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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裁判所全文阅读

作者:八部浮屠     宗教裁判所txt下载     宗教裁判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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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序章》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

    {不喜都市的读者可以直接翻入正文}

    沪杭高速,三辆堪称奢侈的华丽跑车呼啸而过,价格足以让金融危机下勒紧裤腰带过紧巴日子的老百姓们瞠目结舌,领头的是一辆跑车皇后玛莎拉蒂,随后是鲜红到刺眼的法拉利F430,以及阿玛尼亲自操刀设计的奔驰CLK敞篷,各自划出一道炫目的身影。

    道路上一辆辆被它们超越的车辆内都不禁发出一阵倒抽冷气声,见过飙车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飙的,三辆几乎咬尾的跑车时速都在190以上!

    鲜红法拉利内,一个剃着平头的青年神情冷峻,那张算不得英俊的脸庞有着一种富家大少特有的傲气,尖刻而自负,他死死盯着前面那辆在中国极少能见到的玛莎拉蒂,他在这条路上飙车的次数兴许比寻常纨绔子弟糟蹋过的女人还要多,却没有领过一张罚单,这一切当然都拜他那个正在中央党校参加省部级培训的老爸所赐。副驾驶席上坐着个妖娆的年轻尤物,一脸在惊人时速下达到**的潮红,这位大少对女人这种兴奋并不陌生,每个坐过他副驾驶席的女人都会有这样的表情,但唯一令他不爽的是这位中国美院校花眼中的那抹惊艳。

    他知道她是在看玛莎拉蒂车顶那只飞翔的神俊猛禽,他依稀知道那畜生叫做鹰雕,***里有个喜欢养鹰的朋友曾经说过除了可遇不可求的海东青,就属鹰雕最狠,随着玛莎拉蒂低空飞翔的那只猎鹰应该就是此类,将近9斤重的巨大身躯,张开双翼,宛如神物。

    那个姓李的神经病!

    他忍不住咒骂一句,他已经把车飙到极限,却依然追不上那家伙的玛莎拉蒂,玩女人,打架,从没有输过的他第一次感到一种颓废的无力感,那是一种如何追赶都只能遥望对手背影的挫败,这让他极端愤怒,这是他的底盘,他不甘心让那个姓李的北京“顽主”当着他妞的面肆意妄为。

    位列最后的奔驰敞篷跑车内坐着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儒雅年轻男人,身旁坐着位不笑自媚的成熟女人,一身昂贵的定制职业装,将她的曲线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明明相貌庄严,却偏偏散发出一种诱惑男人犯罪的本能,这恐怕就是一个女孩如何漂亮水灵都到达不了的成熟境界,她托着腮帮,翻看另一只手中Vertu手机的高清晰照片,照片上都是同一个男人,或者骑一匹尚未驯服的骏马,或者手挽一把古朴的传统牛角弓,或者高尔夫球场上潇洒挥杆,或者蹲在一只威风凛凛的藏獒身旁,他二十七八的样子,有一副修长匀称的身躯,一张并不帅气却让人能够一眼记住的脸庞,棱角分明,而且似乎喜欢眯着眼睛看人看事。

    “姐,这个人如何?对胃口吧?苏杭男人太软,我们上海男人不够味,而两广的爷们又糙了点,这个家伙,应该符合姐的审美观,属于脸蛋普通但特有内容的那类。”戴金丝半框眼镜的斯文男人笑道,笑声并不张扬,却仍能够让旁人听出其中的轻狂,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气势吧,要培养这种气质,需要的就不仅仅是钱,还需要深厚家族底蕴。

    “我不做第三者。”女人托着腮帮轻柔道,那双能说话的秋眸凝视着照片上那个男人,这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婚纱照,这张照片上他身后站着一个穿洁白婚纱的女孩,一张远称不上沉鱼落雁的清秀脸蛋,似乎根本配不上这个男人的那种城府,那是一种不会让人感到隐晦阴暗的深度,她觉得他不应该选择这样一个配偶步入爱情的坟墓。

    “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年轻男人轻笑道。

    “离婚了?”女人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刻意掩饰的雀跃。

    男人微笑着摇摇头,却没有道破天机,似乎故意要吊她胃口。

    没想到女人只是轻笑了一下,这一抹容颜几乎要颠倒众生,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女神姿态道:“我不会接近他的,我习惯做征服者,而他不是我能征服的,所以呢,从不会玩火**的我会将这种危险男人列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黑名单。”

    儒雅男人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佩服地感慨道:“李浮屠啊李浮屠,做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就是死也值得了。”

    开玛莎拉蒂的是个年轻男人,已婚,北京人,叫李浮屠。

    有句脍炙人口的话是说没去过上海就不要说自己钱多,没有去过北京就不要说自己官大,作为北京皇城根下一个介于一流大少和三流纨绔之间的二线公子哥,李浮屠从小就不会被大院里那些肩膀上有一颗甚至好几颗金星的长辈贴上跋扈的标签,他没像北京军区38军的那群愣头青**去砸日本大使馆,就是偶尔无聊了会朝几个目中无人的日本佬下黑棍,没往死里揍,撑死了就是打断那些砸碎的老二。他也没那心思在大马路上开车去跟某个国副级或者省部级纨绔的座驾来个亲密接触,顶多就是来些阴招损招让一些看不顺眼的二世祖知道啥叫卑鄙下流无耻,比如曲线介绍几个带艾滋梅毒的漂亮娘们给这群牲口,床上大战前这家伙还会用心险恶地顺带提供印度神油伟哥之类在内的一整套情趣用品。

    论不可一世嚣张跋扈,北京大少再如何排队都轮不上他李浮屠,父亲只是个少将的他若在地方省市兴许能够挺惹眼,可在北京实在没能量去掀起风雨。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那更是没他的份,论花心种马包养女人,只是偶尔沾花惹草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的他更是算不上佼佼者。但要论“玩”,上将中将破百、省部级干部更是数百的偌大北京,那些个不计其数的大小膏粱子弟以及第五代零散太子党们,却没有谁敢说比得上他李浮屠。

    你会玩反曲弓玩野外狩猎?可你会制造工序近百道的传统弓吗?

    作为业余玩家的你会高尔夫,甚至能打出80杆的成绩,可你能在观澜湖打出一杆进洞的“侥幸”吗?

    你能养鹰养藏獒,可你能自己从青藏高原带回一头雄性成年野獒从长白山深山老林捎回一只鹰雕吗?

    水要有多深就有多深的北京,李浮屠用他独有的方式活得很滋润。

    他喜欢这辆跑车,其实他并不是那种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膏粱子弟,倒不是说不想,而是没那个资本,之所以把股票上所有赚来的钱都买了这辆玛莎拉蒂,那是因为他极少有能一眼就看中的东西,一旦看上,他就会不顾一切去拥有,就像那头青藏纯种藏獒,那只灵性十足的长白山鹰雕,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找到能够让他一眼惊为天人的女人。

    正在飙车的李浮屠斜眼看了那个摆在车窗前的小镜框,是她放的,那是一张他们去十三陵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正在跨越一个古朴门槛,据说如果男女牵着手同时夸过那道门槛那下辈子就可以再做夫妻,照片上的他一脸无奈,而她则一脸虔诚。

    事实上她总喜欢对一些琐碎小事抱着一种虔诚的恭敬态度,例如对着菩萨的叩拜,比如对算命抽签的敬畏,以前他不懂,现在他还是不懂,以后更没有机会懂了。

    这让他李浮屠想到他的母亲,一个让他觉得伟大的女人,虽然她在他刚升入高中的时候就撒手逝世。也就是那一年,他以北京四中这所重点大学升学率达到95%的全国名校年级段第二的成绩步入高中阶段,高一末,他是班级倒数第一,高二末,他便已经堕落到全年纪倒数第一,所以高考他理所当然地以一个带给学校耻辱的分数进入一所外省野鸡大学,而从小学时代就保持第一一路考入北京四中的她在一片呆若木鸡中陪着李浮屠去了那所连三流都算不上垃圾大学。

    她总是安静地站在李浮屠背后,从不出声,不张扬,如同一朵睡莲。

    小学,她帮他写了第一封情书并且亲手帮他递给那个校花。

    初中,她不顾死活从一群北京小“顽主”的混斗中拖出被砍了好几刀的他,然后在大雪天背着他走了一个多钟头,就是那一年起,她那双能弹奏让老师惊艳的纤手开始生冻疮。

    高中,他是年纪倒数第一,她是全校第一,她每天都会替他做笔记,虽然他从不会正眼瞧上一眼那些玩意。

    大学,他骑自行车走遍了中国除港澳台之外的所有省市,身后跟着纤弱的她。

    四年前,他们结婚,这是他父亲的意思,起初他不肯,被他恨了这么多年的将军父亲差点一枪毙了他。

    如果她不是大院里老司令的宝贝孙女,他其实不介意这个从小就做他跟屁虫一做就做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女孩做他妻子,因为他不想做任何有利于父亲仕途的行径,虽然最后他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因为他无意中比谁都先知道她得病了,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病症。

    结婚后不到一年,她便笑着离开人世。

    他甚至都没有流一滴泪。

    父亲怒极,一生信奉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军人父亲看不惯他的绝情,把他赶出家门,狠下心再不认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

    李浮屠拿起一瓶北京二锅头,仰头灌了一口,他飙车的时候就喜欢时不时来一口烈性白酒,他从不喝什么龙井碧螺春铁观音,虽然她能泡得一手让军区大院所有老头子称赞的妙茶,因为他骨子里有股军人的血性和野性。他更不会去喝红酒吃西餐,因为他觉得自己再不济再狗屎再混蛋也是个中国爷们的渣滓,也不做那种削尖了脑袋向西方上流社会靠拢的伪贵族。

    他这次来南方无非是散心,苏州,是他母亲的家乡,既然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一说法,他就顺带逛了杭州,然后就在狐朋狗友的牵线搭桥下跟这两个沪杭一带有名的大少玩飙车,赌注就是对方的跑车,很刺激,尤其是对神经麻木的人来说有种难得的快感。

    李浮屠的那辆跑车前突然出现一个很急的右弯道。

    他嘴角勾起一个挺能勾搭女人的迷人弧度,眼神却霎时间一冷,猛然把刹车一脚踩到底,四个车轮顿时抱死,在将要进入弯道的地方他将方向盘右打出一个极有讲究的美妙弧度,因为抱死的前轮导向作用很小,车头并没有迅速右偏,入弯时迅速放开刹车,车头猛向右拉,一个快到目眩的车身旋转,惊世骇俗!

    这一切动作都在不足一秒内完成,这是一个极度讲究技巧的组合漂移,绝非普通的弯道甩尾,要产生这样的滑行,其间李浮屠必须在车向右转为向左的中间状态毫无误差地将刹车踩到底,说起来不难,可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这个疯子!竟然是PendulumTurn!这次我算是栽了,不过输得心服口服。”法拉利内的平头青年惊呼道。

    “这一手玩得无懈可击!这一路飙下来我这辆奔驰输给他也算是值回票价喽。”奔驰敞篷内的儒雅男人自嘲笑道。

    毫无征兆。

    刚漂移出弯道的李浮屠正前方没有理由地出现一辆静止状态的奥迪A8,应该是一辆刚刚出现故障的车辆,所以甚至来不及折腾到紧急停车道,李浮屠当然懂得“隧洞视”原理影响下人的视野会随着车速的增加而变小变窄,100公里的时速视野便会降到40度,他同样也能够轻松算出目前225的时速刹车距离正常值是216米。

    而那辆车,离他的玛莎拉蒂不过20米不到!

    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将视线停留在照片上,他喜欢笑着眯起眼睛观察这个世界,因为母亲在小的时候告诉他这样可以更好的掩饰自己,所以他极少凝视一样东西,照片上的她跟着他走了将近二十年,他从没有转过身凝视一次。

    “经纶。”

    李浮屠喃喃道,有点哽咽。

    他甚至没有试图去刹车,而是伸手抚摸着那镜框。

    他记得从前她总会带着刻意掩饰的快乐轻柔应声,可这一次,他知道她肯定不会噙着微笑答应他。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阑珊处。”

    李浮屠闭上眼睛,泪水滴落在镜框上,带着笑意自言自语道:“本以为爱你,就要为你活到很老很老,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这样一点都不轻松的任务,经纶,其实没有你煮粥,没有你陪,没有惹你皱眉的日子,还真是无趣呢。”

    两车相撞,瞬间爆炸。

    神俊灵气的鹰雕盘旋在事故现场上空,久久不肯离去,哀嚎不止。

    {所谓顽主,其实现在北京这一代大小纨绔都称不上了,当然更不会以泛滥的太子党自居。主角的“顽主”,可以直接理解为“玩儿主”。}

《宗教》上传十万字总结

    学而不思则罔,其实对网络写手来说可以说成码而不省则殆,《宗教》上传将近十万字,除去狼人一死有读者以纯粹提问和建议的方式“拍砖”外,并没有对本书作出其它类似情节硬伤或者人物苍白的批评,相反,很多朋友都给予了让八部汗颜的认可,^_^,虽然心情很好,可每次码字都陷入一定程度的忐忑,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另类“鞭挞”吧~

    这是一部西幻,要写出非挂羊头卖狗肉的西方奇幻作品,就我个人而言,必须有浓郁的西方贵族生活,纯正周密的魔法世界体系,以及恢宏庞大的西方大陆版图,以及西式的行文特点,我相信一个充斥“我靠”“***”等词汇的作品绝对不是一部合格的西幻。

    《宗教》的第一卷“12张扑克牌”除了初步描绘贵族生活和魔法世界的晦涩深奥外,对整个世界的描述并不繁密,这不是八部吝啬,而是我决定一个穿越者很突兀地穿入架空世界,必然是一个缓慢而艰难地适应而过程,其中必须谨慎,小心,隐忍,断然不可能面对一个庞大陌生的世界就喊出“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嚣张口号,即使万一真有这样的野心,也必然是低调而内敛的,毕竟,描绘一个主角,必须要尽可能让大家觉得这个家伙不是一天到晚靠金手指吃饭的幸运儿。

    我要塑造的主角,虽然没有惊艳的魔法天赋或者恐怖的武学才华,但我更希望大家能够从他实际、城府却不一味标榜自己冷血和市侩的性格中看到他的巨大成长性,上传十天,真正就作品负面批评的书评只有两三条,其中一条是嫌弃主角的孩提时段太长,虽然我能理解这位朋友的心情,可我想说,一个强者不是靠作者空洞词汇形容如何智慧如何铁血如何霸气,而必须是通过一段起码能看出成长轨迹的描写出看出其彪悍人生,看《宗教》这本书,如果想看前几十章就逆天屠神,想看左拥右抱,抱歉,这书恐怕真不适合那位朋友。

    构建一个缜密的魔法世界,这是任何一部西幻都逃不掉的任务,对dnd体系有涉猎的朋友应该看得出来《宗教》要构建一个“高魔”世界,在高魔世界中想要达到各个职业的平衡很难,纯粹以骑士和剑士来支撑,不喜欢类似“黄金斗气”之类的我觉得会很吃力,所以我在排除在人族大陆之外的兽人体系之外引入了血族和狼族这两个人类地下世界的统治者,也就是说,《宗教》中的高魔世界,支点是体系繁琐的魔法师、剑士和骑士、种类更加繁多的兽族以及狼族血族这三者,目前书中出现的强者魔法领域是圣尔忒米斯,骑士是古利格利,其它体系也会陆续引出,但《宗教》绝不是一个神魔乱舞的世界,其实我个人以为一旦出现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神魔,苦心经营的平衡便会支离破碎,从人界打到天界再从天界打到神界然后杀到仙界?屠神的事情热血是热血,可屠了几十几百,恐怕主角要抱怨了,你个作者丫就不要让俺消停点?^_^

    还有一点就是关于主角的名字问题,第二卷会完全用成“奥古斯丁”,这意味着主角完全融入了这个架空世界。

    这本书的速度是一千字一小时。

    所以质量估计能够有初步保证,如果情节上出现硬伤,大家千万别吝啬砖头。^_^

    裸奔到今天,能有这个成绩,感谢大家。

《20万字总结》

    “春天把一个老婆埋进土壤,秋天就能够收获一大堆老婆。”这也许就是网文的一个大弊端,书评区某个读者也提醒过不要撒下一颗yy的种子便收获一片森林,深以为然。

    至今奥古斯丁身边尚且没有小弟性质的龙套,所以一心寻求捷径往上挣扎的斯宾偌莎和随遇而安的康德并没有被主角轻而易举地勾引,他们的轨迹并没有跳跃,只是被主角轻微改变了角度而已。我只是埋下一颗种子,肥料适度,水份适度,土壤适度,以后接出来的果实我相信也会让大家觉得不至于“太抽象派”。

    随着主角的稳步成长,这一路我也会隐讳或者光明正大地挖坑撒下大大小小的种子,就像那一枚波旁银币,大家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这颗种子的膨胀我以后会详细解释。

    主角成长不快,至今别说推倒一个女人,连亲个嘴都没有,至今也没有在公众场合散发一些让龙套们恨不得顶礼膜拜的王霸之气,这似乎很不符合起点主流观点,我只是很小心翼翼地在塑造一个拥有两世经验的“孩子”该有的城府,这种城府不是一味装痴扮癫,而是一种不悖家族不悖贵族身份的诡智,知道如何偶露锋芒,如何不让那对公爵父母给予太多期望却也不至于失望。

    就如简介中所言,“最勇敢的男人,不是对皇帝王冠、教皇权杖以及头顶的深邃星空和内心的道德都无所畏惧,而是心存一点敬畏。”奥古斯丁是一个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心存敬畏的旁观者,他要趁自己还没有走到前台的时候尽量积蓄力量,而这种努力背后,我的确会开一些金手指,但我同样不希望赋予主角过于惊艳的天赋,那样一出场就注定让人觉得杀遍天下无敌人的主角看着兴许酣畅,可总觉得不是滋味,我坚信,写一本书,一个作者有义务让主角的生活是这个姿态——“主角并不知道自己是这本书主角”。

    本书的框架,大陆版图还很模糊,但神圣帝国的一些基础构架已经成形,第二卷会深耕细作,等到主角真正走向前台,我相信所有人脑海中都可以有个比较清晰的轮廓。关于铠甲的设置以及兵种的配合我并没有完全按照西欧中世纪,例如介绍马更些郡省时候说铠甲作坊遍及大陆,其实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中世纪的十四五世纪情况,按照事实锁子甲应该早就被铁叶甲代替,对于这些,纯粹是为了行文方便,我对白蔷薇皇朝、奥古迦帝国以及泰坦帝国的设置都会有不同,恰好能够反映出中世纪各个时期的政治和宗教框架,架空世界就是好,^_^。

    谈到宗教,熟悉这方面的朋友应该可以看出拜占奥教廷的原型是梵蒂冈教廷,而梵特兰蒂冈则是实行牧首制的东正教,前者孜孜不倦追求皇权的第一神圣性,而后者倒彻底沦为了帝国的“牧羊犬”,这跟史实出入不大。有读者疑问为什么拜占奥教廷的教皇为什么会比神圣帝国的牧首要高出一点,这是因为书中的拜占奥教廷才是史诗大陆的正统,而分裂出去的梵特兰蒂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异端”,前者信徒要远远多于后者,所以使徒扑克牌的白皇帝永远是教皇,牧首撑死了只是一张黑桃人头牌。

    我的本意是主角是一个参观者,带领着所有读者一起欣赏这个璀璨的世界。

    后来我跟大家说要修改大纲,因为我发现主角除了是个参观者,也必须是深刻的参与者。(那个时候貌似是本书的第一个瓶颈。)

    我写这本书,同样对每个关注本书的你们心存敬畏,我的速度让我不能够每天拿出三章,所以我尽力每个章节我自己能看得下去才上传给你们审阅,这是对你们的负责,也是对自己的最大负责。床头资料仅书就有将近二十本,推荐大家一本《剑桥插图中世纪史》,厚是厚了点,确实是本好书。

第一章 平庸的继承人

    所谓惊喜,文雅解释就是山重水复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通俗点比喻就像武侠小说中某个小强主角掉下山崖后却发现了某本秘笈或者遇见了某个老不死的变态高手,这就是人生的戏剧性。

    李浮屠试图睁开眼睛,可发觉那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种情形他遇到不止一次,大多是睡眠姿势不对使得血液循环功能出现间歇性障碍,还有一次则是他在神农架遇到野熊的袭击重伤后,最终在病床上死里逃生后的感觉。

    终于架起眼皮,映入李浮屠眼帘的却是一副很浓郁的魔幻场景,感觉像是身现《魔戒》或者《黄金罗盘》中,他看到的不是身穿白大褂一脸职业笑容的医生,而是一个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女人,一副老学究才会戴的厚重黑框眼镜,一张没有情感波动的古板脸庞,身躯藏匿于漆黑麻袍中,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凝视着李浮屠。

    单调的黑袍中央绣有一副银丝魔法阵,繁琐,古朴,晦涩,望而生畏。

    李浮屠曾经研究过西方星相,但他绝对不曾见过这个古怪女人黑袍上的魔法阵图案,阅女无数的他第一次不敢有种不敢亵渎的荒谬感觉。

    她身后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身上挂满勋章,像是一座有关荣誉的移动博物馆,优雅,英俊,华贵,就像西方小说中有着纯正血统的贵族,顶着让人仰视的爵位,住着古老的城堡,骄傲而固执。李浮屠环视一周,这个异常宽敞的房间布置很有巴洛克宫廷风格。

    最后他终于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是个婴儿,还是一个刚刚出生被“母亲”捧在怀中的襁褓小孩。

    李浮屠第一时间是想到做梦,而且是个荒诞不经的梦,可一想到在沪杭高速上的那场必死无疑的车祸,他就确定这不是庄周梦蝶的玄妙桥段,第一时间他想到一句《大话西游》中菩提老祖跟至尊宝式的一段对话:穿越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

    李浮屠艰难扭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母性容颜,终于知道,他很符合时下潮流地穿越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并不是故作高深地做哲人状沉思,而是像个正常孩子嚎啕大哭。

    他前世虽然只是个北京皇城根下远离核心***的二流公子哥,但确实比普通老百姓更能体会枪打出头鸟这条古训的惊心动魄。

    一袭令人窒息黑袍的神秘女人从李浮屠“现任母亲”手中接过幼小的他,老实说赤身**的李浮屠还真有点难为情,这女人如果不是那副古井不波的冷漠神情和那双不带感情的冰凉眸子,脱下眼镜后应该是个标致的女人,在李浮屠看来她年龄大致在二十**左右,他前世素来觉得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就有味道,既保留了女孩的仅剩一点清纯矜持又开始拥有女人的成熟。

    直到很后来,李浮屠才惊愕发现自己的大错特错,简直就是错到离谱。

    如同巫婆的女人扳过李浮屠的身体看到他的背面,那双死寂如黑洞的眼睛似乎有东西跳跃了一下,而缎绒大床上的贵妇以及远处恭敬肃立的中年男人都情不自禁跳了跳眼皮,脸色愈加苍白,战战兢兢,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个被黑袍笼罩的神秘来客。

    她在这对身份优越的夫妇诧异中伸出一根纤细手指,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她低头咬破手指,悬空于李浮屠幼小身躯上空一指距离,嘴中呢喃着深奥晦暗的音符,璀璨的光芒在她指尖爆绽开来,如星辰般耀眼。

    稚嫩喉腔只能发出哭声的李浮屠背部传来一阵刻骨的疼痛,这种痛楚,甚至比当年在青藏高原与野狼搏击时候那群畜生撕裂他小腿肉的痛苦还要来得剧烈,这种刻骨铭心是一种灵魂的颤栗,心中骂尽这诡异婆娘祖宗十八代的李浮屠恨不得把她卖到红灯区。

    大床上的贵妇一听到李浮屠撕心裂肺的哭喊,眼睛一红,如珍珠的眼泪便滚落下来,双手紧紧攥紧华贵被单,这毕竟是她的骨肉啊,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愈加梨花带雨,看得远处她的丈夫是又心惊胆颤又怜惜不已。

    这该死的巫婆抱着李浮屠,望着他的那双清澈眸子,竟然笑了,这让李浮屠毛骨悚然,难道这个女人瞧出他眼中的愤怒和恨意?

    他嚎啕大哭,转头像个正常婴儿寻找自己的母亲,她将李浮屠递回去,用一种相对他来说极其蹩脚拗口的语言说了几句话,远处的男人在这种该站出来担当决断的时候却把视线投向了大床上刚刚生下儿子的华美妻子,神情略微颓败的妇人精疲力竭地悄悄点头,他如释重负,然后似乎是答应了黑袍女巫的某个要求。

    李浮屠却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出乎李浮屠意料的是这个如同中世界邪恶女巫一般的女人在把他还给床上贵妇后便凭空消失,他只看见她脚底浮现一个类似五星芒的魔法阵,这让他不得不想到《暗黑》和《魔兽》中的传输魔法阵,这一刻他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轻易颠覆了他前世的科学观。

    三年中,她再没有出现过,可李浮屠知道她绝不会就此罢休,因为她看他的眼神极像他当初发现那头藏獒的欣喜,他为了捕获它,等待最佳时机一等就是足足半年,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样能够引发那个女人足够兴趣的玩具,那种呆板乏味的女人一旦来了兴致,李浮屠用如今那还稚嫩的膝盖想都知道这绝对是件恐怖的事情。

    他可不想被当作实验解剖的小白鼠。

    所以这三年中他一直思索如何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来到新世界后的第一难题,可李浮屠最终悲哀地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成功概率在3成以上的法子来对付她。

    他不笨,虽然高考成绩惨绝人寰,但连从未跌出年纪前三的经纶都承认她男人在荒废学业三年后,只要在高考中用点心,不敢说北大清华,弄所重点高中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说李浮屠非但不笨,相反还很有脑子,所以他很快就在掌握新语言后通过“母亲”的喃喃自语、老管家的唠叨、仆人的交谈中大致了解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如今他的全名是罗桐柴尔德-奥古斯丁,罗桐柴尔德家族是神圣帝国的高门望族,现任家主罗桐柴尔德公爵虽然不如老一辈家主那般在帝国政界执一方牛耳,却也是个能量不容各方势力小觑的敏感角色,属于那类不是全倾朝野不能够翻云覆雨却偏偏可以在关键时刻一举定乾坤的主,而这位被誉为帝国最绅士的公爵从不涉足权力倾轧,不结党营私,也不搜刮民脂,甚至没有半点桃色绯闻,所以原先还怕家族内部会有各种继承人之间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李浮屠大大松了口气,因为这个“父亲”只有一个妻子,也就是他的“生母”,而他自然而然就成了罗桐柴尔德家族第一也是唯一顺位的继承人!

    李浮屠可不想被某个同一个屋檐下心狠歹毒的女人毒死掐死或者蒙死,也不希望大哥二哥什么的角色在暗中伺机对他痛下杀手,看多了宫廷戏和帝王术的李浮屠是个心理挺阴暗的人,所以一开始确实有些后怕,在知道这个这个大家族幕后主子竟然就是每天都给他讲故事的老妈后,他很有伸出小手捧起她的脸狠狠亲两口的冲动。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中午,李浮屠的母亲全名是爱葛莉丝*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罗桐柴尔德,拗口?确实有点,这个帝国律法明文规定女人出嫁后就要随丈夫姓,那么康斯坦德和费尔默思这两个姓氏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保留?

    在这片史诗大陆上,有将近十个拥有独特姓氏的古老家族,它们高高在上,享有无上特权,而康斯坦德和费尔默思就是其中两个,前者善战,培养了大批骁勇善战的武将,他们屠巨龙,守护公主,捍卫骑士的荣耀,成为大陆吟游诗人口中的传奇主角;后者善谋,输出了一大群用阴谋改变大陆格局的影子式人物,而李浮屠的母亲作为两个家族联姻后的“产物”,自然奇货可居,罗桐柴尔德公爵再有男子气概也不敢对她指手画脚。

    爱葛莉丝望着坐在草地上发呆的孩子,心中洋溢着一股圣洁的母爱,她知道其实就康斯坦德、费尔默思和罗桐柴尔德三个家族的历史来看,她的奥古斯丁绝对只能算平庸,既不是那种天才,不会一出生就异于常人,他也不是白痴,也不是不能习武或者魔法和术的废物,但这样一个普通的孩子,在这种大家族内,往往就是个尴尬的鸡肋。

    “奥古斯丁,你是我的儿子呢,所以你就是神圣帝国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未来,你也会成为最英俊最威武的男人。”

    罗桐柴尔德家族的主母轻轻笑道,伸手摸了摸李浮屠的小脑袋,习惯了这个新母亲古怪而强悍逻辑的李浮屠这时候往往都会咧开嘴灿烂大笑。

    记得当时这对新晋父母摆放了一大堆东西让刚出生的他挑选,有剑、一个魔法师袖章、一本有关术的古籍,一枚费尔默思家族的徽章等一大堆东西,李浮屠没有把全部东西都揽到怀里,他前世是个没有太大野心的纨绔,这辈子他也懒得去搞什么王朝争霸,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这种口号是不能乱喊的,所以他就随便挑了本《启示录》,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由于这本小册子看起来比较轻,李浮屠拿起来不会太过吃力,毕竟婴儿的手臂太过稚嫩。

    公爵显然充满失望,但面对微笑如常的妻子,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李浮屠从发呆中回神,他其实仅仅是在回味刚才那顿丰盛午餐的美味罢了,既然不需要杞人忧天,他也乐得浮生偷得半日闲。

    她跟宝贝儿子聊天的时候会支开所有下人,只留下一个老眼昏花的老管家,“奥古斯丁,告诉母亲,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李浮屠眨巴着眼睛,装傻。

    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一脸慈祥地自问自答道:“做个贵族少爷吧,我觉得挺好,等你到了合适的年龄,我会帮你挑选帝国最美丽最优雅的女孩做妻子,好不好?”

    李浮屠擦了一把口水,样子很可爱。

    其实他不介意这位善解人意的老妈多介绍几个,前世他对女人尤其是有气质有相貌的美人没有太大免疫力,他不会滥情,不代表他不会发泄下男人的正常生理学求,一个男人有钱有权,自然不会缺女人,他既不会刻意去做四处留精的种马,但也不会故意去做清心寡欲的卫道士。

    她莞尔一笑,本就绝美的容颜愈发动人,就像一朵绚烂到令人目眩的黄金向日葵,抱起李浮屠,帮他拭去嘴角的口水痕迹,温柔道:“我的奥古斯丁,既然是我的儿子,做贵族少爷,就要做得与别人不一样些,能做到吗?”

    李浮屠点点头,笑得很无邪。

    一旁那个差不多一只脚已经跨进棺材的老管家则笑得很玩味。

第二章 藐视神的黑袍女人

    “弱肉强食的自然界中,越是兽中之王,越喜欢那种远离兽群,俯视苍生的感觉,人类也如此,因为上位者不会跟卑微者走在一起,而这个人,是王者中的王者,我们只能依稀知道,她在119年前在玛雅雪山神庙现身,78年前出现在黄金岛,最近的线索是49年前,她在极北之地帝国中央教堂出现过。”

    ——《梵特兰蒂冈教廷绝密手札》第1098页

    梵特兰蒂冈教廷督主教伊耶塔坐在宽敞的马车中,脑海中没来由想起这段前不久在教廷图书馆看到的一封秘录,这份被称作《黑暗启示录》的绝密手札阅读权限极高,如果他不是作为拥有某些特权的主教,兴许一辈子都没法子看到这份东西。

    掀开窗帘,阳光倾斜而下,将原本显得阴沉的马车内沐浴得稍显生气,马车外一队浩荡的教廷圣骑士,一律被祝福和洗礼过的黄金色盔甲,灿烂如太阳,镶有三角形教廷标志,他们就是神圣帝国地位最为超然的骑士团,荣耀骑士团,伊耶塔看到这些被阳光包裹起来的圣骑士的浩然光明,不禁合上眼睛,用中指在胸口划一个三角形,赞叹道:“信主,吾等与荣耀同行,直至天堂。”

    伊耶塔懒洋洋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实在没有理由不高兴,所谓督主教,就是教廷一号人物牧首派驻国外教区的代表,作为刚刚荣归的督主教,一回国便被派往奥格斯歌城去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大少爷进行受洗仪式,这是何等的显耀,伊耶塔相信这一定是主听到了他虔诚的祷告。

    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神品分黑白两种,其中黑神品有修士、修士辅祭、修士大辅祭、修士司祭、修士大司祭、主教、大主教、督主教和红衣大主教和神在陆地上的代言人——牧首这十个品次,作为离教廷核心只有一步之遥的督主教,往往有太多督主教一辈子都跨不过这个槛。

    “应该快到了吧?”

    伊耶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说他快要到奥格斯歌城了还是在寓意自己快爬到红衣大主教这个位置了,又或者两者都有?

    从帝都朱庇特城到奥格斯歌的一路行程,没有任何意外状况打扰伊耶塔的前进步伐,在巍峨的奥格斯歌城外大道上,他停住了马车,掀开窗帘,眯起眼睛凝望着这座帝国的经济之都,有利益的地方就自然会让人类这种苍蝇一股脑涌上,所以奥格斯歌的道路上永远熙熙攘攘。

    道路上那群人望过来的虔诚和敬畏眼神让伊耶塔很舒心,

    就在伊耶塔要放下窗帘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波动,那是一种不同于武者或者魔法师带给人的感觉,算不上多少惊世骇俗,就是让伊耶塔有点不舒服,他最终把视线停留在远处一个黑袍女人身上,模样很冷,走路很缓,见多了奇人异事的伊耶塔也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当他看到拥挤人流中一个人无意撞到了她清瘦身躯,女人踉跄了一下,这彻底打消了伊耶塔的疑虑,那件黑袍上的诡异图案兴许是哪个画家的信手涂鸦吧,太久没有呆在帝国境内,他发现自己得尽快融入这个新的***。

    奥格斯歌城分为东西两个大城区,东部富裕,西部贫穷,泾渭分明,东部的女人以嫁入西城区为耻,东部的男人以进入西城区的***为奋斗目标。其中东城区又可以划分四个城区:雷克斯区,罗德里区,塔伯区和赛门区,商人巨贾多半聚集在罗德里区,而这座帝都之外的第二大城市的真正主人们都在最小的塔伯区,他们才会被视作真正的上流人士,是国家精英。

    罗桐柴尔德的府邸就座落其中,泰勒大街19号,与之毗邻的便是奥格斯歌的城主澳狄斯亲王,虽然他们是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的死对家,只不过不轻易结怨的罗桐柴尔德家族与这位如日中天的亲王之间并没有半点政治上的过节,据说这位以神武著称的亲王曾经死心塌地追求过奥格斯歌之花,也就是罗桐柴尔德公爵的妻子,由此可想而知,两家会有说不完道不尽的精彩故事通过喜欢流言蜚语八卦消息的贵族或者下人传递给整座城市。

    比如澳狄斯亲王府会时不时传出罗桐柴尔德家族那位奥古斯丁伯爵其实是个女孩。

    也会从罗桐柴尔德府邸传出我家大少爷在两岁的时候就夺去了澳狄斯亲王宝贝女儿的贞操。

    再像罗桐柴尔德公爵已经不能人道所以特地雇人去猎取七尾牦牛,想要靠牛鞭来进补。

    更会有澳狄斯亲王其实是个性取向很宽广之类小道消息……

    上流***酒茶饭后觥筹交错间总会对这些内容窃窃私语,嘴角噙着会心的笑意,看到亲王或者罗桐柴尔德公爵大人的时候更能够做到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严肃。

    而底层***,则在对这些劲爆八卦感到瞠目结舌的同时忍不住来句“上流社会真下流”的酸溜溜感慨。

    马车在泰勒大街中央路段停下,一身银袍头顶圆帽的伊耶塔缓缓下车,教廷荣耀骑士团中队的光彩雄姿惹来不少好事者的驻足欣赏,在神圣帝国,受到起码主教级别以上神职人员祝福的荣耀骑士无疑是骑士阶级金字塔的顶端,通过好事者的调查,在帝国8岁到80岁的女人心中,发誓一生侍奉牧首的荣耀骑士以微弱票数压倒竖琴师成为最想有一夜情的对象。

    姑且不论这是不是教廷想要雇佣一些免四肢发达的费劳力的阴谋,起码现在泰勒大街上就有不少怀春少女从府邸溜出来,一个个脉脉含情,欲语还休,这使得本就仪态优雅的荣耀骑士更加的雄赳赳气昂昂。

    罗桐柴尔德站在门口,见到一身银袍仿若仙人的伊耶塔,两撇打理得很漂亮的小胡子不禁翘了翘,兴许按照罗桐柴尔德的家世,儿子奥古斯丁就算让那些个红衣大主教来洗礼都不是非分之想,但罗桐柴尔德知道这几个月中教廷正在召开公会,帝国上下的王公贵族们能请到个大主教就不错了,而这位伊耶塔除去最有希望成为红衣大主教的督主教身份不说,他还有另外一个更隐讳的背景:他是帝国大术士圣哲罗姆的二弟子。

    能在姓名前冠以“圣”这个字眼的,庞大的帝国权力金字塔中,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这类强悍的存在几乎不涉足权力漩涡,可这不代表这个小团体没有话语权,相反,就是这几个怪物一样的老人,最能一言九鼎。

    所以罗桐柴尔德公爵很欣喜,很热络地陪伊耶塔督主教步入公爵府,那一刻,这个被男人诋毁成妻管严和墙头草、却被女人奉为奥格斯歌城最魅力男性的上位者突然想,这个儿子如果再天赋一点再强壮一点,是不是能够将家族的荣誉带到新的巅峰。

    随即他自嘲一笑,可惜奥古斯丁这孩子没那个料啊。

    想到妻子看孩子时的溺爱眼神,公爵内心一暖,孩子不管如何,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再说如孩子母亲所说,世家子弟中能够平平安安厮混一辈子的,已经能算是命运女神的宠幸。伊耶塔来到富丽堂皇的正厅,终于看到了富有传奇色彩的罗桐柴尔德-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爱葛莉丝,对于这个智慧和脸蛋一样出众的女人,帝国男人往往爱憎分明,极少有中立者。

    伊耶塔一看到她那双清澈如秋潭的漂亮眸子,赶紧收拾情绪,威严不失和蔼地望向躲在女人背后的孩子,一般,这就是伊耶塔对奥古斯丁的第一印象,根骨寻常,魔法蕴含量比寻常百姓高不了多少,这在世家大族中较少,不过也不是稀罕事情。

    施洗过程并不繁复,伊耶塔左手握着一只银杯,里面盛有圣水,他来到李浮屠面前,右手划了一个胸前三角形,中指在银杯中沾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李浮屠的额头,庄严道:“神说:你在母腹中我就认识了你,在我创世之前我就已经捡选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李浮屠仰视着这位督主教大人,微微张开嘴巴,任由摆布,这确实是一个懵懵懂懂孩子该表露的神情。

    伊耶塔又在李浮屠额头点了一下圣水,道:“神说:你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孩子,你要追寻我的足迹,方能走向荣誉,步入不朽殿堂。”

    李浮屠一脸虔诚。

    他的这个表现让施洗的督主教大人很满意,这孩子虽然资质不够优异,但胜在心诚,神是不会抛弃这样的善良孩子的。

    伊耶塔那张保养得极佳的油亮脸庞更加慈祥,第三次用中指沾了圣水,却没有急着点在李浮屠额头,而是微笑询问道:“神最后说:我的问题是,你愿意成为我的孩子吗?”

    罗桐柴尔德公爵使劲朝幼小的李浮屠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点头。

    李浮屠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乖乖点头,施洗就算完毕。

    出乎伊耶塔意料,罗桐柴尔德真正的主人竟然没有客套地挽留他,而是直接很公式化地将他送到门口,不冷漠不热情,伊耶塔不好说这个美丽的女人拒人千里之外,就是打心眼觉得这个出身显赫的女人太骄傲,不过见惯了形形色色眼高于顶的自负贵族,以伊耶塔的城府还没有到生气的地步,略微尴尬地直接动身回帝都。

    大街拐角,伊耶塔似乎依稀看到一道略微眼熟的身影,可马车在这个时候已经拐弯,不容他过多深思,他有一大堆需要处理的事务和需要清理的头绪,就没有对此放在心上,在达官显贵遍地的泰勒大街遇到一两个眼熟的人确实算不得什么。

    如果这位督主教大人再次来到公爵府,一定会诧异为什么罗桐柴尔德-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爱葛莉丝和公爵一起站在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终于,谜底揭开。

    黑袍女人来到他们面前,一点都没有她此刻面对的是奥格斯歌城最有名的一对男女的觉悟,缓缓道:“把孩子交给我。一个虚无的神和一个堕落的教廷是赐予不了他荣耀的,我可以。”

第三章 信仰的交换

    渎神,在这片大陆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人不管富贵贫贱,都会被拖去广场烧死,又或者被秘密带入教廷最黑暗的角落——异端裁决所,一旦进入这块被称作“上帝的影子”中,在教廷千年历史上只有寥寥数人能够活着走出来。

    罗桐柴尔德公爵刚刚有了儿子,自然不想进入那深渊一般的人间炼狱,所以他胆战心惊地四周张望,虽然说皇帝和牧首一向对家族很善待,可他总看不清皇帝陛下和教廷牧首这两位帝国最有权势成员眼睛背后的东西。

    公爵大人忐忑不安地望向自己的妻子。

    拥有三个尊贵姓氏的女人却丝毫没有她丈夫的慌张,以一个贵族该有的优雅笑容不急不缓道:“荣耀?光辉?我们的奥古斯丁已经拥有太多,他不需要再去争取,只要继承就够了。”

    “真的吗?”

    黑袍女人嘴角扯起一个不以为然的冷漠弧度,她只是把视线投向公爵府门口的一段整个帝国都知晓的铭文,那块圣晶黑曜石碑上写着“每个拥有罗桐柴尔德姓氏的人,活着就需要为帝国而战,死了,才是为自己而战,与死神作战”。

    李浮屠的母亲依然不为所动,回头望向门里探出一个头看他们的年幼儿子,柔声道:“活着,才能战斗。神圣帝国不缺少一个为她而战斗的勇士,但是罗桐柴尔德只有一个继承人,我只有一个儿子,我相信胸怀如琴瑟海一般宽广的皇帝陛下一定能够谅解。”

    公爵松了口气,掏出丝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活着。”

    黑袍女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个贵族女人如此没有野心,或者是野心太大?从不理会世俗纷扰的她一时间也想不到如何应答,微微皱眉,早就被李浮屠视作巫婆的她瞥了眼迅速缩回头的“奥古斯丁少爷”,轻轻一笑,道:“不如让他自己来决定。”

    公爵夫人愣了一下,示意老管家把躲在大门后的李浮屠带过来,不情不愿的被老管家那双干枯如老树杆的手带到公爵夫妇以及那个神秘女人面前,发型、服饰、言行都一丝不苟的老人完成主子的命令后,毕恭毕敬退到几步之外,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老态龙钟。

    “奥古斯丁,你愿意跟她相处吗?”罗桐柴尔德公爵尽量柔和道,他印象中,对这个三年前的不速之客没有半点好感,既不像公会的正统魔法师又不像被人赞誉的术士,浑身上下透着股琢磨不透的神秘,他可不敢把儿子随便交给这样一个更像黑魔法师的古怪女人。

    李浮屠犹豫了一下,在众人的错愕下跑到老管家跟前,示意老人弯下身,老管家纳闷地躬身,只听小少爷轻声问他:“老管家,你打得过她吗?”

    老管家浑浊的眼神瞬间清亮起来,可又黯淡下去,充满歉意道:“小少爷,请宽恕我的无能。”

    李浮屠哦了一下,直视那个巫婆,道:“我愿意。”

    尊贵的帝国公爵瞠目结舌,他觉得事态荒谬的同时也觉得其实这个儿子一点都不笨,这么小就懂得谁拳头硬就听谁的,这难道不是一个优秀贵族才能够与生俱来的品质吗?当然,这需要稍加修饰地解释成“贵族永远知道如何优雅地进退”。

    公爵夫人笑了,她自然听到了儿子与老管家的对话,她抱起这个给了她一个惊喜的儿子,安慰道:“我亲爱的奥古斯丁,放心吧,这位夫人对你没有恶意。”

    李浮屠没有说话,他很确定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个巫婆,下场会很惨很惨。随后他听到这个世界的“母亲”说了一句让他感觉挺有哲理的话:“我的孩子,在有能力护起一片荫凉前,与其左右摇摆,不如独自前行,这也是一个贵族少爷该做的事情呢。”

    李浮屠内心苦笑,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遭遇怎样的人间惨剧,被当作实验品进行解剖?也是,根据地球的说法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外星人,确实值得深入研究。或者被拉去某个深山老林做苦力,做类似学徒的肮脏活,服侍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娘们?

    “我会在府上呆三年时间,也许更短。”

    李浮屠眼中的老巫婆无疑说了句很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这无疑是把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李浮屠重新拉回了鸟语花香的天堂,李浮屠此刻再看被他腹诽了无数遍的神秘女人,竟然也瞧出了点亲昵。不过很快这女人就露出了巫婆本色,把李浮屠重新打入十八层地狱,“孩子,你放心,我会带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回忆,因为聪明的孩子往往有更深刻的记忆力。”

    李浮屠悄悄伸出中指。

    老管家的眼睛眯得更紧,盯着两度摆放公爵府的神秘女人,几乎眯成一条缝。

    于是,在其他同龄孩子无忧无虑享受父母溺爱的时候,李浮屠以罗桐柴尔德少爷的身份开始了炼狱般的生活。

    老巫婆站在按照她要求开辟出来的私人书房,伸出右手虚空眼花缭乱地划了一个符号,一大堆厚重的泛黄书籍凭空跌落,就像在表演魔法,她瞧了眼目瞪口呆的李浮屠,问道:“识字吗?”

    李浮屠在她面前不敢装傻,点点头,因为他不觉得她会被他蒙蔽,他不傻,很早就瞧得出老管家身手不错,一个伺候罗桐柴尔德三代家主的老头子,身手再不济也能算个高手吧?既然老管家都拿她没辙,他不认为自己能搞定这个巫婆。

    老巫婆轻描淡写道:“好,一个月内,全部背下来。”

    李浮屠颤颤微微捧起一本足足五六斤重的宽厚古籍,抹去灰尘,依稀认得出这本书叫《魔法世界的三维构建基础》,放下,第二本叫做《两个坐标的契约空间》,接下来几本差不多都是魔法原理性质的古书,要多晦涩就有多晦涩,绝对比原先世界所谓的深奥哲学要来得更加狗屁不通。他小脸僵硬道:“一个月?”

    “做不到也没关系,一个小惩罚而已。我也就是会把你丢到安德烈森林。”

    顿了一下,老巫婆微笑着对云里雾里的李浮屠解释道:“那里盛产食人科生物,比如五彩斑斓的噬人鱼,巨大的食肉植物,遍地的嗜血白蚁,我相信到时候你一定会觉得背诵这些文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李浮屠咽了一下口水,僵硬地点点头。

    第一年,他便在无止境的背诵中度过,尝试过这种被动的记忆方式,李浮屠不禁觉得前世所谓的“填鸭教育”实在太过可爱太过温柔。

    …………

    一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气息的阴暗实验室,堆满了玻璃器皿,其中很多装载了被恶心液体浸泡的恐怖生物,实验室堆满了腐蚀试验机、千奇百怪的瓶子、手术刀一样的各色锋锐利器以及不同刻度的仪表,而此刻手术台上,平躺着一只据说是赤背蟾蜍的生物,腐烂流脓的背部,猩红湿软的舌头,依然抽搐的四指,当然,它的体型是地球上蟾蜍的七八倍,恶心程度也成正比。

    老巫婆推了一下沉重镜框,面无表情道:“考虑到这是第一堂解剖课,所以我挑选了一样对你来说相对来说比较正常也更能接受的生物。我来给你做示范,记住,我只做一次。”

    接下来便是血肉横飞,一片狼藉。

    李浮屠蹲在角落边看边吐,即使吐得肠子泛青脸色苍白,他却没有忽略掉一个细节。

    因为这个妖婆事先已经“善意”提醒过他,如果解剖环节遗落,她就会让公爵府上的厨子给他做一顿“美味的蟾蜍大餐”。

    这一年,他终于可以不用去背诵拗口别扭难懂的古老文字,但泰勒大街上的贵族们会时不时听到从公爵府传来的刺耳爆炸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据说有个倒霉贵族在女人肚皮上快要达到**的时候听到一声轰响就此落下了病根,再也坚挺不起来。

    那一年,戴眼镜的巫婆一次又一次用生物解剖和魔法实验挑战了李浮屠的神经极限。

    ………………

    李浮屠来到这个背景有点类似中世纪欧洲、但神话与传奇并存的世界已经足足五年,六岁的他没有走出过泰勒大街一次,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塔楼内俯瞰这座布局恢宏的奥格斯歌城,新的一年降临,在一片祝福声中他告别贵族家庭都会有的喧嚣和浮华,来到僻静的书房,被他骂作巫婆的女人正捧着一本《尼伯龙根魔法阵的美学原理》,她看到李浮屠似乎有点讶异,却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这个富贵家族的“弟子”。

    “夫人,我给你带来了莱辛葛地区产的蓝莓奶酪。”

    李浮屠把餐盘放在堆满厚重魔法书的书桌上,现在的他已经放弃往里面放毒药砒霜的念头,一方面是这两年相处下来这个巫婆不管如何严厉终究没有害过他,当然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他知道就算放了几斤毒药也毒不死这巫婆。

    她随手放下那本连神圣帝国图书馆和教廷博物馆都找不到的《尼伯龙根魔法阵的美学原理》,拈起一块奶酪,细嚼慢咽,笑道:“孩子,是不是恨我?”

    李浮屠很识趣地闭上嘴巴。

    极少露出笑容的她今天似乎很不吝啬她的好心情,不知道是不是美味奶酪带来的效果,一年到底穿一袭黑袍的她来到窗口,眺望星空,道:“恨,往往比爱更能让人类这种生物孜孜不倦地进化。”

    有点深奥。

    习惯了巫婆诉说哲理的李浮屠瞥了眼她的背影,即使以他前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经验,也看不透这个女人。

    她突然转身,蹲下来,摸着李浮屠的脑袋轻声道:“奥古斯丁,你说你未来是将你的信仰交给神祗,还是恶魔?”

    李浮屠愣了一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真诚无邪道:“夫人,神祗太虚无飘渺,恶魔太面目可憎,我选择把信仰交给您。”

    她那张刻板的脸庞收敛了稀罕的笑意,竟有了种圣洁的意味,她掏出一张类似扑克牌的卡片,上面绘有哥特风格的古朴图案,是一个头顶皇冠的女人头像,如同尘世的女神。她把这张扑克牌交到李浮屠的小手中,道:“孩子,这是我对你信仰的交换。”

    李浮屠拿着这张古怪的扑克牌,感觉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

第四章 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徽章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巨龙吗?嗯,就是守护龙巢专门做掠夺公主勾当的那种神话生物。”

    六岁的李浮屠分别向公爵夫人和巫婆如此询问,得到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前者语重心长地摸着他脑袋亲昵对他说:“我的孩子,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去杀巨龙夺回公主,那是帝国骑士才做的事情,你只是个贵族少爷,等你再大些只要在宫廷晚宴上挑选公主就是了,再说,一个流淌着高贵血液的贵族,是不可以莽撞挑衅传说的,呃,孩子,我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离那种生物越远越好。”

    而后者则是斜瞥了他一眼,冷淡道:“帝国玛雅山脉深处有几条阿泰斯冰龙,你如果想救公主,我不介意把你丢到那条连顶尖冒险者和游吟诗人都到不了的古老山脉。”

    其实李浮屠的本意是既然自己前世能搞到鹰雕这么拉风酷毙的宠物,这辈子是不是可以在骑马的时候折腾一条巨龙在他头顶飞翔,照巫婆的意思这个想法不怎么可行。龙骑士?李浮屠从没这么想过,以他的普通身躯,那跟没钱就爬波音飞机机翼出国旅行没什么两样,纯粹找死。

    一想到巨龙在这片大陆是如此难以寻觅和捕获,正在抄写《魔法七大基石定律》的李浮屠不禁叹了口气,如今他已经可以娴熟地运用鹅毛笔左手抄写文字,帝国文字没有中文的博大精深,却有拉丁文的晦涩基调。

    书桌后的巫婆从一堆古书中抬头,看了眼卷轴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符号,工整而飘逸,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的笔迹,这让一生都在追究完美细节的她很满意,脸上的冷漠也褪去几分,道:“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要求你用左手写字?”

    李浮屠点头,这确实是他心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疑问。

    “因为左撇子平均能比习惯使用右手的人多活六七年。”她轻声道,重新把头埋入深奥的魔法书籍中。

    李浮屠微微讶异。

    并没有抬头的她以一种冷漠的语调轻声道:“你是个贵族,以后会继承罗桐柴尔德家族,等你老了,就会明白在政治上,最大的胜利就是活得比对手更久一点,再久一点。”

    李浮屠挠了挠头,继续抄写那本他很想撕成碎片的《魔法七大基石定律》。

    书桌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作为一个眼中只能存在符号和阵法的魔法师,活得久一点,往往意味着离永恒更近一步。”

    李浮屠只是背诵了几十本魔法书籍,做了些莫名其妙的试验,远没有踏足对他来说充满神秘色彩的魔法世界,至于魔法师,他更是敬而远之,眼前这么一个巫婆就已经让他的童年充满了抹杀不去的心理阴影。

    她轻声道:“有机会应该带你去奥格斯歌城西部的挪盾区看看,如果说这里的塔伯区是歌舞升平的天堂,那么梛盾区就会展现给你一幅人间地狱的场景,很多贵族一辈子都看不到,因为90%的奥格斯歌城贵族一生都未曾踏入过梛盾区。”

    李浮屠点头道:“好,现在就去。”

    眼神中掠过一抹惊讶的黑袍女人放下书本,正视李浮屠,道:“孩子,难道你没有接受过‘一个真正的奥格斯歌贵族是不允许被梛盾区肮脏土壤粘上靴子的’这类观点?你的公爵父亲和家庭礼仪官应该每天都会向你念叨这类语句吧?”

    李浮屠嘀咕道:“去***奥格斯歌贵族!”

    ————

    在神圣帝国,作为一个贵族,不管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还是一心想要铸造辉煌的青年才俊,都必须接受系统的繁琐的苛刻的贵族教条,学习从击剑到舞蹈再到饮酒等一大系列的项目,所以贵族***有这样的流传“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爵士,也比一身珠光宝气的暴发户更像个贵族。”

    这就是帝国内奴隶、平民、富人这三个群体跟贵族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李浮屠也就是所谓的奥古斯丁少爷作为一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绝对是贵族中的贵族,他如果说要去被神遗弃的梛盾区,绝对会引发轩然大波。

    但李浮屠却偏偏跟着巫婆离开了公爵府。

    听到老管家第一时间的禀报,公爵大人不出意料地勃然大怒,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翘起一个大弧度,正在喝下午茶的他狠狠举起手,就想要把那只名贵的琉璃珐琅茶杯摔下,这成何体统?!一个流淌着罗桐柴尔德家族高贵血液的继承人怎么可以踏上那片只会盛产小偷和贱民的该死土地?!

    “这个茶杯可是值六个凯撒金币呢。”

    公爵夫人柔柔弱弱道,依旧优雅地品茶,但就是她这么一句可有可无的轻柔话语,让雷霆大怒中的公爵顿时没了火气,乖乖用一个贵族才有的标准姿势端坐喝茶。

    公爵夫人很满意,也许是满意这奶茶的正宗味道,也许是满意身旁公爵丈夫的温顺态度,浅尝一口后懒洋洋道:“一个真正的奥格斯歌贵族,需要体恤怜悯他所有视力可及的人,高雅的,富贵的,贫穷的,低贱的,这样才能将皇帝陛下的光辉撒满奥格斯歌城,显然,我们的儿子,就是这么一个富有同情人的纯正贵族,你说呢,公爵?”

    “是是是。”

    帝国公爵原本暴风雨的心情霎时间和风细雨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摸了一遍两撇小胡子,笑逐颜开。

    奥格斯歌城最优雅的女人望了眼老管家,缓缓吩咐道:“老丕平,去仔细护着少爷,但是记住,没有事情的话就不要打扰少爷的视察,我们的奥古斯丁也该见识见识这座城市了。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懂得一枚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家徽是多么的沉重和不易。”

    老管家那张被岁月镰刀刻画得斑驳纵横的沧桑脸庞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躬身,低头,转身,迈着严谨而恭敬的步伐缓缓走出大厅。

    ————

    马车从贵族府邸林立的泰勒大街走过勋章大道,许久后再来到将奥格斯歌城切分为东北两城的中央大道,马车在一个小巷僻静角落停下,巫婆示意李浮屠下车,李浮屠没有疑惑,他知道一辆雕刻有罗桐柴尔德家族徽章的马车大摇大摆去西城的话,第二天就会有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或者桃色绯闻传遍奥格斯歌,他可不想听到类似“7岁的奥古斯丁伯爵与西城梛盾区某大街的妓女私奔”这种乱七八糟的消息。

    巫婆当然是那一身不曾变换色调的黑袍,而李浮屠也特地将能够彰显贵族身份的一切饰品都摘下,天晓得这个世界的平民会不会仇富到畸形的地步,他可还想不缺胳膊不缺腿活蹦乱跳地回到公爵府做个不需要担心三餐温饱的纨绔。

    两人走出巷弄,悄悄汇入拥挤的人海。

    中途换了两辆马车,李浮屠和她终于来到奥格斯歌城最小的一个区,梛盾区。

    李浮屠前世骑自行车旅行的四年里去过安徽最落后的农村,去过河南艾滋病村庄,也去过陕北高原上零星散落的偏僻黄土窑子,见过很多双迷茫绝望到麻木的眼睛,见过很多穷苦很多灾难,可当他以奥古斯丁的身份和身体来到梛盾区,仍然触目惊心。

    身体流脓的穷人奄奄一息地随意趴在街道上,一排排衣衫破旧的女孩举着牌子要做别人家的奴婢,一路的妇人在贩卖注定不久后就要饿死的亲生婴儿,狭窄的街道飘荡着砧板上腐肉和人群集体散发出来体臭交织而成的作呕气息。

    街道上肥硕的鼠类明目张胆地四处乱窜,时不时仰起头张望那些根本无心去打扰它惬意生活的人类,眼睛中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同情。

    “原来在任何一个世界生活都能轻松把人逼入绝境。”

    李浮屠忍不住低声感叹。

    他想到自己何曾不是一个被命运当作傀儡玩弄的可怜虫?

    一袭黑袍的女人脸色正常道:“奥古斯丁,你想改变这个世界吗?”

    李浮屠歪着脑袋望向她,笑道:“夫人,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伯爵能做救世主吗?”

    她轻轻摇头,随即淡漠道:“我也不奢望你会去做救世主,在这个世界,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我要你来这块土壤,是要你感受一下弱小的悲哀,出身贵族,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关正义邪恶的稀缺性强大,当然,这并不值得得意,也不值得自嘲,孩子,告诉我,你应该做什么?”

    李浮屠眨巴着眼睛,道:“变得强大?”

    她没有理会李浮屠,而是环视一周,冷冷道:“被规则倾轧,遵守规则随波逐流,破坏规则,制定规则,这四种人,你自己选择,不管你选择哪一种,我都只会冷眼旁观。”

    “夫人,母亲说要我做个贵族少爷就够了。”

    李浮屠露出一个很孩子气很人畜无害的笑脸,似乎很纯洁很稚嫩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试着时不时像个傻瓜贵族那般去做一些几件被规则倾轧的糗事,让整个世界都觉得我是个老老实实遵守规则的正值贵族,然后以纯正贵族的名义背着神祗和恶魔去破坏规则,最终在黑暗中制定规则。夫人,您说我这样,可以吗?”

    “奥古斯丁,你真的不像一个才7岁的孩子啊。”

    她笑容古怪,盯着眼前还带着一脸稚气的小伯爵,也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挖苦,道:“倒是像极了一个70岁的贵族。”

第五章 收下你的灵魂

    李浮屠面对巫婆这句堪称诡异的称赞,不禁想起那个人妖礼仪老师给他灌输的那套贵族式言辞,以稚嫩的嗓音说道:“夫人,这是您的教导有方,我如果像同龄贵族少爷那般弱智无知,这便是对您智慧的最大亵渎了。”

    巫婆轻轻皱眉,道:“不需要用你们贵族的那套玩意应付我,奥古斯丁,把这类苍白空洞的言辞留着送给你日后要朝拜的朱毗特大帝吧。”

    李浮屠闭嘴,沉默是金,尤其在面对她的时候。

    他转头望着一整条街位于这个帝国最底端的群体,想到她那句“能拯救自己的,唯有自己”,竟然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他前世固然耍起阴谋诡计不遗余力从不心慈手软,但在不触犯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他依然会做些善事好事,尤其在经纶去世后他特地去清凉福地武当山呆了一段时间,也沾染了几分道家仙气褪去了些许戾气,他陷入沉思,不过在外人看来这纯粹就是一个孩子式的恍惚。

    “怜悯他们吗?”

    她玩味问道,跟这个罗桐柴尔德的平庸继承人相处愈久,她就愈能感受这个孩子的与众不同,这倒不是说他的智慧如何出类拔萃或者资质如何惊世骇俗,她蹲下来,和蔼道:“那就怜悯吧,一个贵族就应该趁他还没有被这个世界磨灭掉所有良心的时候多做点好事,你的父亲是个标准的贵族,你的母亲是个智慧的贵族,等你再大些,你就不会站在这个地方有哪怕一点点犹豫了。”

    李浮屠看到一个肮脏的年轻女孩跪在地上,单薄破旧的衣衫,干瘦的四肢,整张因为过度劳作而枯黄的消瘦脸庞上镶嵌着一双干净的眸子,不同于周围乞讨者、卑微者和曲膝者的那种麻木,她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这个孩子有一双漂亮的海蓝色眸子,可惜充满了敌意,一种被生活亏欠太多而憎恨的愤怒。

    李浮屠来到这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面前,蹲下来,摸索出一枚波旁银币,交给惶恐的女孩,虽然一枚银币断然没有办法让女孩拯救她的弟弟,但她仍然隆重地朝眼前这位贵族少爷一般的孩子磕了三个响头。

    她没有受过任何高等教育,她打从梛盾区的那位妓女母亲生下她起,她就没有看到过一个富人用这样温暖的眼神看她。

    任何人包括李浮屠都不会理解哽咽的她此刻的心情。

    巫婆拉着李浮屠转身离开,她没有追究这孩子到底是在慈善还是在施舍,真相如何,只有被她牵着的孩子自己清楚。

    走出一段距离,她好奇问道:“你的口袋里有七枚凯撒金币,21枚波旁银币,为什么只给她一枚银币?”

    “我不想谋杀她。”

    李浮屠轻声道,步伐坚毅,再没有回头。

    她释然,嘴角轻笑,确实,别说是一枚凯撒金币,哪怕是两枚银币,也足以让周围垂涎三尺的人对那个女孩产生犯罪动机,也许不等女孩拿着钱去买一顿食物,就在哄抢中凄惨丧生。她那古井不波的清寂心境泛起一阵柔和涟漪,转头看了眼那对被夕阳拉长惨淡身影的姐弟,自言自语道:“一粒种子播下,再贫瘠的土地,兴许也会发芽。”

    贪婪会让人类拥有最好的嗅觉,嗅到金钱的醉人气息,哪怕是一枚铜板。

    一个转角,就在巫婆拦下一辆马车准备离开梛盾区,一大群人悄无声息地围上来将他们两个困在一个***当中。

    出门在外不可露财,这是至理名言。

    一个在梛盾区施舍穷人的陌生有钱人,尤其是在护卫不够彪悍的前提下,处境是很危险的,李浮屠当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麻烦便尾随而来。这群人虽然衣衫凌乱破旧不堪,可裸露出来的肌肉却很结实,在这个帝国穷人不同于卖弄文雅的贵族,他们必须靠力气生存。

    如果是前世李浮屠当然有把握突出重围,但现在这具孱弱的身子他还真没有把握毫发无损,不禁抬头看向那神情自若的巫婆:“您会打架吗?”

    巫婆淡笑道:“我不会打架,而且也不需要我动手,你家族内部能打架的奴才下人不算太多,可身手都极不错。”

    李浮屠松了口气,照她的意思应该有公爵府上的人在暗中保护,果然,一个老态龙钟的熟悉身影缓缓走来,走得有条不紊,像是一只怀表在精确计时,他就是罗桐柴尔德的老管家丕平,这个每天都会定点定时要求李浮屠起床和用餐的老头子很符合李浮屠心中的高手形象,一丝不苟,忠诚固执,而且深藏不露。

    一生都在伺候罗桐柴尔德家主的老丕平朝李浮屠躬身,带着谦卑轻声道:“少爷,请您上车。”

    等李浮屠坐进那辆寒碜的马车,老丕平伸出那只常年戴有白手套的手轻轻擦拭掉肩膀上的尘埃,甚至没有正眼看待这群虎背熊腰的梛盾区流氓,李浮屠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老管家出手,第一次走出公爵府的他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武力值状况,前世在清凉地武当山的时候,能够一个人干倒六七个东北汉子的李浮屠就曾被一位老道长一记返璞归真的太极推手推出去老远,这个世界既然确实有挑战巨龙的骑士,想必所谓的高手起码应该不会比前世的世外高人逊色。

    梛盾区的争端从不像贵族那样一对一解决,往往是一个人被十个人打趴下了后这个人就喊来一百个人把那十个人给揍得像猪头,这就是梛盾区第一法则,人多拳头硬就是最大的道理,所以这些个想要从李浮屠身上搜出点什么的壮汉一点都不觉得应该对一个老头子客气,一大群人一股脑冲向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丕平。

    喀嚓。

    这个声音并不动听。

    在冬日的黄昏中更是让人觉得刺耳,透着股森寒。

    一身笔挺得体燕尾服装扮的老丕平脚下不曾移动半步,只是他那只戴着洁白手套的手中多了一样物体——一个高出老丕平足足一个脑袋体重将近两百斤的壮实男人,悬空的壮汉跟干瘦的老丕平构成一幅鲜明而诡异的画面,这导致一群几乎已经冲到老丕平面前的男人止住了脚步,随着这位老人扭断脖子的喀嚓声响起,所有人都一身冷汗地后退了两步。

    在帝国的版图中任何一个角落,力量都来源于金钱和权势,即使是最纯粹的武力,也不例外。

    这些亡命之徒不怕得罪一个能打的狠角色,最怕一个有身份的贵族,他们头脑再简单也知道一个拥有强悍管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老丕平信手把那具迅速冷却的尸体丢到一边,依旧眯着那双浑浊到让人看不清内幕的眼睛,他充满鄙夷地望着这群按照他的意思应该被清除的卑微渣滓,轻轻摘下手套,丢到那具脖子被他拧断的可怜虫身上。

    一群原本气势汹汹的壮汉立即鸟兽散。

    在奥格斯歌城梛盾区,一个贵族杀个把微不足道的贱民,根本就是芝麻绿豆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辖区的负责官会很荣幸有贵族肯踏上这片只能滋生肮脏和罪恶的土地,可以的话,他会邀请这些贵族一起喝个丰盛的下午茶。

    载有李浮屠的马车远去,老丕平走过拐角,来到那对与这座贫民窟孩子无异的姐弟面前,俯视那个手中攥紧银币的女孩,兴许是有觊觎者眼红这枚足够应付三天食物的银币,两者展开了一场纠缠,她本就褴褛的衣服更加破烂,鼻青脸肿,胳膊和手背上充满了血痕,而她怀中病入膏肓的弟弟则愈发虚弱,穿着华丽纤尘不染的老丕平无疑与这条大街格格不入,老人无视周围人流带有明显敬畏的眼神,他是个卑微的奴才不错,可谁敢说罗桐柴尔德家的老管家,不比一个普通的伯爵侯爵更有威慑力?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换上了一只手套,看着女孩那张倔强的脸庞,轻声道:“我能替奥古斯丁少爷拯救你的亲人,可你用什么来回报奥古斯丁少爷?”

    女孩张大嘴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她完全一无所有。

    老丕平微微睁开眼睛,道:“好吧,我替奥古斯丁少爷收下你的灵魂。这并非施舍,是等价交换,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在某一天让奥古斯丁少爷获得足够的果实。”

    他是个管家,所以必须主动为主子打理一切事务,而为主子在各种棋盘上摆放下一枚枚大小不一的棋子无疑也是其中一项。让主子像个贵族生活,这就是老丕平一生中唯一遵守的信条。

第六章 咬人的兔子

    拥有将近七百年历史的罗桐柴尔德公爵府邸在李浮屠眼中是一样巴洛克建筑的标本,事实上奥格斯歌城的古典主义信徒们仍然暗地里评价它“离经叛道”,不同于毗邻的澳狄斯亲王府邸那种哥特色彩,华贵气魄的罗桐柴尔德建筑对细节的专注甚至到了繁琐堆砌的偏执地步,事实上李浮屠发现这座建筑内的成员上到公爵夫妇下到清理花园的仆人,都有对细节吹毛求疵的癖好,而他每个星期都要打交道的变态礼仪官无疑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某人妖一脸职业化笑容暗藏杀机地盯着李浮屠袖口,像是看到了人世间最惨绝人寰的场景,阴阳怪气道:“尊贵的奥古斯丁少爷,一名绅士贵族的袖口应该钉上钉子,尽管这些扣子永远不会解开。”

    ……

    某人妖很敬业道:“敬爱的奥古斯丁伯爵,您应该把那块绘有罗桐柴尔德紫曜花家徽的手绢叠放在袖口,而不是叠放在上衣口袋。”

    ……

    某人妖端着一杯盛放有金黄液体的水晶杯,一脸自我陶醉:“我未来的罗桐柴尔德家主,请您记住,吃阿萨利鲟鱼的时候最好喝来自摩尔苏地区的白葡萄酒,而吃牛肉的时候则需要喝类似杰安帝红葡萄酒的纯正红酒。”

    ……

    这位如同一只苍蝇在李浮屠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妖就是他的私人礼仪官闼特姆,他有一张据说是让奥格斯歌城名媛疯狂嫉妒的漂亮脸蛋,一双如何都不应该长在男人脸庞上的桃花眸子,白皙的肌肤,无懈可击的仪态举止,但李浮屠实在忍受不了这个人妖花样百出的兰花指,还有就是这位闼特姆有严重的自恋倾向,希腊神话中有个叫纳西色斯的英俊少爷爱上了水中的倒影,而这家伙有事没事就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自我陶醉一番。

    李浮屠自己有个单独的书房,说是书房,却只有一本内容浩瀚《神圣帝国史》,惹眼的物品有两件,一把传闻染过龙血的古老大剑,还有一张华美异常的银弓,雕刻有紫曜花徽章,站在窗口,李浮屠就能够看到澳狄斯亲王的草坪,只不过这么多年极少看到有人在草坪上逗留,澳狄斯亲王府给他的印象就是一名垂暮的老者,了无生气。

    “奥古斯丁少爷,我想确认一点,您有在听我的话吗?”

    闼特姆笑容愉悦,语调异常温柔,可在李浮屠知道这只笑面狐狸越是笑得灿烂就证明他离爆发边缘越接近,这也不能怪这位子爵修养不够,任何一个人不喝一口水唠叨了两个钟头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后都不会心情愉快。

    只能转移话题的李浮屠指了指澳狄斯亲王府,疑惑道:“闼特姆子爵,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有人出现在草坪上,如老师您所说,在阳光下喝一顿正宗的玛索亚下午茶是一个塔伯区贵族最大享受呢。”

    兴许是李浮屠的态度足够尊敬,或者是这个话题勾起了闼特姆的兴趣,他的隐藏怒气被成功转移,轻声叹息道:“那是因为外人都不知道澳狄斯亲王的娇贵女儿是个一出生就注定要在轮椅上渡过一辈子的可怜孩子。”

    随即他补充了一句,“那个孩子,是我见过最温顺古典的女孩,如果不是神明的疏忽,她本可以成为奥格斯歌城最优雅的贵族。”

    李浮屠纳闷道:“不是说教廷牧首和帝国首席魔法师都有让人起死回生的神圣本领吗?”

    “起死回生?”

    闼特姆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站到李浮屠身旁,望着那栋高耸入云的澳狄斯亲王占星楼,道:“再者,我们的城主大人可是在宫廷晚宴上直言神一样的牧首大人是皇帝陛下的走狗,最致命的是这位城主大人还加了一句‘这条走狗偏偏还不忠诚’,天啊,我真不敢置信,难道是当晚城主大人手中那杯威灵顿白酒太过猛烈?”

    李浮屠目瞪口呆,这个澳狄斯亲王还真不是一般的霸气十足,在神圣帝国,得罪了教廷的精神领袖牧首,并不比得罪皇帝来得轻巧。

    闼特姆感慨道:“奥古斯丁少爷,恳请您千万别忘了,主是宽宏的,但也是严厉的。兴许,那就是主对澳狄斯亲王的惩罚吧。”

    虽然这家伙娘娘腔到令人发指,可听到这句发自肺腑的提醒,李浮屠再瞧他下意识做出的兰花指也稍加顺眼。

    闼特姆离开公爵府的时候,又情不自禁抛了个媚眼,悄悄对李浮屠小声道:“奥古斯丁少爷,我建议您在将来选择职业的时候,能够考虑一下梵特兰蒂冈的白品教士,我可是听说当年为您施洗的督主教伊耶塔大人,哦,不,是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大人一直对您念念不忘呢。我相信,您会在主的带领下将罗桐柴尔德家族带入崭新的辉煌。”

    李浮屠没有在意。

    前世大致了解基督教史的他对叫教廷这类机构兴趣不大,倒是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异端裁决所是如何的黑暗,但也仅仅是点到即止的好奇而已。

    好奇能杀死九条命的猫,李浮屠只有一条,他还要用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做个“不一样”的贵族少爷呢。

    ————

    李浮屠其实开始理解那些纨绔子弟们为什么一走出家门就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因为一个家底稍微殷实的贵族都会绞尽脑汁将自己的后辈“装扮”得更像贵族,贵族教育丝毫谈不上寓教于乐,只有无止境的枯燥琐碎,所以贵族除了盛产绅士,也同样盛产疯子和变态。

    李浮屠踏上大厅那座通往楼上的螺旋状大理石楼梯,一排奢华莱因哈特水晶吊灯映衬下,墙壁上一排共计十一幅大型肖像油画,这十一个人除了轮廓神态相似外相同点还有很多,比如胸口都挂有眼花缭乱的帝国勋章,但最显眼的,无疑还是那枚象征身份的紫曜花徽章,李浮屠的现任父亲排在最后一位,只可惜没有了先辈们的枭雄气质,一身贵族少爷打扮的李浮屠站在这幅油画下面,默不作声。

    “少爷,您将来一定跟公爵大人一样英俊。”

    两个身穿洁净女仆服的漂亮女孩朝发呆的李浮屠恭敬躬身,脸上带着由衷的赞赏,她们是真诚地赞美这对贵族父子,放眼奥格斯歌城,没有传出主子奸辱女仆或者虐待下人消息的贵族府邸,恐怕只有优雅的罗桐柴尔德家族。

    两个女仆脸蛋清纯,身材曼妙,饱满中洋溢着芬芳的青春气息,年轻的女孩总能够拥有让成熟女人都艳羡的资本。

    李浮屠报以微笑,继续上楼,到巫婆书房报道的时间快到了。

    男人是下本身思考的动物,这不假,这句话套用在衣食无忧保暖思淫欲的贵族身上更是贴切,但别忘了李浮屠现在不过是七岁孩子的身体,下本身既然没有给他**的指使,他还没精虫上脑到需要调戏漂亮女仆的地步。

    虽然说公爵夫人一点都不会对此反感,但李浮屠可不确定那个八成还是处女的老巫婆知道后会把他丢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准时踏足死气沉沉的宽敞书房,丝毫不差。

    一袭黑袍,隐匿于黑影中,站在窗口的她一只手捧一本魔法古籍,一只手伸出去似乎想要迎接透过窗户射入的一缕阳光,犹如一个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徘徊的孤独灵魂,李浮屠看不透这个世界,例如这个世界的构建原理,这个世界的真正潜规则,所以他看这个巫婆一般的女人,也很模糊。

    他起初不是没有动过杀机,任何一个一只被逼入笼子的兔子都会咬人,更何况是李浮屠不是一只逆来顺受的兔子。

    当他心怀叵测递给她一杯香浓波坎儿奶茶的时候,她会毫无忌惮地喝下去,然后轻描淡写道:“孩子,看来你从三眼蝰蛇和毒箭巨蛙身体中提取的毒液还不够精纯,我的舌头甚至都没有感到酥麻,难道是你偷懒了?好吧,我会给你一个微不足道的惩罚,抄写《魔法吟诵的奥义》两遍。”

    又或者当他在做魔法材料试验中动了点手脚,借故离开,等听到哄然爆炸声再回到破败不堪的实验室,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沾上的巫婆会面无表情道:“奥古斯丁,我再给你一个小惩罚之前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你就算炸掉整座罗桐柴尔德府,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告诉你最好去把1560页的《黑炼金术的道德误区》抄写三遍。”

    这就是李浮屠的悲惨世界。

    力量!

    本来想只要混吃等死一辈子的李浮屠在抄写那些大块头深奥名著也会偶尔涌起对这种玩意的渴望。

    他收回思绪,安静望向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巫婆。

    她收回手,那缕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到书房地上,轻声道:“今晚我带你去占星,地点就在那边的占星楼。”

    李浮屠望向那栋奥格斯歌城最高的尖锐建筑,脑海中浮现起一个小女孩坐在轮椅上遥遥张望这个世界的灰色调画面。

第七章 轮椅上的孩子

    澳狄斯亲王府内的中心建筑占星楼名为德古拉之牙,让它闻名遐迩的除了因为它是奥格斯歌城最高的建筑,还有一个隐讳的重要缘由是“帝国第四骑士”澳狄斯亲王的父亲曾站在这座楼顶说过“我要狂笑着注视帝国烧成一片一堆瓦砾”。

    关于这位老人的传说足够编成一本史诗,而这座高耸入云的德古拉之牙也成为因此成为禁地。

    李浮屠手中捧着一只篆刻有繁密咒文符号的黄金罗盘,背后扛着一大袋子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根据《空间契约坐标》解释这个世界能够被类似经纬度的假象线划割,一个强大的魔法师可以在某些神秘交叉点进行传输,距离远近取决于这名魔法师的强弱,巫婆曾说过如果谁能从北极中央大教堂穿梭到南极墨菲神殿,那这个人已经接近神。

    神?

    似乎离只能给这个巫婆当苦力的李浮屠有多遥远就有多遥远呢。

    站在罗桐柴尔德书房的李浮屠听见她喃喃低语般的吟诵,那是一段他不曾听过的玄妙咒语,脚底浮现出一条游动的银线,最终画出一个类似三曲腿螺旋图的璀璨图案,再睁开眼睛,他已经身处澳狄斯占星楼的底层。

    这座德古拉之刃螺旋上升,从低端仰视让人头昏目眩,扛着一大袋沉重水晶的李浮屠跟随着巫婆爬起楼梯,幸好他没有恐高症,否则不说会不会累死早给吓死,终于等到两条腿发酸地来到顶楼,两手空空心定神闲的巫婆瞥了眼占星楼窗口一道诡异的娇小背影,竟然若无其事地指挥李浮屠摆放起水晶球,那模样根本就不像是私闯“民”宅的人,反倒像她才是这座占星楼的主人,她这份定力让李浮屠顿时肃然起敬,略微狐疑问道:“夫人,您和澳狄斯亲王认识?”

    巫婆给了李浮屠一个瞠目结舌的答复:“澳狄斯亲王是谁?”

    无话可说的李浮屠只能摆弄起那些水晶球,眼睛瞥了瞥窗口那道坐在轮椅上的娇小背影,估摸着她就是那个被闼特姆赞誉和怜悯的孩子,有趣的是这位澳狄斯亲王的宝贝千金见到他们两个胆大包天的不速之客后非但不惊慌,反而转过身后饶有兴趣地瞪大眸子凝视着眼前一切,她有一张因为太少沐浴阳光而病态苍白的小脸,一双漂亮却没有灵气的黯淡眸子,一头柔顺黑发披散下来,整个人显得纤弱而孤寂。

    她也不说话,托着腮帮望着嘀嘀咕咕的李浮屠和一袭黑袍如同臭名昭著黑魔法师的巫婆,眨巴着眸子。

    如同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李浮屠恶作剧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卖给梛盾区的肉贩子,人家可最喜欢细皮嫩肉的贵族千金。”

    只可惜应该跟他同龄的女孩依然托着腮帮,苍白清瘦的脸颊甚至浮现起一个含蓄的笑意,犹如一朵只在夜晚矜持开放的昙花。

    巫婆二话不说,直接赏了李浮屠一个结实板栗,示意他专心致志摆放水晶球。

    对于占星卜卦这类神秘学,前世的李浮屠一直持有怀疑态度,来到这个颠覆一切常识的世界,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去接受这个系统的合理性,他后来甚至想在前世里在中世纪逐渐式微的魔法是不是就是后来化学和物理的前身,而宗教是否可以解释为尚未证实的科学?

    巫婆在地上画好了稀奇古怪的阵法,其工整程度就算李浮屠用量尺圆规去描摹都无法达到,十三颗质地上等的水晶球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摆放完毕,巫婆接过那只足足有六层的黄金罗盘,站在图案中央,顿时光华爆涨。

    李浮屠骇然,因为他仿佛置身于宇宙当中,甚至能够清晰看到星际的运行轨迹,再看远方的她,犹如创世神立于这奥妙空间中央,凝视着周围浩瀚星辰,手中鹅毛笔龙飞凤舞,一张张被写满符号和文字的手札散落于地。

    澳狄斯亲王的女儿则改单手拖腮帮变为双手,只不过视线依旧停留在李浮屠身上。

    “想学?”

    手持鹅毛笔的巫婆此刻如同看穿世事的大智者,轻声询问李浮屠,不等得到答案,她便一如既往地下了决定:“好吧,明天起,你就开始独立构建魔法阵,至于材料,我会给你九千块多米诺骨牌,就从最简单的‘切割太阳十字架’开始吧,想要探究星相,就要有足够的耐心。”

    李浮屠欲哭无泪,这就是所谓的飞来横祸吧,九千块多米诺骨牌,要是在最后关头一失手,哪怕掀翻了其中一块,那可是都会前功尽弃的。

    巫婆嘴角翘起一个类似幸灾乐祸的弧度,道:“才九千块而已,我当年可是从十三万块开始的。”

    占星楼窗口的小女孩噗哧一笑,似乎怕李浮屠拿她出气,赶紧转过头。

    一个连入门级魔法都施展不出来的李浮屠自然瞧不出巫婆这次占星的真正门道,也就图看个热闹,这些年巫婆传授给他的无一不是魔法知识结构中最顶端的理论知识,而且很偏很冷门,这就导致李浮屠已经是个半个资深学院派但是却偏偏没法子折腾出哪怕一个小火球,“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就是形容现在的奥古斯丁少爷。

    收拾完东西,李浮屠就要跟着巫婆下楼,一直沉默的小女孩突然怯生生开口,声音倒是比她那双眸子来得轻灵,“你还会来这里吗?”

    李浮屠愣了一下,巫婆已经径直走下去,她一直便是这样,除了变着法收拾李浮屠,对整个世界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

    李浮屠瞥了眼轮椅上的小女孩,犹豫了一下,道:“好。”

    等李浮屠慢腾腾下楼,巫婆依旧没有不耐烦,只是缓缓道:“理论上来说你没有机会再进入这座占星楼。”

    李浮屠淡淡道:“我知道。”

    她虚空画阵,眼神玩味道:“一个贵族是不可以对一位小姐食言的。”

    扛着一只大麻袋显得很滑稽的李浮屠冷冷道:“希望,这也许连英勇神武的澳狄斯亲王都给予不了那个轮椅上的孩子。”

    巫婆微笑道:“奥古斯丁,你如果在你父母面前表现出在我面前一半的智慧,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你另一种人生。”

    李浮屠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扯了扯背后的袋子,喘气道:“有夫人您在,我想我的人生大致就是目前这个状况了。我父亲阻止不了您让我去摆放九千块多米诺骨牌,我母亲也改变不了您让我扛一大袋水晶球的命运。”

    她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一点,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对了,以后别喊我夫人了,我的名字是圣尔忒弥斯,我不介意你直呼我的姓名,这就当作是你赐予轮椅上那个孩子一粒希望种子的小小奖励吧。”

    她顿了一下,眼神安详地低头看了眼李浮屠,推了一下镜框,轻柔道:“真是个陌生的名字呢。”

    ——————

    占星楼顶层窗口的小女孩仰头望向璀璨深邃的星空,那张苍白到令人惋惜的小脸颊有着往日不曾出现过的执着。

    她身后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是一位伛偻而枯瘦的老者。

    驼背衰老的他像是被命运压断了脊梁。

    老人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缓缓开口,沙哑而落寞:“头顶的星空,祭坛的神祗,深渊的异端,还有我们内心的道德,潘多拉,我的孙女,你说哪一样值得我们带着敬畏的虔诚去顶礼膜拜?”

    怔怔出神的小女孩没有开口,再说这种问题也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能够回答的。

    她只是侧过头,抬头望着这个连澳狄斯亲王都畏惧的老人,带着稚气问道:“爷爷,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老人那张苍老脸庞挤出一丝笑意,低头和蔼道:“潘多拉,你想要的东西,爷爷帮你抢来就是了。”

    小女孩摇摇头,嗓音空灵,道:“我只要像以前那样看着他就够了。”

    老人有点心疼,叹息道:“一直看下去吗?”

    小女孩倔强地点点头。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罗桐柴尔德府邸专门替李浮屠开辟出来的书房和实验室。

    身子伛偻得厉害的沧桑老人来到窗口,俯瞰奥格斯歌城,负手而立,身材矮小的竟然有种让人需要仰视的威严,他自言自语道:“这个神秘女人究竟是谁?”

第八章 帝国第六骑士

    《神圣帝国史》中的《骑士》开篇便说:世俗国家和梵特兰蒂冈教廷是神在人间的两间房子,皇帝和牧首分别是两个房间的代表,骑士便是保护这两间房子的战斗,他们为荣誉而战,为信仰而战。

    李浮屠坐在草坪上听母亲讲述关于骑士的精彩传说,不同于《堂吉诃德》的荒诞,她所说的故事带有吟游诗人的浪漫色彩,但她每次说完一个故事都会微笑着提醒怀中的儿子“即使你将来真的成了帝国骑士,也别忘了,你首先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

    本来按照帝国法律,李浮屠一出生就能够成为正式骑士,拥有独一无二的徽章和战袍,载入帝国司宗谱纹章官的册子,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拒绝了这种特权待遇,对此李浮屠并不在意,他只是个拥有三十年处世经验的“孩子”罢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超乎常人的体魄,也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学天赋,所以对皇帝和牧首的“看门狗”没有半点兴趣。

    李浮屠好奇问道:“母亲,我听说贵族一般都会有自己的扈从骑士,您也有吗?”

    偌大的草坪上,只有他们母子和老丕平三人,这已经成为罗桐柴尔德公爵府的一个小传统。他母亲,也就是爱葛莉丝*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罗桐柴尔德轻轻一笑,姿态优雅地双手叠放在腿上,望向天空,柔声道:“当然。”

    不知道为何,李浮屠看待这个世界的母亲从无法联想到倾国倾城这类形容绝美女人的词语,虽然她是公认奥格斯歌城最漂亮的女人,但在李浮屠眼中,总是第一时间捕捉到她望向自己的母性温暖。他把小脑袋枕在她的膝盖上,问道:“他很强大吗?”

    一直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老管家轻轻露出一个笑意,他站在这对母子身后,专注而庄严。做奴才,做到老丕平这种境界,是需要实力的。

    这个古老家族真正的主子被膝下儿子这个问题逗乐,她莞尔一笑,道:“听说过澳狄斯亲王那些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吧,比如这位被誉作帝国最骁勇的王室成员曾在帝都罗伽费因格竞技场一人击杀凶蛮至极的比蒙巨兽,那一场血腥战斗,我是亲眼所见。再像他曾经在帝国南疆黄昏盆地率领黑玫瑰骑士团一举击溃泰坦帝国十一万精锐部队的侵袭,战至最后,骑士团仅剩43人。这些,都是大陆竖琴诗人和热血青年最钟爱的故事。虽然赞誉我们神武的澳狄斯亲王能够一人敌万太过夸张,可要说悉数斩杀两三百来号中阶骑士,确实绰绰有余。”

    李浮屠咂舌,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巅峰强者吗?

    罗桐柴尔德家族当然也有自己的护卫骑士,他也大致了解帝国中阶骑士的水准,大抵是他前世颠峰时期的搏斗实力。

    看到儿子的表情,公爵夫人微笑道:“澳狄斯亲王有无数的荣誉称号,我的奥古斯丁,你说说看,这其中最耀眼的一个称呼,是什么?”

    李浮屠轻声道:“帝国第四骑士。”

    她点了点头,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蔚蓝色眸子出现片刻的失神,竟然沉默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把话题牵扯到澳狄斯亲王身上的李浮屠也跟着出神,“帝国第四骑士”,那可真是杀神一般的存在啊,颇有三国吕布天下无敌的味道。

    据说帝国首席骑士并不被世人所知,有人将他描述成在神圣帝国版图上巡视的神圣幽灵。帝国第二骑士拉法叶是朱毗特大帝的扈从骑士,时刻追随神圣帝国的领袖,这些年中从未听说有暗杀能够伤及帝国皇帝。第三骑士则是“帝国人才摇篮”——帝国学院的院长,低调而内敛,手中却主宰着帝国的未来。

    李浮屠根据帝国百科全书了解到神圣帝国曾经有三大骑士团,其中十三瓣菊花骑士团皇帝陛下的嫡系部队,而教廷的荣耀骑士团人数有四万,虽然是前者的两倍多不止,但作战实力不如前者。第三支骑士团便是曾经无比绚烂的黑玫瑰骑士团,黄昏盆地一役后怒放的黑玫瑰彻底凋零,以一种悲壮的姿态退出神圣帝国的舞台。

    然后澳狄斯亲王就来到奥格斯歌城,接替了伦道夫侯爵的城主位置,成为帝国第一大经济城市的行政长官。

    她摸着李浮屠那细柔的头发缓缓道:“老丕平,如果我没记错,‘帝国骑士’总共有六位吧?”

    老丕平恭敬道:“是。”

    “孩子,你也7岁了,是该见见你母亲的那位扈从骑士了,他的名字叫做古利格利。”

    她仰望天空,那张绝美的侧脸似乎有一种叫遗憾的味道,不过她很快在孩子面前掩饰了这抹细微情绪,低头凝视着她的孩子,蔚蓝色眸子里突然流露出一股并不常见的骄傲,对李浮屠道:“哦,孩子,我忘了说,他就是帝国第六骑士。”

    李浮屠愕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听到“古利格利”这个名字会那么耳熟,因为几乎每个孩子床头都会放一本的《帝国当代骑士名录》第六页便有这样令人顶礼膜拜的记载:古利格利,帝国第六骑士,一袭如雪白衣,一杆清亮银枪,十年间挑战陆续帝国五大骑士,不败。

    ————

    趴在书房窗口,李浮屠望向澳狄斯亲王那边的草坪,依旧没有人的身影,抬头看了眼德古拉之牙,他不知道那个轮椅上的孩子是否就在那里俯视自己,在这一刻李浮屠甚至有这样的猜测——那个孩子便一直这样默默观察着自己。

    这让他想起“经纶”,一个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会轻易想起的名字。

    前世今生的李浮屠始终都不是一个善于多愁善感的人,他不会钻牛角尖,所以他每次受伤了,都会躲在自己的世界默默治疗伤痕,当年母亲逝世是如此,经纶离开也一样。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有一个很奇怪的执念,那就是会再次遇到她,那个“想要跟他下辈子还做夫妻”的善良女孩。

    两辆豪华马车和一大堆盔甲鲜亮的骑士随从出现在泰勒大街,最终停留在罗桐柴尔德府外。

    公爵夫妇都出去迎接,李浮屠看到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屁孩,不禁一阵头大,因为罗桐柴尔德家族除了他这个平庸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外,年轻一代都很好继承了家族优良传统,个个都是怪胎,这两个应该就是卡巴拉子爵的儿子莱茵哈泰*罗桐柴尔德,以及希莱爵士的女儿迦卡妙*罗桐柴尔德,那个来自伊赛亚城的小胖子八成是到了合适年龄来公爵府做骑士侍童,要知道可不是每个贵族少爷都能像李浮屠这样享受一出生即正式骑士的光荣待遇,一个有贵族血统的男孩一般在7岁去别的骑士家族做侍童,在13岁转成侍从,最终才有机会在19岁受封为骑士。

    李浮屠并不陌生这个天才而邪恶小胖子的恶名昭彰,调戏丰乳女仆、羞辱家庭老师、在长辈食物中投放过量春药等等,总之,7岁的小胖子已经差点把卡巴拉子爵逼成疯子。小胖子身旁那个穿着极像漂亮洋娃娃的小女孩则同样因为早熟到可怕而成功被罗桐柴尔德这个变态集中营家族认同。

    “听说你是个弱智,以前我不相信我们家族怎么会有这样的废物,不过现在我看得出来你确实是个白痴,真可怜。”

    在双方长辈不在场的时候,迦卡妙一脸同情地望着李浮屠,这个三岁就能够将大贤者圣迦檀长篇赞诗《伽檀语录》倒背如流的小女孩叹了口气,不再看哭笑不得的李浮屠。

    小胖子绕着李浮屠转了两圈,一本正经道:“喂,你是叫奥古斯丁吧,你怎么长得这么难看,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真是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啊。

    李浮屠微笑如常,道:“老丕平,把这位‘天才的小姐’和‘英俊的少爷’请到我的实验室,我有东西要招待他们。”

    说到这个“请”字的时候,已经背对那对活宝的李浮屠脸色微微狰狞。

    毫无征兆出现在三个小孩子身旁的老管家微微躬身,示意两个小客人尾随他的奥古斯丁小少爷。

    许久。

    李浮屠从实验室仪态优雅地走出来,极有贵族风范,身后跟着一脸微笑的老丕平,老管家脸上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然后便是两声刺破耳膜的尖叫传彻整座罗桐柴尔德府。

    其实李浮屠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带着这两位小贵族“参观”了一下他刚刚解剖到一半的类人金毛猿,在这个世界所谓的类人猿除了毛发稍微旺盛一点,外貌几乎和人类一摸一样,而且那只类人猿即使在被李浮屠剥掉一半皮肤后依然没有死亡,所以即使说“弱智的私生子”奥古斯丁少爷是在残忍解剖一个活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楼下大厅中,毛骨悚然的卡巴拉子爵和希莱爵士对视了一眼,忐忑不安,他们当然听得出那是他们子女的哀嚎。

    李浮屠的母亲漫不经心喝了口奶茶,斜瞥了眼坐立不安的贵族亲戚,也不理会身边丈夫罗桐柴尔德公爵的焦急,轻柔笑道:“一个贵族怎么可以如此失态呢,难道你们忘了告诉那两个孩子‘贵族应当面对死亡也要保持微笑’吗?如果没有,好吧,接下来我的奥古斯丁,奥格斯歌城最有修养的贵族少爷会教他们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贵族。”

第九章 腹黑的贵族们

    罗桐柴尔德家族有一条被第二代老公爵制定、并很被世人诟病的家训:“没有利益基础的忠诚,就像无根的浮萍,微风起,便抓不住,因为它就像政客的誓言,商人的承诺,妓女的贞操,你只能当作一个小玩笑。”

    罗桐柴尔德家训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古老家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任家主在去世前都可以说出一条感言留给后辈,像李浮屠的爷爷就在弥留之际说出“我的子孙,骄傲,贪婪,好色,愤怒,贪食,妒嫉,懒惰,这七宗罪,若你犯了其中三四项,那就不要来天国见我,下地狱去吧。如果你全犯了,好吧,我承认你是我的子孙,我在天国庇佑你。”

    李浮屠有事没事就在那写有家训的十一幅巨大肖像画下发呆,这些老祖宗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像个贵族,腹黑而阴险,却能够冠冕堂皇地将一条条暗藏玄机的家训诉诸后人。今天他用完午餐去书房的途中又在螺旋楼梯停下,虽然家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胸无大志的家主,但李浮屠母亲的智慧和野心似乎弥补了这一点缺憾。

    小胖子莱茵哈泰和天才少女迦卡妙趾高气昂地尾随其后,她们这个年纪看待罗桐柴尔德的家训自然没有李浮屠那般深刻,经过昨天那场实验室风波,两个傲慢的小贵族终于认识到这是谁的地盘,虽然依然用斜眼看李浮屠,但起码表面上没有挂有起初的鄙夷和不屑。

    三四个负责卫生的漂亮女仆微笑着向她们可爱的奥古斯丁少爷打招呼,却没想到那个留着下流口水的小胖子竟然猛地扑了过来,将他的猪头埋进一名**女仆的两颗丰满圆球中,充满陶醉和淫秽地咿呀呻吟起来,口水沾满了手足无措的漂亮女仆胸部。

    女仆花容失色,却不敢动弹,委屈地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李浮屠根本就没有用言语教育小胖子如何做个优雅贵族的意思,直接拿过一名女仆手中的扫帚就朝这小胖子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下去。

    嗷!

    胖子莱茵哈泰捧着屁股一跃而起,发出一声类似饿狼的哀嚎,那还沾有口水的嘴巴张成圆形。

    不等这位发誓要成为“齐国第七骑士”的色狼胖子发飙,李浮屠已经微笑着将扫帚还给充满感激的女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还在蹦跳的人体圆球,缓缓道:“老丕平,看来这位崇尚骑士精神的侍童还不够了解骑士七戒律的精髓,带他去我的实验室,那里的环境比较安静幽雅,我得跟他详谈一下。”

    老丕平如同幽灵一般浮现在李浮屠身后,不等小胖子撒腿跑路,眨眼间就拎着他的领子,提兔子一样向实验室走去。

    迦卡妙先是蹑手蹑脚后退两步,然后趁李浮屠没有留意她,瞬间就以生平最快速度在女仆们的瞠目结舌中溜下楼梯,穿过大厅跑出大门,一溜烟跑到草坪一处树荫下,然后瞬间恢复淑女神态,咬牙切齿道:“真是个披着伪善外衣的恶魔,天啊,是哪个混蛋告诉我他是白痴的?!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胆敢侮辱本小姐智商的家伙!”

    很快,实验室方向传来一声迦卡妙并不陌生的疯狂嚎叫,夹杂着明显的恐惧和绝望,然后一个人体像圆球的胖子不要命地跳窗逃生。

    迦卡妙看着“伊赛亚城未来十年的头号公敌”莱茵哈泰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那一刻觉得这个小胖子原来出了变态色情外还是有让人敬佩的地方。信奉梵特兰蒂冈教的迦卡妙不禁做了个祈祷手势。

    要知道那可是六楼的窗户啊!

    晚餐的时候,全身白色绷带包裹起来的小胖子艰难地用全身上下唯一幸存的左手拿着汤勺,他身边兔死狐悲的迦卡妙充满同情地替他夹了一片烤鲟鱼,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小胖子顿时哽咽了,但是一看到对面远处坐着的李浮屠,立即噤若寒蝉。

    李浮屠看了眼迦卡妙,道:“还真是个乐于助人的贵族呢,不知道迦卡妙小姐以后会不会吝啬你此刻表现出来的友爱。”

    迦卡妙身体微微僵硬,低头道:“不会。”

    一顿丰盛晚餐完毕,胖子莱茵哈泰和迦卡妙第一时间退席,公爵也要去书房处理奥格斯歌城的复杂政务,偌大的餐桌只有李浮屠和他母亲,老丕平站在李浮屠身后,手臂上放着他的外套,如同罗桐柴尔德家族随处可见的精美石雕,纹丝不动。

    她一脸微笑,一点都没有自己儿子把客人差点折腾成残疾人的负罪感,而是很感兴趣问道:“孩子,你难道又让莱茵哈泰看了他不想看的东西?”

    李浮屠用餐巾擦了擦嘴,奸笑道:“母亲,我只是让他见识了一下黑暗血族的液态标本罢了,因为我觉得一个将来要成为骑士的贵族,有必要在这个阶段就锻炼一下面对凶恶敌人的勇气,虽然说起初莱茵哈泰表现不尽人如意,但后面敢于在六楼破窗而跳的举动让我很钦佩,不愧是立志要做‘帝国第棋骑士’的骑士侍童。”

    美丽的公爵夫人原本准备放下刀叉,似乎好心情让她有了好胃口,又吃了一块鲜嫩鹿脯肉,一脸笑意望向这个她始终认作完美的儿子,道:“孩子,我教你一个诀窍,要想某个将来的帝国元勋或者大人物对你一辈子怀有敬畏,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的童年时代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

    李浮屠灿烂笑道:“母亲,这可不像一个贵族说的话。”

    公爵夫人朝他眨了一下眼睛,道:“这仅仅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悄悄话而已。”

    老丕平眯着眼睛,不该听的,他自然听不见。

    ————

    罗桐柴尔德公爵手持鹅毛笔,却没有办法在那张印有家族徽章的信纸上落笔,一滴墨汁从笔尖滴落,眉头紧锁的公爵却没有注意到那滴逐渐匀染开来的墨水,最终他放下纤细精致的鹅毛笔,捧起一本上流贵族极少接触的《石塔碑诗集》。

    他不仅是个让吟游诗人都仰慕的大诗人,也是个获得帝国宫廷大师称号的雕塑家,更是个弹奏出很多经典抒情曲的竖琴师,总之一个贵族该具备的品德,都能在这位公爵身上完美绽放,所以他是奥格斯歌城最优雅的男性。

    但从没有人说他是个高明的政客,也从没有人由衷称赞他是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家族继承人。

    公爵叹了口气,放下诗集,那张俊雅成熟的脸庞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神伤,站起身,来到一副古老盔甲面前,古朴的花纹,深奥的铭文,冰凉的气息,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令人公爵感到窒息。这件并没有载入史册的盔甲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创始人留下的,它时刻提醒着一个个继承人罗桐柴尔德家族是流淌着屠龙血液的神武家族。

    屠龙。

    多么遥远的神话啊。

    公爵有点落寞。

    一道绝美的曼妙身影走进房间,打趣道:“奥格斯歌城的大诗人,难道您又在为了某首祭奠英雄的诗歌而酝酿情绪?”

    公爵转身,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被他视作女神的妻子,他眼中有说不出口的愧疚和遗憾,这个世界上有种女人,需要用整座江山整个大陆来作嫁妆。

    善于观察的她显然看到了丈夫眼中的情感,却装作没有察觉,微笑道:“孩子也7岁了,虽然说家庭教师能够教给他所需要的一切知识,但如何与人相处却需要去学院练习,我不希望我们的奥古斯丁以后是个与世隔绝的孤僻孩子。”

    公爵点头道:“爱葛莉丝,你说我们是把奥古斯丁送到帝都的帝国第一学院,还是奥格斯歌城最好的诺灵敦学院?”

    她轻轻一笑,含有深意道:“我觉得马丁学院会更适合奥古斯丁。”

    公爵满腹惊讶,因为这个马丁学院虽然是奥格斯歌城最好的三所学院之一,但它却处于奥格斯歌城的西区,极少有贵族去那里就读,而东区的诺灵顿学院就位于离泰勒街不算太远的赛门区,而且一旦马丁学院来了个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奥古斯丁很有可能会立即成为整座学院的头号公敌,到时候一定风波不断。虽然不解,但公爵却没有提出半点异议。

    她柔声道:“当然,由你决定我们的孩子去哪座学院,我听你的。”

    我们的孩子。

    公爵本就温柔的眼神愈加柔和,眼前的她总是这样,强势给这个冰冷的世界看,却会把体贴留给软弱无能的自己,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妻子的脸颊,道:“对不起,爱葛莉丝,我只是个碌碌无为的贵族。可是,请你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他即使他犯下神都无法拯救的大错,我也会替他扛下。”

    她轻声呢喃道:“我们的孩子,说不定能够拒绝做神的玩偶呢。”

第十章 自负是一座坟墓

    《神圣帝国十大元勋》第九的乔治*罗桐柴尔德也就是现在的罗桐柴尔德家族创始人,他留给后人一句恐怕李浮屠最能共鸣的箴言:孩子,脱下你父辈赐予你的权势外衣,你还有什么?

    正埋头帮着巫婆抄写《魔法世界四大禁忌领域》的李浮屠老老实实做着苦力,除了在这个几乎不跟家族成员说话的巫婆,他从不表现出与正常年龄不相符的言行举止,因为他不想这个世界的贵族父母对他给予过高的期望,现在七岁的他的确拥有堪称令人惊艳的城府,可不需要十年时间他现在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现在不知死活爬得越高,到时候肯定会跌得更惨,如果想要活得久一点,惬意一点,李浮屠必须心态平衡地做个孩子。

    再没有积累足够的资本之前,李浮屠很乐意做个伪善、奸诈和阴险的贵族少爷,要知道这些可都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的优良传统呢。

    李浮屠瞥了眼身旁悲痛欲绝的胖子莱茵哈泰,只有一条胳膊还能动弹的他正在艰难地抄写那本李浮屠抛给他的《完美骑士需要研究的1256条细节》,看到这个小胖子也在遭受同样的痛苦,心理阴暗的李浮屠顿时就心情愉悦起来。

    像个粽子的莱茵哈泰心在滴血,却不敢有流露丝毫怨言,抄写着那本他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再碰的骑士书籍。

    炼狱,这里绝对是炼狱!

    小胖子内心感慨,这难道就是我,伟大而英俊的莱茵哈泰成为帝国第七骑士必须要接受的考验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好吧,我决定还还是做我的贵族,什么狗屎帝国第七骑士,留给下个傻子去做吧!内心挣扎的小胖子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远处书桌后伫立于黑暗阴影中的黑袍女人,敢非礼伊赛亚城教堂高阶修女的小色狼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半点淫秽念头。

    难道这个女人就是恶魔奥古斯丁的老师?那一定是某头被黑魔法师从地狱深渊召唤出来披着人皮的雌性魔鬼!

    小胖子小心翼翼猜测着,却突然看到那个雌性魔鬼把视线投向自己,心知不妙的他刚想要贵族式地恭维她一番,就又一次破窗而出。

    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夜空。

    很快,奥格斯歌城就有这样的传闻:两岁就夺去澳狄斯亲王女儿贞操的奥古斯丁少爷这一次又把魔爪伸向了远道而来的迦卡妙小姐以及伊赛亚城的莱茵哈泰,而且次数频繁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点都不怜惜两位贵族的幼小身躯。

    {某位异常纯洁的年轻贵族好奇地询问身边的长辈:伊赛亚城的莱茵哈泰可是个男孩啊?他身边的贵族老爷低声尽量不让后辈觉得他笑声淫荡,玩味道:造物主是体谅我们男人的,既赐予我们“攻城拔寨”的进攻武器,也给了我们承受这种如暴风雨般攻势的器官。

    纯洁的年轻贵族还是不太能理解,于是经验丰富的贵族老爷就微笑道:亲爱的爵士,请允许我晚上亲自给你答案。}

    ————

    迦卡妙和莱茵哈泰来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目的并不难猜,前者是冲着李浮屠母亲来的,世人看来任何一位年轻贵族少女在李浮屠母亲的教育熏陶下都将成为优雅和修养的女人,而胖子则明显是想要沾古利格利的光才不辞辛苦从南部的伊赛亚城跑到东北部的奥格斯歌,试想,一个男孩一旦成为拥有“帝国”称号的伟大骑士的侍童,他的将来还会渺茫吗?

    这一点,公爵夫妇清楚,三个各怀鬼胎的聪明孩子也都清楚,所以前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们儿子恶作剧,后者也只能够哑巴吃黄连。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巫婆并不介意小胖子呆在她的书房偷懒,也可以容忍好奇心旺盛的迦卡妙偷溜进实验室边吐边“欣赏”那些奇异生物,她对此保持沉默,她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李浮屠慢慢成长。

    “为什么这里没有一面镜子?罗桐柴尔德可是奥格斯歌城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呢,唉,我都很久没有欣赏我这张阳光帅气的脸庞了。”

    吃完饭后早已经在李浮屠压迫下结成同盟关系的莱茵哈泰和迦卡妙两人走上楼梯,满脸雀斑的胖子忍不住感叹。

    迦卡妙瞥了眼不停在女仆面前摆弄那肥胖身躯的死胖子,神情不禁有点僵硬,微笑道:“虽然我们是同一条战线的坚定盟友,可莱茵哈泰,我实在不想违背我的良心,其实每次我看到你这张脸我都想用花瓶砸烂它,哦,对不起,我说了一个淑女不该说的话,相信你会原谅我无意的失礼。”

    胖子虽然对经过身边的女仆做出各种猥亵眼神和肢体动作,可在李浮屠这段时间的淫威下终于没敢饿虎扑羊,他潇洒地撩了一下额头的头发,很大度道:“没关系,整座伊赛亚城都有你这样的感受,不过这并不能否定我的英俊伟岸,啊,总有一天伊赛亚城会被我这位‘帝国第七骑士’的魅力征服。”

    “帝国第七骑士?”

    胖子身后传来李浮屠一阵阴森森的冷笑,本来挡在路中央的莱茵哈泰和迦卡妙瞬间“嗖”一下主动蹲到楼梯角落头画圈圈去。

    等到他们眼中李浮屠和老丕平无比邪恶黑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蹲在角落的小胖子恶狠狠道:“迦卡妙,这个贵族中的败类、奥格斯歌城恶魔的代言人、罗桐柴尔德家族历史上最险恶的家伙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公爵府学习?”

    迦卡妙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道:“不知道,我希望这个一脸奸诈虚伪微笑的该死贵族一出门就被陨石砸中,或者直接被拖进那个神秘的异端裁决所,关押他一辈子!”

    小胖子摸了摸下巴道:“这两者的概率似乎小了点。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就这样让奥古斯丁肆意践踏我作为骑士侍童的高贵灵魂和完美身体。”

    迦卡妙强忍住把他骗到六楼再把他丢下去的强烈冲动,后悔当初怎么会头脑坏到跟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丑陋胖子结成盟友。

    “高贵的灵魂,完美的身体?”

    小胖子耳畔突然响起一个最让他遍体生寒的恶魔嗓音,一抬头,果然是那张每晚让他作噩梦的丑恶嘴脸,还有挂着那熟悉的可恶笑意,根据胖子自己来到罗桐柴尔德公爵府才领悟出来的骑士第一条定理——“千万不要跟恶魔奥古斯丁起争执,恶魔是对的,就要赞美,恶魔是错的,就更需要不遗余力地赞美”,胖子那张麻脸瞬间堆砌出尴尬的笑容,只是不等他发挥一下他刚刚掌握的阿谀奉承,李浮屠就发话道:“莱茵哈泰,走,我们去六楼。”

    不等可怜的胖子发出震耳欲聋歇斯底里的野兽嚎叫,迦卡妙便很没义气地逃离现场。

    六楼。

    现在已经成为莱茵哈泰的最大忌讳,据说因此后来某个大陆上最著名的胖子骑士便规定他的领地内所有建筑物不可以超过五楼。

    ————

    “夫人,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一面镜子。”

    公爵府顶楼有间巨大的房间,没有摆放任何物品,只有一堆堆的黑玉多米诺骨牌,可怜的李浮屠数过,一块不多一块不少刚好巫婆在占星楼所说的九千块,此刻他正在小心翼翼用这些精致骨牌摆放“切割的太阳十字架”魔法阵,其实他对于小胖子提出先前提出的问题也很好奇,偌大的公爵府竟然没有一块镜子。

    站在房子角落的巫婆轻声道:“如果一个人发现镜子中的人比镜子外的人还要真实,他会崩溃的。”

    李浮屠小心翼翼摆放一块骨牌,笑道:“如果他是个贵族,一定不会崩溃,因为他的日常工作就是戴着沉重的面具逢场作戏。”

    巫婆望着才李浮屠脚下那座完成还不到三分之一的“切割太阳十字架”,这仅仅是个初级的魔法阵,但按照李浮屠的速度想要完成摆放起码需要两天,她也不责怪这个孩子过于谨慎地摆放,瞥了眼虚掩的房门,轻声道:“孩子,别小瞧了贵族,千年来影响这块大陆格局的人,便是你眼中‘逢场作戏’的他们,崇高的人赢得光辉墓志铭,卑鄙的人赚取勋章和财富,奥古斯丁,自负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坟墓,足以埋葬任何一位伟人和智者。”

    停顿了一下的李浮屠抚摸着手中的骨牌,抬起头笑道:“谢谢您的教诲,圣尔忒米斯夫人,我一定铭记于心。”

    名字应该就叫圣尔忒米斯的黑袍巫婆神情不变,淡然道:“希望如此。”

    李浮屠挠了挠头,道:“我还是直接喊您夫人吧。”

    她愣了一下,神情古怪地点点头。

    随后她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于黑幕中。

    李浮屠反复呢喃着女巫的那句话,一不小心,手中一块多米诺骨牌没有摆稳,辛辛苦苦摆放了半天的将近三千块多米诺骨牌魔法阵很快就有全部倾覆的危机,本来即使挽救,他还能够维持一千多块多米诺骨牌,但他任由最后一枚骨牌倒下。

    “为什么不阻止?”

    一直在门外偷窥的迦卡妙看到这一幕感到很费解,傻子都清楚要一丝不苟摆放这么多骨牌需要耗费多大的精神,更何况是聪明到不能再聪明的迦卡妙。

    李浮屠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个很招牌的恶魔笑脸,道:“为什么?因为我知道迦卡妙小姐来了,而且晚宴上我还得知了你是一位乐于助人的贵族,那么接下来,你该知道做什么了吧?”

第十一章 奥格斯歌城的钻石

    如果让迦卡妙形容眼前这位奥古斯丁少爷,她一定会毫不吝啬地抛出“奥格斯歌城头号奸诈贵族”“戴着白痴面具的恶魔代言人”“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卑劣异端”等一系列称号,虽然内心不停诅咒这个家伙早点被拖进那该死的异端裁决所,迦卡妙依然蹲下来帮李浮屠摆放多米诺骨牌。

    无所事事的李浮屠用摸上去温润羊脂的骨牌摆放了“奥古斯丁”中文繁体字,最后还恶作剧地加了一个“圣”字,这下便成了圣奥古斯丁,迦卡妙看见这个比贵族中的恶魔脸上又挂起可恶的笑容,再看地上古怪的字符,她发觉第一次看不懂身边的同龄人。

    李浮屠瞥了眼按捺住内心烦躁替他“受罪”的天才少女,将地上那五个繁体字打乱,轻声道:“迦卡妙,暴躁是人类较为卑劣的原罪之一,有个哲人说过人要是发脾气就等于在人类进步的阶梯上倒退了一步。”

    揣测不出他意图的迦卡妙警惕地望着李浮屠,她可不想被这个恶魔以某个荒诞名义把她丢进实验室。

    李浮屠没有理睬此刻像是一条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的迦卡妙,在墙角背靠着墙坐下,他下意识把一块修长骨牌当作是香烟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苦笑,这个习惯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改掉,上辈子他没有烟瘾,但确实喜欢抽烟,七八块的中南海,其实以他的家庭背景抽顶级的小熊猫和黄鹤楼都没有问题,可从小就看着那个军人父亲抽中南海,耳濡目染下就成了自己的习惯,望着智商优于常人、穿戴如同小公主的女孩,李浮屠也收敛起恶魔的嘴脸,轻轻问道:“迦卡妙,你有个怎么样的父亲?”

    “势利,谨慎,虚荣,嗯,总之,一个贵族该有的丑陋性格他都有。”

    埋头伺候那些骨牌的迦卡妙下意识回答,说到这里抬头朝李浮屠笑了一笑,道:“不过,他会答应我所有的无理要求。”

    李浮屠站起身,将一把随身携带的古老钥匙抛给迦卡妙,轻笑道:“好了,你走吧,我知道你对书房那些魔法书籍感兴趣,我的魔法理论知识虽然是座空中阁楼,但也知道现在的你过多接触那类尖端甚至是异端的魔法体系,会破坏你的正常节奏,所以你要看可以,但不要尝试,否则堕入异端的深渊,谁都拯救不了你这迷途的羔羊。”

    迦卡妙接过钥匙,像是一块奶酪莫名其妙从天上砸在她头顶,迷迷糊糊地走到那扇沉重鸡心赤木门,走出去后缓缓关上,透过最后的门缝她依稀能看到那个跟她一样瘦小的背影坐在地上,面对着散乱满地的骨牌怔怔出神。

    彻底关上门,李浮屠门里,迦卡妙门外。

    站在门外的孩子想起了一个几乎所有史诗诗歌中都要出现的一个词汇。

    孤独。

    ————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身为一个一辈子都在浩瀚魔法世界中苦苦探究终极奥义的魔法师,她不会因为李浮屠是个公爵的儿子就来到奥格斯歌城,如果仅仅是一个罗桐柴尔德的继承人就需要花费她三年时光,她恐怕会离比黑暗还要漆黑的魔法深渊中那缕微弱曙光越来越远。

    圣尔忒米斯站在狭小房间的窗口,手中捧着一本六百年前亡灵魔法师塔尔塔罗斯亲自撰写的《灵魂术之枷锁》,房子里除了一张木板床再无其它多余的物件,似乎她远离这个世界的浮华荣耀,站在人类的头顶俯看众生。

    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她合起那本早应该被教廷焚毁的异端书籍,道:“请进。”

    李浮屠的母亲推门而入,这是她第一次私下拜访儿子的老师,因为她刚刚被告知眼前这位穿着举止和性格无一不古怪的黑袍女人要离开奥格斯歌城,公爵夫人不是傻瓜,儿子这两年多的历练虽然让父母心疼,可在神圣帝国就算是一个大贵族,想要让一个苦心钻研魔法奥义的高阶魔法师把大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身上,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公爵夫人的确不知道这个身份诡异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聪明如她也根本就没有想要动用手头资源去调查的意图,她肯定这个连姓氏都不曾透露的神秘来客不会输给任何一个教廷红衣大主教的实力。

    公爵夫人看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房间布置,也不奇怪,内心越充实的人却习惯简单到单调乏味的布置,这个房间跟奢华的罗桐柴尔德公爵府形成鲜明对比。

    她笑望向手捧古老书籍的黑袍女人,先是做了一个贵族的行礼,带着真诚的感激道:“感谢您这两年多对奥古斯丁的照顾,我知道您不屑一顾俗世的馈赠,但我希望您能接受我作为一个母亲对您的万分感激。我,罗桐柴尔德家族,费尔默思家族,康斯坦德家族,都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

    巫婆神情冷漠道:“我仅收下你作为母亲的那份感激。”

    公爵夫人也不恼怒,因为对她来说这个回答并不出人意料,她柔声问道:“夫人,难道奥古斯丁这孩子犯错了吗?”

    巫婆从那个狭窄的窗户眺望远方,手指下意识在古老书籍的封面上画出一个魔法阵,道:“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在他背后烙印上了第一个封印魔法阵,三岁的时候烙印上第二个,去年第三个也完成,这个世界上再强横的体质也经受不住四个封印重叠的复合魔法阵,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这里已经没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

    公爵夫人神情黯然,不管这个神秘来客如何不近人情如何孤僻乖张,两年多相处下来,已经就像是罗桐柴尔德公爵府上的一份子,到后来一见到她拎着试验失败后满身灰尘的奥古斯丁,公爵府上下都会在同情小少爷悲惨遭遇的同时对她报以会心一笑。

    “充沛的泉眼甚至可以滞留苦刑僧侣的脚步,作为一名被遗忘的魔法师,必须不停探索陌生领域的未知。”

    黑袍女人并没有收回视线,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喃喃道:“我这种人,就应该深埋于未知世界的寂静中。”

    公爵夫人见她陷入沉思,便轻轻退出房间,她没有挽留,知道挽留也没有半点意义,叹了口气,走下楼梯的时候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奥古斯丁这孩子得提早进入马丁公学了。老丕平,把少爷带到老爷书房,我有话对他说。”

    如同幽灵一样神出鬼没的老丕平出现在她身后,毕恭毕敬弯腰。

    她来到空旷的书房,懒洋洋斜靠着书桌,随手拿起一本公爵最喜欢的诗集,虽然说这不是一个贵妇该有的模样,可既然是面对她的儿子,爱葛莉丝也不想摆出贵族间的姿态,看到每一年都在长高长大的李浮屠在老丕平的尾随下走进书房,她露出一个温暖笑容,道:“孩子,你到了该去学院的年龄,所以现在有一道选择题放在你面前,奥格斯歌城西部的马丁公学,我们东部的诺灵顿学院,又或者你两者都不选,可以仍然呆在家中接受教育。”

    李浮屠眨着眼睛笑道:“母亲,您和父亲有可以供我参考的建议吗?”

    优雅的公爵夫人忍俊不禁,本来想像李浮屠小时候那样抱起他亲一口,却猛然发现如今的儿子不再那么容易抱起来,只好蹲下来帮他打理了一下其实本就很整齐的衣领,笑道:“我和你父亲的建议就是让你去马丁公学。”

    李浮屠毫不犹豫道:“那就马丁公学。”

    她凝望着自己的孩子,满是爱怜,想到神秘的黑袍女人即将离开,她并不打算隐瞒,叹息道:“我的奥古斯丁,那位夫人准备近段时间离开奥格斯歌城。你如果有什么话要询问,可以现在去找她。”

    愣了许久的李浮屠默然转身,离开书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从没奢望那个女巫会一直留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说不上悲痛,一个折磨他两年多的巫婆终于解放了他,但也说不上雀跃,心中流淌着一股哀而不伤的淡淡愁绪,他毕竟是个两世加起来有三十多年经历的人,不管是悲痛欲绝还是欢天喜地都太矫情了点。

    爱葛莉丝望着儿子的背影,柔声道:“他将来一定会是罗桐柴尔德家族历史上最不一样的贵族,也许没有先祖的雄才伟略,没有他们的英勇神武或者卓绝智慧,但我相信,我的奥古斯丁,注定非同寻常。”

    老丕平微笑道:“夫人,奥古斯丁少爷既继承了他爷爷大部分罗桐柴尔德家族的优良传统,也继承了他父亲的博学宽容,同时又继承了您的智慧和优雅,这样一个贵族,必然是奥格斯歌城最璀璨的钻石,总有一天,谁也掩盖不住他的光芒,那一天,帝国又会仰望罗桐柴尔德家族的荣耀。”

    爱葛莉丝似乎没有想到素来沉默寡言的老管家今天会如此“健谈”,轻声笑道:“老丕平,这些年,你话变多了。”

    老丕平那张沧桑的脸庞露出一个极和蔼慈祥的笑容,像是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最上等的宫廷御用波坎儿红酒,缓缓道:“这些年,被奥古斯丁小少爷缠着讲些年轻时候的荒唐事情,这嘴巴一不小心就管不住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少爷是个聪明人,懂得如何让别人觉得他只是个不太奸诈也不太愚笨的普通贵族,当然,可怜的莱茵哈泰和迦卡妙例外。”

    她放下诗集,拿起一部封面鲜红如血液的《帝国战争史》,轻声道:“奥古斯丁是我的儿子呢。”

第十二章 一朵黑色莲花

    李浮屠站在巫婆门外,低头凝视手中那枚材料不详的古老扑克牌,一个头顶皇冠的女神头像,睥睨的眼神,冷傲的表情,象征权势的璀璨皇冠,都令人不敢仰视。扑克牌背后篆刻有一个李浮屠依稀记得的禁忌魔法阵“黑色太阳之眼”,漆黑的太阳中有一轮线条清冷的弧月,诡异而黑暗,李浮屠将它小心翼翼放回贴身口袋,敲门而入。

    巫婆似乎知道李浮屠的来意,像安排后事一样缓缓道:“书房那一百多本魔法书都留给你,不过我提醒你,想要继承做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继承人,就别让外人看到那些足够让你进十次异端裁决所的书籍。这几个月我让你抄写的卷轴材质都很特殊,留着吧,等你真正踏入枯燥深邃的魔法世界,就会明白那些小玩意的用处。至于实验室,清理干净吧,对你来说,那些生物确实不是能增加胃口的东西,不过暗夜族的几样标本你倒是可以深入研究一下,具体细则参看书房的那本《生物炼金术》。那个小女孩并不适合阅读我灌输给你的生僻理论,她如果身陷这个泥潭,兴许一辈子都无法在迷宫一般的魔法殿堂找到属于她的出口。”

    李浮屠点点头,百感交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巫婆推了下黑色镜框,将手中那本书籍也递给李浮屠,柔声道:“在这片土地上,一个暴发户会被‘富不过四代’这个怪圈勒紧脖子,一个新贵族会被‘一个贵族需要五代人来经营’的潜规则拖拽得筋疲力尽,奥古斯丁,你是个幸运儿,你既然已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不是应该看得更远,走得更高?”

    李浮屠挠了挠头道:“夫人,我会考虑的。”

    巫婆也不觉得失望,似乎李浮屠这个很贵族式应酬的答复才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答案,轻轻一笑道:“孩子,想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镜子吧?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想你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他们不希望你觉得自己是个异端,因为只有被魔鬼诅咒的婴儿才需要一出生就被封印。”

    李浮屠嘀咕道:“需要每隔三年封印连续来三次,这个魔鬼的诅咒还真不是一般的恐怖,难道是地狱九头犬埃尔北迦那个老家伙?或者是一半史诗神话中都会出现的终极恶魔冥界皇帝奥丁坨那个混蛋?这些虚无缥缈的渣滓应该没那么无聊来诅咒我吧,真那么空还不如直接掀起一场席卷大陆的战争呢。”

    巫婆笑道:“奥古斯丁,你真进入异端裁决所,要么被当作最大的异端,要么成为这座黑暗监狱的头子,我觉得后者值得你考虑。”

    李浮屠抱着那本并不沉重的魔法书籍,坐在巫婆的床上,坚硬的木板,单薄的床单,很难想象她如何在寒冷的冬季夜晚入睡,他望着这个从不肯把眼镜摘下来的巫婆,一本正经道:“我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建立一所学院,很多年后,从那里走出去的学生中最好也许是某个边戊重区的行政长官,也许是帝国最虚伪的宫相秘书,他也可以是大陆上最放荡不羁的吟游诗人,或者是足够被拖进异端裁决所好几次打入地狱的帝国公害,而这些人,在见到我的时候,都会毕恭毕敬对我行礼,喊我一声‘校长’。”

    “校长?真是个稀奇的称呼呢。”

    巫婆微笑道,她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几乎能算作可以看透人心的她厌恶虚伪,憎恨勾心斗角,而李浮屠这个孩子,出奇地没有令她生厌,在离别之际,她不禁叹息:“按照你的说法,你要想坐稳‘校长’这个位置,可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本。我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贵族,看过千奇百怪的野心,见证过这些人的崛起和跌落,你的这个想法很新鲜。”

    李浮屠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面朝巫婆笑道:“其实这也就是我瞎想的,一个色彩缤纷到让我自己都眼花缭乱的梦想,夫人,这个世界允许存在太过鲜艳的梦想吗?”

    巫婆缓缓道:“极少。”

    李浮屠歪着脑袋小心问道:“夫人,难道您没有觉得有时候我的言语有点过于成熟吗?”

    巫婆瞥了眼床上的孩子,发自肺腑地笑道:“孩子,我见过惊世骇俗的天才就算没有几十个,一双手也是怎么都数不过来的,抱歉,你甚至不在此行列,那些在后来或者称作武神或者魔鬼的天才们,基本上在孩童时代就表现出恐怖的天赋,例如最基础的过目不忘,对魔法与生俱来的领悟,再比如天生就拥有强横如兽族兼灵巧如精灵的体质。而这些世人眼中的怪胎里,基本上都要比你早熟,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当作怪物看待。”

    李浮屠不禁有点受伤,两世经验加起来在这个年纪都算不上天才,看来这个世界还真不容易混。他想到上辈子在某本学术杂志上看到的地球上科学家智商排行榜,貌似最高的有230,恐怕那才是真的天才吧。巫婆察觉到他的失望,道:“天赋,不决定一切。”

    她很快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在魔法领域。在魔法世界,天赋这种馈赠当你到了某个层次后就会显得微不足道,其它素质会在此刻凸现出来,不过可惜的是很多聪明的魔法师一辈子都达不到这个境界,即使达到了,也冲破不了这个禁锢。”

    一提到魔法,李浮屠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后背,他一想到那三次痛入骨髓的经历就很想骂娘,他可绝对不想再来第四次。

    巫婆含有深意道:“你也该出去走走了,一个深居古堡与世隔绝的贵族,即使要作恶,也大不到哪里去。”

    李浮屠也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学院生活,就像他第一次进入北京四中时候的寝室生活就让他很新奇,虽然没过一个星期他就对那个死气沉沉的寝室感到失望,因为整座寝室要么是对他年级段第二的嫉妒和羡慕,要么是对他那位仅在开学第一天出现、恰巧身穿将军服装的父亲感到敬畏,要么就把一股脑地仇富情绪投射到他身上。

    所以李浮屠不禁想,来到这个世界在学院碰上几个胸大有脑的水灵美女,是不是跟在前世一入学就碰到一寝室忠肝义胆的哥们概率一样渺茫。

    “好了,你该去构建你的‘切割太阳十字架’了,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之前完成它。我现在有个被你打断的问题需要思考,去吧。”

    下了逐客令的巫婆不再理会李浮屠,陷入沉思,等他走出房间即将把门完全关上的时候,她从沉思中醒来,高深莫测地朝李浮屠微微一笑,道:“我烙印在你后背上的灵魂封印并不是圆满的禁忌,所以你只要足够强大,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就可以解开它们。”

    门口的李浮屠心存侥幸问道:“夫人,运气好的话,需要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李浮屠眼花,她那张古板如同冰雕的脸庞上竟然浮现过一抹促狭,道:“运气好的话也许五十年,不好的就算你活两百岁,都解不开。”

    全身僵硬的李浮屠艰难转身,背后传来一个玩味的嗓音:“那三个魔法阵,第一个叫莫比乌斯之环,是个被遗失的空间魔法,很有趣,你可以当做一个谜语。第二个是尼伯龙根之心,据说是魔法世界三个最繁琐的阵法之一,我相信等你能够一脸平静面对九十万而不是九千块骨牌的时候,就能够尝试去解开它。至于第三个,你只需要知道名字就行了,十三黑色羽翼。”

    前世属于地地道道北京新一代顽主代表的李浮屠忍不住骂了句“**你丫的”。

    门内一袭黑袍的巫婆笑容悄然绽放,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

    她宛如一朵黑色莲花,在地狱深渊中遗世独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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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裁判所介绍:
罗桐柴尔德家训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古老家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任家主在去世前都可以说出一条感言留给后辈,现任家主的父亲就在弥留之际说出“我的子孙,骄傲,贪婪,好色,愤怒,贪食,妒嫉,懒惰,这七宗罪,若你犯了其中三四项,那就不要来天国见我,下地狱去吧。如果你全犯了,好吧,我承认你是我的子孙,我在天国庇佑你。”
而主角,就将在这样一个家族中成长。
他将成为这个剑与魔法、圣徒与异教徒、巨龙与兽族的世界中最大的异端,而这个本该被烧死的异端,却执掌异端裁决所。宗教裁判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宗教裁判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宗教裁判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