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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雅     替嫁医妃txt下载     替嫁医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风往尘香花已尽

    女子毕恭毕敬的点头,然后转身抽出自己腰间缠成腰带的银鞭,同黑衣男子打斗了起来。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自信满满的看着自己的手下同黑衣男子对决,他交出来的弟子不可能输的。

    果不其然,不稍一会儿黑衣男子便陷入了苦战,而女子却依旧游刃有余的应对黑衣男子的招式。黑衣男子稍不留神,脚踝被银鞭缠住绊倒在地。女子死死的抓住银鞭,不让黑衣男子挣脱,紧接着她以电石火光的速度从袖中射出梅花毒镖。黑衣男子从天落下,倒在曲清尘的脚边,他脸色发紫不断的抓着自己的喉咙,撩破了皮肤也没有罢手的意思。突然,在他的眼睛里流出了黑紫色的血液后,终于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他死了。

    见此情形,白衣男子没有得意的笑,甚至对于保护了自己的红衣女子也没有任何的嘉奖,“回去吧。”他冷冷的说。

    曲清尘呆滞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没有任何的感觉。

    白衣男子稍微瞥了曲清尘一眼,此时风雪已经遮住了她大半的容颜,白衣男子没想到在这冰天雪地里还会有一个老人家孤独坐在大街上。

    “叮!”一个铜板被扔到她的面前,显然她是被当做乞丐了。

    曲清尘咬牙捡起了地上的铜板,朝着它原来的主人扔了过去,“我不要别人的施舍!”

    铜板直直的朝着前面的人飞了过去砸到他的后背,白衣男子回头用双指接住那铜板,走到曲清尘的面前他看清了曲清尘的脸,精致的五官,皙白的肌肤,那满头的白发与她的青春年少多么的不符啊。男人转身走到了曲清尘的面前。

    曲清尘仰视着眼前的男人,四目交接,男人看到她眼中嗜血的恨意!那是一种宁可毁天灭地也要复仇恨。

    白衣男子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眼前女子那强烈的恨意,就像那时从尸体里爬出来的自己一样。恨,恨不得自己愤怒的火焰能够将这个世界焚烧殆尽。细细端详曲清尘的脸庞,他决定了,用曲清尘去当他最重要的一个棋子。

    “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男人俯下身,好奇的问,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很好听。

    曲清尘不语,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咬破了红唇也不愿理会男人施舍一样的温柔。往前没走几步,曲清尘终因身体虚弱而再次倒地。

    “你想报仇吗?”男人问。

    世界上或许只有仇恨才能支撑着曲清尘活下来吧,听到这话,她才回头,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他很美,却不似谪仙,身上透露的冷冽和狂狷就算是自己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都会忌惮三分,他是妖吧。

    “你能帮我报仇?”曲清尘冷冷的问道。

    白衣男子微微挑眉,自信的说,“这天底下我杀不了的人只有一个,其他人的命还没有我取不到的。”

    雪越下越大,曲清尘的眼前渐渐的模糊起来,她艰难的喘着粗气,“我不要杀了他,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曲清尘咬牙,一字一句凌厉无比的表达自己的怨恨。

    “浑身的杀气、戾气,看来老天把你送到我身边是对的。”说罢,他走上前去,抱起了摇摇欲坠的曲清尘。

    “你是谁?”曲清尘蹙眉问道。

    “丹辰慕。”男人如是说。

    大雪纷飞,遮天蔽日,一美如妖孽的男子抱着满头白发的少女消失在大雪茫茫之中,皑皑白雪之中没人看清男子怀中的少女脸上带着如何的杀意。

    醒来之时,曲清尘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掀开被子打算离开的时候,她想起了丹辰慕,他问她要报仇吗?

    他能帮她报仇吗?曲清尘想着,呆呆的坐在床沿,忘记了自己要离开这里的打算。

    犹豫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曲清尘警惕着。

    门外传来了一个细腻的女声,“我是阁主安排来伺候您的。”

    “不用了。”曲清尘冷言回绝,“我立马就要走了,无需他人伺候。”

    “当真要走了?”丹辰慕不知何时站在了曲清尘的门前。

    曲清尘想起了那个声音,“进来吧。”

    推门而入,丹辰慕看着曲清尘站在窗口,背对着他的那一头及膝的白发洁白得如冬日的绒雪。

    “这么快就要离开?不是说要报仇吗?”丹辰慕的声音很冷。

    曲清尘回过头来,那张绝美的脸上只有慎人的寒意,“真的能报仇吗?”

    “是!”

    “那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曲清尘冷静的问道,她并没有因为复仇而变得愚昧,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帮她?

    没有掩饰自己想要利用曲清尘的心意,“我要你杀人!”他看懂了曲清尘的眼神,那样满是仇恨的眼神和曾经的他极其的相似。

    “哦。”曲清尘异乎常人的淡定,让丹辰慕料定她并非寻常的女子。

    “只要你为我杀人,我定会助你复仇。况且你现在并没有安身的地方,为我杀人吧。”丹辰慕说杀人的时候眼底没有一丝的异常,在他眼里杀人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的平常。

    没有思考太久,曲清尘便点头答应了,“杀人有何难?难的是怎样杀人不见血,却让人痛不欲生的。”

    “说得好。”丹辰慕赞许着。或许曲清尘能成为他最有用的棋子。

    在调查出曲清尘的身份之后丹辰慕对她的看法也不一样了,来到天明阁的几天里,曲清尘每天都按时作息,一切都太过淡定了,若不是她那杀气腾腾的双眸,旁人是看不出她不曾遭遇什么。他佩服曲清尘,一个女人能够这般坚强不服命运是多难得!

    丹辰慕问过,“曲清尘,你为谁报仇?”

    “为我自己,只为我自己。”曲清尘莞尔一笑,谁说人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己呢?她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人,她只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笑会痛的人,她会恨,会想为自己报仇,这样不好吗?

    第五天,曲清尘正式加入了赤月国最大的杀手组织——天明阁。

    当那滚烫的双月烙印,碰触到她的后颈之时,她笑了,还会痛,是不是说明她还有感觉呢?

    曲清尘消失的第七天,街上疯传曲清尘葬身火海的消息。

    为了不让曲庆威迁怒钟家,在得知曲清尘并没有回到将军府的时候,他便和柳如眉商量着如何掩盖曲清尘出走的事情。

    若曲庆威得知曲清尘是因为他们两才纵火出走的,只怕他会杀了他们,所幸,曲清尘没有回将军府,七天之后还是没有她的消息,于是两人就笃定她死了,既然如此何不顺理成章的设计成她纵火**呢?反正世人都知道她善妒,见不得钟木青和柳如眉相爱而**,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们随便找了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交给曲庆威匆匆了事。

    看着丧葬的队伍从自己的眼前走过,曲清尘才知道原来自己死后也不过如此,只是可怜了她那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钟木青神色凝重的走在丧葬队伍的最前面看不出他是喜是悲,他身后的柳如眉夸张的哭喊着,就像她生前同曲清尘有那么的要好,这一切在她看来是那么滑稽。

    没有留恋,曲清尘跟着丹辰慕离开了京城,动身前往天明阁的总舵——云州。

    “曲清尘,你的剑法可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舞技可当轻功使,不过,若是遇到真正高强的对手,你只能任人宰割。”丹辰慕客观的评价曲清尘的武艺,“不过,对于一个未习过武的人来说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如何知晓?”曲清尘觉得丹辰慕真的深不可测,不到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把她的身份底细给查得这般清楚。

    “知道你是曲清尘,便能知晓你的一切。”丹辰慕对曲清尘说完,便朝着门口喊了一句,“秋水你进来吧。”

    男子推门而入,他面容清秀和善的面目同丹辰慕的鬼魅大相径庭。

    “宸风,你找我何事?”李秋水一贯直呼丹辰慕的名讳。

    丹辰慕指了指面前的曲清尘说,“把她训练成最出色的杀手!”

    李秋水一愣,看着曲清尘的白发披肩的背影,嘲笑说,“这老人家也要当杀手吗?”

    曲清尘转身,冷冽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李秋水。

    看清了曲清尘的脸,李秋水自觉说错话,急忙给曲清尘陪不是,“姑娘,对不起了,可你的头发因何……”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曲清尘冷冷的说。

    试问,世间哪个女子能这般不在乎自己的容貌?李秋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曲清尘,“你是从哪里弄来这女子的?”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同曲清尘一样的话语来搪塞李秋水。

    李秋水对这两个人的态度有些不满,“那如何把她训练成杀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语罢,李秋水转身欲走,却觉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摆。

    “我想要变成杀手。”明明是在哀求李秋水,可是她冰冷的口吻似乎在告诉别人她是高傲的。

    若非有深大的仇恨,一个寻常女子又岂会自愿做起杀人的勾当?李秋水看着曲清尘,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倔强,却又是那么的令人心疼。

    “代价?”李秋水问。他想要考验曲清尘的决心,若是没有这份任人宰割的觉悟,只怕她很快就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任何。”曲清尘坚定的说。

    “如果我说我要你呢?”李秋水戏谑的说。

    “只要我能成为杀手,这副身体,悉随尊便。”曲清尘说着解下了外罩衫,白皙的颈,光洁的手臂,曲线优美的锁骨,展现无遗。

    冷!她冷得就像冰一样。甚至在两个大男人面前脱下衣服也没有一丝的胆怯。

    李秋水赶忙捡起地上的衣服,给曲清尘披上,“姑娘何必?”

    “不是何必,是必须。”曲清尘惨笑,若不报仇,若不看着钟家落败、钟木青生不如死,她不甘心!为何这世间的女子只有隐忍的份,为何明明是自己的夫君却要同他人分享,为何看着他将别的女人拥在怀中还要虚伪的笑着唤其“姐姐”、“妹妹”?她不要这般可悲!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被钟木青和柳如眉害死了,他们可以过得幸福快乐,而她却如此的悲惨!她不服!

    曲清尘一股犟脾气,算是让李秋水见识到了,“我知道了,我投降就是了。宸风,你到底从哪弄来这么一个犟女子?”

    “路上捡的!”丹辰慕说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整理了衣摆就往门外走去,“人我就交给你了。”

    曲清尘就像被随手丢弃一样,留在了李秋水的房间里。

    “你想怎么做?”李秋水摊开双手无奈的问,既然他接下丹辰慕的委托就只能帮他训练曲清尘了。

    “杀人!”曲清尘说。

    轻叹一声,李秋水朝着身后的曲清尘说道,“跟我来吧。”

    作为一个没有杀过人的女子,如何能胜任杀手的职务?李秋水给出的回答只有一个,熟能生巧。

    幽暗的地牢里,囚犯们隔着牢笼不断的叫嚣着。

    “放老子出去,老子杀你全家啊!!”

    “老子饿,可恶的狱卒,再不给老子送饭来,老子吃了你!”

    “滚犊子,对老子客气一点,山寨里的兄弟们正盘算着劫狱了,让老子出去了一定有你们好受的!”

    一个个彪形大汉不断的踹着眼前的铁栏杆,暴躁的嘶吼着。

    曲清尘没有问李秋水带她来这监狱是何用意,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漾不出一丝表情。

    “这里是死牢,关押着的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强盗以及同天明阁作对的人。”李秋水温和的笑着。

    “然后呢?”

    没有马上回答曲清尘的话,李秋水往其中一个牢笼里洒了一些粉末,牢笼里的囚犯全都瘫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囚犯瞪着豺狼般凶狠的眼睛朝着曲清尘大吼。

    曲清尘没有被这一声雷霆一般的吼声吓到,转过头怔怔的盯着李秋水。

    “练胆量啊。”李秋水笑得温文尔雅。

    “你要我拿这些人练胆?杀了他们就好吗?”

    “哈哈……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不需要多费力气。”说完李秋水从腰间取出了一把利刃,递到了曲清尘的面前。

    现在她还有得选择,可一旦接下这匕首,她真的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没有犹豫,曲清尘一把抢过匕首,褪开匕鞘,朝着那些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大汉走去。

    “他们都是一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安,他们迟早要被处刑的,你只是提早了他们的死期而已。”李秋水希望自己的话能够帮助曲清尘,让她下手无需留情。

    曲清尘没有动容,她回头朝着李秋水说道,“就算他们是好人,你以为我会收留情吗?”

    冷血!是李秋水对曲清尘唯一的评价。

    “婊子,你要做什么?”看着曲清尘握着明晃晃的刀子,囚犯之一的人不安的叫骂道。

    没有回答,曲清尘蹲在那人的面前,揪起他的头发,让他的喉结尤为突出。脖颈是人体脆弱的地方之一,这样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囚犯瞪大了双眼不安的叫囔道,“你想做什么?我不认识你啊!!”

    “杀人。”曲清尘机械的说着,将匕首抵在那囚犯的喉结地方,然后用力的一划,脖子就像破掉的水管子一样,不断的喷涌出鲜血来。

    囚犯没有立马毙命,他瞪大双目,看着自己的血不断的流出来却无力反抗,最后连一句求饶都说不出口。

    看着第一个囚犯被曲清尘杀掉了,有人不断的咒骂,有人狼狈的哭求,可最后都没有用。红色的血从牢房里流了出来,幽暗的牢房里晕染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没有断气的脆弱的呼救声里仿佛能听到死神的笑声。恐怖,鬼魅,白发的女人跟夜叉一样,杀气让这些杀人无数的大汉全都战栗、恐惧了起来。

    “还需要继续吗?”曲清尘朝身后的李秋水问道。

    一个牢房五个囚犯,她杀了五个人之后却还这般镇静的问,继续吗?这女人还是人类吗?

    “不用了,你可以回去了。”李秋水看到了曲清尘的胆量了,她的胆量其实来源于她的冷血无情,或者应该说,她已经无心无情了。

    夜半无声,李秋水在院中烫着一壶美酒独自小酌。冬夜的石洞只有呼呼如鬼嚎的风掠过,没有月光没有虫鸣,也没有花草供以欣赏。这个地方和人间地狱已无差别。

    “能请我喝一杯吗?”不知何时,曲清尘走到了李秋水的身后,那一袭如雪的白发在微红的灯火下下越发的耀眼。

    李秋水抬起头,对视着曲清尘微微一笑,接着他拿起青花酒盏,倒了一杯酒推到了曲清尘的面前。

    “我想知道你的白发因何而来?”李秋水没有拐弯抹角,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好奇。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白发如何生成,你又是否能告诉我,温文儒雅的你为何要帮着丹辰慕做着杀人的勾当?”曲清尘红唇微张,一仰头将酒倒入了口中。

    说的都是彼此的痛楚,后来两人也就没有多说下去了,只是就着月光默默的喝酒。微醺的她的脸泛着红晕,比那双眼冷厉的时候多了一些温柔。

    “别杀人好吗?跟着丹辰慕,不会有好下场的。”作为丹辰慕的死党,他知道丹辰慕所有的计划,对于丹辰慕他应该全力支持的,可现在他却在劝说丹辰慕好不容易找到的棋子离开他!苦笑一声,李秋水举杯。

    “我还需要什么好下场吗?”曲清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我就在地狱啊。”

    李秋水蹙眉,为何这个女子犟得让人如此心疼?

    “听丹辰慕说,你会跳舞?”李秋水说,“没有白喝的酒,你就跳支舞助兴吧。”

    一直不停大口灌酒,曲清尘的酒发作得很快,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她走到院中。月光为她打着灯光,婆娑的树影为她伴舞。

    “你应该是仙子的为何堕落成恶鬼?”

    没有听见李秋水的话,她一直舞着舞着,直到再也迈不开一个步伐而瘫倒在地上,朝着幽暗的绝壁想象着石洞外的皎洁月光,她讽刺的笑了起来,人间和地狱又有什么差别?气息,没有断气的脆弱的呼救声里仿佛能听到死神的笑声。恐怖,鬼魅,白发的女人跟夜叉一样,杀气让这些杀人无数的大汉全都战栗、恐惧了起来。

    “还需要继续吗?”曲清尘朝身后的李秋水问道。

    一个牢房五个囚犯,她杀了五个人之后却还这般镇静的问,继续吗?这女人还是人类吗?

    “不用了,你可以回去了。”李秋水看到了曲清尘的胆量了,她的胆量其实来源于她的冷血无情,或者应该说,她已经无心无情了。

    夜半无声,李秋水在院中烫着一壶美酒独自小酌。冬夜的石洞只有呼呼如鬼嚎的风掠过,没有月光没有虫鸣,也没有花草供以欣赏。这个地方和人间地狱已无差别。

    “能请我喝一杯吗?”不知何时,曲清尘走到了李秋水的身后,那一袭如雪的白发在微红的灯火下下越发的耀眼。

    李秋水抬起头,对视着曲清尘微微一笑,接着他拿起青花酒盏,倒了一杯酒推到了曲清尘的面前。

    “我想知道你的白发因何而来?”李秋水没有拐弯抹角,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好奇。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白发如何生成,你又是否能告诉我,温文儒雅的你为何要帮着丹辰慕做着杀人的勾当?”曲清尘红唇微张,一仰头将酒倒入了口中。

    说的都是彼此的痛楚,后来两人也就没有多说下去了,只是就着月光默默的喝酒。微醺的她的脸泛着红晕,比那双眼冷厉的时候多了一些温柔。

    “别杀人好吗?跟着丹辰慕,不会有好下场的。”作为丹辰慕的死党,他知道丹辰慕所有的计划,对于丹辰慕他应该全力支持的,可现在他却在劝说丹辰慕好不容易找到的棋子离开他!苦笑一声,李秋水举杯。

    “我还需要什么好下场吗?”曲清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我就在地狱啊。”

    李秋水蹙眉,为何这个女子犟得让人如此心疼?

    “听丹辰慕说,你会跳舞?”李秋水说,“没有白喝的酒,你就跳支舞助兴吧。”

    一直不停大口灌酒,曲清尘的酒发作得很快,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她走到院中。月光为她打着灯光,婆娑的树影为她伴舞。

    “你应该是仙子的为何堕落成恶鬼?”

    没有听见李秋水的话,她一直舞着舞着,直到再也迈不开一个步伐而瘫倒在地上,朝着幽暗的绝壁想象着石洞外的皎洁月光,她讽刺的笑了起来,人间和地狱又有什么差别?

第182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曲清尘发现自己回到了房中躺在床上。揉了揉宿醉微痛的太阳穴,她穿上鞋子就走到了院子。雪地上还依稀留着她昨夜的舞步。

    “醒了啊。”李秋水立于白雪皑皑之中,他微微缩着背,将手臂交叉放在袖中,背影看上去就像老头一样。

    “今天,我们练什么?”曲清尘问。

    “你是一个很好的舞者,手脚非常的灵活,可以帮上你很多。只是……”李秋水转身打量着曲清尘,“没有从小培养你的武学天赋,现在要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用任何方法,我都不在乎。”曲清尘如是说道。

    “好!”伴随着丹辰慕熟悉的声音,和鼓掌的声音,他缓缓的出现在曲清尘和李秋水的面前,“不愧是我找到的人。”

    “宸风。”李秋水有些担心,丹辰慕的冷血程度一点也不逊色曲清尘,为了他的目的,别人的死活他都能够熟视无睹。

    “练人吧。”轻巧的说出这三个字,丹辰慕狡黠一笑,半阖的双目流出的是慑人的寒意。

    李秋水显然被丹辰慕的话吓到,他瞠大了双目,愣愣的同丹辰慕对视了很久,“你当真不管她的死活?”

    练人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他最清楚,失败的话或许会凄惨的死去,或许会痛不欲生的活着,那扒皮削骨的过程根本就不是一个女子能够承受的。

    “练人?最后我会怎样?”曲清尘望着李秋水,她知道丹辰慕或许会欺骗她,可是李秋水不会。

    “武功会精进很多,但是过程却生不如死。”李秋水如实说。

    武功会精进很多!那么她就打得过钟木青?

    “我愿意。”曲清尘坚定的点头。

    可是李秋水却发火了,“我说了过程会生不如死的。”

    “我愿意。”还是那决绝的表情,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她的决定。

    “练就练了,能遇见丹辰慕一个疯子,我已经觉得很离奇了,现在还有一个同他一样疯的人,还是个女人!我服了你们了!让我练我就练了,摊上你们两个我真的倒了八辈子的霉!”李秋水叨叨絮絮的发牢骚,可他就是不忍心曲清尘一个女子去受那种锥心的痛。

    丹辰慕赏识的望着曲清尘,没有哪颗棋子比曲清尘更好使了。

    银针封穴,一股血液逆流的痛苦弥漫在全身,就如同被不断生长的藤蔓层层勒住,窒息得让人以为下一秒就将与世隔绝了。

    满脸涨红,曲清尘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真正让人痛不欲生。

    筋骨重塑!他们必须打断曲清尘那些已经成型的骨骼,让它们被改造成适合练武柔软度适中的骨骼。许多人都在这一过程中忍受不住而咬舌自尽。

    银针封穴之后,李秋水便踟蹰着,他实在不忍心曲清尘承受这些苦痛。

    “秋水,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犹豫?”丹辰慕厉声追问。

    李秋水说不出那团在心中无法散去的阴郁是什么感觉,他只是不愿意曲清尘难受。

    “我知道了。”丹辰慕推开李秋水。走到了曲清尘的身边,先是掐住了她的肩胛骨,然后他重重的一拧,清脆的骨头断裂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接下来是腿骨还有手臂,就连腰间那连着尾骨的脊椎也被他打断了三节。

    每打断一处骨头都伴随着曲清尘的一声闷哼,可她却始终没喊过一句停下。

    这是一个恐怖的过程,若是下手的人有任何差池,被练的人都可能终身残废。可曲清尘没有昏迷过去,她瞪着双目,感觉全身撕裂一般的疼痛,任何的痛都比不上被钟木青刺中的那一剑更痛。

    断骨之后,曲清尘泡了七天的药草,短期内不能练成的内功都在这几天给强化出来了,可惜代价是高昂的——十年的寿命啊!

    “何必呢?”李秋水端着一碗清粥在曲清尘浸泡的药桶边上温柔的喂着她。

    曲清尘蹙眉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秋水。”这是她第一次直呼李秋水,“别管我好吗?”

    她给自己唯一的一个笑容,却是如此的无情,她说别管她!李秋水的心头一揪,明明没有任何的伤,可心脏的地方却有清清楚楚的痛。

    三个月后,曲清尘被练成了,一个响彻武林的白发妖女如此诞生了。曲清尘落叶飞花,信手拈来都能够作为杀人的武器。眼无情,瞳无义,只有一身的寒气逼人。

    丹辰慕看着脱胎换骨一样的曲清尘,脚尖轻点松叶,稳稳的立于树顶,就是那俯视众生的冷血眼神,她已经成为了他的杀手!

    “曲清尘,我来接你了。”丹辰慕说。

    曲清尘飞身而下,半跪在丹辰慕的面前,“曲清尘恭候多时。”

    他来带她走了!

    “走,我们去执行你的第一个杀人任务!”丹辰慕扶起了曲清尘。

    李秋水望着丹辰慕和曲清尘策马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落寞,临走时她一句话都没留下,甚至没有一个回望的眼神,她就是这般无情啊!

    半月之后。

    曲清尘一袭黑色斗篷,巨大的帽子盖住了她的满头白发,包裹得严严实实,没人认得出她。

    赋州位于宁国的最西边,万里黄沙人迹罕至,但却是宁国重要的战略要地。出关后十里地,黄沙弥漫寸草不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也察觉不到这大漠里有任何的生物,当沙尘散去的时候,一座破旧的城关屹立在众人的眼前,斑驳破败,城墙的石缝之中几棵枯草随风摇曳。这城池人迹稀少,鲜有人烟,咋一看就像一个在沙漠中废弃已久的鬼城。

    踏进这地方的时候,曲清尘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凉,这个地方阴气太重,让人十分的不舒服。城门进去未至五十米,便看到了二三十个骨瘦如柴的饥民靠在残破的墙壁边上,明明是大冬天的,可每个人身上的衣物却单薄的可怜,更有甚者衣不蔽体,清晰的看到他们胸前轮廓分明的骨架。

    曲清尘并没有把目光过多的投注与灾民的身上,跟着丹辰慕继续的往前。

    投宿的客栈里,人数寥寥无几,进了旅店的房间后,丹辰慕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他随性的扔给了曲清尘,“吃下。”

    没有问瓶子里的是什么东西,曲清尘取下瓶塞便一饮而尽。

    “好苦。”曲清尘微微蹙眉。

    “一路上你一言不发,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吗?”丹辰慕惊讶曲清尘的淡定,她居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跟着他会发生什么?

    “若能报仇我便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如若不能,我随时可以死去。”曲清尘的话说得轻巧,可是一字一句间却都是决绝。

    丹辰慕算着时间,不一会儿他对曲清尘说,“药效发作了,你去照照镜子吧。”

    按着丹辰慕的话去做,站在镜子前的曲清尘看着自己的蓝眼睛,回头对丹辰慕邪魅一笑,“你是如何做到的?”

    “你喝下的是一种毒药,能改变眼眸的颜色。”丹辰慕把玩着手上的瓶子。

    “哦。”淡淡的应了一声,曲清尘站在镜子前拨开刘海,仔细的看着变成蓝色的眼珠子,别有一种异域风情。

    只是听到毒药后她却对解药只字不提,对自己的事情淡定得让人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恨可以造就出这样一个女人?丹辰慕不解。

    “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给你解药的。”丹辰慕说。

    “解药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曲清尘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满是仇恨的眼,惊慎世人,她红唇轻启,妖娆笑说,“可以杀人了吗?”

    看来他找对了杀手了,丹辰慕得意的扬起嘴角。

    这是城中最气派的宅院,飘着让人垂涎的酒香和肉香,管彤声丝竹声无比欢乐的在宅院中日夜回荡着,还有那穿着暴露的女仆,个个妖娆动人。这是酒池肉林吗?与宅院外的世界反差为什么这般巨大?

    眼中浮现出城墙下的饥民,曲清尘不由的对这个载歌载舞的地方生厌。

    在家丁的带领下,曲清尘走到了一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面前。此人就是赋州的知府——徐大山。任职三年,苛扣了三年的朝廷赈灾粮食,从未发放过一粒米粮给百姓,甚至在颗粒无收的土地上还强行征收各种税收。路有饿殍是寻常事情,易子而食也屡见不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谁啊?”徐大山撑着下巴,不耐烦的问到。

    家丁低头怯怯的回到,“说是吴将军送来的西域舞女。”

    “混账!”徐大山大怒,把眼前桌子上的食物全掀倒在地,“人家说是吴将军送来的你就让她进门了啊?万一是歹人怎么办?”

    看不出徐大山做事还挺谨慎的。曲清尘心想着。

    家丁连忙跪地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啊,她有,她有……”

    “我有将军亲笔书信一封。”曲清尘说着,将斗篷的帽子放了下来。那张倾世的容颜惊艳了徐大山。

    “哦,快拿给我看看。”徐大山心急火燎的招手唤着曲清尘到他的身边,满脸都是色鬼猴急的德行。

    “是!”曲清尘从容的应下,然后缓缓的走到了徐大山的身边,伸手进斗篷之中,缓缓的取出……

    她斗篷下确实藏有匕首,可是环顾四周,都是徐大山的手下,而且他体型彪悍,若不能一次杀了他,只怕她将无法活着离开徐府。微微抬头,她见到了在一边观望的丹辰慕,这是他给自己的试炼,他说过,这次的行动他不会出手相助的,能完成任务的才是天明阁需要的杀手,完成不了的无论死多少他都无所谓。倔强的望着丹辰慕,她咬牙,绝不认输。

    “这是吴将军给您的书信。”没有立刻取出匕首刺杀徐大山,她必须寻找最合适的时机,从怀中取出丹辰慕让人伪造的书信递给了徐大山。

    徐大山原本就是粗人,没有多加辨认,看到那红色的将军印就放松了警惕。

    粗鲁的将曲清尘拉到怀中,徐大山就嘟起自己厚黑的嘴唇在曲清尘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满是口水的吻,仔细一闻,那口水上还有一股恶心的臭味。她是深闺里出来的大小姐,但在这般情形下,她还淡定的朝着徐大山娇媚一笑。

    “让奴家为大人跳一支舞吧。”说着曲清尘从徐大山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丝竹声响起,曲清尘缓缓的褪下了披在身上的斗篷,在这寒冬之中她的上身只裹着一件接近抹胸的银丝红绸,玲珑有致的身姿让徐大山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衣着下根本藏不下任何的兵器,徐大山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

    曲清尘缓缓的迈开脚步,脚上的铃铛发出了悦耳的响声,打着节拍附和着丝竹的声音,让人心旷神怡,突然她的动作开始变得大胆,扭腰摆臀,各种风骚的舞姿引诱着徐大山。

    音乐声停了下来,曲清尘躺在地上,香汗淋漓,傲人的胸脯跟着娇喘声上下起伏。徐大山贪婪的看着曲清尘,而曲清尘伸出了葱根玉手,朝着徐大山勾了勾食指,徐大山咽下了一口口水之后,迫不及待的冲到了曲清尘的面前,他将曲清尘按在身下,如狼似虎的啃咬着她的锁骨,直往胸下。

    “讨厌。”曲清尘刻意做出娇羞的模样,推了推徐大山。

    见到曲清尘对自己有所抵触,徐大山怜香惜玉的问到,“怎么了,美人?”

    曲清尘瞥着周围的侍卫,将头埋进了徐大山结实的胸膛里,害羞的说,“有人在。”

    “美人害羞了啊?”

    曲清尘点了点头,徐大山立刻抱起她,“那我们回房里,到时候让你三天三夜都别想下床。”徐大山笑得越发的猥琐。

    回到了卧室里,徐大山便将曲清尘扔到了床上,而他则迫不及待的要脱下衣服。

    “让奴家来伺候将军宽衣吧。”曲清尘将手覆在徐大山的衣襟上。

    难挡曲清尘纤细小手的诱惑,徐大山张开双手任由曲清尘摸索。

    曲清尘绕到他的身后,不断的摸索他的胸膛,挑起他的****,突然,她眼眸中闪现杀意,从胸口的抹胸上抽出一条银丝,绕过徐大山的脖颈,在他没反应之时绞断了他的喉管。那银丝是丹辰慕给她的,锋利程度不亚于任何一把剑,指尖轻轻一弹那银丝,流血的绝对是人的手指,而银丝分毫不动。

    第一次杀人,曲清尘尽管表现得很从容,但或多或少还是紧张,在徐大山死后,曲清尘还是不断的拉着银丝,直到将徐大山的头颅从脖颈上给绞落在地。他的头滚落到一边,表情甚至没有一丝的痛苦,死亡来得太突然,让他在春梦缭绕之时断送了性命。

    曲清尘脸色有些煞白,看着那丢了头颅的徐大山的尸体,血不断的被切下来的脖颈间喷涌而出,而她自己的手也被银丝割伤,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做得不错嘛。”丹辰慕轻身一跃,从房梁上落在了曲清尘的面前。

    “人我杀了,可以走了吗?”恢复冷静曲清尘冷冷的问。

    丹辰慕不紧不慢的走到徐大山的头颅边,俯身提起了他的头,直视徐大山依旧张得老大的双目,他微微一笑,“这买卖还没完成,雇主有要求,要将徐大山枭首示众。我想,挂在城门上正好!”

    这般对待死者虽然很是毒辣,但对徐大山来说这只是他的报应。提着那血淋淋的头颅,曲清尘推开徐大山卧室的门,肆无忌惮穿过大堂朝徐府的正门走去。

    徐大山的走狗见状,拿着刀剑朝着曲清尘砍了过来。曲清尘淡然处置,步伐灵巧,如同舞蹈一般的避过了护院的袭击。接着她取出了一直藏在斗篷里的匕首,躲过敌人攻击的同时也给予他们反击,刀刀封喉、入骨,敌人死伤无数。试问,天底下谁能阻止一个无惧死亡被愤怒填满心绪的人呢?

    所幸,期望徐大山死的人比为他复仇的人多,在曲清尘一阵乱杀之下,绝大部分的人只是望着她离去,而不上前阻止。

    脚下的鲜血染红了缎蓝色的舞鞋,带血的鞋印着徐大山头颅上留下血朝着城门的方向一路延伸。

    白发杀手的传说,从那天起便在江湖上流传开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曲清尘不解,为什么她杀了徐大山这么多天了丹辰慕还留在赋州。

    丹辰慕站在窗口负手而立背对着曲清尘不语,曲清尘也就不再多说。她走到丹辰慕的身边,朝着他望着的方向看去,那是城门。

    “徐大山的脑袋被鹰鹫啃食得差不多了吧?”丹辰慕轻声问。

    “恩。”曲清尘淡淡的回。这大漠之中本来就缺少粮食,鹰鹫以尸体为食,见到这送上门的食物能不欢腾,没两日徐大山的头颅就成白骨了。

    “好!我们明日回去吧。”丹辰慕说完转身离开了窗口,“要回去了,一起到街上走走吧。”

    覆上那硕大的斗篷,将自己的白发掩得结结实实,曲清尘才跟着丹辰慕离开了客栈。

    冬夜无雪,抬头仰望明月,洁白得没有一丝的污垢,亮堂堂的让文雅之人不禁举杯对饮,酒楼里依旧闹囊,可是那满大街即将饿死的灾民又有谁关心?

    雪堆在青石板道路的两边,把朦胧的月色反射得亮堂。一个衣着单薄的男人扑倒在路中央瑟瑟发抖,他枯瘦如柴,脸色蜡黄,两眼已经开始翻白了。

    曲清尘没有做声,正打算从饥民的身边绕过,却看到丹辰慕站在那饥民的面前一动不动。倏地,他抽出腰间的剑,刺入了那人的后背,很快那人就不再发抖了。

    “为什么杀他?”曲清尘俯下身子,试探了那人的鼻息,确实已经断气了。

    面无表情的将剑收回剑鞘,“解脱!”活着太痛苦了,不如让他去死,这就是丹辰慕的仁慈。

    “但如果他想活下来呢?”

    “我想他绝对不会想要活下来的。”丹辰慕自信的眼神对上曲清尘,“因为我要把这世界变成红莲地狱。”

    曲清尘愣了一下,旋即跟上丹辰慕的步伐。

    “我们去哪里?”都这么晚了丹辰慕还朝着与客栈相反的方向前行。

    丹辰慕说,“我们去见雇主吧。”

    杀徐大山的是她,可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曾见到雇主,要杀徐大山这个人渣的一定是心存正义的人吧。曲清尘想。

    跟着丹辰慕来到了偏僻的荒郊野外,曲清尘刚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抬头却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墓碑,这里是坟地。喉、入骨,敌人死伤无数。试问,天底下谁能阻止一个无惧死亡被愤怒填满心绪的人呢?

    所幸,期望徐大山死的人比为他复仇的人多,在曲清尘一阵乱杀之下,绝大部分的人只是望着她离去,而不上前阻止。

    脚下的鲜血染红了缎蓝色的舞鞋,带血的鞋印着徐大山头颅上留下血朝着城门的方向一路延伸。

    白发杀手的传说,从那天起便在江湖上流传开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曲清尘不解,为什么她杀了徐大山这么多天了丹辰慕还留在赋州。

    丹辰慕站在窗口负手而立背对着曲清尘不语,曲清尘也就不再多说。她走到丹辰慕的身边,朝着他望着的方向看去,那是城门。

    “徐大山的脑袋被鹰鹫啃食得差不多了吧?”丹辰慕轻声问。

    “恩。”曲清尘淡淡的回。这大漠之中本来就缺少粮食,鹰鹫以尸体为食,见到这送上门的食物能不欢腾,没两日徐大山的头颅就成白骨了。

    “好!我们明日回去吧。”丹辰慕说完转身离开了窗口,“要回去了,一起到街上走走吧。”

    覆上那硕大的斗篷,将自己的白发掩得结结实实,曲清尘才跟着丹辰慕离开了客栈。

    冬夜无雪,抬头仰望明月,洁白得没有一丝的污垢,亮堂堂的让文雅之人不禁举杯对饮,酒楼里依旧闹囊,可是那满大街即将饿死的灾民又有谁关心?

    雪堆在青石板道路的两边,把朦胧的月色反射得亮堂。一个衣着单薄的男人扑倒在路中央瑟瑟发抖,他枯瘦如柴,脸色蜡黄,两眼已经开始翻白了。

    曲清尘没有做声,正打算从饥民的身边绕过,却看到丹辰慕站在那饥民的面前一动不动。倏地,他抽出腰间的剑,刺入了那人的后背,很快那人就不再发抖了。

    “为什么杀他?”曲清尘俯下身子,试探了那人的鼻息,确实已经断气了。

    面无表情的将剑收回剑鞘,“解脱!”活着太痛苦了,不如让他去死,这就是丹辰慕的仁慈。

    “但如果他想活下来呢?”

    “我想他绝对不会想要活下来的。”丹辰慕自信的眼神对上曲清尘,“因为我要把这世界变成红莲地狱。”

    曲清尘愣了一下,旋即跟上丹辰慕的步伐。

    “我们去哪里?”都这么晚了丹辰慕还朝着与客栈相反的方向前行。

    丹辰慕说,“我们去见雇主吧。”

    杀徐大山的是她,可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曾见到雇主,要杀徐大山这个人渣的一定是心存正义的人吧。曲清尘想。

    跟着丹辰慕来到了偏僻的荒郊野外,曲清尘刚想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抬头却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墓碑,这里是坟地。

第183章 小番

    荒凉的地方,杂草都干枯发黄了,这里一看就没有人居住。

    “雇主是死人吗?”曲清尘戏谑的说道。

    可丹辰慕却脸色严峻的点了点头,在坟场里走动了几圈之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坟墓。蹲下来拨开杂草,丹辰慕微微苦笑,“我来看你了,第一次来看你却两手空空的,别见怪啊。

    曲清尘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个坟墓明显是很久以前立下的,石碑上的字都被风化得斑驳不清了,这人既然死了那么久了如何委托天明阁去杀人的?

    “周毅啊,谢谢你当年顽强的同徐大山和吴光抵抗,可惜他要叛变,你也改变不了什么的。我找人杀了徐大山了,你就安息吧。”丹辰慕看着这破败的坟地,堂堂的将军居然被葬在这般荒凉的地方,他对不起他。

    “你是前朝的遗孤?”曲清尘隐约听懂了一些。

    “周将军虽然是前朝的大将,可他的军队走到哪里都不曾亏待当地的百姓,我承蒙周将军搭救过。”丹辰慕平静的解释。

    赤月建国刚刚二十年,战乱纷争的场面她从没有见识过,但出嫁之前曾在茶楼里听说书的提起过周毅的事迹,虽然是前朝的将士,可是他忠心护国,足以流芳百世,而出卖他的副将和士兵即使荣华一时,却只能留下千古的骂名。

    “既然你能杀了徐大山,那么吴光吴副将你又如何处置?这两个人可是联手杀了周将军的。”

    “或许哪天我也会杀了他吧。”丹辰慕轻巧的说。其实他有能力杀了吴光了,可惜时机未到!

    丹辰慕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面无表情的转身。

    那一年赤月大军攻到城下,周毅副帅带着他闯出了伏围。黄沙万里,周毅带着他逃到了老家赋州,以为逃到了这偏僻的地方就没有人能找到,却不想被周毅手下一名叫做徐大山的士兵给出卖,他将消息告知给了赤月大军,罪行被揭发之后徐大山竟然伙同副帅吴光杀了周毅。

    赤月建国,他们俩因建国有功从此飞黄腾达,可那忠心耿耿的周毅将军就只能被葬在这种地方,坟头凄凉。

    这就是曲清尘第一次杀的人。

    回到了总舵,她打了壶酒对着凄凉的暗夜独自喝着。她似乎迷上了酒这种液体,让人沉醉,让人飘飘然,她不是爱喝酒,她只是喜欢醉的感觉。让人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以为还在曲家和爹爹家人玩耍的青梅时代。捋起一缕白发,曲清尘发出自嘲的笑,那是她这辈子都好不了的伤了!没有触及皮肉,可是那伤却让她许久之后想起依然觉得痛。

    “一个人喝酒?”

    秋水的声音传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曲清尘抬头一看,他正坐在石洞上层的台阶上,他手里携着一个棕色的皮袋,大概装的也是酒吧。

    看到了秋水,曲清尘依旧面无表情的低头喝酒。

    “第一次杀人,觉得怎么样?”秋水戏谑的语气并没有让曲清尘恼火。

    她平静的说,“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杀人就杀呗。”或许她的余生里除了看到钟家家破人亡,否则任何事情都无法在她的心中激荡起半点涟漪。

    “你啊,跟着丹辰慕,估计要疯就容易了。”秋水纵身从屋顶上飞下。

    “喝酒吧,让今天赶紧过去吧。”曲清尘的笑容显得凄凉而无情。时光快些走吧,让她复仇之日赶紧到来吧。

    “你们喝酒都不叫上我?”丹辰慕突然来到花园里。他走到了曲清尘的身边,不羁的拿起她的酒壶,到头灌下。

    “阁主。”曲清尘毕恭毕敬的朝丹辰慕作揖行礼。简单的说,他们的关系很简单,就是上下级的身份,除此之外曲清尘觉得和他并无交情,何必同他一起喝酒呢?

    丹辰慕也没有在意曲清尘疏远的态度,“喝酒吧。”他说。

    有了丹辰慕的加入气氛变得僵硬起来,秋水早早的就退场了,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丹辰慕了。而曲清尘没喝到酒醉根本无法入睡!丹辰慕便同她一起喝到夜半三分!

    走到曲清尘的面前,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的满头白发,纤细的手指邪魅的勾起曲清尘的下巴,丹辰慕遗憾的说,“可惜了一头青丝,多美的脸庞都没有用了。”

    曲清尘面无表情的直视丹辰慕,“既然没用,那就毁了吧。”试问这世间哪个女子不爱美?曲清尘一张倾城容颜,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今她说毁去说得多么的轻巧。仿佛那张脸就不是她自己的。

    “好。我将给你换上另外一张脸!曲清尘,从此死去!”丹辰慕

    绒雪纷然而下,曲清尘趴在花园里的石桌上,休息着。她的意识还很清醒,只是喝累了!

    凝视着曲清尘被酒意微醺的脸颊,绯红而精致,白发如雪和这缤纷的雪景都快化成一片了。忍不住伸手触碰了她的脸颊!

    曲清尘赫然坐起,她望着丹辰慕,妖娆的笑着,可惜眼底依旧无情,“阁主是对清尘有意?”

    丹辰慕闻言缓缓的靠近曲清尘,“没错!今晚我要你。”他邪肆的话语传到曲清尘的耳边,暧昧的话语、温热的气息,可她知道他和她是一类人,无情是他们的本性。

    冰天雪地里,曲清尘缓缓的脱下狐裘大衣,棉绒单衣滑落,露出她的香肩。

    天很冷,可是借着刚刚的酒劲,她居然没有竖起寒毛。

    雪夜之中两人就在地上颓靡不休,一点也不在意会被人撞见。丹辰慕扯开曲清尘的裹胸,看到了那一条四公分见宽的疤痕,那疤痕很丑,就像一只肉色的水蛭紧紧的吸附在曲清尘的胸口,让人觉得恶心。可丹辰慕很快就忽略掉了那疤痕,他无情的进出曲清尘的身体,而曲清尘则任由他粗暴的进出。有痛楚,有欢愉,还有感觉,是不是能证明她还活着?

    隔天醒来,曲清尘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下身的痛楚让她想起了昨夜丹辰慕是如何的疯狂。

    “你醒了?”秋水一直守在曲清尘的床前,等着她醒过来。

    曲清尘揉了揉太阳穴,宿醉的头痛,让她觉得恶心。

    秋水走到了桌前,“你是要先喝解酒汤还是先和避孕汤药?”

    虽然他背对着曲清尘可是曲清尘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愤怒,他摔碗的声音是那么重!根本就没有隐藏怒火的意思。听到丹辰慕让他为曲清尘准备避孕汤药的时候,他差点没和丹辰慕大打出手。丹辰慕这么做只会让曲清尘越陷越深,她不该堕入地狱的。

    “都喝了吧。”曲清尘说着仅穿着白色的亵衣就从床上走了下来。她脚步有些蹒跚但依旧坚持走到了桌前,挤过秋水,她从桌上随便端起了一碗汤药就大口的喝个精光。在她伸手要去取另外一碗汤药的时候,秋水抓住了她的手。

    “我帮你杀了钟木青,你离开丹辰慕好吗?”秋水的话语像是在恳求曲清尘不要在糟蹋自己了。

    曲清尘摇了摇头,“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他。不过,我还是想找你借点东西。”语落,曲清尘嫣然一笑,在喝下第一碗汤药之后,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我倒是想看看钟木青可以忍受柳如眉多久?”曲清尘笑得如鬼魅,秋水摇了摇头,他知道曲清尘已经无药可解了。

    曲清尘的时间早就停止了,停在了钟木青举剑刺进她胸口的那一刻。

    时间刚刚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曲清尘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在一道道的刀光剑影中,在一次次的血流成河里,在她和丹辰慕一次次的欢愉后,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她为丹辰慕杀人无数,只要他一声令下,对老弱妇孺也不心慈手软。

    一年后,踏进天明阁云州的总舵,二十四个分舵舵主正排列有序的等候着丹辰慕。

    眼见着曲清尘一袭水蓝色的衣裙,乖巧的跟在丹辰慕的身后,即使梳着简单的马尾没有任何的饰品,她也一样显得夺目。

    对于曲清尘的出现各个分舵舵主显然有些议论纷纷,没有人知晓她的身份,而她那一头诡异的白发更是让人觉得不安。

    “月莺,以后伺候我的事情由清尘全权接手。”丹辰慕朝着殿下那红衣女子说道。

    “月莺不服!这女人是什么来历?到我天明阁才多少时日,如今要把阁主的安危交由别人,月莺不放心。”林月莺走到丹辰慕的跟前,涨红着脸瞪着曲清尘。

    “清尘,月莺副使不服。”丹辰慕嘴角斜起,轻蔑的笑开。

    “比试一下如何?”曲清尘缓缓的从丹辰慕的身后走出,来到了林月莺的面前,“输了如何?”

    “任凭处置!”林月莺自信的说。

    林月莺早就蓄势待发了,抽出银鞭,照着曲清尘的脸就是狠狠的抽去。可惜,无论她的动作如何的飞快在曲清尘的眼中却犹如静止一般。轻巧的躲开林月莺的攻击,曲清尘挺身一跃,凭着实战经验林月莺料定曲清尘一定会从她的身后攻击,可在她朝身后甩起银鞭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曲清尘的身影。等回过神的时候,曲清尘已经站在了林月莺的面前,她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间。

    林月莺一震,没想过自己居然输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长得挺对他的口味,借你的脸一用!”曲清尘脑中闪过一丝邪恶念头。

    “怎么?过去了整整一年,你终于想做了?”丹辰慕饶有兴致的看着曲清尘平静的脸。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懂得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和野心。等待了一年了,她该让曲清尘回去了。

    “好,月莺借给你,三个月后有重要任务!你早些回来吧。”这是丹辰慕承诺曲清尘的事情,没能做到的话,曲清尘一定不会尽心尽力的为他做事。

    阔别已久的一年后,曲清尘再次踏进京城,旧景依旧,只是这世间早就没了那个叫做曲清尘的傻女人了。

    头上盖着斗篷,曲清尘领着林月莺到了她经常去的小酒馆。这里人多眼杂,可也是消息最流通的地方。

    一坐下,曲清尘就听到了人群里议论纷纷的谈及钟家的事情。

    “这全国首富钟木青也不好当啊。走了一个曲清尘,又迎来了一个柳如眉!”

    “也不知道钟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两个钟夫人,四年了,没能生下一个孩子!”有人摇头叹息。

    “可悲的是,他钟木青的眼光真好,娶了两个绝色却都是毒妇!”饮茶者讥笑道。

    “看到没有,柳如眉昨天用椅子砸那个刚进门的小妾,那凶悍的模样,让人都吓破胆了,任何一男人娶了这种女人,估计这辈子都废了。”

    有好事之人嘲笑着说,“该不会钟木青他下面无能,才这么久没能出一个子儿吧?”

    说完,围观的人全都哄堂大笑。

    听到市井之人这样讨论钟家的事情,曲清尘眉间轻挑,不是很强烈,却能感觉到她的得意。

    坐在曲清尘对面的林月莺不悦的问道,“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丹辰慕既然把你交给我了,你就好好的听我命令吧。”曲清尘霸道的说,“走吧。”

    钟府门前依旧气派,无论世人如何拿钟家的事情说笑,可即便钟木青落不下一个子也不会影响钟家全国首富的地位。

    曲清尘站在钟府的门前抬头望着那烫金的牌匾,一抹阴狠的笑意慢慢的在嘴角浮现。

    “这是哪里?”林月莺好奇的问。

    “我的夫家!”曲清尘淡淡的说。

    听到这一说,林月莺有些惊讶。“那为什么你会加入天明阁?”

    “因为我被那个男人抛弃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的愤怒和不甘,倒像是在说着于自己无关的事情。

    林月莺一点也不相信曲清尘的话,曲清尘是那么的美丽孤高,和她们这些孤儿不同,她该是被疼爱的,可现在她居然说有男人抛弃了她!!荒谬!

    “我要你替我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曲清尘揭开斗篷,白发披肩,她的眼神犀利毒辣,“勾引钟木青!”她说。

    曲清尘知道钟木青所有的习性,她能准确的预测到钟木青何时在何地。曾经那么爱他,熟悉他所有的作息习惯,现在却成为了报复他的有利信息。

    傍晚时分,钟木青由古峰茶庄走出,最近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让他看上去格外的憔悴,想到回去还要面对柳如眉那个凶婆娘,他就觉得头痛。

    林月莺一袭桃红色的荷叶裙,水蓝色缝着透明珠子的腰带,看上去格外的秀气动人。曲清尘照着钟木青的喜好为林月莺梳起了流云髻,头上插着一只梅花暖玉钗,和一只银色翡翠的步摇。

    林月莺莲步轻移,走在在钟木青的前方,突然,一道身影从林月莺的身旁快速的跑过,擦过她的肩膀,把她撞飞在地。

    “哎呀!”林月莺惨叫一声,也就是这一声的惨叫把钟木青给引了过来。

    “姑娘,你没事吧。”钟木青急忙上前扶起了林月莺。

    林月莺在钟木青的搀扶下艰难的站了起来,可是直立站着没多久,她就站不住脚朝着钟木青的胸膛倾斜了下去。

    “对不起。”林月莺红着脸推开了钟木青。

    钟木青看着林月莺娇美的脸颊一阵失神,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扶着林月莺到最近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林月莺揉着脚踝露出吃痛的表情。

    “在下扶你去医馆吧。”钟木青心疼的说。

    林月莺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冲着钟木青摇了摇头,“我想应该没事的,谢谢公子帮忙。我还要赶紧回家呢?母亲还在家里等着我。”说完林月莺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开了。

    钟木青连她的地址都没有打听到,哪里会这么轻易的让她走?不依不饶的追上前,他不管林月莺的拒绝坚持送她回家。

    他是全国首富,若他只是单纯的帮忙,完全可以让下人牵一脸马车过来把林月莺送回家,可他却刻意亲自送林月莺,只能说是别有用心了。

    在一边观望的曲清尘轻蔑一笑,钟木青果然中计了,“林月莺演得真好。”曲清尘不由得感慨到。

    第一次的见面虽然很匆忙,但是林月莺娇美的模样已经让钟木青魂牵梦萦了。在暗地里观察着钟木青魂不守舍的样子,曲清尘下起了第二步棋。

    “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嫁给钟木青这么一个废人?”林月莺取笑着。

    曲清尘自嘲的笑着,“可能当初瞎了眼了。”旋即她命令林月莺从小巷子里走出去。

    “啊!”林月莺佯装不经意与钟木青在巷头撞个满怀。

    看清楚眼前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钟木青抱紧了林月莺不放。

    “你,你放开我。”林月莺红着脸想要挣脱钟木青的怀抱,这一切不过是欲擒故纵,她并没有动真格的使劲推开。

    “不放,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住址,我就不放。”钟木青无赖的说。

    林月莺不经意的露出厌恶的表情,若不是输给曲清尘她也不需要做这么讨厌的事情,虽然脸上是娇羞的模样,可是林月莺想要杀了钟木青的心都有了。

第184章 小番

    在林月莺说出了名字和住址之后钟木青总算放开了她。不过,他们俩在街道上搂搂抱抱的事情传到柳如眉那个醋坛子耳边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着,曲清尘就兴奋起来。

    钟木青和林月莺在街上搂搂抱抱的事情传到了柳如眉的耳边,果然在钟府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钟木青,你太过分了,我这才进门一年啊,你就频频纳妾,现在又和别的女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柳如眉激动的说着,紧接着抄起桌上的茶盏扔向钟木青。

    钟木青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恼怒的指着柳如眉,“你给我识相一点,要不哪天这钟家指不定没你的容身之地。”

    被钟木青一吓,柳如眉倒吸了一口气,她真的不甘心,“当初你为了我刺了曲清尘一剑,现在你视我如无物。钟木青,你变心得太快了吧!?”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曲清尘可是被你逼走的。”钟木青冷笑一声。

    “钟木青,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珍惜我的心意吗?”柳如眉咬牙切齿的问。

    钟木青撇过头对柳如眉的愤怒嗤之以鼻,“别说什么情啊爱的?你觊觎的不过是钟家主母的位置!”

    “你!!”柳如眉气得说不出话,她是觊觎钟家主母的位置,可她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愿意得到丈夫的疼爱?这算是报应吗?

    “你最好收敛一点,要是敢对月莺做什么的话,等着拿好休书,滚出我钟家大门吧。”留下这句话,钟木青无情的挥袖而去。

    柳如眉怔怔的站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握紧拳头,愤恨的朝着院子外看着,既然得不到钟木青的怜惜,那她就死守自己的钟家主母的位置,谁也不能把她从这个位置上踢下来。

    被钟木青这么一吓,柳如眉倒是安分了好些天。

    “接下来要怎么做?”林月莺不耐烦的说。

    市井边上一个普通的小屋里,林月莺正和曲清尘商量着事情的进展,她已经不耐烦了,只想杀了钟木青了事。

    “去钟府会会柳如眉。”曲清尘平静的说,“月莺,你的性子太急了,接下来你要耐着性子和那个女人周旋。她知道钟木青非常的在乎你,不敢明着跟你作对。一样的,我也要你背地里对她使坏。我要让她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你先……”

    曲清尘部署计谋,交代林月莺下一步的计划。

    “林姑娘,你在吗?”钟木青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林月莺一颤,要是让钟木青看到她和曲清尘在一起,估计曲清尘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可曲清尘却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放他进来吧。他大概已经忘了我了。”曲清尘一点都不在意。

    就别的故人,出现在眼前钟木青真的忘得一干二净。曲清尘低着头从钟木青的面前擦身而过,钟木青全然没有怀疑。她冷笑着,钟木青等你想起我的时候,该是你后悔的时候了。

    “我母亲出去一下。”林月莺打着圆场,却也从心里鄙视这个男人,陪同了三年的发妻,他居然一点都认不出来,男人果然无情。

    “到钟府去看看好吗?”钟木青客气的说。

    林月莺点头应允。

    到了钟家,林月莺只觉得烦躁,钟木青就像个土包子一样不断的炫耀着钟家的财富,林月莺只是好奇的想要会一会柳如眉。

    正想着呢,柳如眉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她凤眼如炬,狠狠的瞪着青春貌美的林月莺,可是她能把曲清尘给逼走,一样有手段逼走林月莺。

    “妹妹啊,你到钟府来了啊。”柳如眉拉着林月莺的手热络的说着。

    林月莺笑着应对,“还没进府呢,不知道有没有缘分能和姐姐姐妹相称呢。”

    “只要你愿意,一定行的。”钟木青抢在柳如眉之前保证着。

    三人和平的聊了一会儿,钟木青就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离开了。

    “姑娘是何方人士?”钟木青走了之后柳如眉并没有马上变脸,她热络的打听着林月莺的身世。

    “我从地狱而来。”林月莺微笑着,丝毫不掩饰自己邪恶的气息。

    听到这样恶毒回答,柳如眉有些诧异,但旋即她嘲笑着说道,“地狱里住的是鬼吧。”

    柳如眉讽刺的话语并没有激起林月莺的愤怒,“我就是鬼,还是个恶鬼!我是来夺你钟夫人位置的。”

    柳如眉拍案而起,“小贱人,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她的表情格外的狰狞,活像要掐死林月莺一样。

    林月莺端起茶杯盏,红唇轻启,只问了一句话就让柳如眉哑口无言,“听说,钟木青警告你了,如果不让我进门就休了你!柳如眉,你已经输了。”

    柳如眉只差没被气得吐血了,愤怒的抄起眼前的茶杯,朝着林月莺泼了出去。怒不可遏的柳如眉对上林月莺波澜不惊的表情,她怕了。

    “我,我才不会输!我柳如眉怎么会输给你!”不甘心的叫嚣着,她攒紧了拳头,气得全身发抖。

    没有理会柳如眉疯狗一般的叫嚣声,林月莺托着脑袋,心不在焉的看着一边的风景。被柳如眉泼下的茶水沿着发梢断断续续的滴下,她依旧不以为然。

    曲清尘给她安排什么事情,她才不屑来激怒柳如眉这样的女人。现在曲清尘应该在跟钟木青谈生意了吧?

    这次的生意,曲清尘并没有亲自出马,为了不让钟木青发现,她借人之手同他商谈,如同预料好的一样钟木青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就答应了。

    这是一笔木材生意,城南黄花梨树林已经三十年了,正是取材的好时候。钟木青只是到树林里匆匆看了几眼就迫不及待的回到钟府找林月莺了。也就是有林月莺的出现才能扰乱钟木青的神智。

    不出三天,钟木青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么好的黄花梨居然在几天里就染上了虫子,没有人知道原因,可是钟家已经付钱交易,而林子的主人在拿到钱之后就不见踪影了。

    钟木青只能咬牙认下了这个亏了。

    城南的黄花梨被虫蛀掉,是曲清尘下药引来了那些蛀虫的,不过几天那片树林就被毁得差不多了。只是,若以为曲清尘让钟家亏了几万两的银子就会高兴,那就错了。亏掉了几万两的银子对钟家来说虽然有些损失,可是还不足以动摇它的的地位。

    “钟大哥,没事吧?街上都在谣传城南的花梨木让你损失了近万两。”林月莺关切的问。

    荷花池边,林月莺与钟木青坐于石亭之内。

    钟木青微微一笑,接着嘴硬的说,“没事的,对钟家来说,那不过是九牛一毛。”

    微风轻轻拂过荷花池,也吹乱了林月莺的刘海,她一个优雅的兰花指,拈着刘海塞到了耳畔。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钟木青发现了异常,他看到了林月莺手背上的烫伤。

    “你怎么了?”钟木青紧张的抓住林月莺的手,关切的问。

    林月莺连忙抽回了手,“没、没事。”她委屈的说着,眼角闪过了晶莹的泪花。

    “到底怎么了?”钟木青看着林月莺,他相信她一定受到了欺负。

    林月莺连连摇头,眉头紧蹙,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真的没事。”

    “在钟府敢欺负你的人……”用不了多想,钟木青就把矛头指向了柳如眉了。随意的抓住身边的一仆人,钟木青愤怒的问,“怎么回事?柳如眉对她做什么了?”

    “昨天,夫人,夫人,她往林小姐的脸上泼茶水。”仆人弱弱的说。毕竟是说主人的不是,他害怕柳如眉会报复他。

    其实昨天柳如眉往林月莺的脸上泼出去的是凉的,可是柳如眉善妒出名而林月莺的手都烫伤了,便没有人去留意那茶水的温凉。

    听到林月莺被柳如眉欺负,钟木青拍案而起,“我去找她算账!”

    林月莺虽然窃喜,但是她还是按照剧情,上前拉住了钟木青,“我真没事的。求你不要因为我和姐姐吵架。”她苦苦哀求着。可是事实是她要刻意露出自己被头发遮住的脸颊。

    一道道红色的抓痕赫然呈现在钟木青的面前。

    “你的脸?”钟木青心疼的伸出手要触碰林月莺的脸颊。

    林月莺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窃笑,随即她赶忙捂住自己的伤痕,装出委屈的模样,“被猫抓的。”

    钟木青狐疑的望着林月莺,在他看来林月莺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却不愿意说的模样。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钟木青朝着身边的丫鬟厉声呵斥?

    一个丫鬟立刻跪在了钟木青的面前,“是夫人,昨天夫人朝着林小姐泼了茶水,又大了她好几巴掌,肿虽然消了,可是她的脸颊被指甲给抓过。”

    听到丫鬟这么说,钟木青气得咬牙切齿,他真恨不得杀了柳如眉。

    “我真的没事。”林月莺刻意的强调。

    “怎么会没事?”钟木青勃然大怒,他拉着林月莺怒气冲冲的跑到柳如眉的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

    柳如眉被打得莫名其妙,她吃痛的捂着脸,“你疯了啊?”

    “看你对月莺做了什么?”钟木青指着林月莺的脸和手背,对柳如眉大吼。

    柳如眉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的脸被抓了关我什么事情?听你这语气像是我做的?”

    “别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小兰都说了。”钟木青大吼着,“你往月莺的脸上泼茶水,还打了她的脸,你看看她脸上的伤痕,女孩子的脸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闻言,柳如眉恶狠狠的瞪着一边假意拦着钟木青的林月莺,她缓缓的直起身体,“你血口喷人!该死的丫头,谁给你的胆来污蔑我?”柳如眉恶毒的说,“谁指使你的,给我说清楚,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听到柳如眉这么说,小兰跪在地上不断的哭,“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说来了不该说的话,夫人饶命!”

    “什么叫不该说?你说的分明子虚乌有!”柳如眉说着,愤怒的朝着跪在地上的小兰踹去了一脚。

    看着行为恶劣柳如眉,钟木青真怀疑自己当初怎么看上了这个泼妇。见柳如眉扬起手想要继续对小兰施暴,钟木青一把拉住了柳如眉把她甩到桌脚边上。

    这一摔一点都没有留情面,柳如眉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被震到了。

    “我钟家的主母,绝对不是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钟木青说完愤怒的甩袖离开。

    林月莺并没有马上跟着钟木青离开,她缓缓的走到柳如眉的身边。柳如眉抬起头狠狠的瞪着林月莺,“你这贱人,为什么陷害我?你想要钟夫人的称呼吗?”

    “当年你可以买通雨花给你做假证,现在我也可以依样画葫芦买通小兰。”林月莺得意的低头看着柳如眉的惨状,她兴奋的笑起来。

    听到林月莺的话,柳如眉慌了,当年被她陷害的人是曲清尘,难道她没死回来报仇了!!?

    “你和曲清尘是什么关系?”柳如眉揪着林月莺的裙角追问着。

    林月莺微笑着一脚踢开了柳如眉,“她让我转告你,她回来了,她要把你拉向地狱。”

    柳如眉跪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就连林月莺离去都没有发现。

    在曲清尘和林月莺暂住的小屋里。

    “最近钟木青好像很少约你?”曲清尘好奇的问。

    林月莺不以为然的捋着胸前的秀发,“他要准备一批进贡的绸缎,不能有任何闪失。诶,我说,曲清尘,你报复男人就这点手段?我有更狠的,要不要传授你两招。”

    “不用了。”曲清尘冷冷的说,“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希望你能快点了结。”丹辰慕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阁主。”曲清尘和林月莺纷纷作揖行礼。

    丹辰慕打量着曲清尘,不悦的说,“不是让你动作快一点吗?半个月了,也没见你做出什么动作?”

    曲清尘低头,解释说,“再给我点时间。”

    丹辰慕既然答应帮曲清尘报仇,就一定会让她按照自己想要的泄愤方法去做,否则这只小野兽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的为他做事?

    “我只是来提醒你,别忘了三个月后你要出任务了。”丹辰慕冷言提醒。

    曲清尘重重的点下了头。她是为了报仇才重新踏入京城的,那么丹辰慕又是为了什么回来的?曲清尘不解的想着。

    之后,钟木青把贡品的绸缎送进宫后,钟家的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可是,曲清尘既然回来了就不会给钟家太久的平静。

    这天夜里,曲清尘一年后首次踏入钟家,而她最先要见到的人就是柳如眉。

    晚风轻拂,树叶婆娑,发出沙沙的声音,月色隐没在乌云中,这样的场景有些阴森。

    白发无声的从柳如眉的窗前掠过。

    “柳如眉,我回来了。”曲清尘冰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柳如眉赫然惊醒,她猛地惊坐起,浑身毛骨悚然。她是在做梦吗?似乎是听到了曲清尘的声音了。曲清尘消失的一年里,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现在会害怕了?

    柳如眉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正想躺下来接着睡觉的时候,一抹白色的影子倏地晃到了她的眼前。

    定睛一看,是曲清尘!!!她忘不了曲清尘那精致的脸,她虽然听闻曲清尘一夜白头,可是那个时候她还在静养,所以没有出房门亲自看到。

    眼前的曲清尘确实是满头让人惊骇的白发。

    没错,是曲清尘没错。

    “啊啊啊啊……”柳如眉尖叫着。

    “我回来了。”曲清尘悠悠然的说,“你欠我的,我曲清尘一定会加倍讨回来的。”

    门外的烛火开始亮起,仆人们被柳如眉的尖叫声给引了过来。眼前一晃,曲清尘如鬼魅般从柳如眉的眼前消失。

    惊魂未定,柳如眉坐在床上冷汗直冒,她哆嗦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曲清尘那幽然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仆人因为柳如眉的尖叫声而聚集在她的门口,雨花冲进房间里只看见柳如眉满头大汗的剧烈的喘息。

    “夫人,夫人是不是做噩梦了?”雨花倒了一杯水送到了柳如眉的嘴边。

    柳如眉瞠大了双目,并没有在意雨花的举动。她也希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是抬起头望向雨花的时候,她却看到了床头上绑着一束雪白的发丝。

    “啊啊啊……”柳如眉再次发出惨叫,最后她终于因为惊恐过度而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柳如眉惊慌失措,只穿着亵衣就冲到了钟木青的书房里。她脸色煞白,颤抖的双手使出了所有的力气紧紧的抓着钟木青的手臂。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柳如眉就像疯子一样,哆嗦着双唇颤颤巍巍的说。

    钟木青不耐烦的推开柳如眉,“你在发什么疯啊?”

    “曲清尘回来了。”柳如眉爬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钟木青的腿,楚楚可怜的哭诉着。

第185章 小番

    鱼娘是这北海里的一尾金鲤鱼,相貌上也是个美人,无奈修仙的天资却与这美貌不成正比,据说原本北海龙王是不想要收她的。

    哪知,这鱼娘的父母却是个有心眼的,某日请了北海龙王前去,推杯换盏中将那西天梵境得来的夜明珠做了礼赠送给了北海龙王,如此才将鱼娘送来这水晶宫学艺。

    原本白十七是十分鄙夷她的,但反观一想,鱼娘是靠送礼走后门,自己也不过靠的是家庭背景关系。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再加之鱼娘性子娇憨,时间久了,白十七与她倒是有了些交情。

    鱼娘脸色略有些惆怅,见白十七睡眼朦胧的,不由叹了口气,歉意道:“我原本是不想来扰你清静的,但实在是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白十七抬起头,看向坐到自己身边的鱼娘,有些茫然:“今日龙王布置的课业我也没写,你若是要打小抄我也帮不上。”

    “不是不是,今日不是打小抄!”鱼娘摆摆手,小心翼翼的瞄了白十七一眼,小声嗫语道:“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抬头,声音不由大了几分“十七你别睡啊,我可是来找你想办法的。”

    白十七被她喊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愣道“你说你的便是,我刚洗完两件冬日的袍子,乏得很。躺一下松松筋骨。”

    一听这话,鱼娘的眼眯成了一条缝,四处看了看,才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哭丧着脸道:“刚刚水君要我去紫荆阁拿玉如意,我一不小心碰翻了架子上的琉璃盏,将那里边的摩诃曼殊沙华给……给……”

    白十七似乎没听怎么清,一双远山眉挑了挑,漫不经心道:“你把摩诃曼殊沙华怎么了?”

    鱼娘咬着红唇,声音也有些发颤:“我把它……它……摔碎了”

    “碎了?!”白十七这回听清了,猛地坐起身,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说把摩诃曼殊沙华摔碎了?”

    鱼娘唇色发白,被她吓了一跳,呆愣的点了点头。

    白十七看了她半响,冷静下来,抬手拢了拢自己的额发,道:“你之前说想要一枝白绢花的簪子,回头我买来烧给你。”

    鱼娘愣了一瞬,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不忘拽着白十七的衣角“十七,你可要救救我,若是被龙王知道,我必定要被赶出水晶宫的。到时候……到时候我肯定要被我爹娘一顿好打……”

    白十七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她没推动,苦声道:“救你?你可知道那摩诃曼殊沙华的来历?那原本是西天梵境的神花,北海龙王这一株更是千年前人界九州大地洪灾,北海龙母以真身挡洪羽化之时,迦叶尊者相赠与北海龙王的。龙王看的比命都重要,你将它打碎了,还能活着出北海?”

    鱼娘一听,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大眼干流泪。半响,她哭的喘不上气:“我……十七,你就看在我娘做的好吃的……大多被你吃了的份上,一定……定要救我。”

    白十七被她嚎的难受,忍了忍,实在是没能忍住,脱口而出“那是你喜欢那北树林黑熊,为了保持窈窕才将那吃的给我的。”

    鱼娘顿了顿,倒是止了泪,咬牙道:“可是你总归是吃了的。”

    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白十七心中却有些不忍,若说她来北海三年,鱼娘对她委实不错,刚来北海之时,她性子顽劣,三番两次惹是生非,大多是鱼娘帮她善后,而鱼娘的父母更是怜惜她父母不在身边经常唤鱼娘给她带些好吃的。

    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吃人嘴软此时放在她身上倒也应景。

    后悔之余,白十七又略微想了想,道:“我记得龙王讲起那摩诃曼殊沙华之时,说过摩诃曼殊沙华三道六界共有两株,其中一株在这北海,另一株便在八荒之一的南荒之地。不过他好像还说过……”

    顿了顿,白十七再次止了声。

    “还说过什么?”鱼娘被她搞得心慌意乱,再次扑上来,急声道:“十七,你快说啊。”

    被她搂着大腿,白十七干脆斜倚在榻上,认真道:“说过南荒那一株被上古神兽禺疆镇守。”

    鱼娘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那我们将神兽打败去摘来便是了!”

    白十七嘴角抽了抽:“神兽威猛,想要取得,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被神兽废了,第二神兽把你废了。”

    鱼娘大为不解:“这两者有区别么?”

    白十七抬头看了看她,道:“第一种是你还没见到摩诃曼殊沙华就被废了,第二种是你见到了还没碰到就被废了,两者之间差着一个步骤。”

    话刚说完,白十七眼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鱼娘,脸色变了变。

    她真不是吓她,神兽禺疆是上古十大神兽之一,天地初开沉浮数十万光景,禺疆兽还能熬过来,可见一斑。

    鱼娘咬着唇怔怔道:“那……那我可怎么办?”

    思考一番,白十七推开她,道:“你的修为实在太差,根本不是禺疆的对手。若是莽撞而去怕是要吃大亏。”咳了咳,又续道:“但念在本神君实在不想看到你被端上桌子做成糖醋鱼,算是积德,代你走上这一趟便是。”

    鱼娘愣住,万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十七,你……”

    “行了,不必谢本神君。”白十七出声打断她,低头抚了抚被压皱的衣袖:“若真有哭的时间,你还是想想怎么替我与龙王请假吧。我可不想再被罚抄法华经。”

    话罢,她双眼一闭,仰在榻上,不再多言。

    良久,鱼娘似是离开了,她张开双眼,看向渐暖的冬阳,脑海中众乱纷纭,南荒……那又是什么样的东西。

    天地洪荒变幻的数万年光景里,三道六界的变化不言而喻。

    白十七自出生以来至今八千年,一直在南渊峡谷未曾出谷历世,关于四海八荒的故事大多是从祖神留下的书本上瞧来的。

    现如今数万年已过,她想着如今八荒自是与书本上有些出入。于是临出门前,寻了个托词,借了珊瑚精的一把珊瑚藤。用来傍身。

    南荒其实与北海相隔并不是很远,白十七一路赏山赏水磨磨蹭蹭抵达南荒之时,也不过用了两日。

    不过待她看清眼前瘴气萦绕的密林,两道远山娥眉没由来的跳了两跳。

    来之前,她纵观这数万年来三界六道的千变万化,心想南荒或许此时已经是富饶之地,说不准已成仙乡,然彼时眼前这南荒竟与书本上所描绘的无半点差异。与仙乡富饶却是沾不得半点边。

    站在林外半响,白十七心中早已没了来之前一探究竟的兴致,只盼着早早取得摩诃曼殊沙华,回北海好好的睡上一觉。

    勉强打起精神,将眼前的瘴气散去,白十七掏出怀中的珊瑚藤,不急不缓的踏进那南荒密林,万没有料到,她两只脚踏进去还未来得及站稳,一股浑厚的灵气已扑面而来,冲的她险些栽到地上去。

    好不容易撑住了身形,低头望去,手中那把珊瑚藤此时已变得焦黑。风一吹,已化成一堆黑粉飘散而去。

    白十七愣了一下,喉咙一阵发紧,许久未缓过神来。

    珊瑚藤是北海珊瑚精的至宝,相传当年珊瑚精与北海龙王斗法,紧要关头还是靠着这珊瑚藤赢了北海龙王一局,可想,这珊瑚藤却是一柄厉害的法器。

    现如今,刚入南荒便毁的连渣都不剩。白十七攥了攥袖口里的手,只觉得如五雷轰顶心中苦闷。确又偏偏发不起脾气,只是觉得颇有些对不住珊瑚精。

    霎时,一道灵气又直冲而来,白十七惊了一惊只得设了个仙障先护住自己。

    看着眼前浑厚的灵气,她皱了皱眉琢磨了一下,南荒此地原本荒芜,如今灵气大作,这必然是有神物在此,想来那摩诃曼殊沙华是西天梵境的神花,南荒此地的灵气必然是从它身上散出来的,若是寻到灵气根源方向,如此便能省不少事。

    于是,她眯着眼眸四下观望了一番,找到灵气最为盛泽的方向走去。

    所幸,越往里走,那股浑厚的灵气就越发有条理,白十七借着仙障走了一阵,大约适应了,便撤了法术。

    可是寻了这么久莫说摩诃曼殊沙华,就是连一株普通的仙草,她都没见到。

    而且走了许久,她也早已经累了,如今松懈下来,确有几分饿了,皱眉观望了四周,白十七随便寻了块大石,坐了上去,顺便从衣袋里掏出了两块甜糕,打起了牙祭。

    待她吃饱喝足,几股冷风吹来,迫的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已然不早的天,白十七不由皱了皱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糕点屑,准备继续前行。

    然,她刚走两步,背后就一声震响,好奇的回过头,却看到只长着九个脑袋的赤红色大鸟。正歪着九条脖子瞧着她看。

    因离得太近,白十七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两步,结果正正踩在个半截的树枝上,“哎呦”一声摔了个结实。

    没等她爬起来,一道声线已经借着风飘到了她的耳畔:“我当是何人敢独闯南荒,原是个孩子。”

    温润的声音让白十七愣了一下,不由抬眼看向说话之人,可这一眼,却让她吃了一惊,只见那人一身玄袍,周身仙气弥漫,气质天成,是个上上等的容貌气度。白十七猜想这必是天界哪位神君。

    她正估摸着他是哪位,却又听他轻声开口:“禺疆兽怕是要出来觅食了,赶紧回家寻你爹娘去吧。”

    被他一说,白十七忽然想起此番的目的,收起了思维,从地上爬起,看向那人,欣喜的问:“你说禺疆兽它快出来了?那它什么时候出来?”

    那人看着白十七,似乎有些趣味,抬手抚了抚一旁的九头重明鸟,问道:“你似乎甚是欣喜?”

    白十七没明白他的意思,“啊”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问道:“不知仙友来此南荒之地,是否见过禺疆?”

    “嗯?”那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没有见过。”

    “没……没有?”白十七讶异的抬起头,那人已坐上重明鸟之上,玄袍飞散,一双墨色双眸煞是好看。

    他低下头看了看白十七,笑道:“此处着实险恶,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可……可仙友……”

    九头的重明鸟一声鸣叫,打断了白十七的话,挥着双翼直冲上天,等那一人一鸟消失在白十七的视野里,她才徒然想起,刚刚忙着观望那人的美貌,竟忘与他借件袍子穿。

    色令智昏,诚然这老祖宗不说假话。

    叹了口气,白十七只得继续循着那灵气走,天色越来越晚,她只觉得寒意越发逼人,小时候她的父君曾与她说过,往往灵气越重的地方,越发寒冷,私塾仙书甚多,所以才冷。你且不要怕,多去几次就适应了。

    当时她只当父君那么说,是为了骗她不要找冷的借口逃课,如今看来,却有几分可信。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找个三叉树枝歇息一晚,眼前不知何时已是漫出来的金色灵泽,她眨了眨眼,略有些惊疑不定:“莫不是摩诃曼殊沙华?”

    试着向前走了两步,耳畔已响起一声震天嘶吼。她抬起头,一匹龙头虎身的巨兽正扑腾着双翼,龇牙盯着她。

    白十七眯着眼睛,愣愣的看着悬空而立的巨兽,抬了抬手,遮住那刺眼的金色灵泽,唇角不觉掺了丝笑意:“原这就是禺疆,倒也有几分架势!”

    目光顺势而下,果不其然,一株黑色的神花此时正散着灵气。白十七虽未见过摩诃曼殊沙华,但她可以肯定,眼前这一株必是她此番的目的。

    没容得她细想,那禺疆兽已扑腾着双翼朝她奔来,白十七神色一惊,忙祭出了仙障,挡了这灭顶的一劫。

    只听“砰”的一声,那赤色仙障被禺疆竟撞出一道裂缝,白十七勉强稳住身子,却看那禺疆兽早已准备再次撞上来,皱了皱眉,只得腾了云闪躲开来。

    禺疆兽声声嘶吼震得整个南荒如人间炼狱,白十七脸色越见苍白,禺疆兽步步紧逼,她忙着躲,竟腾不出手祭出法器。如此狼狈,白十七活了八千年,想来竟是头一回。

    以往在南渊峡谷,作为一个称职的官二代,南渊的小妖小仙大多都被她揍了个遍,到了北海学艺,北海龙王又好和平,她这一身修为也少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如今好不容易用上了,一时骄傲轻敌,竟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白十七心中不觉暗暗悲戚起来,这般与这畜生再斗下去,别说摩诃曼殊沙华取不到,怕是自己也要重伤。

    她一边想,一边灵敏的躲避禺疆兽的攻击,周身的赤色仙障越发薄弱,阵阵仙气与此地的灵气结合,霎时,狂风大作,不多时已是大雨滂沱。

    仙障被雨水一淋,越显可怜,雨水顺着裂开的缝隙落进来,滴在白十七的脖颈中,激的她不由打了个激灵,一愣神的当口,禺疆兽扑着巨爪拍在赤色之上,“哗啦”一声,仙障应声而碎。

    幸而白十七躲得及时,那一爪子才没将她脑袋拍下去,只擦着她的衣袖而去,只是可怜白十七,仙障一碎,身子直直的朝地上摔去。虽不是凡胎**,这一摔也摔得她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眼看禺疆兽再次朝她扑来,白十七只得认命的闭上眼,同时将自己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没事学人家逞英雄,现下倒好,英雄没当成,反倒连小命都搭了进去。

    禺疆兽的爪子落下那一瞬,白**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抬起胳膊护住脑袋。心中唯有四个字,小命休矣。

    哪知一道凌厉的银光擦着她额角闪过,直直打中了禺疆兽即将落在她身上的利爪上。免了她一身皮肉之苦。

    眼看到手的猎物被救下,禺疆兽似乎更为狂躁,一边狂吼,一面朝白十七踩踏过来。

    “禺疆!够了!”伴着一声厉喝,又是一道无形之光飞来,原本暴怒的禺疆兽低吼一声,扬起龙头看了看空中的人,摇了摇尾巴,悻悻退到一旁。

    白十七只觉得那吼声震得自己耳朵里嗡嗡响,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巨爪也似乎离开了,才慢慢的放下胳膊,抬起头,露出一双修长的眉眼。胆怯的看向那乖乖离去的禺疆兽。

    “不是叫你早些回家去,缘何不听?”身后一声疑问,白十七呆愣了一瞬,转过身望去,那人一身玄袍,坐在九头重明鸟之上,正托着腮,淡淡的看着他。竟是她先前碰上的美貌仙友。

    她张了张嘴半响没说出去囫囵话来,只是伸手指着那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那人似乎有了几分趣味,撑着腮,抬了抬眼皮,笑道:“原以为是个胆子大的孩子,没成想如此不经吓,被这禺疆吓了一下,话都不会说了?”

第186章 孤独

    长夜过半,骤雨晚来,彻骨寒意从残破的门窗沁入房内,斜倚在躺榻上的女子睁了睁眼,唇角不由微扬:“当真下雨了,倒便宜了前些日子种下的小菜。”

    雾华回头看了一眼门扉外的院落,入眼一片漆黑,轻声冷笑道:“此时你败象已现,竟还想着那些不着调的东西。”

    “败?”那女子轻轻闭上眼,恰逢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映出她苍白落寞的脸,她垂下头,声音低哑,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胜败一开始都是你自己定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雾华眯起眼眸,朝女子走了两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才弯下身子,定定的望向女子精致的脸,窗外电闪雷鸣,他一身绛色衣袍,却没有丝毫暖意。

    “你还想做无谓的抵抗?”雾华伸出手,却被她周身的透明结界阻挡,指尖停留在她额间三寸的地方,再不能向前,他冷声轻笑:“雾黎,你知道我原不想伤你的。”

    她半躺着,柔弱无骨一样,靠在躺榻上,眼睛半张半磕的瞥了他一眼,道:“硬生生废了我半条命,好一个原不想伤我。”顿了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角掺了一丝嘲讽,继续道:“你这般行为,我倒是理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虽是我师兄,可从小到大,你修为医术皆在我之下,若换做是我,只怕我会做的比你更狠……”

    “是吗?”

    雾华极轻的笑了一声,“你是在提醒我,此刻该直接掐断你的喉咙吗?嗯?雾黎?”

    他的手更往前近了一步,掌心中透出赤金色的光纹,指尖与肌肤之间的结界很快被那道强势的灵气挤压成极薄的一层,好似下一刻就会破裂。

    雾黎抬起头,一张脸被赤金色的灵气映的通红,眼波流转带着点点媚气,她抬了抬胳膊,迫的他手掌离她远了一些,才轻笑道:“你别离我这么近。”停了一下,她又道:“我可是还没嫁人的姑娘。”

    说完,她再次懒散的靠住躺榻,恢复一脸淡然,似乎此时的生死根本就不关她的事。

    雾华冷眼看着她,压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咬牙道:“雾黎我不想杀你,交出内丹,看在你我二十余年的同门情分上,我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雾黎愣了一下,抬眸扫了他一眼,又再次闭上,不再理会。

    显然,这比牙尖嘴利的反驳更加有效。

    雾华强压着暴怒:“不要逼我,今日是你金丹期修成之日,却是你气运多年来的最低,你斗不过我的。”

    此时窗外惊起一声闷雷,连带着房屋都在微微颤抖。

    雾黎闭着眼,吐出一口气,讥笑道:“我从没想过跟你斗,雾华,你少自作多情了,你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因为……咳咳,你费尽心力的一次次,从没被我放在眼里罢了。”

    “好,好!”雾华怒极反笑,连说了两声好,掌心的赤金灵气大作,照亮了整个屋子,原本阻碍着他的那道透明结界很快便出现裂痕。

    雾黎紧闭的眼皮动了动,还未有来的及开口,只听一声脆响,眼前的结界已经被雾华打破。

    一股霸道的气流在她的体内流窜,霎时一口腥甜涌上喉间,她不由捂住了嘴。猩红从指间滴落。

    她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干脆任由自己狼狈的趴倒在地。

    “雾华,你就这么点本事啊?难怪你总是成不了大事……”

    话音未落,肩上传来一阵剧痛,雾华捏着她的肩一字一句道:“雾黎,我留着你就是让你看看。内丹在你手里,我杀你不得,但是我总能想出办法让你乖乖把内丹交出来。”

    她痛得睁开眼,笑道:“难不成你想强了我?”

    雾华微怔,接着皱起眉,一把放开她:“不知羞耻。”

    雾黎被他摔的正疼,皱着眉望向他,却见他伸手扯下了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一声轻语,那袋子在她眼前急速扩大。很快变成一人高。

    她呆住,有些惊疑不定。

    果然,雾华扯开那袋子的时候,她的脸更白了几分。唇角微动,垂下头身子微微颤抖。

    “雾黎,宓儿的生死在你手里。”

    雾华出手如电,下一刻那乾坤袋已经被丢到雾黎眼前,露出里边浑身是血的人。

    雾黎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手指,不由暗暗收紧,她知道自己气数将尽,可是她想着拼一拼的,但是现在,倒真觉得自己怕是拼不下去了。

    良久,她缓缓撑起身子,淡然的看向雾华,眼底的讥讽更胜:“我神针门门主向来传长不传幼,可师傅缘何要越过你,将门主之位传给我?你可知道吗雾华……”

    不等他回答,雾黎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你太过狭隘,太过急功求利,神针门隐世多年,若你做了门主……”

    “闭嘴!!”一声怒喝之下,雾黎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脖颈已被他紧紧扼住。

    她一张脸被憋得通红,脸上的笑意不减,微微偏了头,再次打量他,眼中露出怜悯之色:“怎么?听不下去了?你就剩这点恼羞成怒的出息。不过也好,你杀了我,杀了宓儿,我们在冥界走那一遭的时候,还能做个伴。”

    雾华瞪着她,铁青着脸,黑眸中渐渐显出杀意,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掐着她脖颈的手也缓缓松开。

    雾黎觉得喉头一痒,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里,不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捂着唇,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指尖。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寒意渐散。雾华盯着她因喘息而痛苦的脸,轻声道:“雾黎,你一次次的的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只想让你亲手交出内丹,我不想自己从你体内强取出来,你知道以你此刻的术法连我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宓儿是无辜的,你当真想看着她死么?”

    雾黎倒在地上,却突兀的笑了起来,嘶哑的声线有些凄凉:“宓儿是我神针门的弟子,为了保证神针门不落在你这等人的手里,即便是死了,那也是护门有功,反正我也活不长,你拿他人的生死威胁我也没有用,她死了自有人处理她的身后事,我死了,也当给她赔罪了,可是雾华……”

    她扭过头,看着雾华因愤怒烧红的眼眸,笑道:“你知道吗?窗外的雨停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雾华没有反应过来,他扭过头,看见乌云下正在探头的圆月,不由心中一震。

    下一瞬,他快速凝气周身的灵气,直袭雾黎胸口,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碰触到她,她已经被幽蓝的光芒包裹住。

    雾华瞪大双眼,惊怒交加:“这不可能……”

    月色还没升起,雾黎身上的灵气早已涣散,这……

    不容他细想,一股强大的气流已冲向他的面门,雾华胸前一痛,鲜血自口中喷出,他原本的赤金灵气已经被那幽蓝冲击的一点不剩,一阵类似剥皮剔骨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痛得他几乎要倒下。

    可待他稳住身形,眼前哪里还有雾黎的影子。他忍住疼痛,奔至雾黎先前的方位,剩下的不过是她裙摆上的几片布料。

    他垂下双肩,眼中有些空洞,喃喃道:“自……自爆,雾黎你怎么敢……”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进他的衣领,他抬起头,恰巧看到屋顶瓦片掉落的地方,月亮,此时圆的正好。

    第一卷:002:重生

    身体似乎被剧烈的摇晃,晃得雾黎心烦意乱,一双眉毛不悦的拧起,她试图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却不听她使唤。

    隐隐约约中,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些刺耳,让她更加烦闷。

    “喂,宁小安你死了没?”一只手捏住了她的鼻子,接着身体被人踢了两下,不重,却也疼。

    轻哼一声,雾黎勉强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放大的年轻脸孔,清秀,带着厌恶的神采。

    见她睁开眼,男孩撇撇薄凉的唇,咕哝一句命真大便走到一旁,脱下身上的衣服拧着水。

    雾黎觉得自己浑身都疼,盯着他看了半响,终于恢复了一些神智,她费劲全身的力气,坐起身,细细的打量着四周陌生的一切。

    良久,她扭头看向那男孩,愣了一下,张了张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一旁的男孩拧衣服的动作一顿,皱着眉不悦的看着她:“宁小安,你掉进水里。连带着脑子也进水了吗?我是谁?你他妈纠缠了我半年了,现在你问我是谁?”

    宁小安?好像是在说她,雾黎眯起眼眸,似乎觉得那里不对。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可是,这身子,根本不是她的。

    雾黎心中兀自一紧,声音也不由有些发颤,再次抬头看向那男孩,问道:“你说的宁小安可是在说我?”

    “真是被淹傻了。”男孩嘀咕一声,想了想,索性穿上衣服离开:“反正你人都醒了,剩下的事情就和我没关系了,你自己乐意装傻就继续装。我可没多余的时间搭理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雾黎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看着男孩的背影渐渐走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独自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察觉身上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雾黎这才站起来试着动了动。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不是起死回生,她已经死了。

    现在重生,是另一个新的生命,这里不是冥洲大地,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在这里她察觉不到任何关于冥洲的气息。她只能肯定的是,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她从来不曾知道的世界。

    四下转了转,她缓步走到河边,借着河水打量自己样貌。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虽称不上太漂亮,却也清秀干净。

    她捡起一块石子掷入水中,惊走了河底的游鱼。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契机,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个契机重生,但是不置可否这是一个机会,

    这样的世界,让她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眼眶微微发红,不多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哭的狼狈,从最初的无声流泪变成失声痛哭。她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是喜还是悲,是对雾华的失望伤心还是对雾宓和神针门的担心。再或者,她是庆幸,庆幸她自己还能活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趴在河边哭了多久。只觉得眼睛哭得要肿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找个人问问这具身体的家在哪里。

    “小安,小安。”

    一声担忧的嗓音已由近及远,慢慢传入耳朵,她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扭过头望去。

    入眼又是一个年级不大的男孩。

    “小安你怎么了?”没等雾黎开口,来人以一个跨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攥住了她的肩膀。那力道不由让雾黎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回他,却再次被打断。

    “我找了你一整个下午了,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哭了?”

    雾黎看着他,眨了眨眼,猜测他可能与这具身体的主人相识,于是想了想,斟酌道:“我先前好像是掉进水里了。被人救上来了。”

    肩上又是一阵疼,雾黎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却见那人一脸的担忧:“无缘无故怎么会掉进水里?谁救了你,是不是赵子城?”

    “赵子城?”雾黎想了想,猜想大概他说的就是刚刚那个男孩,于是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的手,道:“那可能就是他救了我吧。”

    “我就知道是他,刚刚看见他全身湿透的回家了,我问他有没有看见你,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听他语气不好,我就能猜到他肯定是碰到你了。”那人看了雾黎一眼,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道:“看你没事就好,你要有什么事,可千万要对我说,不然回家我怎么向你爷爷奶奶交代。”

    雾黎脑袋又疼又晕,咳了咳,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伸手捂住了额。挡住了眼底的心虚。

    那人以为她头伤到了,神色有些担忧:“是不是头疼,我看你还是不大对,要不我送你去卫生所看看吧。”

    “不碍事。”雾黎摆摆手,晃了晃脑袋,抬头看向那人的眼睛,想要试着从他眼中看出一些信息来。

    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到,不由捂着额,虚弱道:“我觉得我刚刚掉进水里的时候,脑袋被撞了一下,现在脑子里乱的很,你能带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

    “撞到头了?”那人脸色一变,急切道:“我还是带你去看看吧。”

    “不用了,我就是特别累。”雾黎皱了皱眉。深深地看了他眼,缓缓攒出一个笑来:“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刚在水里扑腾了半天。力气都耗尽了。不过身体是真的没事。”

    他依旧有些犹豫,看着雾黎上下仔细看了一个遍,道:“真的么?”

    雾黎扯了扯衣服,心道这普通人就是事儿多,不过看到那人担忧的模样,着实好说些什么,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只觉得原本就晕晕乎乎的脑袋更加晕了。好在那人似乎也看出雾黎确实没什么,虽面上有些犹豫,但还是没在说什么。

    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雾黎,道:“那既然这样,我先送你回家,将这身湿衣服换下来,免得感冒了。”

    雾黎点了点头。倒没拒绝他的衣服。

    他在前面一路静静的走着,带着雾黎弯弯绕绕的走了几条小路,雾黎也不曾主动开口搭腔,不过好在虽没了先前的修为,她的灵识还是很强的。若是这人不打扰她,她倒是可以用搜魂术,将这具身体里的记忆碎片组织了一下。

    但……

    带路的那人,淡淡的转过头看了雾黎一眼,问道:“你怎么都不说话。”

    雾黎呆了一下,见他皱着眉看着她,略略有些迟疑:“我……只是在想事情。”

    那人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也无言了。

    雾黎松了口气,只得继续专心使用搜魂术,不多时她便大致了解了这具身体的信息。

    这个叫宁小安的姑娘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孩,父母常年在外,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而眼前的人,正是宁小安一起长大的邻居陈默。

    又走了一会儿,雾黎试着叫了他一声:“陈默。”

    “嗯?”那人回头,不解的看着雾黎,

    清咳了两声,雾黎有些犹豫的开口:“我去河边的事情你别同别人说,如果我爷爷奶奶问你我这是怎么了,你就说不留神踩进水盆里了。其余的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陈默琢磨了一下,可能觉得这种事也不值得说,于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指得问道:“不过,你在河边哭的那么惨,是不是赵子城欺负你了?。”

    雾黎想到刚刚那个少年,搜魂术倒是没搜到关于他的,于是含糊了一声,敷衍道:“他?他没欺负我。嗯,我哭是因为怕被爷爷奶奶看见我衣服脏了,回头骂我。”

    陈默叹了口气,道:“宁爷爷和宁奶奶对你不好。小安,你怪他们么?”

第187章 转折

    关于宁小安的家人好与不好,雾黎也不是很在乎。宁小安的记忆力也没有说怪还是不怪,于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见她没说话,陈默继续道“宁爷爷跟宁奶奶不喜欢你,是因为他们思想还是有些落后的。早晚他们会明白的。”

    雾黎恩了一声,便没了言语。她只知道自己活着,宓儿在雾华手里。只有她活着才能有机会救回宓儿,救回神针门。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叫做地球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是她一定要回冥洲,所以在回去之前,她必须好好的。

    走了一阵,似乎想起了什么,雾黎抬头问陈默:“我原先是不是喜欢赵子城?”

    陈默愣了一下,一张脸微微发白,有些踌躇道:“赵子城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喜欢他。你还小,早晚也会知道赵子城的不好……”

    雾黎想起刚刚救下自己的男孩一脸的厌恶,点点头,同时也觉得这个宁小安,年纪不大,烂桃花却是不少。

    只是,眼下这具身体的桃花债也不是雾黎有时间操心的。

    想要再这个陌生的空间生存下去,怕是要费一些气力的。

    一路上虽用搜魂术大致了解了宁家爷爷奶奶是不大待见宁小安这个孙女,但了解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很大的差距。雾黎就是在亲眼瞧见宁家两位老人之后,才觉得用不大待见这个词着实略有几分保守。

    这哪里是不待见,分明就是非常不待见。

    从雾黎湿哒哒的进了院子,那股不祥的预感早已涌上心头,宁家爷爷还好些,只是叼着烟斗,一言不发的沉着脸。可是宁家的奶奶却不是那么斯文,看见雾黎就已经扯开嗓子骂了。

    “你这个赔钱货,我叫你扫院子,你扫到一半就跑出去,还弄了一身湿湿哒哒的回来,你作死啊你,我宁家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娶了你妈那样的丧门星,不争气的肚子就生出你这么个赔钱货,白瞎我在她怀孕的时候杀的那两只老母鸡……”

    雾黎皱了皱眉,被她尖锐的声音吵得头疼,以往在冥洲,她的师傅莫须老人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可是性子一向是和蔼可亲的,她从小到大虽没闯过什么大祸,但是小祸还是不断的。即使这样她的师傅也未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她思量着要用一个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眼前这个老人闭嘴,幻术是万不能用的,照她现在的体力也使不出来,正当她考虑要不要直接装晕,陈默已经先她一步打断了骂骂咧咧的宁老太。

    “宁奶奶,您别生气了。是我将小安叫出去的,学校老师说星期一去学校要交一个地球仪模型,我是找小安帮忙的,谁知道,我们家小表弟来了,非吵着跟小安玩,结果不小心把小安给推到我们家水洗衣服的大水盆里了。这是我的不是,这样吧,你们家院子我帮您扫,您别生气,先叫小安去换身衣服,省的着了凉。”

    被他这么一说,宁老太也不好在当着外人的面继续骂,狠狠的瞪了雾黎一眼,说道:“我们家的院子还是我们自己扫,你回家吧,省的你妈一会儿来我这找你。”

    陈家跟宁家二十多年的邻居,宁老太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会不给陈默面子,其实说到底她除了不喜欢宁小安以外,其余的时候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雾黎冷眼看着宁老太的态度转变,心中琢磨着,这个陈默倒是有些义气,起码对宁小安从这一路看来倒是真的关心。只是……目光接触到宁老太不悦的脸,雾黎还是暗暗苦恼往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许是怕自己走了雾黎还会被骂,陈默还是坚持着把院子扫了,还将院子里的柴火给劈了,见雾黎换了一身干衣服,才离开的。

    雾黎换完衣服,自觉地将衣服洗了,待到一切都收拾晾好,天色已经不早了。看了看客厅桌上的剩饭残羹,她只是皱了皱眉,还是没发作,默默收拾了。

    现在她是就是宁小安了,虽然宁家两位老人不喜欢她,她也不能对他们不敬,毕竟宁小安死了,她占了她的身子,这份恩情,她承了,就要还。

    不过好在这些家务活,她在神针门的时候也常做,倒不觉的难。只是这具身体的体质实在是太差。倒让她有点不适应。

    一切都弄好了,躺在宁小安那张破旧的床上,雾黎试着运行了一个小周天,用修真之术慢慢榨出自己魂魄深处的灵力。

    雾华偷袭她的时候正是她金丹期的修成之期,虽然被他重伤,但是自爆的时候她将全身的修为都凝聚在了一起锁在了自己的魂魄里。她不奢求能有当初的十成灵力,只要有三成,她便能再重新开始。

    不一会儿她只觉得浑身开始发热,不多时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幽蓝色的光纹从身体里散出不可逼视,从上而下将她包裹住,很快整个屋子都变成了一片虚空。她的五感渐渐消失,一道道幽蓝枷印落在她的身上,转瞬消失不见。

    雾黎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上似乎被汗水冲了一遍。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像是火烧一般。

    只听啪的一声,包裹着雾黎的幽蓝光纹应声而碎,而所有的一切在那一瞬间也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雾黎缓缓的睁开眼。气色却比刚刚好了许多。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脸上不觉多了一丝笑意,比她预计的要好得多,灵力一下就恢复了四成,而且她还得到了一样东西,低头看向手心,此时一颗透明的珠子,正安静的躺在她的掌中。

    很明显在她前世凝尽灵力自爆的那一瞬,她确实练到了金丹期,而这颗珠子,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定是炼成时得到的法器。

    不过以她现在的灵力怕是还没办法启用,也不能得知这颗珠子的用途,只能先收着,待到过段时间灵力恢复到六成的时候再一探究竟。

    想了想,雾黎还是使了个术,将珠子化作了一个项链,套在了脖子上。然后出门在外边冲了个冷水澡。才打着冷颤回屋休息。

    许是因为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雾黎一躺下就睡着了,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看着窗外泛青的天,雾黎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想到了宁老太那张刻薄的嘴巴和恼怒的脸,忙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的朝着厨房跑去。

    之前在神针门,也是她照顾大家的日常生活,雾宓还小,雾华是个男孩子,洗衣做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做,就连平日里他们吃的小菜都是雾黎自己种的。

    两个老人是宁小安的家人,年纪也同她师傅差不多,她倒是不介意照顾他们。

    趁着两位老人还没起,雾黎炒了两个菜,烧了一锅汤。顺便还将厨房收拾了一下,等她忙活完,两个老人也起来了。

    见雾黎烧好了饭,也没说什么便去洗漱了。时间掐的刚好,雾黎在心中抹了把冷汗,暗叹一声好险才开始盛饭。

    宁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点着了手中的烟斗,嘬了两大口,道:“下次做菜的时候不要弄得这么清淡。”

    雾黎一愣,发现这是从昨天开始宁老爷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难免有些迟钝,抬头看了一眼那古板的脸,才不紧不慢道:“厨房里就只有青菜。”

    老爷子听完,把脸一沉,恰巧宁老太刚洗漱完来吃饭,老爷子拿着手中的烟斗在桌上敲了两下,冲宁老太喝道:“早叫你去买些肉回来,你就知道整天跟村头的王婆子在背后嚼舌根子。一点荤腥都没有,这是喂兔子呢?”

    宁老太的脾气对着宁老爷子一丁点都发不出来,虽说被这么一喝,多少有些不痛快,但是脸上还是没表现出来,好声好气的点了头:“一会儿我就去市集买二斤来,早上先凑合着吃。”

    宁老爷子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一顿饭吃下来,宁老太没少数落雾黎,雾黎也没搭理她,自顾自的吃饭,最后老太太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也不说了。

    吃过饭,雾黎回屋找了些宁小安的书来看,由于宁小安之前的日子过的极苦。多半都在家帮爷爷奶奶做家事,学习成绩全被耽搁了。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雾黎就从宁小安的书本里将整个地球的生活习性和宁小安的学习成绩彻底弄了个清楚,

    她现在所处的地球除了没有冥洲大地的灵气,其他基本上是差不多的。这个她倒是不怎么担心,相反她倒比较担心宁小安的学习成绩。

    虽说那些书籍之类的,雾黎基本上也都能看的明白。但是一想到明天雾黎要去学校代替宁小安上课,她的头又有些隐隐作痛。

    宁小安以前的学习成绩一向不大好。宁家爷爷奶奶是想让她上完高中上学期就辍学回家帮着做农活的。

    虽然雾黎是不怕辍学。本身也觉得是没什么所谓,上学也好做农活也罢,她都顺其自然。

    不过想到要在家全天对着宁家两位老人,雾黎还是私心觉得在学校上课要着实要好得多。再来学校有图书馆,书籍那么多,说不准哪本书里边就有可以回到冥洲的方法。

    所以她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要稍微努力一下。

    星期一那天,雾黎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蒸了一锅甜糕,包了几块站在门口等着陈默。

    学校有太多熟悉宁小安的人,雾黎就算知道宁小安的一切也难免会出些纰漏,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陈默一个人。虽然雾黎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实在有些不大稳妥,但思索一番之后,她发现太稳妥的人生,总是不完整的。

    她感叹世事无常,陈默已经悄声走到她的身后,见她眉头紧锁,笑了笑朝着她耳畔,大声喂了一下。

    雾黎正感叹的入神,被他这一声实实的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见是陈默,有些气急的瞪了他一眼。

    陈默看着她的脸,笑嘻嘻的道:“吓到了?”

    雾黎诚实的点了点头,手还揉着耳朵。

    陈默脸色一红,略有些歉意:“我看你想事情想的眉头都皱起来的,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别生气。”

    雾黎摆了摆手,道:“你一个小孩子恶作剧罢了,我同你生什么气。”

    “小孩子!”陈默挑了挑眉,有些好笑的看着雾黎:“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大,生日还比我小三个月,我是小孩子,你又是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雾黎这才反应过来,虽说自己前生活到了二十六岁,刚生出来之后还在玄冰崖底冰封了那么五百年。可是现在还真就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

    陈默凝视着她道:“今天可是有随堂测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准备的挺好的。”雾黎诚实的回答他,昨天她看了半宿的书,大致都会了,虽然不知道随堂测试出的题目会是什么,但是只要不脱离书本上的大致意思,她应该都没什么问题的。

    陈默继续凝视她:“你以往的成绩都不大好,这次考好一些,否则班主任真该找你家长了,宁爷爷和宁奶奶本来就不想让你上学。这要是叫家长你就等着在家干活吧。”

    雾黎扬了扬眉,将手中包好的甜糕丢给他,笑道:“你成绩不是一直不错么?我要是不会的问你就成了。这甜糕你先拿着,就当我给你的部分报酬吧。”

    陈默有些讶异的看着手中的甜糕,又看了看雾黎,叹道:“你从哪学会贿赂了,以往叫你抄你都不抄,现在怎么了?改性了?”

    雾黎紧了紧衣领,说:“我这不是怕真的辍学吗?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爷爷奶奶也不是很喜欢我,我要是再不好好上学,还能活过今年吗?”

    陈默想来雾黎说的也是,咬了口甜糕,含糊不清道:“这甜糕倒是挺好吃,倒时候考试的时候,你看我的动作行事。”

    雾黎点了点头:“好。”

    此时已是深秋,早上雾茫茫的,雾黎以前练修真之术的时候伤过眼睛,虽然现在换了具身子,这眼睛却也不是那么好用。

    一路磕磕绊绊的,好几次差点撞上路边的树,总算才是到了传说中的学校。

    雾黎站着校门口,看着那破旧的大门半响,被这秋天的寒意迫的打了个喷嚏,才抽了抽鼻子,跟着陈默去教室。

    记得宁小安是高一三班的,雾黎目光紧紧的跟着陈默走的路线,暗暗记在心中。快到教室了,陈默说要去上厕所。

    雾黎见也到了,点了点头,就自己朝着教室走去。

    许是她太过专注了,低着头也没看前方,咚的一声便撞上了一堵肉墙。

    雾黎愣了片刻,仰着脖子,看向挡她道路的人。

    却正是那天救她那个叫做赵子城的小男孩。

    雾黎表情茫然了一会儿,道:“你不躲开,挡着路我怎么过去?”

    赵子城拧着眉低头看着她,鄙夷道:“你这装傻是你用的新套路?真的是没有什么能用的了么?”

    雾黎被他的语调弄得有些不悦,心中暗叹宁小安是个什么样的眼光,眼前的赵子城虽说皮相上确实好一些,可是这性子却真的是个渣。还真及不上陈默。

    白了他一眼,雾黎没有作答,而是伸出手不着痕迹的将他推到了一旁,道:“你昨天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感激不代表你就能挡我的路,连知趣的狗都不会当道,你这都不明白?”

    “你……”赵子城气结,抬手就要落下。

    雾黎好笑的看着他的拳头落在自己眼前三寸的地方,笑道:“说不过就打,真的是小孩子。自己也知道被人骂不舒服,就别总想着在别人身上骂两句。”

    说着,雾黎松开攥着他的手,绕过他走向了教室。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住,回头看他:“对了,还有一件事先提醒你,或许以前的宁小安犯贱,喜欢你这种调调的男生,但是现在,不是我躲你远点,而是你以后看见我躲着点。”

    赵子城扭头看着她,手指微微的颤抖,他刚刚,刚刚怎么就……就跟女生动手了?

    斩断了宁小安的一枝烂桃花,心里痛快了不少,找到座位之后,雾黎便乖乖的在位子上看书,周围也没人打扰她。

    由此可见,宁小安先前的人缘也不是那么好的。不过,这也乐得自在,省的她到时候难免出个错。

    看了一会儿书,陈默也回来了,恰巧外边的铃声也响了。

    陈默坐在雾黎的后边戳了戳她,小声道:“记住,遇到不会的就敲敲我的桌子。”

    雾黎笑了笑。没说话。一回头,发现赵子城正脸色发白的看着她。于是她正了一下脸色,低头玩着手中的圆珠笔。

    等卷子发下来,雾黎大致看了一遍。这些题目宁小安的书里都有,她好像也没有不会的,所以写起来也快。

    她全写完也没敲陈默的桌子,倒是后者有些急了,伸脚踢了踢她的椅子。

第188章 赌

    那是我第一次见洛迟生气,但是我打心眼里觉得甜蜜,他开始关心我,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我这一生中最最开心的日子,就是那段岁月,哪怕日后我成为了洛迟的妻,可每每闭上眼,我似乎都能感觉到洛迟当时的笑声就在耳边,声音有些低,却那么动听。

    两月后,我被洛迟迎进将军府。大婚热热闹闹连贺了三日,新婚之夜,洛迟离我那么近,他的体温,他的鼻息。都在这一刻属于我一个人。

    我闭上眼,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我开口,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我会做一个好妻子,所以你要好好的照顾我。我们,是一定要过一辈子的。”

    他的手搁在我的头上,却沉默了好久.,,,,,,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伸手捧住他的脸,望进他的眼里:“洛迟,你一定要喜欢上我。”

    他握住我的手,低下头,声音柔的像水:“好。”

    那一瞬,我甚至以为他真的喜欢我了,我想,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成为洛迟妻子还要更圆满的事情了。

    在此之后,我确实努力的试着学会做一个称职的妻子,洛迟将整个将军府交给我打理,之前没出嫁的时候,家里的大小事也都是我管,所以做起这些事情来,我也算得心应手。

    与洛迟一起的日子,时间似乎总是过得飞快,江北的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我才惊觉,原来已经是年关了。

    腊月二十七,我起了个大早,差将军府里管事的去市集买了些新鲜的食材。我没下过厨,也很少来厨房。

    但是今日,却与往日不同。

    我想亲手为洛迟做一桌饭菜,好在王厨娘在,我虽是第一次做,却不至于油盐不分。

    只是,偶尔还是会听到王厨娘几个急躁躁的提醒我油少了,盐多了。

    这顿饭做到最后,能摆上桌的不过三两道菜,我手上却被油水贱了两个水泡,却有些得不偿失。

    一切忙完了,我刚换下衣服,就听门外一阵响动,转过身,洛迟已掀了帘子进来。带着些许寒气。

    我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大氅,将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他手里,道:“你回来的恰好,我今日下厨做了几个菜,这就命人端过来。”

    他看着我,微微勾唇:“你做的?那真要好好尝一尝。”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他:“我第一次下厨,味道肯定跟王厨娘比不了的,但是你不能说不好吃,你说了不好吃会打击我,我又是个较真的人,若是倒时候想不开苦练厨艺,还是要你来吃的。”

    洛迟眯了眯眼,伸手掐住我的脸,他的手很冰,我有些心疼,不由伸手握住了他。

    他笑了笑,道:“你是想叫我夸你?”

    我点头:“女孩子做这些事情,就是希望她的夫君能够夸一夸她的。”

    他愣了:“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自己……”

    他反握住我的手,牵着我走到桌前,盯着已经被丫鬟布好的菜,认真道:“你什么都很好,不用夸也很好。”

    我脸有些发烫,咳了一声,将先前做好的鸡汤面,放到洛迟跟前:“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做了长寿面,王厨娘说面要一根要越长越好,我做的不好看,但是很长,这样你就能长命百岁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面,淡淡道:“今日是我生辰,我却不记得了。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过生辰。”

    我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那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过生辰,你的长寿面都由我来煮。”

    他看着我笑笑,没说话,低头将那碗面吃的精光。

    这样的承诺,这样的话,恐怕只有当时的我才能说出来。只是,哪里还有那么多当时。

    岁月聘驰,晃眼间,我入将军府已经两年了,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

    可幸福就是如履薄冰,早晚有一脚踏空的时候,当朝的皇帝整日里沉迷酒色,许久未早朝,早已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洛迟整日都忙的不是自己,有时候他会好几日都不回府。我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却少的可怜。

    我嫁给洛迟这么久,他一直不愿要个孩子,我开始只当他怜惜我年纪小,但是后来,当他把苏姚带到我的面前。我才知道,原来这么久,我始终没能走进他的心里。

    他牵着那女子的手,站在我的面前,我手里还端着给他熬的莲子羹。

    他垂眸看着我,声音有些沙哑:“这是苏姚,她有了身孕,是我的。”

    我不明白,甚至不知道应该做出一个怎么样的反应。那女子却上前一步,朝我行了一个礼,大大方方的喊了我一声姐姐。

    我没理她,抬头望向洛迟:“你说……她是谁?”

    他沉默半响,眼眸中有我看不透的东西,他说:“半夏,是我负了你。”

    心里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撞了一下,我有些撑不住,手中的莲子羹顺着衣袖哗啦倒下,他伸手扶住我,一双手依旧冰凉。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那女子疑惑的双眸,不由伸手推开了他,蹲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我伸手扶住额头,极力稳住自己的声线道:“你说负了我,是什么意思?”

    良久,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心里有了别人。”

    我怔住,觉得心口冰凉,却终究没丢了仪态,挥了挥衣袖,道:“我现在有些糊涂,想自己理一理,你先去休息吧。”

    他顿了顿,淡淡道:“这样也好。”

    话罢,他已牵着那人转身离开,脚步渐远,我呆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瓷,忽然有些想哭。

    那天,我在房里坐了一夜,丫鬟说洛迟与苏姚在一起。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出来,洛迟已经先行替我解决了,他给了我一封休书。

    我有些狼狈,看着那纸上的字迹,苦笑道:“我以为你心里已经有我了,我以为会是一辈子的……”说道一半,我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别样,像冬日的寒冰,冷的彻骨。

    我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问出了我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洛迟,这两年来,你是不是从没开心过?娶了我,你后悔了对不对?”

    他没回答我,而是将之前我送给他的绣帕递给我:“半夏,回叶府吧。”

    我偏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在乎,眼泪却已大滴大滴的落下:“洛迟,我究竟哪里不好?”

    他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与他一同沉默着,很久,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道:“以前每次都是我主动,这次,你能抱我一下吗?”

    他脸色漠然的将我的手推开,道:“我差人来帮你收拾行李。”

    我们的最后,他连抱我一下都不愿意。

    当年我嫁给洛迟的时候,是被热热闹闹的迎进了门,最后离开,身边除了一直伺候我的丫鬟,再没有别人来。洛迟他也没来。

    除了那封休书和一些衣服,我什么都没拿,洛迟给了我一张银票,我没有收。曾经自以为是的感情,最后是这样的结果,终究是我没想到的。

    做了这么久的美梦,突然就醒了。我还有些迷惘、

    离开了将军府,离开了洛迟,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叶府是不能回的,无论怎样我始终不想让两个哥哥看见我如今的这幅模样。

    最终,我考虑良久,决定离开江北。

    谁知,一场大雨,却让我没能走成,渡口涨了潮,所有的船队都停了,我撑着伞,站在雨中,看着嘈杂的渡口,不知所措。滂沱的雨雾中,我转过身,远远的看见渡头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穿玄袍的男子,模样像极了洛迟,只是隔得太远,我看不大清楚,等我想靠近一点,那人已混进人群中,找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终究没敢追上去。

    雨下的更大了,我在路上兜兜转转,最后在城西找了一家小客栈歇了下来。

    是夜,我躺在客栈里散着霉味的床上,全无睡意。

    我体质差,一年到头手脚都是冰凉的,嫁给洛迟后,我总怕冰到他,晚上睡觉时喜欢蜷缩在一侧,离他远远的,但每次半夜醒来时,我却总是在他怀里,被他握着手。

    那么多个日夜,他体温早就成了我的习惯。如今看来,这个习惯却是真真不好极了。

    大雨一连下了四天,江北渡口短期内是不会有船出行,我左右想了想,退了房,拜托客栈的老板娘帮我在城郊找了一所四合院,租了下来。

    我想,既然注定我离不开江北,那便留下好了。一个人生活那么难,在熟悉的地方总好过一个陌生环境要来的容易一些。

    虽然当时我心里真正的理由是,如果有那么一天,洛迟后悔了,我在江北,他找我的时候也会更方便一些。

    其实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没出息。

    我一个人住在城郊,每日学着洗衣做饭,到了晚上,便折一盏荷花灯放在门前,灯与等同音,我只想提醒我自己,我心底始终有个要等的人。

    日子久了,门前的荷花灯多的排不下了,我也已经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了。

    晚秋之后,我身体不好,基本上就不再出门了,整日窝在房里学做冬衣,我没学过女红,基本做一件毁一件,家里能剪的布基本已经被我剪光了,最后那件冬衣只剩下一个领口,我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我装衣服的包袱里似乎还有两块素缎。结果,素缎没找到,却从包袱里掉出了一个荷包。

    我愣了一下,随后便认出那是洛迟的。良久,我将它捡起,缓缓打开。

    一枚碧色玉佩映入眼帘。我怔住,那一刻心头却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这玉佩是洛迟母亲的遗物,我与他成亲之时他说过,若有一日,他喜欢上我,那么这块玉就会到我手里。

    如今……一封休书,一枚玉佩……我却乱了。

    就在那个时候,急促的蹄声突然刺破了我的思维,由远而近,我回过神,将玉佩放回包袱里,起身朝屋外走去,推开门,一群穿着黑衣的陌生人,已将整个院子围得严实。

    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我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人群中走出一个红衣白面的男子,打量了我一通,自顾自冷笑道:“想来你就是洛将军的夫人了?”

    我愣了一下,咬唇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洛将军。”

    那红衣男子缓步上前,皱着眉又仔细的看了我一同,道:“是不是可不归你说了算。洛夫人若不愿承认,那就随在下走一趟,等着洛将军来认吧。”

    之后,我便被红衣男敲昏了,等再醒来,已是三天后了,而我,却身在皇都的王宫了。

    我只是想不到,抓我来的却是当朝的君主赵柯!

    而更令我没有料到,他抓我来的目的竟是为了要挟洛迟,赵柯昏庸暴虐,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早已激起民愤,我当初想过洛迟有一日是会起兵的,只是却想到这一日竟来的这么早。

    我被下令关在水牢,顾名思义,水牢里全是水,洛迟每攻下一座城池,我便要受一受刑。

    从针刑到鞭挞,轮番受遍,再被丢进水池,夜里我痛到睡不着,甚至能感觉到池子里有水蛇游动,我胆子一向很大,可是在这里面,我却害怕的发抖。

    只是赵柯愚钝,即便是他将我折磨死,洛迟也不会收手。我一共受过八次刑,算一算,照如今这样三天挨一次,洛迟很快就会攻到皇都脚下。

    我这一算却算的极准,十月初六,水牢外一片嘈杂,次日,天未亮,赵柯亲自来了水牢,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他比先前憔悴了不少,我想,洛迟的大军怕是到了,气数将尽,他大抵也不会好到哪去。

    我被他拽到城楼,城下数十万大军压境,我一眼便找到了洛迟,他坐在马上,威风凛凛,这却是我被休后五个月,第一次见他。

    我浑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原本想过更好的相遇,如今一切都始料未及,我成了他的负累。

    赵柯的长剑死死的抵着我的喉咙,他已没了君王的气度,嘶声吼道:“洛迟狗贼,如今敢再攻一步,我便要你夫人与寡人一同殉国。”

    晨风卷起城墙上的战旗,城下洛迟在马背上纹丝不动。我垂下眼眸,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莫不说洛迟愿不愿意为了我放弃攻城,就是这几十万大军也不会同意为一个女人退兵。

    我回头看了一眼赵柯,讥笑道:“你这次赌输了。”

    “闭嘴!”赵柯的剑在我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他瞪着我,却又不敢真的杀了我。我这个筹码,即便不值什么,他也不能舍掉。

    洛迟抬头看向我,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的神色,良久,他抬起手,他身边的士兵递给他一把长弓,我勾了勾唇,下一刻,羽箭已没入我的胸前,我低下头,望向他,只听见他说:“屠城。”

    我闭上眼,浅浅笑开,耳畔有风刮过,我忽然想起我嫁给他的那天,无风,无雪,与这天一般,是个好天。

    十月初七,我死在洛迟的箭下,那一日,靖国国破。

    这段劫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洛迟从城楼上将我的尸首抱下来,他内袖中缠着两朵凋零的木樨,淡淡的香。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我回神,垂眸去看,院落中的洛迟已醉倒了,神志不清的嘴里还念着我的名字。

    但这个世上已经没那个叫叶半夏的女子了。有的不过是一个无法轮回的游魂。窗外吹进一阵寒风,夹着白色的雪花。

    我愣了一瞬,望向院中的洛迟。我只是抹游魂,此时却不晓得应该怎么做,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淡淡的望向他。

    有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他皱了皱眉,却忽然睁开了眼,眼神涣散,这一瞬,我似乎以为他看见我了,他说:“半夏,我去四合院把你折的荷花灯都带回来了。”

    我下意识点点头,又听他道:“你看到玉佩了吗?其实苏姚是假的,休书也是假的,可是……”他伸出手像是要拉我,却握了个空,有些语无伦次“三十万大军和黎明百姓在我手里,我没有退路……半夏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就喜欢。”

    我愣住,怔怔的看着他。他声音有些哑:“半夏,我后悔了,你带我走吧。”

    十年光景,他已经有了白发,我有些难受,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眸,然后贴近他的耳畔轻声开口:“洛迟,下一世,换你等我吧。”

    他没回答。心结已解,我挪开手,看着他睡去的模样,转身走向轮回。

    洛迟,你欠我的一句喜欢,一番解释,已经还清了,如有来生,愿你我都好。

第189章 念

    月春回,正是桃夭时节,自从踏入大靖国境之后,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灼灼其华。

    苏唯一身盛装倚在车辇中,伸手掀了车帘,恰好一阵清风袭来,让她精神一震。抬眼望去,那座染了春色的陌生的城池正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她眯起眼眸,看了半天,心里却没没由来的紧了一下,这便是她日后要生活的地方,之前在脑子里遥想过千万次,如今亲眼目睹,心里虽称不上十分紧张,却也有五六分的不安。

    良久,苏唯放下车帘,低头看着自己裙摆处的褶皱发怔。

    一旁的茉蝉见状笑了笑,善解人意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安慰道:“奴婢知道公主心中紧张,但公主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刚一踏入大靖,这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都停了,想来老天爷都给咱们公主留体面呢。”

    苏唯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茶杯,盯着茶面上浮着的两三片嫩芽,挑了挑眉:“你觉得我有福气?”

    “当然了。”茉蝉看着苏唯的神色,停了停,又补充道:“公主长得好,人也是个好相与的,到哪里都有好运。”

    苏唯低头抿了一口茶,味道有些苦,她不怎么喜欢,想了想,就搁到了一旁。一抬头,茉蝉正盯着她瞧,她其实没怎么听她后边说了什么,猜想大抵是一些安慰的话,于是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

    “奴婢说的是实话。”茉蝉微微偏头,弯了眼角,认真道:“宫里这么多主子,也只有九公主您性子随和,长得最漂亮……”

    苏唯愣了一下,看向茉蝉,出声打断了她,声音淡淡,唇边却攒着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喊我什么?”

    “奴婢自然是喊你九……”话说了一半,茉蝉一怔,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苏唯伸手不经意的划过自己鬓角的鎏金簪花,一双远山眉挑了挑:“九什么?”顿了顿,她低头正了正自己腰间的束带,声音一派平静:“我的记性向来不好,若你也一样,到时候进了王府,出了什么差池,你我怕是都要惹上麻烦。”

    茉蝉额上已全是冷汗,几欲下跪,一双杏眼已泪盈于睫:“奴婢知错了,请公主饶恕。”

    苏唯没有抬头,盯着自己裙摆处的绣花发怔,半响,她像是说与茉蝉,又像是告诫自己:“九公主三个月前已经死了,我是十二公主。”

    “是。”茉蝉脸色发白,点了点头。便不敢在言语了。

    车厢内熏香缭绕,苏唯却有些头疼,她这辈子唯一让人艳羡的可能就是生在了帝王之家,白白顶了个舜国公主的头衔,

    只是这个头衔,在她六岁时母妃薨逝,亲生父亲以克父母的罪名将她丢到了皇城外的宁古寺,不闻不问整整十年,就已经不值钱了。

    若非大靖国使来求亲,她这一辈子都是要面对青灯古佛的。

    和亲的是她,她一直没能想透,直到出嫁前三日,她才彻底明白,舜国与大靖向来不和,近几年来更是屡有征战,去敌国和亲,注定是凶多吉少的,大靖国求娶的是舜国十二公主苏悠,而她的父王舍不得苏悠,所以才想起年纪与苏悠只差一岁的她来。

    这一切其实也无可厚非,苏悠是舜国国君的掌上珠心中宝,而她,苏唯,什么都不是。所以,替妹出嫁,顺理成章。

    在这乱世之中,一个人也承载不了太大的追求,出嫁于她而言不过是挪个地方而已,她只是想好好的活着。

    发了一会儿呆,苏唯懒懒的窝进软垫里闭目养息,正要沉沉入梦,车辇一阵摇晃,竟停了下来,她不悦的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茉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看苏唯,安抚道:“公主别慌,许是车辇坏了,奴婢下去看看。”

    苏唯点了点头,看着茉蝉离开,慢慢的从软垫中爬起来,她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半瞌着眸子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颦眉,人也精神了些,正欲低头再喝一口,车辇外一阵吵嚷声,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她有些困惑,想要起身去看看,一股混着桃香的冷风已迎面扑来。

    她抬眼望去,一个年轻好看的男子正掀了她的车帘,挤了进来。她皱了皱眉,还没开口,那人已伸手将她提到了跟前,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她。

    她吓了一跳,面色却依旧平淡,只有一双远山眉跳了两跳。

    抓着她的男人,见她面无表情,皱了皱眉,他的气息有些不顺,但开口却是一副嫌弃的语调:“这张脸倒是过的去,怎么如此木讷。像个傻子。”

    苏唯被傻子两个字二月春回,正是桃夭时节,自从踏入大靖国境之后,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灼灼其华。

    苏唯一身盛装倚在车辇中,伸手掀了车帘,恰好一阵清风袭来,让她精神一震。抬眼望去,那座染了春色的陌生的城池正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她眯起眼眸,看了半天,心里却没没由来的紧了一下,这便是她日后要生活的地方,之前在脑子里遥想过千万次,如今亲眼目睹,心里虽称不上十分紧张,却也有五六分的不安。

    良久,苏唯放下车帘,低头看着自己裙摆处的褶皱发怔。

    一旁的茉蝉见状笑了笑,善解人意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安慰道:“奴婢知道公主心中紧张,但公主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刚一踏入大靖,这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都停了,想来老天爷都给咱们公主留体面呢。”

    苏唯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茶杯,盯着茶面上浮着的两三片嫩芽,挑了挑眉:“你觉得我有福气?”

    “当然了。”茉蝉看着苏唯的神色,停了停,又补充道:“公主长得好,人也是个好相与的,到哪里都有好运。”

    苏唯低头抿了一口茶,味道有些苦,她不怎么喜欢,想了想,就搁到了一旁。一抬头,茉蝉正盯着她瞧,她其实没怎么听她后边说了什么,猜想大抵是一些安慰的话,于是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

    “奴婢说的是实话。”茉蝉微微偏头,弯了眼角,认真道:“宫里这么多主子,也只有九公主您性子随和,长得最漂亮……”

    苏唯愣了一下,看向茉蝉,出声打断了她,声音淡淡,唇边却攒着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喊我什么?”

    “奴婢自然是喊你九……”话说了一半,茉蝉一怔,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苏唯伸手不经意的划过自己鬓角的鎏金簪花,一双远山眉挑了挑:“九什么?”顿了顿,她低头正了正自己腰间的束带,声音一派平静:“我的记性向来不好,若你也一样,到时候进了王府,出了什么差池,你我怕是都要惹上麻烦。”

    茉蝉额上已全是冷汗,几欲下跪,一双杏眼已泪盈于睫:“奴婢知错了,请公主饶恕。”

    苏唯没有抬头,盯着自己裙摆处的绣花发怔,半响,她像是说与茉蝉,又像是告诫自己:“九公主三个月前已经死了,我是十二公主。”

    “是。”茉蝉脸色发白,点了点头。便不敢在言语了。

    车厢内熏香缭绕,苏唯却有些头疼,她这辈子唯一让人艳羡的可能就是生在了帝王之家,白白顶了个舜国公主的头衔,

    只是这个头衔,在她六岁时母妃薨逝,亲生父亲以克父母的罪名将她丢到了皇城外的宁古寺,不闻不问整整十年,就已经不值钱了。

    若非大靖国使来求亲,她这一辈子都是要面对青灯古佛的。

    和亲的是她,她一直没能想透,直到出嫁前三日,她才彻底明白,舜国与大靖向来不和,近几年来更是屡有征战,去敌国和亲,注定是凶多吉少的,大靖国求娶的是舜国十二公主苏悠,而她的父王舍不得苏悠,所以才想起年纪与苏悠只差一岁的她来。

    这一切其实也无可厚非,苏悠是舜国国君的掌上珠心中宝,而她,苏唯,什么都不是。所以,替妹出嫁,顺理成章。

    在这乱世之中,一个人也承载不了太大的追求,出嫁于她而言不过是挪个地方而已,她只是想好好的活着。

    发了一会儿呆,苏唯懒懒的窝进软垫里闭目养息,正要沉沉入梦,车辇一阵摇晃,竟停了下来,她不悦的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茉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看苏唯,安抚道:“公主别慌,许是车辇坏了,奴婢下去看看。”

    苏唯点了点头,看着茉蝉离开,慢慢的从软垫中爬起来,她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半瞌着眸子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颦眉,人也精神了些,正欲低头再喝一口,车辇外一阵吵嚷声,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她有些困惑,想要起身去看看,一股混着桃香的冷风已迎面扑来。

    她抬眼望去,一个年轻好看的男子正掀了她的车帘,挤了进来。她皱了皱眉,还没开口,那人已伸手将她提到了跟前,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她。

    她吓了一跳,面色却依旧平淡,只有一双远山眉跳了两跳。

    抓着她的男人,见她面无表情,皱了皱眉,他的气息有些不顺,但开口却是一副嫌弃的语调:“这张脸倒是过的去,怎么如此木讷。像个傻子。”

    苏唯被傻子两个字二月春回,正是桃夭时节,自从踏入大靖国境之后,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灼灼其华。

    苏唯一身盛装倚在车辇中,伸手掀了车帘,恰好一阵清风袭来,让她精神一震。抬眼望去,那座染了春色的陌生的城池正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她眯起眼眸,看了半天,心里却没没由来的紧了一下,这便是她日后要生活的地方,之前在脑子里遥想过千万次,如今亲眼目睹,心里虽称不上十分紧张,却也有五六分的不安。

    良久,苏唯放下车帘,低头看着自己裙摆处的褶皱发怔。

    一旁的茉蝉见状笑了笑,善解人意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安慰道:“奴婢知道公主心中紧张,但公主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刚一踏入大靖,这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都停了,想来老天爷都给咱们公主留体面呢。”

    苏唯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茶杯,盯着茶面上浮着的两三片嫩芽,挑了挑眉:“你觉得我有福气?”

    “当然了。”茉蝉看着苏唯的神色,停了停,又补充道:“公主长得好,人也是个好相与的,到哪里都有好运。”

    苏唯低头抿了一口茶,味道有些苦,她不怎么喜欢,想了想,就搁到了一旁。一抬头,茉蝉正盯着她瞧,她其实没怎么听她后边说了什么,猜想大抵是一些安慰的话,于是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

    “奴婢说的是实话。”茉蝉微微偏头,弯了眼角,认真道:“宫里这么多主子,也只有九公主您性子随和,长得最漂亮……”

    苏唯愣了一下,看向茉蝉,出声打断了她,声音淡淡,唇边却攒着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喊我什么?”

    “奴婢自然是喊你九……”话说了一半,茉蝉一怔,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苏唯伸手不经意的划过自己鬓角的鎏金簪花,一双远山眉挑了挑:“九什么?”顿了顿,她低头正了正自己腰间的束带,声音一派平静:“我的记性向来不好,若你也一样,到时候进了王府,出了什么差池,你我怕是都要惹上麻烦。”

    茉蝉额上已全是冷汗,几欲下跪,一双杏眼已泪盈于睫:“奴婢知错了,请公主饶恕。”

    苏唯没有抬头,盯着自己裙摆处的绣花发怔,半响,她像是说与茉蝉,又像是告诫自己:“九公主三个月前已经死了,我是十二公主。”

    “是。”茉蝉脸色发白,点了点头。便不敢在言语了。

    车厢内熏香缭绕,苏唯却有些头疼,她这辈子唯一让人艳羡的可能就是生在了帝王之家,白白顶了个舜国公主的头衔,

    只是这个头衔,在她六岁时母妃薨逝,亲生父亲以克父母的罪名将她丢到了皇城外的宁古寺,不闻不问整整十年,就已经不值钱了。

    若非大靖国使来求亲,她这一辈子都是要面对青灯古佛的。

    和亲的是她,她一直没能想透,直到出嫁前三日,她才彻底明白,舜国与大靖向来不和,近几年来更是屡有征战,去敌国和亲,注定是凶多吉少的,大靖国求娶的是舜国十二公主苏悠,而她的父王舍不得苏悠,所以才想起年纪与苏悠只差一岁的她来。

    这一切其实也无可厚非,苏悠是舜国国君的掌上珠心中宝,而她,苏唯,什么都不是。所以,替妹出嫁,顺理成章。

    在这乱世之中,一个人也承载不了太大的追求,出嫁于她而言不过是挪个地方而已,她只是想好好的活着。

    发了一会儿呆,苏唯懒懒的窝进软垫里闭目养息,正要沉沉入梦,车辇一阵摇晃,竟停了下来,她不悦的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茉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看苏唯,安抚道:“公主别慌,许是车辇坏了,奴婢下去看看。”

    苏唯点了点头,看着茉蝉离开,慢慢的从软垫中爬起来,她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半瞌着眸子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颦眉,人也精神了些,正欲低头再喝一口,车辇外一阵吵嚷声,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她有些困惑,想要起身去看看,一股混着桃香的冷风已迎面扑来。

    她抬眼望去,一个年轻好看的男子正掀了她的车帘,挤了进来。她皱了皱眉,还没开口,那人已伸手将她提到了跟前,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她。

    她吓了一跳,面色却依旧平淡,只有一双远山眉跳了两跳。

    抓着她的男人,见她面无表情,皱了皱眉,他的气息有些不顺,但开口却是一副嫌弃的语调:“这张脸倒是过的去,怎么如此木讷。像个傻子。”

    苏唯被傻子两个字二月春回,正是桃夭时节,自从踏入大靖国境之后,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灼灼其华。

    苏唯一身盛装倚在车辇中,伸手掀了车帘,恰好一阵清风袭来,让她精神一震。抬眼望去,那座染了春色的陌生的城池正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她眯起眼眸,看了半天,心里却没没由来的紧了一下,这便是她日后要生活的地方,之前在脑子里遥想过千万次,如今亲眼目睹,心里虽称不上十分紧张,却也有五六分的不安。

    良久,苏唯放下车帘,低头看着自己裙摆处的褶皱发怔。

    一旁的茉蝉见状笑了笑,善解人意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安慰道:“奴婢知道公主心中紧张,但公主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刚一踏入大靖,这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都停了,想来老天爷都给咱们公主留体面呢。”跳,面色却依旧平淡,只有一双远山眉跳了两跳。

    抓着她的男人,见她面无表情,皱了皱眉,他的气息有些不顺,但开口却是一副嫌弃的语调:“这张脸倒是过的去,怎么如此木讷。像个傻子。”

    苏唯被傻子两个字二月春回,正是桃夭时节,自从踏入大靖国境之后,漫山遍野皆是一片灼灼其华。

    苏唯一身盛装倚在车辇中,伸手掀了车帘,恰好一阵清风袭来,让她精神一震。抬眼望去,那座染了春色的陌生的城池正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她眯起眼眸,看了半天,心里却没没由来的紧了一下,这便是她日后要生活的地方,之前在脑子里遥想过千万次,如今亲眼目睹,心里虽称不上十分紧张,却也有五六分的不安。

    良久,苏唯放下车帘,低头看着自己裙摆处的褶皱发怔。

    一旁的茉蝉见状笑了笑,善解人意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安慰道:“奴婢知道公主心中紧张,但公主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刚一踏入大靖,这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都停了,想来老天爷都给咱们公主留体面呢。”

第190章 背水一战

    乔苏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也还没那么清晰。

    车厢悠悠摇摆,晃得她头疼的厉害,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当手指碰触到头上的纱绢,她忽然清醒了。

    眼睛睁的大了些,她缓缓侧过头望去,北堂容清只着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斜倚在一旁的软垫上,随意翻着书。

    车窗外有阳光漫进来,他微敞的领口,露出了点点锁骨。

    乔苏眯眼看了他半响,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令人看多少次都会惊艳的男子。

    “看够了?”头顶一声笑意,让乔苏回过神。

    北堂容清掀了掀眼皮,随手翻过一篇书页,连看都没看乔苏一眼,问道:“不饿吗?”

    乔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软声道:“饿……”

    话音刚落,北堂容清已经丢过来一碟点心,末了还嘱咐了一句:“慢慢吃,不要弄得哪都是。”

    乔苏眨了眨眼,含糊不清的恩了一声,从软垫上爬起来,拿了一块桃花酥,小口小口的咬着。

    一边咬,一边有意无意的瞟向北堂容清。

    目前为止,她依旧难以接受,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

    其实对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她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前天一觉醒来之后,世界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过挨了一枪,就从情报员乔苏变成了靖国明王的正妃楚妙璇。

    除了觉得荒诞,乔苏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更要命的是,这个世界她完全不了解,虽然作为情报员对环境分析很擅长,可那些技能只适合现代,对于靖国这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国家,她根本就无从得知。

    纵使她本事再大,如今也无法确定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也只能借着这个身份走一步算一步。

    正想的出神,一股淡淡的茶香已飘进了她的鼻息,乔苏抬起头,北堂容清那张好看的脸,已离她不到三寸。

    她吓了一跳,刚要往后躲,便被他扣住了肩膀。然后眼瞧着他指节分明的手指,就这样擦过了她的唇角。

    他皱了皱眉,轻声道:“不是说不要弄得哪都是吗?”

    乔苏保持着傻愣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右手,尽量将自己的声调拉长,听起来更呆:“我没有,我一直把它攥在手里的,不信你看……”

    果然,他嫌恶的松开了她,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神色难辨:“楚妙璇,松手把它丢了。”

    没了他的禁锢,乔苏往后挪了挪,觉得离他够远了,底气也足了一些,抬起下巴拒绝:“不丢,不能浪费。”

    北堂容清扫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开口:“丢了。”

    乔苏摇摇头,还没开口,右手已经被他握在了掌心,手腕突然一疼,北堂容清已将她的右手打开,将那块点心从车窗丢了出去。

    乔苏思索着,自己应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就听他轻叹一声:“傻子。”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唇角划过一丝笑意,若有似无。

    乔苏愣了半响,没想出该怎么回答,只得哭丧着脸:“你把我的点心丢了,你还说我是傻子。”

    事实上,北堂容清说的对,楚妙璇她还真是个傻子。可乔苏不是真傻。她只是负责装傻。

    右手腕还有些疼,咬了咬唇,乔苏认真道:“楚霏雪也说我是傻子,可是她说你娶了我你更傻,咱们两个都是傻子。”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是王八看绿豆。你是王八,我是绿豆。”

    他挑挑眉,手中拿着一方罗帕细细的替乔苏擦着手掌中的点心屑,道:“还知道反将一军,你可不傻。”

    乔苏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没抽动,摆了一副傻呵呵的模样,道:“你长得这么好看,那你也不傻。”

    北堂容清打量了一会儿她的手腕,抬眼看向她:“摔了那一跤,倒是伶俐了一些。”乔苏本来没有血色的脸白了几分。北堂容清眼角含了一丝笑,伸手拿了块新的点心,递到她嘴边,问:“楚妙璇,你怕我?”

    乔苏愣了一瞬,张嘴咬了一大口点心,含糊不清道:“唔……你刚刚捏我手腕,捏的疼……”

    他做出个思考的模样,换了个手拿点心:“那是因为你不听话……”停了停,又道:“可你以前很听话。”

    乔苏心里紧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她尽量使自己放松,凑过去将他手上的点心吃了个干净,傻傻的看着他。

    北堂容清掸了掸衣摆,找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重新坐回了软垫上,伸手唤道:“楚妙璇,过来。”

    那模样像极了在唤一只宠物,乔苏犹豫了犹豫,慢慢凑了过去。

    他伸手碰了碰她额头上的伤,良久,声音平静道:“果然像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才干的出来的蠢事,楚妙璇……”

    乔苏抬头:“嗯?”

    “你的命在我手里,别人拿不走,所以你得乖乖听话。”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很低很稳。

    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乔苏想了想,顺着他附和:“我会听话的。”

    他半瞌着眼眸,手指在乔苏额上摩挲,漫不经心道:“楚妙璇,你现在看起来真不像个傻子。”

    乔苏听了他的话,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正色道:“我本来就不是傻子。”

    他也看着她,勾了勾唇,道:“现在又像了。”

    乔苏忽然有点怀疑,这个世界里傻子的定位跟自己所认知的傻子是不是有一定的偏差。

    没等她得出结论,只听北堂容清没有起伏的声线响起:“也不知道那些蠢货又给你灌了点什么。回了明王府叫御医再好好瞧瞧。”

    乔苏觉得他口中的蠢货,应该是楚妙璇的娘家国公府那群人。她头回醒过来的时候,还没认全人,就被北堂容清给带回来了。

    国公府的人蠢不蠢,她倒没什么研究,不过看起来,楚妙璇的夫家与娘家不大和睦就对了。

    她不大想掺和。

    伸手拽了拽北堂容清,哼哼唧唧道:“北堂容清,我头又开始疼了,我想睡觉。”

    他低头看了看拽着他衣摆的小手,挑了挑眉:“又困了?”

    乔苏点点头,摆出头疼的模样,软声道:“我要睡觉。”

    他眯起眼眸,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躺过来。”

    乔苏本想拒绝,终究没说出口,从善如流的蹭了过去,伏在了他的膝头。

    既来之则安之,她没什么远大抱负,能找到回到现代的办法固然好,找不到,她就只求能安安稳稳的寿终正寝。

    未来那么远,她走哪儿算哪儿。

    意识渐渐模糊,窗外有清风拂过夹着淡淡的茶香,夕阳正好,明天又是个好天。

    第二章:傻子也是有姘头的

    两日来,乔苏的精神养的大好,头也没有开始那么疼了,她想额上的伤大概结痂了。夜里便烦着丫鬟们给她洗了个澡。

    沐浴过后,她倒还没什么睡意,趁着夜风清凉,搬了张贵妃椅放到了小庭院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闭目养神。

    然,刚躺下一会儿

    ?她还未来及放松,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传到耳朵。淡淡的光晕从眼皮的缝隙中透进来,她不由伸了个懒腰。

    若是没人整天跟在她身后打转,这日子也确实舒坦。

    叹了口气,她睁眼,摆出一副呆像,循着声音望去,茉蝉一身红衣,朝她走来。裙摆摇晃,远远的像朵盛开的石榴花。

    茉蝉是楚妙璇陪嫁丫鬟,模样生的好,人也细心,也是整个明王府里,唯一一个贴身伺候乔苏的人。其他的婢女大多都不愿意,也没别的原因,只是一个傻子王妃,再费心照料,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也就没人愿意干这苦差。

    乔苏倒觉得这样甚好,省的整天一群人围着自己打转,还不够眼花的。

    茉蝉脸色略有些青白,见乔苏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刚去房里发现你没在床上睡着,险些吓死了。却没想到,你倒在院子里赏月观星的。”

    乔苏慢慢起身坐起,看着她,道:“屋里有些太闷了,睡不着。”

    说完,乔苏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太正经了,瞥了茉蝉一眼,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听出来,抽了抽鼻子,软着嗓子咳了一声:“茉蝉,你赶明儿把被褥全给我搬到院子里来,我就在这睡了,这里凉快。”

    茉蝉白了乔苏一眼:“又开始说胡话了不是。哪有王府里的正妃在院子里睡的。”

    乔苏昂着头道:“这里有花有草的多好,比屋里舒服。我喜欢。”

    “你喜欢,明儿叫人把这些花全搬到屋里去。”茉蝉说着又帮她整了整头上的绢花,正色道:“行了,快跟我回去吧,王爷在房里等你呢。”

    话音刚落,没由来的,乔苏的右眼皮跳了两跳。显然这不是什么好预兆。明王……

    北堂容清,乔苏伸手捂住额头,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她就觉得心情烦躁。

    拧着眉想了想,她抬头问茉蝉:“我不去行不行,上次他把我点心扔了,还捏我的手,他要还捏我怎么办……”

    茉蝉又好气又好笑:“你听话,王爷不会欺负你的。”

    乔苏不死心:“可万一呢?”

    茉蝉上下端详了她一番,敷衍道:“那你就欺负回去就行了。”

    乔苏琢磨了一下,觉得赞同,又琢磨了一下,点头:“那我听你的……”

    一路纠结,木门此刻就在眼前,乔苏却不想伸手去推。

    站在门口良久,她深吸了口气,抬手去开门,结果手指还没碰到,只听嘎吱一声轻响。

    北堂容清已站在了门口,挑着眉,淡淡的将她望着。

    乔苏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倒退两步,结果一脚踩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一只手已经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住了。

    她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胸口,看向北堂容清,佯装生气的模样:“你怎么吓人呢?茉蝉说了,吓人的都是坏人。”

    说罢,想从他怀中退出来,无奈那只手着实握得太紧,乔苏挣了挣,愣是没挣开,不由拧了眉,不悦的瞪他。

    北堂容清一只手将她制住,另一只手却落在她的额头,动作很强硬,语气倒还柔和:“两日不见,你倒是精神的多了,嗯……伤口也结痂了,将养的不错。”

    乔苏撅了撅嘴,没说话。模样倒真有几分小傻子怄气的神采。

    北堂容清挑着眉,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早,六弟差人送了帖子来,邀我一同去清池山狩猎。原本想带你一同前去的。如今,怕是你不愿意去。”

    乔苏愣了愣,低头琢磨了一下,以楚妙璇的智商,北堂容清定是不愿意带她抛头露面的,如今好端端的却要带她一起去狩猎,乔苏实在没明白他的意思。

    咬了咬唇,她抬头,小声问他:“你以前不大爱带我玩的……你是不是想把我丢了,是不是因为我说你是坏人,你生气了?”

    北堂容清笑笑,似真非真道:“我确实是想丢了你的。”

    傻子啊傻子,怎么偏偏是个傻子。

    雪千媚回过神的时候,棋盘上的白子已经被黑子吃了大片,愣了愣,她的目光在北堂幽脸上细细打量,良久,淡淡道:“你赢了!”

    北堂幽抬头,目光对上雪千媚清冷的眉眼,笑了笑:“你不专心!”

    雪千媚眸中微光闪过,只是一瞬,伸手将自己的棋子捡干净,才低声道:“北堂公子棋艺精湛,千媚不过略通皮毛,自然赢不过。”

    白皙的指尖划过棋盘,北堂幽垂眼观赏,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你的棋艺不错,只是有些急躁。”顿了顿,他侧头看了看楼下的舞姬,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早知道就不该赢你,外边如此冷,醉花庙离这里有一里多地。此番出去怕是要冻坏身子……”

    他生的俊美,一双眼睛狭长,上挑,半开半阖中透着一股邪气,可尽管如此,他说出这话来,也让人觉得他没有恶意。

    雪千媚似笑非笑的抿了抿唇,白皙的指尖拂过鬓角处的玉簪,抬头道:“愿赌服输的道理,千媚从小就明白。更何况只是去醉花庙买壶酒。这种小事,没什么好推脱的。”

    灯光在她脸上轻轻笼上一层温润的色泽,像一尊上好的观音雕像。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带着淡然的静谧之色。目光流转之处似乎有看破世事的苍凉。

    那是别的女子身上没有的姿态。

    北堂幽的目光自楼下收回移向她精致的脸庞,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她“我以为云烟楼里的女人都娇柔的需要人疼,却不知道还有你这般好强的。”

    雪千媚似乎想了想,伸手托著腮,淡淡的看着他:“你觉得似我这种青楼女子应该是哪般?”

    北堂幽端起茶杯,看着上边飘着的两片毛尖:“你真想知道?”

    她点点头,模样看起来似乎真有几分好奇。

    他突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修长的凤眸带着点点别样的光:“像你这般的,应当被我娶回家去,好好的藏起来。”

    如此大胆的言语,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听起来却丝毫没有轻薄之意,雪千媚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后便偏头挣开了他的手,清冷的嗓音轻的似乎能滴出水来:“北堂公子又说笑了不是。整个大舜北堂世家最为繁盛,堂堂北堂世家的少主怎么能娶青楼女子呢?”

    北堂幽唇畔笑意渐盛,俯身到她耳畔:“我说可以的,便是可以!”

    此时楼下一曲乍停,叫好声四起,淹没了他的声线。但是雪千媚皱了皱眉,偏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转换了话题:“北堂公子应该是想喝酒了,千媚这就去买!”

    拉开两人的距离,雪千媚站起身,微微福了福身,转身朝外走去。

    北堂幽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唇畔不由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

    冷风寒雪,街边的商铺全都生生怕了这寒意。皆关紧了店门。雪千媚一身红裙,摇曳的身姿融在一片白雪之中显得格外扎眼。

    冷风扬起的雪花落在她的眉角发梢,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柔和的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看着这恹恹的风雪,她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曾经的旧事,也是这样的天气,她躺在雪堆里看着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将她的一切吞噬,然后她咬着牙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能死!

    如今她活着,活的好好地,这是天意。

    还能再遇上北堂世家的人,那么就更是她的造化。

    耳畔还萦绕着北堂幽的话语。

    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上扬,他说娶她,那么她不介意嫁给他。有些事,不管隔了多久,她终究要弄清楚。终究也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她走了很久,终于到了一间店面前停了下来,仰首看了眼门口的匾额,

第191章 一念之间

    大靖五十三年冬月。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未曾有一刻缓释。

    三月前敌国屡屡来犯,抚远将军云璟尤率六万云家军,赶往前线御敌,却节节败退。

    短短数月,敌军已攻下数座城池,直逼到了皇城脚下,一向繁华的帝都此刻也已一片萧条之色。

    全天下看这一场仗犹如看笑话,背地里都在猜测这破落的城池还能撑上几天。

    国主赵公昏庸,靖国气数将尽也早已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禁忌。

    只是,到底……可惜了抚远将军云璟尤一门忠烈。

    “砰!”的一声巨响,雕花的房门被大力撞开。

    云卿猛然惊醒,从锦被里爬起来,茫然的瞪着眼看向门口。

    黑暗中,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大步朝她走近。她神智还未清醒,已被那人粗鲁的从床上拖起。

    刺骨的冷风从门口吹进来,云卿不由打了个冷战,人也清醒了几分。看清楚来人,她有些错愕的张大了眼睛:“爹?这是怎么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女儿,云璟尤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万分不舍,伸手拽住她细小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拽起,大步朝外走去。

    小小的身子几乎腾空,云卿一张小脸瞬间疼的皱在了一起。不由微微挣扎:“爹……你要带卿儿去哪?卿儿疼……”

    云璟尤没有回答。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

    屋外大雪未停,云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刚一出门就冻得直哆嗦。

    “唐琪!”一声轻呼,一道高大的身影踉跄的冲了过来,那人看了看云璟尤,又低头看了一眼云卿,哭声道:“将军,人就要来了……”

    “什么?!”云璟尤虎躯一震,攥着云卿的手也无力的松开“竟这么快……”

    “将军……怎么办?!”唐琪紧张的看了看自家将军。黝黑的脸上满是惊慌。

    伸手扶了扶额角,云璟尤摆了摆手“容我想想,你先去门外看着。”

    “将军……是!”唐琪一拱手,转身便朝门外而去。

    云卿捂着自己的胳膊,也抬起头张着大眼看着自己的父亲。

    那张略显疲惫的脸,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她记得父亲是早上被皇上召进宫去的时候还是英武非凡,不过短短一日间,他的神情却似乎一下老了十岁。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爹……”怯怯的唤了一声。云璟尤回过头,看着自己不过八岁的女儿,一双虎目溢满了泪,手掌抬起,紧紧抱住了他唯一的孩子。

    云卿窝在云鼎怀中,眨了眨眼,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心中想着一定发生了什么,咬了咬唇角,她开口问道:“爹,是不是城门守不住了。我们的国,我们的家要没了?”

    云璟尤心中一颤,闭了闭眼,重重叹息“卿儿,爹对不起你,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照顾你了。”

    云卿抬起脑袋,看向云璟尤,小声道:“爹,你不照顾我是不要卿儿了吗?”

    狠了狠心,云璟尤放开怀中的孩子,哑声道“卿儿,城门是守不住了,我们的国,我们的家就要没了。爹是靖国的将军,国破身死。但是爹不能带你一起,你跟唐三叔走,你要记住,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日后,我云家掌管的上古玄铁在谁手中,谁便是破我国灭我家的仇人。你一定要记得。”

    听完,云卿咬着唇,猛地抱住云璟尤的腿,大声哭起来“我不要……爹,我不离开你,你不能把我自己丢下来……”

    “云卿!!”云璟尤咬牙抬手将抱着他腿的女儿推出去,怒声道“你难道想让爹死不瞑目吗?”

    “爹……”

    “不得多言!!”说罢,抬手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塞到云卿手中,道“这把匕首里有关上古玄铁的秘密。卿儿,要好好保着它!”

    “爹……我不要……我不怕死,我只怕爹离开我!”云卿憋着眼泪,咬着唇角,冻得通红的小手却不肯接过那匕首。

    云璟尤剑眉紧皱,大手拽过那小手,将匕首强塞在她手中,站直身子,高声喝道“此刻不许在说话,唐琪!!”

    唐琪自门外奔来,高声应道:“末将在!”

    “你带小姐速速离开。”

    唐琪愣了愣,目光触及到自家将军的眼神,心中一紧,低声道“末将领命!”

    一拱手,转身抱起云卿就要离开。

    云璟尤突然叫住他:“唐琪!”

    “将军还有何交代?”

    云璟尤看了一眼他怀中咬唇哭泣的云卿,心中悲痛万分,不由闭上眼眸,道“替我照顾好卿儿。”

    唐琪俯下身子,肥胖的脸上满是凝重“将军放心,唐琪就是死也会护得小姐周全。”

    说完,抱着云卿朝府外奔去。

    云卿被死死抱住,回过头,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爹……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世上,爹……”

    暮春的雨无休无止。

    连带着山间的石板都被冲洗的极干净,风一吹,微凉的雨丝似乎还掺杂着隐隐的桃花香。

    雾雨岚岚的山间,一名女子,红衣红裙,撑着一把素色的孟宗竹纸伞伫立在那青石阶上一动不动。

    她似乎在那站了很久了。裙摆已经湿透。

    但她好像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雨,下的越发大了!”轻佻的声线在山间响起。

    一双青锻绣暗花的靴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淡雅的茶香飘入鼻中。

    红衣女子身子动了动,握着伞柄的指节有些发白,怔怔地看着那双靴子一点一点朝着自己靠近。

    忽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心底似乎有一根线在被无情的拉着。疼的她不住的颤抖。

    一滴冷雨落在她的眼中,引起针刺般的疼痛,然后又是一滴。暮春的雨绵绵的下着,带着冻骨的寒意。

    原来,她的伞掉了。

    “为什么?”她轻语,抬起迷茫的眼看向台阶上的来人。

    那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抬头时,露出一双清冷的修长眉眼。那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他淡淡的看着女子,修长的指,自刺着暗纹的袖中伸出,攥着那伞柄,声音清冷的像从山坳间流动的泉,他道“你可知道知道我并不想再见你。”

    烟雨霏霏,层层雨水打得女子几乎睁不开眼睛。隔着一层台阶,她没有接那把伞“你恨我?”

    男子没有回答。

    “不想见我……”女子垂下头,额头上的玉环却越发清亮。只消片刻,她又抬起头,唇边挂着一抹惨白的笑“北堂幽,其实,你应该恨我的。我负了你……”

    北堂幽垂眼定定看着她,墨色的眸子因淡漠而冷清“雪千媚,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你与我不过是相互利用,如今万事已成定局,你我本就再无瓜葛。”

    “你恨我,所以说这些话来冷我的心,我都知道。”她顿住,抬头看着他,又开口道“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可是现下,我后悔了,你……”

    “够了!”北堂幽打断她,看着她眼底的狼狈,抿唇笑了“这些话,我已经不想在听到了!”他靠近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针,看不见,却刺人心生疼。

    他说“平幽谷里出来的杀手,这身份你自己莫要忘了!”

    她只觉心尖突然被什么狠咬了一口,脚下一软,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幸而北堂幽伸手拽住了她。

    他嘴角带着讥讽,眼睛盯着她雪白的脸颊,冷笑道“苦肉计?你的手段越发下作了!”

    这一刻,她猛然觉醒。伸手推开他,不顾仪态,蹲下身紧紧的捂住胸口,良久,她突兀的笑了一声“北堂幽,我是个杀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在这个世上,你又对得起我多少,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她抬手挡住眼睛,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声音却极力的稳住“可有些人,一旦遇见,便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魔障。北堂幽,你就是我的魔障。你知道吗?我下作,是啊,我果真下作了!”

    烟雨不停,山间静寂空旷,只能听到细雨敲打树叶,像有人在轻声叹息。半晌,北堂幽伸出手,声音在山中低低响起“离开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她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呐呐道“北堂幽,究竟是我负了你,还是你对不起我?”

    他看着她,眼底越发漆黑。

    她站起来,眼中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澄净“可是北堂幽,若是我们两不相欠,我只想问你一句,当日在云烟楼阁上你说过的话,是否还作数?你可真想要娶我为妻?”

    “雪千媚……”良久,北堂幽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叫人听清“当日的话,不过是你我场面上的玩笑,怎么?你当真了?”

    她身子有些发抖,却极认真的点头“是啊,我当真了!”

    又是一阵嗤笑,转身欲走。袖口却被一双冻得发红的手拽住。

    “北堂幽……”

    他偏头看着她,一双上挑的凤眸带着点点玩味,笑道“雪千媚,我给你机会,上古流传下来的千年玄铁,可以打造一柄绝世神剑,可是却无人能够炼化它,你若铸的成,之前的事情,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雪千媚抬起头,惨白了脸,好半会儿才问道“你……你说什么?”

    “你费尽心思出现在我身边,不也是为了要得到那块玄铁铸成皇者之剑?”他讥讽的笑了笑,一双凤眸微微挑起“怎么?办不到?”

    她倒退一步,藏在袖中的手指陡然攥紧。

    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北堂幽笑笑转身欲离开。有些事,有些话,已经毫无价值了。

    “等一等!”

    慌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北堂幽顿住脚步,却未回头“怎么?你还想说什么?”

    “北堂幽,我问你,如果我当真把上古神剑铸成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什么?”北堂幽兀然转过头,满是嘲讽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雪千媚,你果真是不自量力。”

    她垂下头,不自量力这个词天生就是为她准备的,从小到大,她从没有为自己争过什么,可是现在,她想拼一拼。

    “那是我的事,你只需回答我,你会不会……”她抬起头,满是固执“会不会原谅我?”

    “真的把剑拿到我跟前再说吧!”

    “好!北堂幽,你等我三天,三天后,你在这里等我。我会把剑带来的!”说完她已转身绝决的走下台阶。

    北堂幽,天上地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为你拿到。

    哪怕你要那千年玄铁铸造的神剑。

    哪怕,铸剑之人需以身祭炉。

    哪怕,我死,我定要为你拿到。

    烟雨岚岚,自此以后便是两重世界。

    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渐渐隐于山间,北堂幽只是略略仰起了脸,看向那山边的桃花树,风雨无情,花残败。执念,注定毁天灭地。

    风乍起,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

    雪千媚回过神的时候,棋盘上的白子已经被黑子吃了大片,愣了愣,她的目光在北堂幽脸上细细打量,良久,淡淡道:“你赢了!”

    北堂幽抬头,目光对上雪千媚清冷的眉眼,笑了笑:“你不专心!”

    雪千媚眸中微光闪过,只是一瞬,伸手将自己的棋子捡干净,才低声道:“北堂公子棋艺精湛,千媚不过略通皮毛,自然赢不过。”

    白皙的指尖划过棋盘,北堂幽垂眼观赏,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你的棋艺不错,只是有些急躁。”顿了顿,他侧头看了看楼下的舞姬,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早知道就不该赢你,外边如此冷,醉花庙离这里有一里多地。此番出去怕是要冻坏身子……”

    他生的俊美,一双眼睛狭长,上挑,半开半阖中透着一股邪气,可尽管如此,他说出这话来,也让人觉得他没有恶意。

    雪千媚似笑非笑的抿了抿唇,白皙的指尖拂过鬓角处的玉簪,抬头道:“愿赌服输的道理,千媚从小就明白。更何况只是去醉花庙买壶酒。这种小事,没什么好推脱的。”

    灯光在她脸上轻轻笼上一层温润的色泽,像一尊上好的观音雕像。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带着淡然的静谧之色。目光流转之处似乎有看破世事的苍凉。

    那是别的女子身上没有的姿态。

    北堂幽的目光自楼下收回移向她精致的脸庞,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她“我以为云烟楼里的女人都娇柔的需要人疼,却不知道还有你这般好强的。”

    雪千媚似乎想了想,伸手托著腮,淡淡的看着他:“你觉得似我这种青楼女子应该是哪般?”

    北堂幽端起茶杯,看着上边飘着的两片毛尖:“你真想知道?”

    她点点头,模样看起来似乎真有几分好奇。

    他突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修长的凤眸带着点点别样的光:“像你这般的,应当被我娶回家去,好好的藏起来。”

    如此大胆的言语,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听起来却丝毫没有轻薄之意,雪千媚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后便偏头挣开了他的手,清冷的嗓音轻的似乎能滴出水来:“北堂公子又说笑了不是。整个大舜北堂世家最为繁盛,堂堂北堂世家的少主怎么能娶青楼女子呢?”

    北堂幽唇畔笑意渐盛,俯身到她耳畔:“我说可以的,便是可以!”

    此时楼下一曲乍停,叫好声四起,淹没了他的声线。但是雪千媚皱了皱眉,偏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转换了话题:“北堂公子应该是想喝酒了,千媚这就去买!”

    拉开两人的距离,雪千媚站起身,微微福了福身,转身朝外走去。

    北堂幽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唇畔不由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

    冷风寒雪,街边的商铺全都生生怕了这寒意。皆关紧了店门。雪千媚一身红裙,摇曳的身姿融在一片白雪之中显得格外扎眼。

    冷风扬起的雪花落在她的眉角发梢,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柔和的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看着这恹恹的风雪,她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曾经的旧事,也是这样的天气,她躺在雪堆里看着那场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将她的一切吞噬,然后她咬着牙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能死!

    如今她活着,活的好好地,这是天意。

    还能再遇上北堂世家的人,那么就更是她的造化。

    耳畔还萦绕着北堂幽的话语。

    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上扬,他说娶她,那么她不介意嫁给他。有些事,不管隔了多久,她终究要弄清楚。终究也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她走了很久,终于到了一间店面前停了下来,仰首看了眼门口的匾额,

    “重紫。”她突然启唇,声音不大,但在这空荡的街中却格外清晰。

    “喵……”伴随着一声猫叫,一道黑影已从高耸的屋脊上翩然而下。

    “参见楼主!”来人离雪千媚一尺屈膝跪在地上,从她身上打湿的模样看来,她似乎在这外边呆了很久。

第192章 痛了

    三日过去,丽煌传来消息,东方凌已经找到穆栀瞳,两日后便会回到晋阳皇都!

    郝极品的眼睛时好时坏,毒后的药控制着她的视觉不再恶化,除了看人的时候,还是有些模糊,却也能看得清路,不会栽跟斗!

    这些日子以来,她很认真的吃饭,休息,喝药,没有一刻耽误,她只想,他回来的时候,她能有气力亲自去城外迎他!尽管,现在说这话,有些奢侈!但是,终究是她所想!

    两日后,她已经不能下床,脸色比白纸还要白上三分!

    模样任谁看着都是一阵唏嘘!

    她不记得自己念叨了多少次,终于,在一日午后,老头配了汤药,她正喝着,听到屋外有人来报!旁的话她没有听清楚,只听到那人说凌王殿下已经到了门外!

    手中的药碗一松,伴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汤药撒了一地!散着淡淡的青烟!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白蛇还未说话,郝极品已经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竟有了些气力,推开他,翻身下床提着火红色的裙子,朝着那屋子跑去!

    身后白娘娘好像再喊什么,她竟一句也听不见!

    屋外很冷,屋檐滴下来的水珠,还未落地便已经冻成了坚硬的小冰钉子,阳光下闪着光!

    她没觉得冷,此刻只想着见到东方凌!

    长长的裙裾托在地上,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喘息声,一声一声,那般的清晰!

    远远的看见他一身玄袍,立在冰雪之中,郝极品有一刻的恍惚……

    好像有什么东西包裹着他,看不清楚,她定定的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伸手捂着狂跳的心脏,勾唇笑了“东方凌……你终于回来了!我答应了等你回来,我做到了……”

    他没有说话,上前一步,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因为在外边骑了很久的马,他的身上尽是寒气!郝极品却没有推开他!

    在他怀中偷偷仰起脸,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同那紧抿的薄唇,声音有些哽咽“还好……你没有再晚一点……”

    许是奔波劳累,一向爱洁的东方凌脸上竟有了淡青色的胡渣,半响,他弯身抱起她,看着裙裾下冻得通红的脚丫,轻声道“又没有穿鞋子!下次,罚你一个月不准出房门!”

    她环着他的脖子,一时之间,眼睛里竟然泪水划过!

    随着东方凌回来的,还有一名女子,一身黄衣,虽然称不上是倾国倾城的美色,却也是个清秀佳人!

    看起来年岁并不大,眉宇间带着一股子俏皮!尤其是一双眼睛,漂亮的紧,也是她的五官中最出彩的一点!

    浑身上下带着淡淡的药香!

    郝极品知道,原来她就是穆栀瞳,传说中能够救她的人!

    可是她却没曾想过,神医竟像她这般神色美艳,这般年轻!

    “你的妻子就是她?”穆栀瞳微微挑了挑眉,唇畔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那神情,郝极品觉得很眼熟!

    她靠近郝极品伸出手在她手腕上,号了一阵,一双弦月一般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很是天真,又似乎有些邪气,良久,听见她似不经心道“你这却是个复杂的患者!你应当记得之前跟我你说过,我这个人有三不救,权贵不救,老人不救,还有一个是死人不救,她一个熬不过今晚的人,算的上是第三种了吧!”

    东方凌凤眸眯了眯,手指微微收紧,声音有些哑“所以,你不打算救?”

    “救!”她扭头笑了笑,很是俏皮“为什么不救,雪千媚都亲自与我交代了,要我一定要救,我自是会救的!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东方凌抬头看着她,有些不解“你想要什么条件?”

    “你喜欢这个女子,那么为了她,你定是什么都会做,听说晋阳国主,喜得黑笛子和琉璃花盏,只要你能将那两样东西都给我,你的妻子必定完好!”

    郝极品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她,幽声道“那是晋阳的宝物,交给你有什么用?”

    女子眼珠流转,看了郝极品一眼,道“本来就没什么用,我只是觉得好玩,他肯为了你辞去王爷的身份,定也不会不敢为了你,去盗皇上的东西……”

    “我答应你!”东方凌打断她!

    “东方凌……你……”

    东方凌抚着郝极品的发丝,低头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意,转而又望向那女子“劳烦穆姑娘先同内子治病!”

    “好!记得你答应了!”看得出穆栀瞳是一个爽快的人,东方凌刚刚应下,她便已经祭出金针,要与郝极品施针治疗!

    一干人等全都被撵了出去,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了郝极品同穆栀瞳!

    听着金针在火烛上烧过!

    郝极品忍不住轻轻开口“穆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出言为难别人呢?你知道,那两样东西被奉为国宝,自然应该知道,要拿到,有多不容易……”

    穆栀瞳手下的动作未停,利落的将金针刺进郝极品的头顶,声音有些懒散“我这个人,生平最注重原则,这件事其实到底也就是我一时玩心大发!而且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你还能看出他对你的真心!”

    郝极品不想看他什么真心,他的真心她早就看过了!早就清楚的!又何必再去探讨一番!

    见郝极品不说话,穆栀瞳白皙的手指,捏着金针,却迟迟没有再下针,良久,她轻声道“算了!知道我只是说说罢了!你就一定会当真!我要那黑笛子同琉璃花盏也没有用,一会儿为你施完针,我自会去告诉他!届时,给我一些银子就行了!”

    “你这性子……”郝极品愣了愣,难怪一开始就觉得熟悉,她的性子倒是同一个人很像,不过,那个人……

    她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此次施针,因为郝极品身子太虚,只施了三十四根便熬不过去了!穆栀瞳也只好作罢!

    开了一张药单,名人去找来,熬了一桶,将郝极品丢进去泡着!

    不过令她讶异的是,当晚,东方凌便拿着那两样东西,到了她的房里!

    她有些诧异,看了看他,笑道“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想要这东西,给了我,也不过是想着换些银子来花花罢了!”

    东方凌脸色没有变化,一双眸子,挑了挑“我答应了,就会做到!而且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拿到这两样东西!”

    穆栀瞳点了点头,手指沿着桌子划了一圈,到了东方凌跟前,毫无预兆的伸手朝他胸口袭去,一声闷哼!瞬间,那玄色的袍子便****了大半!

    穆栀瞳邪肆的眯了眯眼睛,看着掌心的一片红,勾了勾唇“诚然,你是世上唯一能拿到这东西的人,可是你受伤了……”

    东方凌捂着胸口,一道白光飞过,掌心中已经多了一枚瓷瓶!

    她打了个哈欠,长睫毛半磕着“算是我的伙食费!拿去吧!”

    郝极品的身子比穆栀瞳想象中差,针灸治疗,倒是暂时保住了她的命,却没多大的好转,主要是因为,她每每挨不过三十四针就一定会昏过去!

    每日郝极品都要泡一泡药浴,院中流出的渠水泛出药汤的污渍,棕色的药渣一日多过一日。

    有一段时间,郝极品一直是昏睡的,从施完针,道泡完药浴,一直沉睡着!好几日都未曾清明!

    东方凌****陪着她,穆栀瞳的脸色却不大好!

    她是一个称职的大夫,答应了的事情从未做过费,她的原则很简单,只要开心了,不能救的也会救,可是一旦救了,就不容许她在自己手上出任何差错!

    熟络的人都知道她较真!

    现下郝极品在她手中,终日半死不活,说不上好,说不上坏!她觉得这是对她医术的一种磨砺!

    加上毒后,老头都在这里,三人倒是没事的时候探讨一下!但是往往都是无疾而终!

    郝极品并不是病,也不是中毒,若是病了即可以对症下药,中了毒,也能找到解毒的草药,可是现在……她只是身子虚!

    身子虚却补不进去!温补也过,大补也过!

    着实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终于,在一次扎针之后,郝极品拽住了穆栀瞳即将下去的第三十四根针,道“我是不是真的熬不过去了!穆姑娘,你其实不必这般……”

    穆栀瞳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不悦“你当我是什么?求我救你的也是你们,想要我放弃的还是你们!我就自己不能做主吗?治了一半,我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知道我多讨厌,有病人死在我手里么?如果是那样,我宁可之前就不救他!所以你放心,我会救你!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着,手中的长针已经没入郝极品的头顶!她身子一震颤栗,随后,无力的靠在了穆栀瞳的怀中!

    又是三十四针!针针没有下错!可是却一定熬不过去!

    这不管对穆栀瞳还是对郝极品无疑是种折磨,看着手中的金针,穆栀瞳想起了一个人,心想着,或者他在,那么一定不会让自己这般狼狈!

    长叹了一口气,门外的婢女已经掐算好了时间,将药浴抬了进来!

    穆栀瞳起身下了床,看着浴桶中棕褐色的药汁,一双秀眉紧紧蹙着,白皙的指尖在里边使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示意一旁的婢女,伺候郝极品沐浴更衣!

    她从记事起就终日在药堆里长大,平幽谷里,终日有各种疑难杂症的人被送进来,用以锻炼她们的医术!

    一百三十八位弟子,偏偏她是唯一一个可以用药医的身份活下来的!

    世人据传她能生死人肉白骨,可是她此刻,到真真的遇到了瓶颈!或者刚刚开始救郝极品只是因为雪千媚的面子!

    说白了,治不好,她大可以甩袖子走人,区区一个救不活也不会有损她神医的招牌,可是现在,她倒是有另一个看法了!

    她一定要治好她,这些年安逸惯了,此番遇上了难题,她倒是不急着逃脱!相反,她的好胜心同玩心一起被激发了上来!此刻已经压制不住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穆栀瞳去了一趟王府的后山,因为晋阳前些日子一直下雪,此番天气稍有回暖,白雪便都化了!后山的小路湿湿嗒嗒的泥泞不堪!回来的时候,她的鞋袜都湿透了,狼狈不已!

    可是脸上却似乎有些喜悦!

    伺候她的婢女是东方凌安排的,因为穆栀瞳是贵客,那些婢女一向伺候的好,如今见她裙裾鞋袜全湿了,立刻去打了热水,同她泡一泡澡!

    她看了看自己的鞋袜,皱了皱眉。想着自己此番确实是有些狼狈,点了点头,也没拒绝!

    浴桶中的水温正好,先前在外边久了也没觉出冷,被热水一泡,倒生生打了一个寒战!不知道泡了多久,她已经挨着浴桶边昏昏欲睡了!

    桌子上的蜡炬燃成一捧泪,滑下烛台,只剩最后一截烛芯子还在垂死挣扎,发出极微弱的淡光!

    屋外有人影掠过,穆栀瞳原本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白皙的藕臂一拽,长袍一晃,没看清动作,她已经出了浴桶,袍子刚刚好将该遮住的地方全都遮住了!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门口那一抹修长的身影,在月色下格外清丽!看清楚来人,穆栀瞳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眸子,紧了紧,冷声道“大半夜的闯姑娘的闺阁是不对的!”

    那人没有说话,大步朝无力走来!带着一股冷风,终于,靠近桌子的时候那上边即将燃尽的蜡烛,啪的一下,灭了!

    穆栀瞳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拉到了冰凉的怀中,她穿的本来就少,被他一抱,冷的打了个激灵,不由伸手去推他!

    然后,肩头一阵刺疼,她便不能动了!她被点了穴!

    抱着她的人,低头看了看她瞪大的眼睛,黑暗中,似乎听到他舒了口气,淡然道“还是热的!”

    穆栀瞳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黑暗中格外渗人“百里谷主请你自重……”

    后者可能觉得在这夜色中有些别扭,从袖口中掏出了一颗夜明珠,瞬间整个屋子便被照亮了!

    接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

    清晰的看得出,那男子,却是一个好看的人!

    若说东方凌是那种俊美中带着邪气的人,那么眼前的男子只能用冷来形容,尤其是那一双黑不见底的修长眸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一个词来形容便是,无欲无求!

    “你到这里来了十三天了,若非我来找你,你就不打算回去?”这话听起来倒是在埋怨,可是自男子口中说出来,却不知怎么的就像是在提审犯人!

    “你找我做什么!”穆栀瞳瞪了他一眼,感觉自己适应了他身体的寒意之后,又叹了口气“你能先放开我吗?”

    男子看了她半响,薄唇轻抿着“不想放开你!现在我很暖!”

    “百里舜!!”她咬牙,冷声道“这个世界上,你不可能只能感觉到我,你多出去转转,也许就找到别的人也能带给你活着的感觉!”

    他的睫毛微微垂着,夜明珠下,显得有些邪魅“不用了!那很麻烦!”

    “……”

    对于凌王府突然多出来的这一位,穆栀瞳只能说是她的朋友!好在东方凌的心思全都在郝极品身上,也没有多问!

    相比较前一天,今日郝极品的气色越发的不好!穆栀瞳叫人喂了她一些药,结果全数吐了!

    东西也没吃多少,昏昏沉沉的便睡下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穆栀瞳自然也清楚!

    喂她服了一颗护心脉的药丸,便又去了后山!昨天在后山,她发现了一些草药!看起来特别像是七星草!因为有些晚了,天色暗沉看的不大清楚,不过若真的是,那便是极好地药引!

    加之昨天上山确实没什么准备,她也就匆匆回来了!今日看来,确实须得她亲自再去看看。

    准备了药篓跟镰刀,穆栀瞳吃过午饭便去了!

    百里舜,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原本,她不大想要他跟着,可是转念一想,依着他的性子,怕是要闹个不愉快!于是也就应承了!

    一路上倒是没什么阻碍,很快找到了昨天,发现那草药的地点,离近细细观察一番,发现果真是可以用做药引的七星草!

    刚刚准备动手摘下,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穆神医!穆神医……”

    皱了皱眉,一回头便看见一名男子,模样看着有些熟悉,她想了想,好像是东方凌身边的侍卫,叫做齐三什么的!

    心道,他找自己什么事,正想着,齐三还未靠近,百里舜长袖一挥,一股浓厚的气泽便生生让齐三后退了好几步!

    齐三勉力站好步子,怒目圆睁看向百里舜“你……”

    见状不大好,穆栀瞳忙上前挡在了百里舜跟前,有些不悦的瞪向他“百里谷主这是做什么?”

    百里舜面带迷茫,有些不明所以!

第193章 止

    许是站的久了,真有些累了,狼王倒也没有说什么,扶着额坐了下来还不忘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装死的白十七,良久,叹了口气:“少不更事?!本王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掌管狼族了,再看看她……”

    白十七猛地抬起头,忍了忍没忍住,脱口道“可是你到我这个年纪还没成为神君,我却已经是了。”

    然后,白镜璃眼睁睁的看着脸色刚有好转的狼王眉毛又跳了两跳,攥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有些泛青,心中一紧,忙上前道:“父君……十七她少不更事,咳咳,少不更事……”

    “够了!”狼王抬起手打断他,不紧不慢的坐下,挑眉道:“你且不必再为她开脱,她如若真有一点神君的样子,本王心中倒也能宽慰几分,可,你让她自己说说,除了空有神君这个名号她又有哪点像个神君?是修为还是做派?”

    白镜璃被噎了一噎,却也觉得狼王这话着实没错。他这唯一的妹子,却是有诸多不足之处……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白十七身上,皱了皱眉,继续道:“十七性子虽然顽劣,但是却不会无端惹事,父君又何必去听别人的片面之词。再来十七生来仙胎,他人多生妒忌之心,捏造一些莫须有的事也是有的。”

    狼王瞥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冷笑道:“她做的哪桩事是莫须有的?是扒了青蛇的皮,还是折了槐树精的枝桠,再或者是将北山红狐的洞府给烧了的那件事是莫须有的?”

    白镜璃脸色微变,扶住身后的的紫檀椅子,抹了把额头惊出了的冷汗,低头看向白十七:“这几件事都是你干的?”

    白十七想了想,嘟着嘴道“那些事也全然不是我的错,谁知道他们一纸文书把我给告到父君这里了。我也不想的……”

    白镜璃险些没有栽过去,抖着嗓子道:“那就都是真的了?”

    白十七抽了抽鼻子,却失去再说一遍的勇气,抬头看向屋顶:“这靖南殿该找人打扫了,都结蜘蛛网了……”

    坐在一旁的狼王再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朗声道:“罢了,现如今本王既然管不了她,那便不会再管她。她是神君,在这南渊峡谷也不会有人敢开罪与她。如此,明日便将她送去北海,认北海龙王为师傅,由他代为管教去便是了。”

    话音刚落,白十七已从地上爬起来,一张漂亮的脸憋得通红,略有些惊疑不定:“送我去北海?!”

    狼王顿住脚步:“怎么?没听清?”

    白十七点了点头:“没听清!”

    瞥了一眼白十七憋得通红的脸,狼王正色道:“你这一身的修为哪里像个神君,北海龙王与我是故交,四海八荒想要认他做师傅的,怕是要从南渊峡谷排到三十三重天去。你生的福相,如今认了北海龙王做师傅,好生学习便是了。”

    白十七打了个哆嗦,回想到自己小时候,北海龙王来南渊峡谷找父君下棋,那不苟言笑的模样至今还令她心生畏惧。

    一个激灵,她猛地上前拽住狼王的一角衣衫,软着嗓子赔笑:“父君,我就跟你好好修身养性,你不能趁着娘亲去了东岭外婆那,就不管我了……父君……我可是你的贴心小棉袄……”

    狼王瞥了一眼她拽着自己的手,狠了狠心,道“你且无需多言,这件事我心意已决,三日后,你去也得去,不去……”他停了一下,拍掉她的手,冷声道“那便绑了,把你送去!”

    她咬着唇,眼中氤氲出一些水汽:“父君,我错了……”

    “你哪里来的错?不过是本王教子无方罢了。”狼王反唇相讥,看向还在一旁发愣的白镜璃,道“你且去帮你妹子收拾收拾,三日后,本王亲自送她去北海。”

    说完,大步踏出殿外。

    白十七心中一冷,扑通一声又趴回了地上。

    002北海

    北海岁月枯燥。白十七自打被送来至今不过三年时光。却如同过了百年一般。

    刚被送来北海之时,白十七还曾幻想不出三月,狼王自会将她带回去。却不成想,一晃三年过去。

    莫说狼王就是她那一向娇宠与她的哥哥白镜璃也未曾来过北海瞧一瞧她。

    渐渐地,白十七这一颗心也冷了。倒也不那么着急离开北海。

    再者虽说北海龙王为人严谨古板,但却是有大智慧的神君。在此三年,白十七的修为却已两次飞跃。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如今她浮躁的心才有些安定,也不愿打破。

    某日雪后冬阳晚起。

    白十七将自己前两日换下的袍子给洗了,累的两只胳膊再抬不起来,趁着冬阳和煦,搬了张贵妃椅放在院子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闭目小憩。

    然,刚躺下不一会儿。

    她还未来得及入梦,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渐近,待她睁开眼睛循着声音望去,却是自己的同窗好友鱼娘。

    鱼娘是这北海里的一尾金鲤鱼,相貌上也是个美人,无奈修仙的天资却与这美貌不成正比,据说原本北海龙王是不想要收她的。

    哪知,这鱼娘的父母却是个有心眼的,某日请了北海龙王前去,推杯换盏中将那西天梵境得来的夜明珠做了礼赠送给了北海龙王,如此才将鱼娘送来这水晶宫学艺。

    原本白十七是十分鄙夷她的,但反观一想,鱼娘是靠送礼走后门,自己也不过靠的是家庭背景关系。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再加之鱼娘性子娇憨,时间久了,白十七与她倒是有了些交情。

    鱼娘脸色略有些惆怅,见白十七睡眼朦胧的,不由叹了口气,歉意道:“我原本是不想来扰你清静的,但实在是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白十七抬起头,看向坐到自己身边的鱼娘,有些茫然:“今日龙王布置的课业我也没写,你若是要打小抄我也帮不上。”

    “不是不是,今日不是打小抄!”鱼娘摆摆手,小心翼翼的瞄了白十七一眼,小声嗫语道:“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抬头,声音不由大了几分“十七你别睡啊,我可是来找你想办法的。”

    白十七被她喊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愣道“你说你的便是,我刚洗完两件冬日的袍子,乏得很。躺一下松松筋骨。”

    一听这话,鱼娘的眼眯成了一条缝,四处看了看,才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哭丧着脸道:“刚刚水君要我去紫荆阁拿玉如意,我一不小心碰翻了架子上的琉璃盏,将那里边的摩诃曼殊沙华给……给……”

    白十七似乎没听怎么清,一双远山眉挑了挑,漫不经心道:“你把摩诃曼殊沙华怎么了?”

    鱼娘咬着红唇,声音也有些发颤:“我把它……它……摔碎了”

    “碎了?!”白十七这回听清了,猛地坐起身,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说把摩诃曼殊沙华摔碎了?”

    鱼娘唇色发白,被她吓了一跳,呆愣的点了点头。

    白十七看了她半响,冷静下来,抬手拢了拢自己的额发,道:“你之前说想要一枝白绢花的簪子,回头我买来烧给你。”

    鱼娘愣了一瞬,随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不忘拽着白十七的衣角“十七,你可要救救我,若是被龙王知道,我必定要被赶出水晶宫的。到时候……到时候我肯定要被我爹娘一顿好打……”

    白十七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她没推动,苦声道:“救你?你可知道那摩诃曼殊沙华的来历?那原本是西天梵境的神花,北海龙王这一株更是千年前人界九州大地洪灾,北海龙母以真身挡洪羽化之时,迦叶尊者相赠与北海龙王的。龙王看的比命都重要,你将它打碎了,还能活着出北海?”

    鱼娘一听,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大眼干流泪。半响,她哭的喘不上气:“我……十七,你就看在我娘做的好吃的……大多被你吃了的份上,一定……定要救我。”

    白十七被她嚎的难受,忍了忍,实在是没能忍住,脱口而出“那是你喜欢那北树林黑熊,为了保持窈窕才将那吃的给我的。”

    鱼娘顿了顿,倒是止了泪,咬牙道:“可是你总归是吃了的。”

    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白十七心中却有些不忍,若说她来北海三年,鱼娘对她委实不错,刚来北海之时,她性子顽劣,三番两次惹是生非,大多是鱼娘帮她善后,而鱼娘的父母更是怜惜她父母不在身边经常唤鱼娘给她带些好吃的。

    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吃人嘴软此时放在她身上倒也应景。

    后悔之余,白十七又略微想了想,道:“我记得龙王讲起那摩诃曼殊沙华之时,说过摩诃曼殊沙华三道六界共有两株,其中一株在这北海,另一株便在八荒之一的南荒之地。不过他好像还说过……”

    顿了顿,白十七再次止了声。

    “还说过什么?”鱼娘被她搞得心慌意乱,再次扑上来,急声道:“十七,你快说啊。”

    被她搂着大腿,白十七干脆斜倚在榻上,认真道:“说过南荒那一株被上古神兽禺疆镇守。”

    鱼娘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那我们将神兽打败去摘来便是了!”

    白十七嘴角抽了抽:“神兽威猛,想要取得,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被神兽废了,第二神兽把你废了。”

    鱼娘大为不解:“这两者有区别么?”

    白十七抬头看了看她,道:“第一种是你还没见到摩诃曼殊沙华就被废了,第二种是你见到了还没碰到就被废了,两者之间差着一个步骤。”

    话刚说完,白十七眼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鱼娘,脸色变了变。

    她真不是吓她,神兽禺疆是上古十大神兽之一,天地初开沉浮数十万光景,禺疆兽还能熬过来,可见一斑。

    鱼娘咬着唇怔怔道:“那……那我可怎么办?”

    思考一番,白十七推开她,道:“你的修为实在太差,根本不是禺疆的对手。若是莽撞而去怕是要吃大亏。”咳了咳,又续道:“但念在本神君实在不想看到你被端上桌子做成糖醋鱼,算是积德,代你走上这一趟便是。”

    鱼娘愣住,万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十七,你……”

    “行了,不必谢本神君。”白十七出声打断她,低头抚了抚被压皱的衣袖:“若真有哭的时间,你还是想想怎么替我与龙王请假吧。我可不想再被罚抄法华经。”

    话罢,她双眼一闭,仰在榻上,不再多言。

    良久,鱼娘似是离开了,她张开双眼,看向渐暖的冬阳,脑海中众乱纷纭,南荒……那又是什么样的东西。

    003南荒

    天地洪荒变幻的数万年光景里,三道六界的变化不言而喻。

    白十七自出生以来至今八千年,一直在南渊峡谷未曾出谷历世,关于四海八荒的故事大多是从祖神留下的书本上瞧来的。

    现如今数万年已过,她想着如今八荒自是与书本上有些出入。于是临出门前,寻了个托词,借了珊瑚精的一把珊瑚藤。用来傍身。

    南荒其实与北海相隔并不是很远,白十七一路赏山赏水磨磨蹭蹭抵达南荒之时,也不过用了两日。

    不过待她看清眼前瘴气萦绕的密林,两道远山娥眉没由来的跳了两跳。

    来之前,她纵观这数万年来三界六道的千变万化,心想南荒或许此时已经是富饶之地,说不准已成仙乡,然彼时眼前这南荒竟与书本上所描绘的无半点差异。与仙乡富饶却是沾不得半点边。

    站在林外半响,白十七心中早已没了来之前一探究竟的兴致,只盼着早早取得摩诃曼殊沙华,回北海好好的睡上一觉。

    勉强打起精神,将眼前的瘴气散去,白十七掏出怀中的珊瑚藤,不急不缓的踏进那南荒密林,万没有料到,她两只脚踏进去还未来得及站稳,一股浑厚的灵气已扑面而来,冲的她险些栽到地上去。

    好不容易撑住了身形,低头望去,手中那把珊瑚藤此时已变得焦黑。风一吹,已化成一堆黑粉飘散而去。

    白十七愣了一下,喉咙一阵发紧,许久未缓过神来。

    珊瑚藤是北海珊瑚精的至宝,相传当年珊瑚精与北海龙王斗法,紧要关头还是靠着这珊瑚藤赢了北海龙王一局,可想,这珊瑚藤却是一柄厉害的法器。

    现如今,刚入南荒便毁的连渣都不剩。白十七攥了攥袖口里的手,只觉得如五雷轰顶心中苦闷。确又偏偏发不起脾气,只是觉得颇有些对不住珊瑚精。

    霎时,一道灵气又直冲而来,白十七惊了一惊只得设了个仙障先护住自己。

    看着眼前浑厚的灵气,她皱了皱眉琢磨了一下,南荒此地原本荒芜,如今灵气大作,这必然是有神物在此,想来那摩诃曼殊沙华是西天梵境的神花,南荒此地的灵气必然是从它身上散出来的,若是寻到灵气根源方向,如此便能省不少事。

    于是,她眯着眼眸四下观望了一番,找到灵气最为盛泽的方向走去。

    所幸,越往里走,那股浑厚的灵气就越发有条理,白十七借着仙障走了一阵,大约适应了,便撤了法术。

    可是寻了这么久莫说摩诃曼殊沙华,就是连一株普通的仙草,她都没见到。

    而且走了许久,她也早已经累了,如今松懈下来,确有几分饿了,皱眉观望了四周,白十七随便寻了块大石,坐了上去,顺便从衣袋里掏出了两块甜糕,打起了牙祭。

    待她吃饱喝足,几股冷风吹来,迫的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抬头看了看已然不早的天,白十七不由皱了皱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糕点屑,准备继续前行。

    然,她刚走两步,背后就一声震响,好奇的回过头,却看到只长着九个脑袋的赤红色大鸟。正歪着九条脖子瞧着她看。

    因离得太近,白十七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两步,结果正正踩在个半截的树枝上,“哎呦”一声摔了个结实。

    没等她爬起来,一道声线已经借着风飘到了她的耳畔:“我当是何人敢独闯南荒,原是个孩子。”

    温润的声音让白十七愣了一下,不由抬眼看向说话之人,可这一眼,却让她吃了一惊,只见那人一身玄袍,周身仙气弥漫,气质天成,是个上上等的容貌气度。白十七猜想这必是天界哪位神君。

    她正估摸着他是哪位,却又听他轻声开口:“禺疆兽怕是要出来觅食了,赶紧回家寻你爹娘去吧。”

    被他一说,白十七忽然想起此番的目的,收起了思维,从地上爬起,看向那人,欣喜的问:“你说禺疆兽它快出来了?那它什么时候出来?”

    那人看着白十七,似乎有些趣味,抬手抚了抚一旁的九头重明鸟,问道:“你似乎甚是欣喜?”

第194章 乱

    左左微微蹙了眉有些思索,傅凌初看了看她,道:“你放心,我既然顶着雷州公主的头衔,就不会给雷州国惹任何麻烦。”

    ??左左摇了摇头,咬唇道:“当日公主出走就已经是给雷州找了天大的麻烦,你再不济也要比公主强些,我只是担心你。毕竟是关系到青州国的大事,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搀和进去。毕竟,璟王他那个样子,也不能护你多少。”

    ??傅凌初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担忧的,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道:“放心,这些事我自然有我的主张,断断不会出错,如果真的倒霉出了问题,在那之前,我也会先将你嫁出去,换你安好的。”

    ??左左脸色一红,瞪了她一眼,佯装怒意的啐道:“我好心给你分析形势,你倒好,没一刻正经的。”

    ??傅凌初无奈,她分明是很正经的在说啊。她掩嘴轻咳了一声,忽而又想起什么,皱着眉道:“呆子呢?刚刚还在我身边的,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了?”

    ??左左翻了个白眼:“刚刚你和皇后还有宋莞说话的时候,我就瞧着璟王殿下和太子出去了。”

    ?“和太子出去了?!”傅凌初有些惊讶。“他们去哪儿了?”

    ?左左皱了皱眉:“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看到璟王殿下跟着太子出了寝殿,但是去哪儿,我不知道,怎么?璟王殿下会吃亏?”

    ??傅凌初摇摇头:“罢了,在这皇宫中,到处都是眼睛,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还是先去看皇上吧。”

    ??左左想了想,看着傅凌初不解道:“不等璟王殿下了?”

    ??傅凌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恩了一声道:“不用等了。我们走吧。”

    ??左左愣了一下,神情有些犹豫,想了想,道:“还是我跟着去瞧瞧吧。”

    傅凌初琢磨了一下,觉得也好,便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小心点,遇到麻烦事躲着些。”

    左左嗯了一声:“我知道。”

    看着左左离开,傅凌初伸手理了理自己的仪容,转身走向内寝,各类药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味道并不是特别好闻。

    哪怕傅凌初从小到大闻惯了,此时都不由皱了皱眉。

    内寝里伺候的奴才并不多,更多的是几个讨论病症的太医,傅凌初独自一人过来,脚步又轻,一下子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倒是两个站在一旁的婢女瞧见了她,朝她行了礼,几个太医才扭过头来看见了她。

    匆忙过来朝她见礼。

    只是这一来,到让傅凌初有些不好意思了,咳了一声,道:“几位太医为皇上的病已是十分操劳,无需再多礼,都坐吧。”

    几个太医互相看了一眼,倒也并不拘谨,皆落了座,傅凌初朝屏风后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皱了皱眉,问道:“不知这几日皇上的伤势是否有所起色?”

    坐在首位最为年老的太医,摸了摸胡子,叹道:“我等无能,皇上的伤势伤及肺腑,如今只能暂时稳住脉象,但却没有多大的起色。”

    傅凌初听完愣了一下,这个太医,傅凌初是有些印象的,在颜渊那个目中无人的口中提到过他,按理说,能被颜渊提及的,必定是有些本事的,如今这般,想来青州皇帝伤势确实很深。

    想了想,傅凌初道:“璟王殿下前些日子也受了伤,神智也比不得常人,如今我作为璟王妃,也算是代表了璟王,不知各位太医,能否容我到屏风后面看一看,也算替璟王殿下尽尽孝心。”

    傅凌初都这么说了,几位太医也不好说不行,只是提醒了傅凌初一句:“皇上龙体欠安,还望璟王妃切勿过于打搅。”

    傅凌初点了点头:“我知道,就劳烦几位太医了。”

    绕过屏风,两个婢女想跟着她,被她拒绝了,内寝燃了熏香,减轻了药味,却也让人不舒服。

    傅凌初皱着眉看向那张雕花的紫檀木龙床,入眼处却被明黄色的纱帐层层叠叠遮的严严实实,隐约只能看见一点青州皇帝的轮廓。

    但傅凌初猜想,人之将死,那模样大抵好看不到哪里去。

    犹豫了一瞬,傅凌初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轻声道:“皇上安好,我是璟王妃,代表璟王来探望皇上。”

    床榻上的人并未回应,傅凌初皱了皱眉,站直身子,缓步走到床边,伸手掀开了纱帐,虽然早就想到,但是真正见到青州皇帝的时候,傅凌初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由于伤势折磨,他的容颜愈加消瘦衰老,其实在这之前傅凌初与青州皇帝只见过两三面,而且碍于皇家的规矩,也并没有仔细的审视过他。

    但模糊的印象里,青州皇帝一直是一个高大挺拔且硬朗的一个人。但如今,却让人难免唏嘘。

    习惯使然,傅凌初环顾了一下四周,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毫无悬念,虚浮,缓慢,将死之象。然而又似乎有些别的,眯了眯双眸,她的目光顺着青州皇帝的脸往下游走,触及到他胸前缠着的纱布上,傅凌初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击击中前胸,应该就是刚刚太医所说的伤及心肺了。

    想了想,傅凌初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里边的药丸倒了出来,塞到了青州皇帝口中,然后坐到一旁,静静的观察着他。

    那药是傅凌初前些日子借着给白君易治病,用从黑市搜刮来上好的药材研制出来关键时刻续命的药物,此时对青州皇帝想必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傅凌初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毕竟此时青州皇帝还不能死。

    这药若是真的有效,为他续上三天的命想必也是极限,三天的时间虽短,但想来应该也是够用的。

    正想着,躺在床上的青州皇帝突然咳了一声,傅凌初立刻收起思维,凑到了床边,手指下意识的扣住了皇帝的脉门。

    不得不说这药确实有用,不过这片刻的功夫,青州皇帝的脉象已经比刚刚好了不少,傅凌初不由松了口气,一回头便对上了青州皇帝探究的目光。

    那眼神太过犀利,完全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流露出来的,着实把她给吓愣了。

    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青州皇帝却先她一步说了话:“咳咳……我记得你,卿儿的王妃,雷州国的公主。”

    他的声音能让人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气若游丝。仿若他说出下一个字就会死掉一样。

    傅凌初呆了呆,回过神,退到了一旁,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若雨见过皇上。”

    青州皇帝闭了闭眼,想要抬起手,又似乎有些困难,咳了声,断断续续道:“咳咳,只有你来看我?卿儿呢?”

    傅凌初忍不住上前,将床边的熏香拿远了些,道:“璟王前段时间也受了些伤,这两日才好些,本跟我一起来宫中看望您的,但刚刚不晓得怎么了,被太子唤走了。”

    “被太子唤走了?”青州皇帝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向傅凌初,片刻,又舒展开眉头,叹道:“他们本是手足同胞,想来太子也是担忧他前些日子的伤势……”话罢停了停,气息平稳了一些,才又道:“难为你有心还来看望朕,前些日子在宫宴上,看得出来你对卿儿很是用心,且也是真心,朕甚是欣慰,卿儿可能并没有别人那般聪明,但也算宽厚老实,也辛苦你有心照顾他。”

    傅凌初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璟王是个单纯的人,跟他一起,我觉得很开心,所以谈不上我照顾他,相对来说,或许他照顾我更贴切一些。”

    青州皇帝叹了口气,道:“卿儿他……他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也一直难为他了,如今,朕也希望,他此生无忧,一世安好。”

    或许是人之将死,曾经那些冷漠,如今幻化道嘴边,也不过是一个父亲真心的叮嘱。

    傅凌初为风权卿心疼,若是这样的话出现的再早一点,在以往那段绵长的岁月里,风权卿也不会那么难熬。

    青州皇帝看着傅凌初,又似乎看穿她所想,苦涩的笑了笑,道:“朕现在说这些话,或许你会觉得朕这个父皇做的实在不称职吧?”

    傅凌初想说是,但想自己也没有资格说,于是没有说话。

    青州皇帝倒也不介意,收回目光,呆呆的看着床帏上用金线绣的精致的龙纹,叹道:“朕对不起卿儿,也对不起他的母亲。当年……当年若不是……咳咳……”

    见他情绪激动又咳了起来,傅凌初赶紧上前,二话不说,按住了他胸前的几道大穴,青州皇帝原本憋得青紫的脸,顿时舒缓了不少。

    傅凌初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道:“您的伤势太过严重,切勿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青州皇帝,只觉得被她按过的胸口不再那么闷,而且疼痛也轻了不少,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你会医术?”

    傅凌初并不想隐瞒,点了点头,道:“是。”犹豫了一瞬,她又道:“您的伤势太过严重,再加之……”

    “加之什么?”青州皇帝盯着她。

    傅凌初咬了咬唇,退了两步,跪在了地上,道:“恕若雨无礼,刚刚进来之时,皇上正在昏睡,我为您诊了脉,发现您的身子似乎在此之前就亏损严重,而且……隐约有中毒的迹象。”

    说完,傅凌初抬了抬眼,看了看他的反应,却发现他一脸的淡然,似乎早已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的事情。

    想了想,傅凌初又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太医院的太医每日都会为皇上诊平安脉,而这毒怕是早就有了,凭着那些太医的医术,怎么可能诊断不出来,但是他们却似乎有意隐瞒不告知皇上,想必幕后下毒之人,早就和太医院的太医乃至皇上身边的侍卫宫女有所串通……谋害天子,这种事怕是……”

    “朕都知道了。”青州皇帝突然开口打断傅凌初,后者明显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问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州皇帝看了看傅凌初,笑道:“朕说,这些事朕都知道,也知道是谁做的,不必声张。”

    这下轮到傅凌初吃惊了,当今皇帝被下毒,且不说这事的严重程度,就单单是这皇帝明明知道自己被人下毒了,却不追究反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显得十分诡异。

    傅凌初震惊的说不出话,青州皇帝又道:“朕知道,这件事情的重担,但此时朕的身体状况怕是撑不了许久。现在宛州,雷州,殇州,都虎视眈眈,这种当空,国家经不起内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也看的出,你对卿儿是真心实意,朕的时日不多,自己心里有数,有朝一日这个国家是要交道胤儿手中的,胤儿是个聪明的孩子,有君王的气魄,也够狠,当年皇后将胤儿养在自己膝下,就是要培养出青州的下一个君主,你出身皇家,也必定知道出身皇家有多不易……”

    傅凌初看着他,皱了皱眉:“恕若雨不敬,既然皇上能看的如此之清,当初对璟王,又……”

    青州皇帝叹了口气,道:“所以朕说,朕对不起卿儿,若真的算起来,此时这一切,似乎都是朕的错,当年卿儿与胤儿的母妃去世,朕就对不起他们母子三人,后来皇后要过继胤儿,也是朕的不对,皇后多疑谨慎,她无所出,然而皇家,无所出无非就是没有未来,胤儿和卿儿的母妃去世,留下胤儿和卿儿两个皇子,无非是给了皇后一个希望,过继胤儿,皇后就是把一切都寄托在胤儿身上,然而皇家的向来到最后只有一个胜者,皇后选择了胤儿,就必须牺牲卿儿。所以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发生。”

    傅凌初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冷,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难以置信道:“这一切,你都知道,你作为一个父亲,当初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阻止,你可知道,你当时的纵容,风权卿后来过了什么样的日子?!你怎么忍心呢?”

    青州皇帝苦笑一声:“朕如何不知,只是朕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而对不起最多的,就是皇后,所以……对她,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傅凌初简直要忍不住扇他一个耳光,但残留的理智还是成功的阻止了她,她深吸了两口气,道:“你不过是用自己的过错,去惩罚了两个无辜的人,你对不起皇后,纵容她做出那么多错事,可,你又何曾想过,你这样又怎么对得起风权卿和风权胤两兄弟,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风权卿和风权胤的娘。他们两兄弟互相残杀,又是何等的悲哀。”

    “你说的对,朕才是最残忍做的最错的那个人。”他闭着眼,有眼泪顺着他消瘦灰败的脸上划过:“好在,胤儿够聪明,也懂得什么叫做忍辱负重,当初为了保住卿儿的性命,知道将他毒傻,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朕说他有君王的气魄,当年若是换做是卿儿,只怕他们两兄弟都不会活下来。”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之事,朕既然同你说了,也

    傅凌初震惊的说不出话,青州皇帝又道:“朕知道,这件事情的重担,但此时朕的身体状况怕是撑不了许久。现在宛州,雷州,殇州,都虎视眈眈,这种当空,国家经不起内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也看的出,你对卿儿是真心实意,朕的时日不多,自己心里有数,有朝一日这个国家是要交道胤儿手中的,胤儿是个聪明的孩子,有君王的气魄,也够狠,当年皇后将胤儿养在自己膝下,就是要培养出青州的下一个君主,你出身皇家,也必定知道出身皇家有多不易……”

    傅凌初看着他,皱了皱眉:“恕若雨不敬,既然皇上能看的如此之清,当初对璟王,又……”

    青州皇帝叹了口气,道:“所以朕说,朕对不起卿儿,若真的算起来,此时这一切,似乎都是朕的错,当年卿儿与胤儿的母妃去世,朕就对不起他们母子三人,后来皇后要过继胤儿,也是朕的不对,皇后多疑谨慎,她无所出,然而皇家,无所出无非就是没有未来,胤儿和卿儿的母妃去世,留下胤儿和卿儿两个皇子,无非是给了皇后一个希望,过继胤儿,皇后就是把一切都寄托在胤儿身上,然而皇家的向来到最后只有一个胜者,皇后选择了胤儿,就必须牺牲卿儿。所以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发生。”

    傅凌初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冷,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难以置信道:“这一切,你都知道,你作为一个父亲,当初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阻止,你可知道,你当时的纵容,风权卿后来过了什么样的日子?!你怎么忍心呢?”

    青州皇帝苦笑一声:这一切,似乎都是朕的错,当年卿儿与胤儿的母妃去世,朕就对不起他们母子三人,后来皇后要过继胤儿,也是朕的不对,皇后多疑谨慎,她无所出,然而皇家,无所出无非就是没有未来,胤儿和卿儿的母妃去世,留下胤儿和卿儿两个皇子,无非是给了皇后一个希望,过继胤儿,皇后就是把一切都寄托在胤儿身上,然而皇家的向来到最后只有一个胜者,皇后选择了胤儿,就必须牺牲卿儿。所以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发生。”

    傅凌初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冷,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难以置信道:“这一切,你都知道,你作为一个父亲,当初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阻止,你可知道,你当时的纵容,风权卿后来过了什么样的日子?!你怎么忍心呢?”

    青州皇帝苦笑一声:

第195章 独番,无关正文,慎订

    我倚在阁楼窗口,静静的看着院落中的清雅男子,晚起的残阳,落在他身上,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已经不在人间。

    阁楼外的风冷的刺骨,他穿的单薄,一杯接着一杯将烈酒灌入喉间。我想上前递给他一件衣服,却只是想了想,然后作罢。支起下颌,打量着他深邃的轮廓。

    今天是十月初七,恍恍惚惚已经过了整整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梅花开了十度,我却浑然未觉。

    每一年的今天他都会来我的紫荆阁,可他从不进门,只是坐在院子里,静静的喝酒。而我就坐在阁楼上看着他,不去招惹。

    “半夏……叶半夏……”他忽然开口喊着我的名字,唇瓣如雪,微微的颤抖。我听的清楚,竟有些心疼,很多年前,他也曾唤过我的名字,只是那时候喊出来就不像现在这样清冷。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伸手环住双臂,抬头看了看被残阳染红的天空,那年也是在相似的夕阳下,他挺直着脊背,淡淡的看着我,说梅花开了,便娶我过门。那时的我脸红的像云霞,羞赧的将绣了两个月的鸳鸯帕子塞在他的手心。

    当时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其实没用多少时间,就在一瞬间,心里被掷进了一颗小石子。扑通一声,就在最深的地方扎了根。

    那些陈年往事就像一扇破落的窗,推开了,就再也合不上。我低下头,凝望院中喝的伶仃的男子,觉得短短十年,那人还是那人,只是有些心事却不再是当年的那般境地。

    当初一切就像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提醒我,曾经我也那么努力的想要与一个人共度一生。

    佛经上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我差不多占全了。

    我成不了佛,因为我看不透。就好像若是能重新再来过,我就一定不会跟他再有牵扯。

    我承认我有点懦弱。

    十年前……

    在江北城的十渡桥之上,雾雨岚岚。

    我还是江北叶府的三小姐叶半夏,而他已是战功显赫的护国将军洛迟。

    当我将手中唯一的纸伞,递给他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清冷的眉眼,我眼角含了笑,声音却一派平静:“若洛将军不介意,我们可共撑一把纸伞。”

    纷纷雨下,打湿了他头发,我犹豫了一下,低头从袖中拿出了一方绣着梅花的帕子,递了过去。

    他打量了那帕子半响,却没有伸手去接:“你是?”

    “江北叶府,叶半夏。”我看着他,手中的纸伞更偏向他了一些。

    他顿了顿,又看了看我,终于将那手帕接了过去。淡淡开口:“原是叶府三小姐,既然小姐不介意,那洛迟便谢过了。”

    我没想过他会接过我的帕子,愣了愣,抬头正对上他清冷好看的眉眼。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那帕子并不突兀。

    终于,我咬了咬唇,稍作犹豫,缓步上前,立在了他的身旁,当时的动作有些突然。不慎就撞上了他低下来手掌。冰凉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指尖。像是被烫了一下。

    清风拂过,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说:“不谢。”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那时年少,喜欢一个人只需一眼,他到底也不知道,当时我在十渡桥下看了他那么久,那么多眼。才能提起勇气走到他面前。

    在那之后,我也曾见过他几次,可每次都没能与他说上话,我甚至以为,或许我跟他的缘分真的就只不过是十渡桥上的一把伞。我有些难过。

    这让我想起我小的时候,娘亲总是在一夜一夜苦等我爹未果说的一句话,她说:“有些东西从来都是不能强求的,强求了就有了执念,但人的执念往往都是用来折磨自己的。”

    那个时候我听不懂她说的意思,现在想想似乎明白了一些。

    岁月匆匆,一晃已是晚秋,定北侯的拜帖送来叶府,邀请二哥前去五阳山狩猎。

    那才是我这一生中最不能忘怀的,只是再不能忘,到头来也不过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那日洛迟一身劲装,端坐在马上与雨中相见时的清雅不同,他的身上更多了几分冷峻,我看着他,慢慢靠近,又顿住,那刻,他却忽然转过头来,有清风拂过,树梢上的木樨花随风而下,我慌乱低下头,心跳如狂。

    当时我想,如果能与他说上两句话该多好,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听到了我心中所想,竟让我与二哥走散了。

    寂静的山林像只蛰伏的野兽,我不管乱跑,就坐在原地等着二哥来寻我,结果却等来了追兔子的洛迟。

    他坐在马上,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有些不确定:“叶三小姐?”

    我抬头,正看见他诧异的眼眸,却有些高兴,他竟还记得我。顿了顿,我试着开口:“我迷路了,脚……嗯,扭到了。”

    他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我的脚踝,然后翻身下马,朝我一步一步的走来。

    我心跳的厉害,面上却还是一派平静,直到他的手掌托起我的脚踝,我看着他皱起的眉毛,脸却不争气的红了。

    “还能走吗?”

    我望着他,摇了摇头。

    他似乎有些苦恼,皱着眉看我的脚,良久,我听到他咳了一声,然后只感觉身子一轻,我已被他凌空打横抱起来。这动作太突然,我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道:“洛迟冒犯了。”

    因隔得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我有些开心,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道:“其实……也不是很冒犯。”

    我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却听到他似乎咳了一声。

    五阳山很大,我被洛迟圈在胸前骑着马兜了一圈也没找到二哥,他只好决定先带着我下山。

    初秋的天山上多少有些寒意,我穿的并不多,几阵寒风吹来,迫的我打了个喷嚏。

    耳边低低响起一声“冷?”

    我摇了摇头:“不冷。”

    身后又是一阵沉默,我有些好奇,扭脸去看他,却见他皱着眉,我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踌躇道:“真的,也不是很冷……”

    “你好像很喜欢撒谎……”他打量着我,目光触及到我的脚踝上,嘴角噙着一丝笑。

    我愣住,当下竟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他看着我的目光转向前方,恢复了淡然的模样,道:“一会儿下了山,命人煮碗姜汤,可驱寒。”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半响,小声道:“其实我不喜欢撒谎的,我长这么大,今天是第一次撒谎。”

    “什么?”他好像并没有听清,皱着眉看我。

    我抬起头,看了看并不是很晴朗的天,岔开话题:“你看这天,一会儿是不是要下雨啊?”

    他没说话。

    我垂下头,看着他握着缰绳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上回在十渡桥,我是不是给了你一条梅花帕子,你还没还给我呢?”

    “帕子?”他低头望向我,似乎在回忆。

    我点点头:“你忘了?”

    半响,他略有歉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下了山,我便命人去挑些上好的丝帕送到叶府……”

    “我在意的并不是条帕子……”我打断他“你到底知不知道姑娘家送男子帕子是什么意思?洛迟?”

    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不生疏。清风徐徐,甚至能听见我俩交错的呼吸,如此贴近。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一双黑眸里是我涨红的脸颊,似乎过了很久,他笑了,那么好看,他说:“你似乎喜欢我?”

    不记得我是如何被送回叶府,也不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一切像是场梦,梦醒了,我只记得自己慌乱的心跳和他指尖沾染的木樨花香。

    我想洛迟他一定是讨厌极了我,一个会撒谎而且不知廉耻的姑娘,又有哪里是值得他喜欢的呢?

    我自己也觉得与洛迟是没了希望,一来二去也想的通透。可我一朵桃花还没开便被掐断了,心里却是难受的紧,加上白日里受了寒,身子倒娇弱了,当夜便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睡过去,待醒过来,身上的贴身衣物已被冷汗打湿,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看到洛迟一身玄袍,立在我的床头,静静的看着我。

    我抬了抬眼皮,让眼睛睁大一些,仔细看着眼前的人,像是永远也看不够。

    他眯着眼,却不说话,我伸了伸手,却不敢碰他,不由失笑道:“如今做这样的梦,当真是我脸皮厚了些……”

    话未说完,额上便感觉到一阵凉意,我呆了一呆,却见他皱了皱眉:“果然烧的厉害。”

    我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间,床栏上的纱帐层层叠叠的,透过的光朦朦胧胧的,我用力咬了咬唇,疼得我一个激灵,人也精神了,看着他坦然的收回手,不紧不慢的坐到一旁。竟有些傻眼。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道:“随便进女子的闺房是不对的,虽然我是不大介意,但是,这个行为确实不大稳妥……”

    “我想了想。”他倒了一杯水,打断了我,我脑袋还是有些迷糊。只傻傻的看着他。

    他脸上一片平淡:“你既然喜欢我,三日后,我来叶府提亲。”

    他的话音刚落,我身子一歪便从床上摔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我……我好像烧糊涂了。”

    话罢没出息的晕了。

    再醒过来,我看着床幔发了半天呆,直到二哥来了,我问起来才知道原是我自己烧的糊涂,昏睡着一直喊的洛迟的名字,府里的人都知道是洛迟将我送回来的,二哥便以为他欺负我了,这才去将军府把洛迟给强拽了过来。

    原来,他真的来过,那么那句话……究竟是真的还是我的梦呢?

    我已经十七岁,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爹娘去世的早,家里的两个哥哥都忙着生意场上的事,也没什么时间提及这些。而我自己就更未曾想过这些,可若那句话是真的,我想了想我大抵是愿意的。

    只是,洛迟他其实并不喜欢我。

    三日之后,我早早的就起来了,吩咐碧儿给我绾了个好看的的头发。人就是很奇怪,总是一面不相信着,却又期待着。

    我在房里从日出坐到日落,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明晃晃的月亮爬上天空。

    丫鬟来掌灯,我才回过神,若无其事的卸了妆发,等丫鬟们离开,我忽然觉得有些伤情,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最后哭的累了抽噎着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碧儿跑进我的闺房,将我摇醒,咋咋呼呼的说,外边有人来提亲。

    我原本睡的睁不开的眼,在听到提亲两个字,一下瞪得老大,随手套了件外衫,连鞋子都没穿便跌跌撞撞朝前厅跑去。

    那清雅的男子握着一盏茶,见到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从容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向我:“我来提亲了。”

    我眼睛昨晚哭的肿了些,现下又有些眼眶发烫,我低下头,呐呐道:“可你说昨天来的。”

    他挑了挑眉:“昨天军营出了一些事情,今日来,你不开心?”

    我伸手捂住眼,摇了摇头,诚实道:“没有,只是我昨天比今天好看,你没看见……”

    洛迟生得皮相好,家世也好,大哥和二哥对他甚是满意,两家商量了一下,婚期就定在了两个月后。

    事后,在我家花园里,我看着皎洁的月色,忍不住开口问:“我们真的会成亲吗?”

    他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咬着唇,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将心底的的疑惑说了出来,我说:“可是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娶我。”

    他忽然伸手将我额头的碎发扶到耳后,我呆了呆,听见他说:“是啊,我却是不喜欢你的,定北侯求皇上下旨要将他女儿嫁给我,我也不喜欢她,奇怪的是比起她,我竟觉得娶你可能会开心一点。或许是因为,你是第一个会直接跟我说喜欢我的姑娘。”

    我看着他,虽然早知道答案,但是此刻却还是有些难过,良久,我伸手去拉他的手掌,轻声道:“那,现在你也试着喜欢我吧。”

    那个时候我学会安慰自己,即便洛迟现在不喜欢我,但我们毕竟要携手一生的,日子久了,他一定会看见我的好。

    大婚前的两个月,洛迟****来叶府看我,我有时候会和他下下棋,但大多时候他都赢我,最后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再也不和我下了。

    于是他偶尔带着我去游湖,狩猎。我原先不会骑马。但洛迟是武将,我猜想他心底肯定喜欢英姿飒爽的女子,于是狠了狠心找了马术好的二哥教我骑马。学了三天,身上摔的没有一处好地方。

    洛迟便不叫我学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洛迟生气,但是我打心眼里觉得甜蜜,他开始关心我,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就是那段岁月,哪怕日后我成为了洛迟的妻,可每每闭上眼,我似乎都能感觉到洛迟当时的笑声就在耳边,声音有些低,却那么动听。

    两月后,我被洛迟迎进将军府。大婚热热闹闹连贺了三日,新婚之夜,洛迟离我那么近,他的体温,他的鼻息。都在这一刻属于我一个人。

    我闭上眼眸,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我开口,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我会做一个好妻子,所以你要好好的照顾我。我们,是一定要过一辈子的。”

    他的手搁在我的头上,却沉默了好久。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伸手捧住他的脸,望进他的眼里:“洛迟,你一定要喜欢上我。”

    他握住我的手,低下头,声音柔的像水:“好。”

    那一瞬,我甚至以为他真的喜欢我了,我想,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成为洛迟妻子还要更圆满的事情了。

    在此之后,我确实努力的试着学会做一个称职的妻子,洛迟将整个将军府交给我打理,之前没出嫁的时候,家里的大小事也都是我管,所以做起这些事情来,我也算得心应手。

    与洛迟一起的日子,时间似乎总是过得飞快,江北的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我才惊觉,原来已经是年关了。

    腊月二十七,我起了个大早,差将军府里管事的去市集买了些新鲜的食材。我没下过厨,也很少来厨房。

    但是今日,却与往日不同。

    我想亲手为洛迟做一桌饭菜,好在王厨娘在,我虽是第一次做,却不至于油盐不分。

    只是,偶尔还是会听到王厨娘几个急躁躁的提醒我油少了,盐多了。

    这顿饭做到最后,能摆上桌的不过三两道菜,我手上却被油水贱了两个水泡,却有些得不偿失。

    一切忙完了,我刚换下衣服,就听门外一阵响动,转过身,洛迟已掀了帘子进来。带着些许寒气。

    我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大氅,将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他手里,道:“你回来的恰好,我今日下厨做了几个菜,这就命人端过来。”

    他看着我,微微勾唇:“你做的?那真要好好尝一尝。”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他:“我第一次下厨,味道肯定跟王厨娘比不了的,但是你不能说不好吃,你说了不好吃会打击我,我又是个较真的人,若是倒时候想不开苦练厨艺,还是要你来吃的。”

    洛迟眯了眯眼,伸手掐住我的脸,他的手很冰,我有些心疼,不由伸手握住了他。

    他笑了笑,道:“你是想叫我夸你?”

    我点头:“女孩子做这些事情,就是希望她的夫君能够夸一夸她的。”

    他愣了:“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自己……”

    他反握住我的手,牵着我走到桌前,盯着已经被丫鬟布好的菜,认真道:“你什么都很好,不用夸也很好。”

    我脸有些发烫,咳了一声,将先前做好的鸡汤面,放到洛迟跟前:“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做了长寿面,王厨娘说面要一根要越长越好,我做的不好看,但是很长,这样你就能长命百岁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面,淡淡道:“今日是我生辰,我却不记得了。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过生辰。”

    我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那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过生辰,你的长寿面都由我来煮。”

    他看着我笑笑,没说话,低头将那碗面吃的精光。

    这样的承诺,这样的话,恐怕只有当时的我才能说出来。只是,哪里还有那么多当时。

    岁月聘驰,晃眼间,我入将军府已经两年了,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

    可幸福就是如履薄冰,早晚有一脚踏空的时候,当朝的皇帝整日里沉迷酒色,许久未早朝,早已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洛迟整日都忙的不是自己,有时候他会好几日都不回府。我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却少的可怜。

    我嫁给洛迟这么久,他一直不愿要个孩子,我开始只当他怜惜我年纪小,但是后来,当他把苏姚带到我的面前。我才知道,原来这么久,我始终没能走进他的心里。

    他牵着那女子的手,站在我的面前,我手里还端着给他熬的莲子羹。

    他垂眸看着我,声音有些沙哑:“这是苏姚,她有了身孕,是我的。”

    我不明白,甚至不知道应该做出一个怎么样的反应。那女子却上前一步,朝我行了一个礼,大大方方的喊了我一声姐姐。

    我没理她,抬头望向洛迟:“你说……她是谁?”

    他沉默半响,眼眸中有我看不透的东西,他说:“半夏,是我负了你。”

    心里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撞了一下,我有些撑不住,手中的莲子羹顺着衣袖哗啦倒下,他伸手扶住我,一双手依旧冰凉。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那女子疑惑的双眸,不由伸手推开了他,蹲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我伸手扶住额头,极力稳住自己的声线道:“你说负了我,是什么意思?”

    良久,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心里有了别人。”

    我怔住,觉得心口冰凉,却终究没丢了仪态,挥了挥衣袖,道:“我现在有些糊涂,想自己理一理,你先去休息吧。”

    他顿了顿,淡淡道:“这样也好。”

    话罢,他已牵着那人转身离开,脚步渐远,我呆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瓷,忽然有些想哭。

    那天,我在房里坐了一夜,丫鬟说洛迟与苏姚在一起。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出来,洛迟已经先行替我解决了,他给了我一封休书。

    我有些狼狈,看着那纸上的字迹,苦笑道:“我以为你心里已经有我了,我以为会是一辈子的……”说道一半,我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别样,像冬日的寒冰,冷的彻骨。

    我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问出了我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洛迟,这两年来,你是不是从没开心过?娶了我,你后悔了对不对?”

    他没回答我,而是将之前我送给他的绣帕递给我:“半夏,回叶府吧。”

    我偏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在乎,眼泪却已大滴大滴的落下:“洛迟,我究竟哪里不好?”

    他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与他一同沉默着,很久,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道:“以前每次都是我主动,这次,你能抱我一下吗?”

    他脸色漠然的将我的手推开,道:“我差人来帮你收拾行李。”

    我们的最后,他连抱我一下都不愿意。

    当年我嫁给洛迟的时候,是被热热闹闹的迎进了门,最后离开,身边除了一直伺候我的丫鬟,再没有别人来。洛迟他也没来。

    除了那封休书和一些衣服,我什么都没拿,洛迟给了我一张银票,我没有收。曾经自以为是的感情,最后是这样的结果,我想,好梦易醒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我做了这么久的美梦,早就该醒了。

    只是离开了将军府,离开了洛迟,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叶府是不能回的,无论怎样我始终不想让两个哥哥看见我如今的这幅模样。

    最终,我考虑良久,决定离开江北。

    谁知,一场大雨,却让我没能走成,渡口涨了潮,所有的船队都停了,我撑着伞,站在雨中,看着嘈杂的渡口,竟有些迷茫。滂沱的雨雾中,我转过身,远远的看见渡头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穿玄袍的男子,模样像极了洛迟,只是隔得太远,我看不大清楚,等我想靠近一点,那人已混进人群中,找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终究没敢追上去。

    雨下的更大了,我在路上兜兜转转,最后在城西找了一家小客栈歇了下来。

    是夜,我躺在客栈里散着霉味的床上,全无睡意。

    我体质差,一年到头手脚都是冰凉的,嫁给洛迟后,我总怕冰到他,晚上睡觉时喜欢蜷缩在一侧,离他远远的,但每次半夜醒来时,我却总是在他怀里,被他握着手。

    那么多个日夜,他体温早就成了我的习惯。如今看来,这个习惯却是真真不好极了。

    大雨一连下了四天,江北渡口短期内是不会有船出行,我左右想了想,退了房,拜托客栈的老板娘帮我在城郊找了一所四合院,租了下来。

    我想,既然注定我离不开江北,那便留下好了。一个人生活那么难,在熟悉的地方总好过一个陌生环境要来的容易一些。

    虽然当时我心里真正的理由是,如果有那么一天,洛迟后悔了,我在江北,他找我的时候也会更方便一些。

    其实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没出息。

    我一个人住在城郊,每日学着洗衣做饭,到了晚上,便折一盏荷花灯放在门前,灯与等同音,我只想提醒我自己,我心底始终有个要等的人。

    日子久了,门前的荷花灯多的排不下了,我也已经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了。

    晚秋之后,我身体不好,基本上就不再出门了,整日窝在房里学做冬衣,我没学过女红,基本做一件毁一件,家里能剪的布基本已经被我剪光了,最后那件冬衣只剩下一个领口,我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我装衣服的包袱里似乎还有两块素缎。结果,素缎没找到,却从包袱里掉出了一个荷包。

    我愣了一下,随后便认出那是洛迟的。良久,我将它捡起,缓缓打开。

    一枚碧色玉佩映入眼帘。我怔住,那一刻心头却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这玉佩是洛迟母亲的遗物,我与他成亲之时他说过,若有一日,他喜欢上我,那么这块玉就会到我手里。

    如今……一封休书,一枚玉佩……我却乱了。

    就在那个时候,急促的蹄声突然刺破了我的思维,由远而近,我回过神,将玉佩放回包袱里,起身朝屋外走去,推开门,一群穿着黑衣的陌生人,已将整个院子围得严实。

    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我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人群中走出一个红衣白面的男子,打量了我一通,自顾自冷笑道:“想来你就是洛将军的夫人了?”

    我愣了一下,咬唇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洛将军。”

    那红衣男子缓步上前,皱着眉又仔细的看了我一同,道:“是不是可不归你说了算。洛夫人若不愿承认,那就随在下走一趟,等着洛将军来认吧。”

    之后,我便被红衣男敲昏了,等再醒来,已是三天后了,而我,却身在皇都的王宫了。

    我只是想不到,抓我来的却是当朝的君主赵柯!

    而更令我没有料到,他抓我来的目的竟是为了要挟洛迟,赵柯昏庸暴虐,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早已激起民愤,我当初想过洛迟有一日是会起兵的,只是却想到这一日竟来的这么早。

    我被下令关在水牢,顾名思义,水牢里全是水,洛迟每攻下一座城池,我便要受一受刑。

    从针刑到鞭挞,轮番受遍,再被丢进水池,夜里我痛到睡不着,甚至能感觉到池子里有水蛇游动,我胆子一向很大,可是在这里面,我却害怕的发抖。

    只是赵柯愚钝,即便是他将我折磨死,洛迟也不会收手。我一共受过八次刑,算一算,照如今这样三天挨一次,洛迟很快就会攻到皇都脚下。

    我这一算却算的极准,十月初六,水牢外一片嘈杂,次日,天未亮,赵柯亲自来了水牢,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他比先前憔悴了不少,我想,洛迟的大军怕是到了,气数将尽,他大抵也不会好到哪去。

    我被他拽到城楼,城下数十万大军压境,我一眼便找到了洛迟,他坐在马上,威风凛凛,这却是我被休后五个月,第一次见他。

    我浑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原本想过更好的相遇,如今一切都始料未及,我成了他的负累。

    赵柯的长剑死死的抵着我的喉咙,他已没了君王的气度,嘶声吼道:“洛迟狗贼,如今敢再攻一步,我便要你夫人与寡人一同殉国。”

    晨风卷起城墙上的战旗,城下洛迟在马背上纹丝不动。我垂下眼眸,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莫不说洛迟愿不愿意为了我放弃攻城,就是这几十万大军也不会同意为一个女人退兵。

    我回头看了一眼赵柯,讥笑道:“你这次赌输了。”

    “闭嘴!”赵柯的剑在我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他瞪着我,却又不敢真的杀了我。我这个筹码,即便不值什么,他也不能舍掉。

    洛迟抬头看向我,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的神色,良久,他抬起手,他身边的士兵递给他一把长弓,我勾了勾唇,下一刻,羽箭已没入我的胸前,我低下头,望向他,只听见他说:“屠城。”

    我闭上眼,浅浅笑开,耳畔有风刮过,我忽然想起我嫁给他的那天,无风,无雪,与这天一般,是个好天。

    十月初七,我死在洛迟的箭下,那一日,靖国国破。

    这段劫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洛迟从城楼上将我的尸首抱下来,他内袖中缠着两朵凋零的木樨,淡淡的香。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我回神,垂眸去看,院落中的洛迟已醉倒了,神志不清的嘴里还念着我的名字。

    但这个世上已经没那个叫叶半夏的女子了。有的不过是一个无法轮回的游魂。窗外吹进一阵寒风,夹着白色的雪花。

    我愣了一瞬,望向院中的洛迟。我只是抹游魂,此时却不晓得应该怎么做,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淡淡的望向他。

    有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他皱了皱眉,却忽然睁开了眼,眼神涣散,这一瞬,我似乎以为他看见我了,他说:“半夏,我去四合院把你折的荷花灯都带回来了。”

    我下意识点点头,又听他道:“你看到玉佩了吗?其实苏姚是假的,休书也是假的,可是……”他伸出手像是要拉我,却握了个空,有些语无伦次“三十万大军和黎明百姓在我手里,我没有退路……半夏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就喜欢。”

    我愣住,  他的手搁在我的头上,却沉默了好久。

    我从他怀中抬起头,伸手捧住他的脸,望进他的眼里:“洛迟,你一定要喜欢上我。”

    他握住我的手,低下头,声音柔的像水:“好。”

    那一瞬,我甚至以为他真的喜欢我了,我想,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成为洛迟妻子还要更圆满的事情了。

    在此之后,我确实努力的试着学会做一个称职的妻子,洛迟将整个将军府交给我打理,之前没出嫁的时候,家里的大小事也都是我管,所以做起这些事情来,我也算得心应手。

    与洛迟一起的日子,时间似乎总是过得飞快,江北的第一场雪来的时候,我才惊觉,原来已经是年关了。

    腊月二十七,我起了个大早,差将军府里管事的去市集买了些新鲜的食材。我没下过厨,也很少来厨房。

    但是今日,却与往日不同。

    我想亲手为洛迟做一桌饭菜,好在王厨娘在,我虽是第一次做,却不至于油盐不分。

    只是,偶尔还是会听到王厨娘几个急躁躁的提醒我油少了,盐多了。

    这顿饭做到最后,能摆上桌的不过三两道菜,我手上却被油水贱了两个水泡,却有些得不偿失。

    一切忙完了,我刚换下衣服,就听门外一阵响动,转过身,洛迟已掀了帘子进来。带着些许寒气。

    我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大氅,将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他手里,道:“你回来的恰好,我今日下厨做了几个菜,这就命人端过来。”

    他看着我,微微勾唇:“你做的?那真要好好尝一尝。”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他:“我第一次下厨,味道肯定跟王厨娘比不了的,但是你不能说不好吃,你说了不好吃会打击我,我又是个较真的人,若是倒时候想不开苦练厨艺,还是要你来吃的。”

    洛迟眯了眯眼,伸手掐住我的脸,他的手很冰,我有些心疼,不由伸手握住了他。

    他笑了笑,道:“你是想叫我夸你?”

    我点头:“女孩子做这些事情,就是希望她的夫君能够夸一夸她的。”

    他愣了:“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自己……”

    他反握住我的手,牵着我走到桌前,盯着已经被丫鬟布好的菜,认真道:“你什么都很好,不用夸也很好。”

    我脸有些发烫,咳了一声,将先前做好的鸡汤面,放到洛迟跟前:“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做了长寿面,王厨娘说面要一根要越长越好,我做的不好看,但是很长,这样你就能长命百岁了。”

    他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面,淡淡道:“今日是我生辰,我却不记得了。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过生辰。”

    我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那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过生辰,你的长寿面都由我来煮。”

    他看着我笑笑,没说话,低头将那碗面吃的精光。

    这样的承诺,这样的话,恐怕只有当时的我才能说出来。只是,哪里还有那么多当时。

    岁月聘驰,晃眼间,我入将军府已经两年了,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

    可幸福就是如履薄冰,早晚有一脚踏空的时候,当朝的皇帝整日里沉迷酒色,许久未早朝,早已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洛迟整日都忙的不是自己,有时候他会好几日都不回府。我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却少的可怜。

    我嫁给洛迟这么久,他一直不愿要个孩子,我开始只当他怜惜我年纪小,但是后来,当他把苏姚带到我的面前。我才知道,原来这么久,我始终没能走进他的心里。

    他牵着那女子的手,站在我的面前,我手里还端着给他熬的莲子羹。

    他垂眸看着我,声音有些沙哑:“这是苏姚,她有了身孕,是我的。”

    我不明白,甚至不知道应该做出一个怎么样的反应。那女子却上前一步,朝我行了一个礼,大大方方的喊了我一声姐姐。

    我没理她,抬头望向洛迟:“你说……她是谁?”

    他沉默半响,眼眸中有我看不透的东西,他说:“半夏,是我负了你。”

    心里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撞了一下,我有些撑不住,手中的莲子羹顺着衣袖哗啦倒下,他伸手扶住我,一双手依旧冰凉。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那女子疑惑的双眸,不由伸手推开了他,蹲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我伸手扶住额头,极力稳住自己的声线道:“你说负了我,是什么意思?”

    良久,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心里有了别人。”

    我怔住,觉得心口冰凉,却终究没丢了仪态,挥了挥衣袖,道:“我现在有些糊涂,想自己理一理,你先去休息吧。”

    他顿了顿,淡淡道:“这样也好。”

    话罢,他已牵着那人转身离开,脚步渐远,我呆愣的看着地上的碎瓷,忽然有些想哭。

    那天,我在房里坐了一夜,丫鬟说洛迟与苏姚在一起。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出来,洛迟已经先行替我解决了,他给了我一封休书。

    我有些狼狈,看着那纸上的字迹,苦笑道:“我以为你心里已经有我了,我以为会是一辈子的……”说道一半,我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别样,像冬日的寒冰,冷的彻骨。

    我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问出了我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洛迟,这两年来,你是不是从没开心过?娶了我,你后悔了对不对?”

    他没回答我,而是将之前我送给他的绣帕递给我:“半夏,回叶府吧。”

    我偏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在乎,眼泪却已大滴大滴的落下:“洛迟,我究竟哪里不好?”

    他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与他一同沉默着,很久,我伸手拽住他的衣袖,道:“以前每次都是我主动,这次,你能抱我一下吗?”

    他脸色漠然的将我的手推开,道:“我差人来帮你收拾行李。”

    我们的最后,他连抱我一下都不愿意。

    当年我嫁给洛迟的时候,是被热热闹闹的迎进了门,最后离开,身边除了一直伺候我的丫鬟,再没有别人来。洛迟他也没来。

    除了那封休书和一些衣服,我什么都没拿,洛迟给了我一张银票,我没有收。曾经自以为是的感情,最后是这样的结果,我想,好梦易醒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我做了这么久的美梦,早就该醒了。

    只是离开了将军府,离开了洛迟,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叶府是不能回的,无论怎样我始终不想让两个哥哥看见我如今的这幅模样。

    最终,我考虑良久,决定离开江北。

    谁知,一场大雨,却让我没能走成,渡口涨了潮,所有的船队都停了,我撑着伞,站在雨中,看着嘈杂的渡口,竟有些迷茫。滂沱的雨雾中,我转过身,远远的看见渡头的人群中有一个身穿玄袍的男子,模样像极了洛迟,只是隔得太远,我看不大清楚,等我想靠近一点,那人已混进人群中,找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终究没敢追上去。

    雨下的更大了,我在路上兜兜转转,最后在城西找了一家小客栈歇了下来。

    是夜,我躺在客栈里散着霉味的床上,全无睡意。

    我体质差,一年到头手脚都是冰凉的,嫁给洛迟后,我总怕冰到他,晚上睡觉时喜欢蜷缩在一侧,离他远远的,但每次半夜醒来时,我却总是在他怀里,被他握着手。

    那么多个日夜,他体温早就成了我的习惯。如今看来,这个习惯却是真真不好极了。

    大雨一连下了四天,江北渡口短期内是不会有船出行,我左右想了想,退了房,拜托客栈的老板娘帮我在城郊找了一所四合院,租了下来。

    我想,既然注定我离不开江北,那便留下好了。一个人生活那么难,在熟悉的地方总好过一个陌生环境要来的容易一些。

    虽然当时我心里真正的理由是,如果有那么一天,洛迟后悔了,我在江北,他找我的时候也会更方便一些。

    其实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没出息。

    我一个人住在城郊,每日学着洗衣做饭,到了晚上,便折一盏荷花灯放在门前,灯与等同音,我只想提醒我自己,我心底始终有个要等的人。

    日子久了,门前的荷花灯多的排不下了,我也已经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了。

    晚秋之后,我身体不好,基本上就不再出门了,整日窝在房里学做冬衣,我没学过女红,基本做一件毁一件,家里能剪的布基本已经被我剪光了,最后那件冬衣只剩下一个领口,我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我装衣服的包袱里似乎还有两块素缎。结果,素缎没找到,却从包袱里掉出了一个荷包。

    我愣了一下,随后便认出那是洛迟的。良久,我将它捡起,缓缓打开。

    一枚碧色玉佩映入眼帘。我怔住,那一刻心头却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这玉佩是洛迟母亲的遗物,我与他成亲之时他说过,若有一日,他喜欢上我,那么这块玉就会到我手里。

    如今……一封休书,一枚玉佩……我却乱了。

    就在那个时候,急促的蹄声突然刺破了我的思维,由远而近,我回过神,将玉佩放回包袱里,起身朝屋外走去,推开门,一群穿着黑衣的陌生人,已将整个院子围得严实。

    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我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人群中走出一个红衣白面的男子,打量了我一通,自顾自冷笑道:“想来你就是洛将军的夫人了?”

    我愣了一下,咬唇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洛将军。”

    那红衣男子缓步上前,皱着眉又仔细的看了我一同,道:“是不是可不归你说了算。洛夫人若不愿承认,那就随在下走一趟,等着洛将军来认吧。”

    之后,我便被红衣男敲昏了,等再醒来,已是三天后了,而我,却身在皇都的王宫了。

    我只是想不到,抓我来的却是当朝的君主赵柯!

    而更令我没有料到,他抓我来的目的竟是为了要挟洛迟,赵柯昏庸暴虐,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早已激起民愤,我当初想过洛迟有一日是会起兵的,只是却想到这一日竟来的这么早。

    我被下令关在水牢,顾名思义,水牢里全是水,洛迟每攻下一座城池,我便要受一受刑。

    从针刑到鞭挞,轮番受遍,再被丢进水池,夜里我痛到睡不着,甚至能感觉到池子里有水蛇游动,我胆子一向很大,可是在这里面,我却害怕的发抖。

    只是赵柯愚钝,即便是他将我折磨死,洛迟也不会收手。我一共受过八次刑,算一算,照如今这样三天挨一次,洛迟很快就会攻到皇都脚下。

    我这一算却算的极准,十月初六,水牢外一片嘈杂,次日,天未亮,赵柯亲自来了水牢,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他比先前憔悴了不少,我想,洛迟的大军怕是到了,气数将尽,他大抵也不会好到哪去。

    我被他拽到城楼,城下数十万大军压境,我一眼便找到了洛迟,他坐在马上,威风凛凛,这却是我被休后五个月,第一次见他。

    我浑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原本想过更好的相遇,如今一切都始料未及,我成了他的负累。

    赵柯的长剑死死的抵着我的喉咙,他已没了君王的气度,嘶声吼道:“洛迟狗贼,如今敢再攻一步,我便要你夫人与寡人一同殉国。”

    晨风卷起城墙上的战旗,城下洛迟在马背上纹丝不动。我垂下眼眸,看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内心却是一片平静。

    莫不说洛迟愿不愿意为了我放弃攻城,就是这几十万大军也不会同意为一个女人退兵。

    我回头看了一眼赵柯,讥笑道:“你这次赌输了。”

    “闭嘴!”赵柯的剑在我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他瞪着我,却又不敢真的杀了我。我这个筹码,即便不值什么,他也不能舍掉。

    洛迟抬头看向我,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的神色,良久,他抬起手,他身边的士兵递给他一把长弓,我勾了勾唇,下一刻,羽箭已没入我的胸前,我低下头,望向他,只听见他说:“屠城。”

    我闭上眼,浅浅笑开,耳畔有风刮过,我忽然想起我嫁给他的那天,无风,无雪,与这天一般,是个好天。

    十月初七,我死在洛迟的箭下,那一日,靖国国破。

    这段劫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洛迟从城楼上将我的尸首抱下来,他内袖中缠着两朵凋零的木樨,淡淡的香。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我回神,垂眸去看,院落中的洛迟已醉倒了,神志不清的嘴里还念着我的名字。

    但这个世上已经没那个叫叶半夏的女子了。有的不过是一个无法轮回的游魂。窗外吹进一阵寒风,夹着白色的雪花。

    我愣了一瞬,望向院中的洛迟。我只是抹游魂,此时却不晓得应该怎么做,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淡淡的望向他。

    有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他皱了皱眉,却忽然睁开了眼,眼神涣散,这一瞬,我似乎以为他看见我了,他说:“半夏,我去四合院把你折的荷花灯都带回来了。”

    我下意识点点头,又听他道:“你看到玉佩了吗?其实苏姚是假的,休书也是假的,可是……”他伸出手像是要拉我,却握了个空,有些语无伦次“三十万大军和黎明百姓在我手里,我没有退路……半夏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就喜欢。”

    我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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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她之前,他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傻王爷。即便受人欺凌,也只是一笑而过。阴谋手段他不会,皇权霸业没兴趣。他孤独而又快乐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她的出现…… 遇到他之前,她就是个邪恶腹黑的小魔女。即便替嫁他人,也只是一时兴起。施针下毒她最会,勾心斗角也擅长。她无奈而又张扬地活在另一个躯壳中,直到他的出现…… 温馨提示:这是一场因醉酒而引发的故事。各位看官,美酒虽好千万不要贪杯哦。替嫁医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嫁医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嫁医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