小姐可是要接圣旨的,就该打扮的隆重些。”

    小鱼不同意,“不可以,你忘了小姐在守孝吗?”

    “这是桃红色的,不是红色的。这么重要的日子,有天大的喜事在眼前,小姐穿桃红色的衣裳谁也挑不出理。就这件了,而且小姐的衣裳里唯有这件是最为华贵的。”

    小丫人虽小,可也挤在她们中间翻青舒的衣柜。她突然眼一亮,把一件崭新的明亮的天蓝色的取出来,“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好看。”

    小娟看过来,“咦!小姐有这样的衣裳吗?”她不记得小姐的衣裳里有这样的一件。

    小鱼同样觉得诧异。她放下手中的衣裳接过小丫手里的,“这,这是什么料子的?又软又滑的,而且很轻薄。”

    小娟过来摸了摸衣裳的质地,“这肯定不是普通的料子,第一次见到呢!要不,我们去问小姐吧!”

    “看账本的时候,小姐不喜欢被人打扰。”小丫点出青舒的习惯。

    小鱼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把它们放到小姐的床上,具体穿哪件让小姐自己决定好不好?”

    小娟和小丫纠结了半天,最后点头同意。选衣裳的问题上算是有个不算结果的结果了。接下来,她们三个又研究起应该给青舒梳什么发式、配什么头饰的问题来。

    里边的三个又是翻腾又是嘀嘀咕咕的,坐在外间看账本的青舒差不多都听见了。她无奈地摇头,她身上穿的这件湖绿色的就不错,根本不需要换衣裳;少女发式配上雅致的一根金簪,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妍丽,也没必要重新鼓捣头发。

    她是要接圣旨,不是去见心上人,也不是要与别家小姐比穿衣打扮,哪里需要在外表上下那么多的工夫!铺子里的账本过目完毕了,她收好账本,然后一身轻松地伸了个懒腰。这时候,她才发现探头探脑的小娟。她坐正,“做什么?”

    小娟这才迈出内室的门槛,来到青舒面前,“小姐,快到辰时了,您该换衣裳了?”

    青舒对小娟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前。

    小娟倒是听话,向前几步,停在了青舒的身侧。

    青舒又勾了勾手指,让小娟再往前,然后慢条斯理地取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本杂记,突然出手,用手中的书拍了小娟的脑袋一记,“换什么衣裳?本小姐命令你们在一刻钟内让本小姐的衣柜恢复如初。”

    小娟瞪大了眼睛,“小姐,您可是要接圣旨的,您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成。”

    小鱼和小丫也出来了,“对,对,小姐,那可是圣旨,您要接的可是圣旨,您得好好打扮才成。”

    青舒起身,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钗。而后,在大小三个丫鬟一脸期待的目光中,转身往外走,“给你们一刻钟恢复本小姐衣柜的本来模样。之后,本小姐要在前院见到你们。”命令下完的时候,她的人正好走出了门。

    小娟她们听了,不敢置信地互看一眼,而后急急地追了出去。她们一定要让小姐换衣裳,这是苏妈妈耳提面命地嘱咐她们办的差事,可不能办砸了。

    正这时,苏妈妈一反常态地急急跑进了内院中。见到青舒的人影,人还没跑近就开始喊,“小姐,快,快,衙门来传话了,宣旨的大人就要到了,您得动作快些。”

    青舒闻言,脚下的步子加快,迎上苏妈妈,“慢些,慢些,时间来得及,还听不到锣声,咱们来得及。”古管家可是给她好好上过课的,说每有恩赏的圣旨颁布,总会有衙役敲锣开路。敲锣开路,颁旨的队伍会吸引许多百姓的目光,并一路将百姓引去得恩赏的那户人家府门前,以示皇恩浩荡。

    苏妈妈停下来喘的不行,但在看出青舒根本没有换衣裳的时候急的不行,“哎呦,小姐,您怎么还没换衣裳?快,快,你们几个臭丫头,赶紧伺候小姐回去重新打扮。”

    青舒立即绷住脸,“再不许说打扮的话。没有时间磨蹭了,赶紧去前院才是正经。”她说着,脚下不停地从苏妈妈面前走过。若是没有周伯彥的提前告知,她们哪会知道圣旨的事,哪里会有时间考虑打扮不打扮的问题。再者,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个落魄府邸的小姐,即便有世人羡慕的恩赏圣旨到了,她也要保持自己落魄府邸小姐的身份,不能因这点事而过分张扬。

    因早有准备,在开路的敲锣声隐约入耳的时候,青舒、青阳和灏已带领府中除鹰卫以外的所有下人恭候在了大开的府门前。

No.255封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氏之子青阳,品性高洁,年少且才华出众……以赤诚之心献与朝廷早麦种植术,功在千秋……古氏之女青舒,慧智兰心,坚毅果敢,教弟有方……”

    颁旨的太监宣读着赞誉青舒姐弟的文字,而跪着听旨的青舒紧张地等着最关键的部分,也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五十顷良田。

    “……已故忠武将军古云虎追封忠武侯,其夫人叶氏追封忠武夫人,赏良田五十顷,荒地千亩,耕牛一百头,钦此。”

    不仅得到了想得到的,还有额外的奖赏,青舒暗暗告诫自己要稳住,然后轻推紧张地跪在她左右两边的青阳和灏。等两个弟弟看过来时,她带头磕头,并谢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阳和灏有样学样,跟着磕头谢恩,古府众人也跟着主子谢恩。

    颁旨的太监将圣旨卷好,并双手捧了恭敬非常地走至他们近前,往前递出。

    青舒向青阳轻点了一下头。青阳立刻以接物的姿态双手平举过头顶,接下圣旨。

    青舒立刻带着全府人再次磕头谢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聚集在古府前头的官员与百姓也齐声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颁布圣旨的程序完成了,宣旨的总管太监笑的脸上全是褶子。他弯了腰扶青阳,“古少爷请起。”

    本就紧张的青阳受宠若惊,被太监扶起的时候忙往青舒的脸上看。

    正准备起身的青舒浅笑着轻语,“要谢谢总管大人。”其实她自己也紧张的半死,不知这位总管太监怎么会扶青阳起身?听周伯彥的意思,这位庞姓太监在宫中很有份量,是最得圣宠的两大太监之一。

    青阳这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忙谦卑地道谢。

    庞总管笑容依旧,“古少爷,圣旨请去祠堂要紧,其他礼数稍后完成不迟。”

    刚刚上前的周伯彥一脸严肃地对青阳说了句“去吧!”然后作了个请的动作,“庞总管请。”

    “咱家这就回京复命,不打搅了。”庞总管笑眯眯地拒绝道。

    青舒一手牵着灏的手,行了个女子礼,“小女子古青舒见过庞总管,这是舍弟古灏。灏,快见过庞总管。”

    灏一脸不安地退后一步,半个身子躲到了青舒的身后去,然后以小动物那种小心又好奇的目光看着庞总管,声音极小地说了句“见过庞总管”。

    庞总管笑呵呵地向灏招手,“过来,到跟前来,让咱家好好看看侯爷收的义子。”

    灏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整个人都躲到了青舒的后头。

    青舒说了声“不得无礼”,然后移开身子,让灏上前几步站到了庞总管面前。灏怯生生地看了庞总管一眼,然后将求救的视线递向青舒。

    庞总管仔细打量着灏,而后握住了灏的手。注意到灏在他碰到的那一刻就有些哆嗦,他以哄孩子的口气问道,“多大了?”

    灏低着头,回答的声音很小,“九岁。”

    庞总管没再提问,只是笑容满面地打量他片刻,这才松开了他的手。

    灏如蒙大赦,迅速躲到了青舒的后头去,然后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小地喊了声姐姐。

    青舒一脸尴尬地面对庞总管,“请庞总管恕罪,他自小失去爹娘庇护,也不知怎么的就养成了这种胆小又害羞的个性。小女子恳请庞总管赏脸,进府喝杯热茶,不知您意下如何?”

    周伯彥从旁接了,“庞总管自然是要赏脸的,请。”

    “盛情难却,那就打扰了。”

    如此,庞总管被周伯彥请去前厅喝茶,随行的两个小太监和官差们自有古管家招待打点。

    青阳安置好圣旨回到前头,青舒把灏交给了他,吩咐他们二人一齐去前厅陪客。

    青舒自是不能回内院去,为了方便让人找到,她就呆在东偏厅内。

    过不多时,有人来报,庞总管这就要走。青舒忙出来相送,正陪着庞总管往外走的周伯彥见了,对青舒使了个眼色。青舒没看懂,正不知该上前还是该后退的时候,顾石头退到青舒身边,小声告诉她,“请留步”。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青舒见庞总管回头看过来,忙停住行了个标准的女子礼。庞总管笑了一下,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和周伯彥说着什么。

    这时候,顾石头又向青舒靠了过来,“庞总管很中意您的红果,公子问您有没有办法让庞总管带走几株?”他怕青舒不知其中的轻重,忙补充一句,“带给圣上。”

    青舒心里一突,“庞总管是坐马车来的?”

    顾石头不解,但也如实作答,“是。”

    青舒在原地踱了几步,马上停住,“小娟”,一指前院摆的两个盆口粗的大花盆,“快找人把里面的花拔掉,土清出一半来。”她左右看,大花盆就这两个,剩下的都是平常大小的花盆,但想到她第二批种出来的红果秧苗,随手指了四个花盆,“石头,挑四个顺眼的花盆,花拔了,土清出一半,动作快些。”“小鱼,快去取了铁锨送到菜畦那边去。”

    人多做事也快。不多时,青舒点出两棵长的个头偏矮并正在结果的红果秧子,让人连土挖来,分别坐进了两个大花盆之中。培好土,浇上水,还让人用干树杈给作了支架出来。

    第二批种下的红果秧苗长的差不多有三寸高。青舒让人连土挖了二十多棵出来,分别坐进了四个普通花盆中,培好土,再浇上适量的水。

    当众人急急忙忙地将准备好的六盆红果送出来的时候,庞总管正要登上刚赶过来的马车。

    “且慢。”周伯彥叫住庞总管,笑道,“古府似有好东西相送。”

    庞总管回头,看到正搬出来的东西,“这是?”

    “这是孔老先生赠籽给古小姐,由古小姐亲手种出来的红果。”

    庞总管脸上的喜色更浓,“这便是红果?快,快,来人,快接手,要好好安置,万不能出了差池。”

    于是,大家极小心地把这些花盆装上了马车。古府还取了一些麦草过来,垫到了花盆之间或花盆底下,以防止颠簸中花盆受损。

    正这时,青舒亲自捧着一个碗口粗的小花盆迈出府门来。走至庞总管面前,她盈盈一拜,将花盆送出,“那六盆是送与圣上的。这一盆,是小女子送与总管的,望总管不要嫌弃。”

    “呵呵……咱家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庞总管不用旁边的小太监接,恭敬地从青舒手中亲手接过有两棵苗的花盆,“多谢古小姐的赠礼。”

    青舒浅笑着说明,“大盆的两株已开始结果,每日要浇适量的水,土壤保持微湿便可。再有,不要放在不见光的地方,要常晒太阳,果子才能成熟好。待到总管大人到京时,如无意外,已结的果子差不多要开始红了。至于小盆中的秧苗,到京后必须分开栽植,太挤长不大,果子结的也不好。”

    庞总管认真的记下,这才登上马车离去。周伯彥带着自己的锦衣护卫队和陈知府派出来护送庞总管的官差一起紧随其后。

    萧知县和于县辅带着各自的衙役送行到镇外,之后萧知县返回了德县,没在康溪镇上多做停留。

    圣旨会到康溪镇上,对康溪镇人而言是百年不遇的大事。亲眼目睹这件大事的人们有着急回去八卦给他人的,还有不时登门向古府贺喜的。等到应付完上门贺喜的众人时,别说下边办事的古管家与家丁们,就是青舒、青阳和灏他们三个做主子的都累够呛,他们感觉自己的脸笑的都要僵掉了。

    大家歇了一口气,赶紧用晚了半个多时辰的午饭。青舒回到自己的闺房,刚要躺一会儿,青阳就来了。

    “姐姐,嘉哥哥刚才来过。”

    歪在椅子上的青舒坐正,“哦,有说什么吗?”

    “嘉哥哥说恭喜,让我听姐姐的话,还要我好好读书。嘉哥哥说,想长久留住‘忠武侯府’的门匾,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早日考取功名,并立下不世之功。如此,我才有希望世袭忠武侯的封号。”宣旨完毕,古府的门匾就换了,由“古府”换成“忠武侯府”,还是御赐的。

    青舒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对你说这些做什么?”

    青阳,“嘉哥哥说,古家这辈人中能够继续光宗耀祖的唯有我一人。”

    青舒沉默片刻,牵了青阳的手问,“你觉得嘉哥哥这人如何?”

    青阳想了想,“嘉哥哥人很好,不像大伯。”

    青舒捏了捏青阳的手背,“那,他有没有说他们全家人什么时候搬离镇上?”

    青阳摇头,“姐姐,嘉哥哥要搬走吗?”

    “有这样的传言,具体是真是假,姐姐也不清楚。”她浅浅一笑,“好了,累了半天了,赶紧回去补午觉。”

    他突然噘嘴,“姐姐,彥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

    “呵呵……他啊,要送庞总管到锦阳城去,顺便要办一样差事。行了,小嘴别噘那么高了,他三日后就回来。”

    “真的?”

    “真的,他自己这么说的。快去吧!睡不着躺一会儿也好。”

    青阳这才回了。

    青舒取了桌上的团扇轻轻地挥着,回忆着庞总管和灏接触一幕。当时她有注意周伯彥的表情,他似乎一点都不紧张,脸上挂着淡笑就那么看着庞总管和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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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801/ 第一时间欣赏将门女的秀色田园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杨柳岸所写的《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为转载作品,将门女的秀色田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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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女的秀色田园介绍:
青舒醒来,发现自己魂穿了,魂穿到了架空王朝大安国落魄古府的小姐古青舒身上。

爹是将军,五年前战死疆场。

娘是出身名门的菟丝花,自爹死后躲在文澜院中发霉不肯迈出一步,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

五年来,没有爹娘疼惜的小正太瘦弱苍白,五年来没有爹娘教导的古青舒变成任性而爱幕虚荣的少女。

继承古青舒记忆的青舒微笑,只因她远离了现代的爱恨,珍惜这难能可贵的重生。

她是个简单而害怕麻烦的人,喜欢低调而无拘无束的生活,趟不了京城的混水,于是断了该断的关系,携家带眷地远离天子脚下,回归故里,带着一群残兵妇孺,展开一段惬意的田园生活。

只是,有人看不得她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轮番上阵,搅得她不得安生,气得她拿起扁担喊打喊杀。自此,她的悍名再起,名震乡里,成为古代版的剩女。

只是,出现一个意外的他。

花絮1:

准夫家上门要验青舒女儿身,简直欺人太甚。

青舒暗恨,带着府中残兵来一句“关门、打狗”,把事情闹到满京城皆知,向世人宣告:将门之女不可欺。

花絮2:

青舒摔下墙头,被他抱个满怀。

他皱眉训斥:姑娘家的爬什么墙头,成何体统!

青舒白了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大叔,你才爬墙,我这是在练轻功,轻功,懂不懂?

花絮3:

前未婚夫上门,一脸高傲地道:“古青舒,念在故去的古将军的份儿上,我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十日后抬你过门。”

青舒先是磨牙,然后微笑,对正太小弟耳语一句。

正太小弟笑得露出小虎牙,“管家伯伯,关门,放狗。”

前未婚夫狼狈逃出,来不及整理情绪,便让人揪了领子进树林毒打一顿。

打够了,风度翩翩的某人弹了弹衣角:我的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花絮4:

某日青舒慨叹:做女人难,做古女人难,做低调的古女人更难

某男闻言轻拍她的头:嫁给我,一点都不难

在此,带您领略青青式的温暖穿越之旅。欢迎喜欢的读者们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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