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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锦衣为王txt下载     锦衣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大事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七十七章大事

    捡了木柴来,却不是支灶烧锅,而是在张佳木的吩咐下,削尖了好些根长的,然后把鱼串在棍尖上,生起一堆火来,接着张佳木倒腾了一会儿,在鱼身上又抹又擦的,然后自己掌握着火候烤。

    这种活计,当年他在野营时也常玩的,小技小道,但也熟记于心。

    很快,在张佳木手中翻滚的烤鱼就散发出一阵阵的香气。

    公主原本在一边看着玩儿,根本没有吃的打算。这鱼虽然洗剥干净了,但这么树枝一戳烤着,似乎就叫人觉得不干不净的,而且,怎么可能会好吃?

    但张佳木这么一摆布,却是有着撩人的香味出来,这一下,可真是忍不住了。

    “来,给你。”第一支,当然是给了一直蹲在一边吞口水的小妹,看着她呵着气就要动嘴,张佳木忍住笑,喝道:“等会儿,烫”

    “不怕”梳着双丫髻的小妹一边吸溜吸溜的吃,一边答道:“真香,真好吃。”

    “来,这支给你。”公主在一边盯着瞧,小脸上也满是好奇,原本以为张佳木必定要给别人,或是自己吃,不料看到他笑mimi的把鱼递了过来,公主大是欣喜,却是白了他一眼,道:“脏兮兮的……不过是你烤的,我就勉强吃吃看吧”

    这种小女儿态,张佳木看了当然不会恼,当下又奉给母亲一条,然后自己抱膝而坐,笑看着全家人一起享用自己的手艺。

    适才烤的时候,当然很专心,也很费功夫,但看到小妹三两口吃掉时,却仍然是满心欢喜。他亲手烤的鱼,当然也就是这几人配享用,陈怀忠和年锡之二人也一人赐给一条,别的人,想吃就得自己烤了。

    好在这点时间,钓上来的鱼着实不少,各人见了馋的不行,便也纷纷自己烤制,有份位够资格在张佳木跟前的,也随大众吃上几口,不够资格的,也就只能躲在一边,自己吃行粮或是庄上送来的吃食充饥了。

    一时吃毕,公主先夸道:“真真是好吃,又酥又有味道。”

    “那是,”张佳木笑道:“看着简单,要掌握好火候,要抹上酱料,这,可也是我精心准备好的。”

    这一次虽不是春游,天气也蛮热了,而且虽然现在和文官们胶着,但毕竟不是曹、石二人在的时候有朝不保夕之感了。

    可以说,除非是皇帝专心设计要对付他,别的人,大明境内的任何一个利益集团,就算是所有的利益集团抱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了。不然,他怎么敢往死里得罪宦官集团?在大明,这个集团就算不是汉唐那么强势,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惹的起的

    心里放松了,自然而然的就能出来游玩放松一下,人不是机器,也得有休整放松的时候。

    效果倒是很不错,只是这一次跟的人很少,只有寥寥几个心腹。现在京中人事安排还没有确实落定,不象陈怀忠和年锡之几个,地位已经稳固下来,目前就是这么个样子了,所以事不关已,可以从容伴张佳木这个上位出游。

    汉高祖刘邦多么厉害的人,下面的人官位爵位没有定的时候,也是不能安枕,更加不必提张佳木现在的身份地位了。

    等众人吃完,张佳木看看天色,笑道:“也好早晚的了,我们就去范志海的庄上看看,如何?”

    这里的庄子管事成绩一般,倒是头等第一名的范志海管的庄子值得一去,当下陈怀忠和年锡之二人会意,站起身来,都道:“下官随太保一并过去。”

    “娘和妹子都一并去看看吧。”

    以往到这种半公半私都有的时候,家人就自己退避了,不过今天大家一并游玩,兴致极高,一时也舍不得散。

    张佳木一说,徐老夫人还在犹豫,公主便先代婆婆和小姑子答应下来:“去便去,难得我们一家子出来,可别想抛开我们又去忙。”

    “看你这话说的,”张佳木也是笑,笑完之后,才道:“范志海的庄上,确实值得一观,那么,就请娘和妹子,当然,还有你这位山妻,一起去吧?”

    一通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当下便命人拾捡起物什,乱了一小会儿,这才又重新都上车。

    看到车队起行,范志海等人骑着马匹或是骡子在头前引路,绿柳庄的管事却是又恨又愧,恨是恨的别人抢了风头,愧的却是自己心思糊涂,没有好生效力。

    现在,却是后悔也晚了……

    ……

    一行二三百人,就在林荫小道中穿行,一路上,直卫散落开来,在两边的农田和夹渠小道上奔驰护卫。

    也就是这个时候了,麦子也收割了,原本很硬的麦子的根部也软化下来,新的作物还没有种下来,田地是荒芜闲废的。

    北方就是这一层不好,换了南边,哪怕就是河南和山东一带,有水的地方现在也是广植水稻了。一年一季麦子一季稻子,收成就翻了一番,比种高梁等作物要高产的多。北方,一直到玉米和番薯引入,才在产粮上能满足需求,中国才避免饥荒,也是成就了康熙和乾隆年间的所谓盛世和人**炸般的增长。

    没有这两样东西,说什么也是白搭

    至于南方,向来就不缺乏粮食,有的地方甚至可以一年三熟,就算当时农业落后,没有农药化肥,一年三熟出来的粮,总是能教百姓过较为富足的生活了。就是江南,一年两熟,再种些时蔬之类,或是种一季麦子,米面均有,一亩均产是在三石到四石间,女子还种桑养蚕,再自己纺织了卖钱,有时,女人的收入比男子还高,所以在江南一带,女人已经地位不低,能顶得半边天了。

    苏州一府,在国初缴纳了十分之一的粮食上来,没有这般的高产,那是绝无可能之事了。

    至于北方人,特别是华北平原的农民,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粮食收入能和江南比

    但这种不可能,是在张佳木的努力之下,渐渐变成可能。

    去年开始,他就叫人注意水利问题。在现在的情形下,还不必担心地下水抽取过多的沉降问题。所以,在他名下的庄园,到处都打了井,用水机抽水灌田,到处都是农闲时修理的渠道,所以,水根本不是问题。

    除了水井,还有三国时就出现的翻车,在河边,张佳木的翻车修的到处都是,借助风力和畜力,还有少许人力,就能把大量的水引入农田。

    北方土地不如南方,水不如人,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引水之后,就算是管庄的不得力,佃农也不是很勤快,但去年的除大棚外的农田,亩产均产也有两石多了。

    在当时的北方,一亩地收到一石就已经是不错的收成,算是风调雨顺才有的收成,到一石半,说明不仅是风调雨顺,土地的主人也很用心。到两石,一般只有近水的水田才有这样的亩产,至于两石以上,根本就没有人敢想

    从去年开始,张佳木的庄园就已经达到了平均亩产二石左右,这个产量,不仅是叫四周的百姓吃惊,便是勋戚们也大为震惊,极感兴趣。

    去年麦收过后,来张家庄上打听种地方法的各家的管事就是络绎不绝,甚至有些上心的直接就找到张佳木问,各人都以为是有了不起的秘诀,唯恐张佳木小气守密,不料就是简音一条,多多浇水便可。

    知道的,信了的,比如阳武侯薛家,彼此知交至好,当然便是信之不疑。所以薛家今年的粮食收成产量自然也不低。薛恒见了张佳木,便是笑的合不拢嘴,因为此事,他最少多赚几万石粮,对张佳木自然也是极为感激,所以着实宴请了几次,才算把此事给交待了。

    水利之外,便是施肥,再下来,才是除虫。

    除虫之法,最好便是先烧地,然后民间也各有办法,总之,多吃些辛苦便是。倒是施肥一事,因为北方没有河泥可用,粪便什么的也很少,这么多地,便是有不少聪明的跑到京城去接马桶,但又济得多少事?

    畿辅一带,所有的勋戚加起来,土地有多少?京师内够资格排上号的便有二百家以上,一家万亩平均来算,数百万亩土地都是有的。

    这么多地,京师里的粪便全拉出来,怕也是不够敷衍的。

    这一条解决不了,当然还是没有办法和南方比产量,差的太远了。

    这些事,张佳木的家人当然不大明白,也不知道张佳木解决了多大的麻烦。此种事,不仅仅是关系到一家的收成多少,实在也是和整个北部中国的国计民生有关,也是和边防要事有关。

    为什么农为四民之本,因为对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你们看吧。”入庄之后,各人一路看来,果然是看到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事,有不少东西,便是陈怀忠也是头一回见,张佳木却是一脸的得色,向着众人道:“吾之心血尽在此了,你们这一次可真是开眼了,要知道,我这两年总算是做成了几件事,诛灭曹石可没算在内,这里的事,才算是一件真正的成功的大事”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七十八章 风车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七十八章风车

    “请大人详解吧。”

    年锡之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当初徐穆尘在时,也是经常伴随张佳木到庄上来,他因为忙着建校的事,而且对稼穑之事不感兴趣,对大棚和高炉什么的也是敬谢不敏,所以,来的次数就少了。

    但眼前这一切,却是叫这两个读书人先开了眼界。

    庄中临水,到处都是翻车和水井,沟渠纵横,不少农人在引水浇地,可能是地里已经种上了作物,所以在大量的用水吧。

    看到张佳木在管庄的引导下进来,还有过百华服锦衣的侍从,光是车就有几十辆,青盖翠幄,华美非常。

    一见这样的动静,在路边和沟渠边劳作的人们,自然都是跪下了。

    张家没有什么严重的规矩,而且也约束着这些管事不能盛气凌人,不象别的庄子,管庄身边的人下来,佃户都要跪下迎接,交不上租就要打板子。

    不过,该讲的礼仪也是要讲吧。

    “太保,这,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是什么?”年锡之向来镇静,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不过,眼前的一切,可也真够视觉冲击的了。

    庄上迎面就是一个风车,红砖为基,硕大的风叶正在微风中迎风摇摆着,在风车之下,当然有入口,一群穿着灰衣短褐的人正在排队。

    “这是风车。”既然形象很直观,张佳木也就直接用了风车这个原本的名字。这玩意儿,说白了不是什么不可模仿和制造的高端发明,只是一个能把人从繁重体力劳动里稍微解放出来的一个器物。

    当然,有风的地方才玩的转,要是放在一年四季都是微风徐徐的地方,效应就很不明显了,根本无用。

    华北平原,无遮无挡的大平原地带,一旦起风就是不小,而且,一年风沙大起的日子也很不少,所以,这风车的作用就很大了。

    这个庄子,有一百三十五户,修了一座高大的风车,以风力带动机器,轧压麦子,以磨成面粉。

    当然,别的农作物也一样可以磨,一般的省时省力。

    以往,新下的麦子要想脱粒成面,要人不停的拉磨来磨,有条件的,还可以用驴或骡子,没有大牧畜的,就只能全家老小在磨盘之后,推动杠子来磨麦成面。

    这般的辛苦,就算是大牧畜也很吃不消,更不要提那些面黄肌瘦的人了。好在,百姓困苦,多少天也未必舍得磨一回,不然的话,非得累死不可。

    现在张家的佃户不必纳皇粮,而且年锡之等人也知道,虽然张佳木拿六成,佃户只留四成,但张家的土地收成高,而且水利等辅助工作做的好,征调人修渠时,不一定就是本庄的人,张佳木也会下令调别的庄农来协助,由他发给工钱和饭食钱,这样一算,佃户还是很合算的。

    况且,种子也是由庄上的执事统一发给,因为张佳木知道,百姓一般是不怎么选种的,选也是各人选各人的,按经验和能力胡乱选一下就洒落在地里了。

    现在有上头征调来的有经验的老农帮助选种,然后统一下发,每五户还有一头牛,当然,是张佳木自己出资购买的。

    京畿地方有一条好处,就是购买大牧畜相对要容易一些,牛羊猪,还有骡子、辕马、骡、驴,都很方便购得。但就算如此,当初买牛时也费了很大的劲,后来考虑到购买普通的辕马也很容易,而且,价格也不贵。一牛的市价是三两左右,有时会略高一些,购买一匹上等战马,最少也要十两银以上,二十两以上也很正常。

    象张佳木跨马的那匹乌云,少说也要值百金以上。

    至于普通拉车的辕马就很容易得了,虽然蒙古会寇边,但和内地的贸易一直没有断绝过,好的战马很难入口,但大明自己在河套地区也养马,所以蒙古人对禁绝马匹贸易也一直没有那么严格和认真了……敌人自己出产的东西,再来厉行禁绝,也是太搞笑了一些。

    大明不缺马,牧民却非得要有茶砖来清腻,也要有汉人出产的物品来使用。倒是大明这边查察的很严厉,出口的东西绝不能有军国重器,特别是铠甲兵器,甚至是铁也不允许。

    才不到一百年,现在草原上又已经严重缺乏铠甲和铁盔,甚至连铁制的箭头也开始是宝贝了。

    京畿地区,马匹实在是很容易买,大批的购买辕马价格也很便宜,当然,比牛要贵一些。大约中国民间一直没有使用马耕地的传统,还是因为农耕民族养马代价太大了。而且,有时候官府会强迫百姓养战马,负担更严重,甚至到了叫百姓破家的程度……比如北宋年间,就是如此。

    张佳木自己买了过千匹辕马,光是分在眼前这庄上的就有三十余匹,加上十来头牛,正好,每三户就有一匹马或是牛使用,耕地深耕细作的条件,算是基本满足了。

    在年锡之等人眼前,就是这般的情形,每几户农户,或是牛负,或是马背,每家都是有一两石粮,一次运来,全部磨成面粉。

    寻常年节,一户人家舍得一次磨几斗麦子,就是殷实小康之家了,因为没有顿顿吃白面的道理,就算吃,也会加些杂粮和着家,五六口的人家,三五斗面,够吃好久。

    现在这庄上的人,却是把一石两石的麦子全磨成面,就在这风车前排着队,光是眼前的情形,就已经足够叫人诧异了。

    “这是因为有免费的劳力,”张佳木倒是知道端底,向着身边的人笑道:“磨面可不是全自己吃,拿到城中去卖,所获比麦子要贵的多。要是叫他们自己磨,或是用骡马磨,可就没这个耐心赚这种钱了。”

    这么一说,各人才是恍然大悟。当时的北方是以面食为主,地域区别很浓,不似后世,交通方便,其实各地吃的方式和食材都差不多了。在当时的北方是以纯粹的面食为主,只有贵人和南方到北方的士绅和商人才会习惯吃米,大量面食,当然就需要大量面粉,而磨面实在是一件重体力活,一般的人也做不来。

    有这个风车,倒是给庄上的佃农们无形之中加了不小的收入,算是明显的惠民之事了。

    “刚修这玩意的时候,”张佳木扶着母亲,笑道:“他们都以为是笑谈。几扇风叶,就象玩意儿一样,能做什么?”

    徐氏看了磨盘在风车的带动下磨着麦子,也是大为惊奇,只道:“我儿,你是怎么想到的?”

    “儿也是无意中所得,呵呵。”

    “这真是好东西,省了多少力气”

    “嗯,省下力气来,修路,修桥,就算是整治自己家院子,也是好的。”

    国人太苦,缺乏的就是畜力和这些辅助性的工具。历代的战乱兴替,使得统治者能修直官道,劝农植桑就是太平盛世了。

    千年之下,国人也是被折腾的不清。等数百年后,英使登陆中国,看到的就全部是衣衫褴褛,没有生气,没有自尊,肮脏的可怕的中国人。

    而事实上,在大明时,人还是干净,守礼,自尊有节制,相形之下,当时的欧洲传教士到中国无不惊奇于中国人的文明和干净的程度,这干净包括衣食,道路,家居,同时的欧洲,哪怕就是巴黎,也是遍地污水,人的粪便和马的粪便混杂一处,相隔不过两百年,世间就是一大变,也是可嗟可叹。

    在张佳木这里,因为有意的重视,放眼看去,庭院都是整洁干净,甚至村前道路也是垫的平如镜,坚似铁,房前菜地平整,也不似普通的村庄那么污水横流的样子,亦无杂草,都被管庄执事下令闲时除去了。

    村中道路,则全部是由砖石烧出来的小块青砖铺成道路,所以就算雨天时,也不会泥泞不可行人。

    这,其实都是用畜力和风车释放了人力的结果,当然,也是有督促。张佳木在后世时,在机械使得人力完全解放的情形下到一些农庄,一旦雨天,泥水滂沱,污秽不堪,垃圾遍地……这使得他觉得,有时候,说国人勤劳而卫生,实在也是挺不负责任的传言。

    在他这进里,绝不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厕所不准自己私建,因为要积肥,所以有大型的公厕,村中道路平整,有暗沟排水,在当时的物质条件下,倒也不需要划什么地方来填放垃圾。

    再加上有意植的一些竹子和花草,放眼看去,但见青碧成绿,庭院深处,大树青青如盖,树下再放些桌椅,摆上棋盘,尽管是目不识丁的老农,但也俨然是隐世的鸿儒。

    在庄口到达庄中,看了一圈,跟随的人无不佩服,都只道:“用心也深,惠及生民也深,在这里为佃农,怕是真的是能书生笑傲王侯了。”

    便是公主,亦非完全不懂生民艰苦的温室花草,此时,便是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深深的看着张佳木,眼神中,全是期许和赞赏之色。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仁德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七十九章仁德

    重庆公主在少时,曾经多次出行,也跟着几个姑姑到城外来过。当时的农民,脚踩热土,烫的脚心滚热,而背朝苍天,晒的全身通红,手持镰刀,躬身收割时,那种苦楚艰辛,实在是叫人看了触目惊心。

    况且,收上来的,寥寥无已的收入,还要上缴给国家和层层盘削,若是为人佃农,命运就看主家的恩泽和心性了,象张佳木这样的贵人,又有几人?多半的佃农,是在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之后,也只是勉强能生存罢了。

    至于荒年,贵人才不管你的死活,该缴的,一点儿也不能少。一旦不能完粮,夺佃势不可免。无有土地,也就会成为流民,一家一户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所以,以妻子贿赂,卖儿卖女,都是常有的事。

    便是公主本人,微行时,常看到束发草标的人间惨事,能帮则帮,但是她一个没有权力只是受到皇室爱宠的小姑娘,又能帮助几人?

    在当时,常因见到如此的情形而数日不乐。此时就算是嫁给张佳木,在富贵享乐上,公主倒是很平常的。

    要说是仁德爱人之心,这个天真质朴的小姑娘,倒是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大儒们要强过百倍,千倍了。

    此时也是头一回跟着夫君深入庄园,倒是见到如斯情形,小小女孩儿的心中,自然是对自己的夫君敬服万分,也是热爱到了极点了。

    眼前的庄园如果是贵族的别墅,公主倒不稀奇了,但就是这般的农家风貌,令得公主欣喜不已。而观眼前的佃户农人,虽然跪拜于地,但脸无菜色,身上短褐或是长衣,都是洗的干净,就算打上补丁,也并不破烂,放眼看去,道路笔直平整,又有不少大牧畜在,更是叫人觉得生机勃勃。

    至于满地跑的小娃儿,更是面色红润,难得的有健康活力。要知道,当时大人普通不过温饱,又因为生的多,哪里似后人把小娃儿当宝一般来看?除了那些家中男丁稀少的,把单传的儿子看的重一些,一般人家,生个小娃,也就是稀汤里多加一点杂粮面罢了

    营养不良,头发枯黄,甚至几岁大了牙齿也生不出来,都是常有的事。而面带菜色,佝偻腰身,更是七八岁小儿常态。因为他们要采猪菜,做农活,帮着带弟妹,还要养猪放牛,杂事多的做不完。

    半桩大的孩子,在当时,也是已经当成一个小小的劳力来用了。

    至于给孩子补充营养,保障吃食,更是没有的事。当然,也是提不上虐待,各家各户都是如此,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小康殷实人家,也会给孩子读书识字,或是送到城中当学徒,以求改变土里刨食的命运,但成或不成,会不会浪掷家财,也就是难说的很了。

    而眼下的庄子,因为佃农收成高,张府也没有什么杂费,更不会把佃户当牛马使。成*人从繁琐冗杂的劳作中解放出来,当然也不会叫自己家的孩子做太多的活计。毕竟父母怜子之心,古今都是一样的。

    所以公主眼前,都是些面色红润,身体健壮的小童,可见,这个庄子富裕繁荣也是由来已经很久,最少在半年以上了。

    激动之下,公主不免夸赞:“驸马,今日到此,我可真是佩服你了。”

    从出城开始,她就象个小女孩儿一般,此时此刻,却是正儿八经的神色,俏脸上满是郑重之色,夸赞张佳木时,也是显得格外的认真。

    “好,我知道了”

    张佳木心中也极是感动,他自己就是以爱民济世之心来做这些事,不然的话,何必这么辛苦?说来也怪了,前世后世,他并不是什么有特别伟大情操的人物,但今生今世,却也是觉得重回一回不易,掌握了这般的资源,就恨不得每天多做一些才甘心。

    这种心思,自己有时候想想也是好笑,但难得身边的人也是赞同自己,这种默契于心的感觉,也是真好。

    他握住公主的小手,双目中也是情意无限,不过,公主很快就把手抽离了,白他一眼,轻声道:“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张佳木省悟,立时也是讪然丢开手,不过,眼看着公主又是向自己一笑,不觉又回以笑容。

    他们小夫妻这般,别人也只能当没瞧着,好在,年锡之很快就又有新的疑问,算是把眼前的尴尬给遮掩过去。

    村子的正中,按当时村庄的惯例,定是祠堂。

    一般的村子,很少有青砖碧瓦的建筑,一般都是夯土为墙,茅草为顶,院中也是实土,所以低矮肮脏,人畜杂处,疫病流行。

    眼前的庄子,自是张佳木用来试验的,所以一切也是为先。窑厂出来的砖,十之**都用在这里,青砖为墙,碧瓦为顶,一幢幢房舍都修的很漂亮,村子里也不象别的地方那样,鸡鸭狗猪乱跑,相反,却是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脏。

    至于家禽什么的,却是一只也没有瞧着。

    各家的院子,也是有青砖漫地,有排水的沟渠和水井,所以看起来干净漂亮。房舍中,也是全被铺上了干净的木板,人进屋前,就先脱掉鞋子就可。

    屋里的地板虽是杂木,但比原本的泥地当然要干净卫生百倍了。

    其实,汉人先民就是这般住法,张佳木这般的铺排,倒是颇具古风了。一路上大家看的啧叹不已,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张佳木居然有这般的雄心壮志。

    一般的贵戚,哪怕就是皇帝,对佃农也是看成能生产的贱奴,除了叫他们缴上赋税田租,谁还管他们吃的好不好,或是睡觉的地方干不干净,是否卫生,有没有干净的水源和医生给他们看病?

    就算是皇帝,也只是为了天下安危,叫这些人有饭吃,不要造反就可以了。

    至于华服美衣,干净的水和食物,那是给士大夫和勋戚亲臣贵族们享用的,当然,有钱的商人也是可以享受,至于普通的农民和工匠,则是饥饱不一,能够免于冻饿,就是幸事,又哪里有功夫来追求这些肚皮和衣服之外的享受呢?

    现在张佳木所做的,一路行来时也是言明,将来自己所有的庄园,全部都会如此行事。

    现在他兼并了曹吉祥等曹府中人的土地,还有石亨的部份土地,总计要超过十万亩,会有大大小小过百个村庄在他的管理之下。

    就是说,最少有数万百姓,会因为他的德政仁厚而享受到眼前的待遇。而相信也会有相当的贵戚人家,会被张佳木所做的影响,也会有样学样。

    年锡之家族虽是贫寒,但父为一品文臣,他自己亦官居一品,父子两人的赐田也有数千亩了,佃户也有数百人,众人在村中漫步而行,观看着村庄情形时,他发自肺腑由衷的道:“太保如此仁德仁心,又有这么多办法,学生回去后,上禀家父,也会如此行事的。”

    陈怀忠也是敬服万分,拱手拜道:“太保,昔年孟子游说梁王时,所说的一切,怕是还不如太保今日所行,学生,真的拜服万分。”

    正在此时,年锡之又奇道:“大人,怎么村中正方不是祠堂,似乎,咦,似乎是学校?”

    “是的,是学校”

    张佳木慨然道:“敬事祖宗当然是应该的,但祖宗再重要,又岂有读书明礼重要呢?要是不读书不明世事,就算是天天在祖先面前上香,又岂能得到庇护?所以,祠堂挪到庄子东头去了,也减免规格,不要建的太大,原本的祠堂很大,我又拨款增建,这个庄子有一百多个少年和幼童,全成幼、中、上三等,请教师来教学生读书,认字,明经。”

    说话之时,各人也是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适才围绕在各人身边的都是数岁小儿,这个学校却是六岁以上的小童能够进入,上至十五,下至五六岁,皆是免费入学。

    此时分班而授,最小的只是在识字,教材当然也就是弟子规和三字经之类,最长的班级,却也深奥不到哪儿去,大约只是有一些底子,所以只是在教授论语大学之类的经书。

    “太保,学生真真是敬服了。”

    到得此时,各人都是敬服不已。怪不得,眼前这个庄子能获一等第一,张佳木的想法和做法当然好,不过看着村中情形,管庄的范志海显然也是下了不小的功夫。看着此人瘦弱矮小,但眼神敏锐精干,看来,确实是一个第一等的能干的实务型人才。

    “在这里读书的,不仅是读书经,等底子打一些,还会教算学,学学苏州码子。”张佳木一边走,一边叫各人起身,笑着道:“有兴趣的,能学一些律令刑例,打打底子,也能习武健身,也可以一路攻读经书,反正,我是乐见其成。”

    年锡之与陈怀忠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会意。这样的教学法,也是和锦衣卫的学校相对应,怕是几年之后,就有大量的人才储备了。

    范志海适时上前,道:“大爷的仁德,真是叫庄上人没话可说了,在学校读书的娃子,供一餐早饭和一餐午饭,家里省了多少嚼谷。读书不要钱也罢了,还由大爷供饭,庄上人,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才几个钱?”张佳木无所谓的一笑,看着四周面露感激之色的村民,笑道:“真真是有限的,我又不好声色犬马,钱不往这儿用,可往哪儿用呢?”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章 学堂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章学堂

    话说的平常,但胜在真实。

    不仅是张佳木身边的人,便是范志海等管庄的执事,亦都是露出感动之极的神色。至于普通的庄农佃户,却是已经自然而然的跪了下来。

    “叫父老们起来,特别是大娘大婶们,我受不起啊。”

    这么一说,众人闻言大笑,却是都依命站起身来了。当时对女子较为照顾,无爵妇人一样可以坐轿,并且哪怕就是深宫,除非是特别的场合,或是皇帝赐物时谢恩,不然的话,就是寻常都人,遇到皇帝或太后,都不必下跪行礼的。

    “来,我们进来看看吧。”

    张佳木信步而入,身边是扶持着的母亲,小妹则早就自己跑到学堂里看人读书了……张家不是大世家,不过张佳木早就替妹妹请了老师,时时施教,所以小妹年纪不大,但已经学了不少知识在肚里,眼下的村庄小学堂,在水平上当然是不能和京城宿儒相比了。

    不过可能是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在一起背书,小妹趴在窗台上,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见她如此,公主自也是跑了过去,姑嫂二人咭咭呱呱的说笑,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贵人至,学堂里原欲停课相迎,不过张佳木在窗外迅速摆了摆手,于是室内授课的夫子会意,便又继续讲课。

    课程均是无聊的紧,虽然看的人多,授课的几个老夫子都打起精神来,说的唾沫横飞。不过,这些发霉的儒家经典,确实是很难吸引人的兴趣。如年锡之这样正牌的进士,听到这些时,都是面露厌恶之色。

    明朝的士大夫,大约只要能中举,就没有人继续讲究经义,而是把精力用在别的方面。明中前期时,皇权重压,思想也钳制的厉害,中期之后,社会开放,把不少人隐藏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如***这样的作品,在当时也实在是太多了。

    对教授儒学正经经义文字的,张佳木兴趣倒不是很大,因踱到教授算学的课室里头,拉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笑问道:“你怎么不学经义,年纪可不小了,不想考个状元么?”

    “状元是什么身份,咱不敢想。学学字,学学算学,东家您不收学费,饭也管饱吃。先生也教的用心,咱学好了,三年功夫就能出师了,到时候,咱就能到京城里找些活计来做,也能帮着家里多赚点钱。”

    “嗯,好孩子。”张佳木深深点头,笑道:“不过当伙计干什么?我的锦衣卫需要务实肯干的好孩子,你好生学,将来出了师,到锦衣卫的学校里,好不好?”

    “东家就是锦衣卫的大官,咱要是够资格,当然想给东家效力”

    “好,说的好。”

    张佳木环顾四周,笑道:“你们,都愿不愿意到锦衣卫里去上学,长大了给我效力?”

    “愿意”

    不需多说,张佳木在这些孩子心里的威望是皇帝也比不上。孩童时,心思最为朴实可爱,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张佳木给衣服穿,给大人们骡马用,发种子,点点滴滴,好处早就烙在了这些孩童的心底深处,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看着很少年的大人才是最亲的人,也是最值得敬服的人。

    张佳木这么一问,自然而然的,所有的孩童都是答应下来。

    “好,每人赏一吊钱”

    说的开心,自然就要赏,除了孩子们赏,教授的老师们也是赏,一时间,直卫们搬铜钱,所有的人打下手帮忙,于是所有人都上前来帮忙。公主和小妹两姑嫂专挑生的好看的小孩儿发赏,给了铜钱,再捏捏小孩的脸蛋,玩的甚是开心。

    老夫人则给那些大些的大桩小子,一边给,一边念佛,自然也极是欢愉。

    便是年、陈二人,还有张福等人,也是不停的给孩子们发钱,一边给,一边也笑意吟吟。

    张佳木这么散漫用钱,换了往常,张福早就劝谏,今日此时,老头子自己却是发钱发的飞快,一人一吊一千钱,够买两石多粮,这么多钱,便是府中效力的有体面的人也不一定一次能拿这么多赏,却是飞快的塞在这些孩子的手中。

    至于免费给孩子们吃食,减轻村中百姓的负担,这一层,特别的叫两个书生敬服。

    孔孟UU小说的大同世界,恐怕也未必比眼前的情形强过太多吧?两个书生,不约而同的,却都是这般的想法。

    “好了,咱们不必在这里耽搁太久。”张佳木笑着引路,一边走,一边向众人道:“前面的好东西可多的很,不要把你们的眼给看花了才是。”

    他这么说,众人自然也是急步跟上,一路行来,果然可看的东西极多。奇形怪状的农具,兑的极仔细的叫神仙水的肥料……其实就是按比例的尿液和一定的配料所制成的肥料,对这些东西,公主等人自然是躲的远远的,敬谢不敏了。

    逮着一个空闲,公主却是向张佳木问道:“怎么学堂里没有人用毛笔啊?用的都是削出来的硬笔,不过笔尖似乎是你叫人加的东西,所以书写也不困难,还有,颜料也是你特制的吧?不然,恐怕也不能沾着书写。”

    “是的,全是我叫人弄的。”张佳木自然一律承认,这个庄园的一切,大到农田规划,小到这么一点点的细节,全部都是他弄出来的,这是他的得意的骄傲,自然不会否认。

    “哼,就你鬼主意多。不过,你来和我说说,毛笔好好的,你为什么不教人用?那个硬笔写的字,可真是没有毛笔好看。”

    “毛笔虽好,不过将来一定会淘汰的。”张佳木面色严肃,向着公主正色道:“如果是书生,或是精研书法,毛笔当然是好东西。写出来的,不管是行书楷书都很漂亮,就是艺术。但如果用来记账,写公文,毛笔就太缓了。笔锋太柔,写字太慢,而且,要苦练才能写的漂亮。你知不知道,六部的小吏为了练一笔好字,得把手指磨出茧子来才能写出合格的字体。这样的为难人,何苦呢,把精神用来做别的,不是更好?”

    “算你有理吧……”

    “还有,冬天磨墨也是苦差啊。你忘了,上次天都很暖了,你调皮要给我磨墨,磨了半天,可磨出什么来了?要是冬天把墨冻住了,读书人慢慢暖它就是,要是急着写公文,冻结了墨,可怎么办?”

    “好啦好啦,随口问问,你就这么一大通”

    公主大发脾气,极尽娇憨,张佳木也是无法,只能和她相视一笑,却是把话题给揭了过去,不再说起了。

    这一类的小改变,确实很多,只是各人走马观花,却也是并没有全然发觉罢了。

    众人从村西而入,直向村东而行。这座庄园的一切都弥足可观,也是教众人大有兴趣,所以一路行来,不觉其远,也不嫌其热。到了村头时,年锡之却是“咦”了一声,指着一排青砖所砌成的房舍,奇道:“大人,这是做什么的?”

    张福也上前来,摇着头道:“自然不是人居,太矮了一些。就是用来养牛或马,也是太过窄小了吧。”

    “自然不是人居,这个我若不说,恐怕你们真的猜不出来。”张佳木大为得意,摇头晃脑的笑道:“这里的住客,却全是猪。”

    “全是猪?”张禄受了教训,不过不改不稳的性子,一听说,忍不住嚷了出来,咋舌道:“这么大一片,得养多少头?”

    “自然是多了。”张佳木倒不以为意,笑着道:“约有一百多头。”

    这一下各人却是当真全部吃惊的很了。当时的人当然养猪,而且很多人家都把养猪当成主业,因为牛有的时候不能宰杀,而北方近草原,口外来的羊很多,又便宜,所以养羊不一定赚钱。只有猪和鸡,当然,还有鸭和鹅是一定可以养,而且基本上是吃得辛苦就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最多一家养上两三头,就得是小康殷实之家才养得起,侍弄的过来,一般人家,养一窝鸡,一头猪,就已经是极尽全力了。

    而在眼前,却是养了一百来头猪,对这么一群人来说,这倒真的是一个从所未见过的异景了。

    张佳木笑嘻嘻的做了一个手式,各人倒也不同他客气,便是上前观看。

    果然,低矮的猪舍里躺着的全是一头头的猪,可能是过年的时候抱养的猪苗,现在是半大不大的样子,猪舍的食槽也很奇怪,不是百姓家里的缸子或盆子,而是长条状,猪全部养在舍中,吃食就是面前的长条食槽,而喝水,则是另外一条。

    舍内空间也并不小,地上洒了石灰粉来消毒,所以异味不重,看起来也很是干净。

    没有猪粪,各人倒也理解,张福因问道:“养这么多,是不是要把猪粪收集了去肥田?虽然费事些,不过,也是好想头。”

    张佳木摇头一笑,道:“光这个庄子就有两千亩地,得养多少头猪才够肥田的?”

    一亩地的肥料,也不是上一次就完的,隔一段时间按节气就得上肥,这一百头猪说是不少,但用在几千亩地上,可就不那么够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一章 生态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一章生态

    “那?”张福也甚是奇怪,问道:“大爷这是弄的什么?”

    “这肥,却是用来洒在那边的池塘里的。”

    这么一说,各人才是又向东边再看。果然,随着张佳木的指点,在东边又是大片的池塘呈现在眼前,虽隔的远,不过也能看出来,恐怕这些池塘占地不小。

    “这是我叫人引河水,掘地下水,用渠道引在那边的低洼地,这水,怕是过百亩了。”张佳木甚为得意,笑道:“已经全部放了鱼,去年就放了,收入也不少。”

    北京地方,以前并不缺水,甚至有河流直通城门。元朝时候的地名,还可以清楚的知道当时是有河水直到城门口的。

    也有一些地名,可以为佐证,比如鱼市口之类,说明不仅有水,那里还是一个贩卖鱼的大型市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源渐渐枯竭,京师之中,饮水当然不成问题,不过贵人们也喜欢从城外运水进城来饮。至于吃的鱼,当然全部是从城外捕获,进城贩卖。

    崇文门税关在时,这些鱼贩子自然最为吃亏,被盘削甚重。因为鱼不能耽搁,不新鲜了就会跌价,若是臭了,便是血本无归了。

    因此,城中鱼价甚贵,一条五斤的大鲤鱼总得卖一钱银子,这还只是城中鱼市的售价,到了饭店酒肆,价格更高。

    一石粮一百二十斤,不过是四钱银子,几条鱼就抵得一石粮,可见北方要吃水产,也确实要不小的代价了。

    现在张佳木引水掘池,建这么大的鱼塘,各人敬佩之余,也是觉得大是神奇。北方不比江南,天生的河流沟渠,华北平原上水流不多,引水不难,但要形成一个能养鱼成鱼的生态圈,那可就是难了。

    张佳木的功夫,就是下在这里

    除了猪舍,还有牛圈,放养的羊,还有大量的养鸡,鸭,鹅,用这些动物的粪便来肥田一部份,大部则全部放在水塘之中。

    用这些动物的粪便来改善水质,喂养池鱼,而到了年底,捞上鱼来,卖掉换钱,而大量的塘泥已经极为肥沃,全部起出来得有数十万斤,全部上在本庄的田地里还用不完,还给别的庄子发了很多。

    “去年光是卖鱼,就赚得此数。”

    提起这个,范志海大为得意,笑着竖起指头。

    “卖的急了,这么贱法,怕是赚不得太多吧。”张福是府中的总管事,自然是无时无刻不盯着东家的利益,一看到数目,就下意识的摇头。

    “老张福,你也是一叶障目了。”张佳木笑着对张福道:“凭什么只叫贵人们吃鱼,百姓自己辛苦打了鱼上来,却是只能看着嘴馋?咱们就卖的便宜一些,多了,百姓也就舍得自己吃鱼,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张福是看着张佳木长大的,这位少东家的性子,他也是再清楚不过了。现在的说法,只是他身为管家的责任,待张佳木说完,他也只是微笑摇头,示意自己保留意见,不过,更多的杀风景的话,却也是不再出口了。

    现在整个庄园都已经建成了一个大的生态圈,鸡猪羊鹅鸭鱼有效循环,肥料足够,又划出一些土地来种值牛羊马猪的饲料,整个庄园,都已经开始了一个良性的循环。

    这些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两年时间,张佳木选了这个庄子来试点,开始大规模养殖时,也是麻烦颇多。

    鸡舍里的鸡有数千只到万只之多,在后世来说,只是一个最小规模的养鸡厂,根本没有什么麻烦可言。

    在当时来说,可是真的麻烦多多,有多少次,都是叫张佳木血本无归,根本就白费功夫。费一点钱,倒是无所谓,只是对信心的挫伤,却是极为严重。

    眼看成长的势头良好,一场瘟病,就死了个七七八八。

    养了多少回,才摸索出防疫卫生的一套办法来,虽然是土法子,可好歹管用,算是把鸡场的规模维持在万只左右了。

    这么多鸡,每天产的蛋便是不少,粪便犹多,附近的庄子,已经开始从这边匀粪过去使用了。

    整个生态圈获利之多,也是叫人咋舌。

    到了这会儿,张福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庄子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产出却是很多,获利极大。而张佳木神神秘秘的,一向不大准人过来看,就是他也不行,到这会儿,迷底才算是正式揭开了。

    “太保大人真神人也。”

    “学生拜服”

    尽管一进庄子,两个书生就已经对张佳木再三再四的表示敬佩,但此时此刻,却是正式的大礼而拜,两双脸孔上,也确实满是敬服之意。

    别的事,凭银子钱财只要有心就能做到,而眼前这么一个生态圈,得有多利害的奇思妙想,得有多大的功夫来试验,才能真正的成功?

    有这么一些东西在,这个庄园怪不得这么富裕安宁,百姓的脸上也满是红润健康之色,而孩童们也能有精力玩笑耍乐。

    不光是张佳木的仁德,更多的,也是这些百姓真真正正的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在众人敬佩的眼光之下,张佳木自己亦是深深的陶醉于其中了。眼前的一切,比诛除一百个曹石之流都更加的有意义。

    中国就是以农立国的大国,任何的改革,都必须是农业的富足与丰收之后才可以进行。所谓以贸易立国,以商立国,都是胡扯的废话。没有农业的产出,没有粮食,根本就谈不到任何的一切

    他在穿越之后,所作所为,只有眼前的一切,才是叫他发自内心的骄傲和满足。

    “范志海,你来说说,这里的亩产是多少”

    张佳木双手叉腰,大是得意的令道。只是,想了一想,却又向着张福笑道:“老管家,不如你来猜一猜罢?”

    虽然当了二十年的管家,但张福倒也是宝刀未老。毕竟是自小务农出身,所以他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农田,再看鸡舍猪舍,算算肥料的多少,当然,还有管事的是不是用心,还有牧畜的数量和使用的情形,再算算水源……饶是张福已经年过花甲,年岁不小,已经很少因为什么事而动感情,此时此刻,却仍然大为激动。

    他先是看了看张佳木,然后才转头向范志海道:“范管庄,老头子已经老了,不过到底也不糊涂,寻常的地,一石多些,就是丰产。今年的天时不坏,京郊一带,收成过一石的不少。不过,老头子可不会猜这里是这个产量。”

    范志海笑道:“当然远不止此数,要是这个数,大爷不要说是赏我一百吊钱,恐怕要打我一百下板子。”

    “一百板子算什么?”张佳木笑道:“给你这么多好东西,费了多少功夫才算成功,你给我一石的产量?我杀你的头”

    这自然是玩笑,不过范志海倒也极为认真,当下便道:“大爷就是不动手,小人也得自己抹了脖子。”

    看他的神色,也是并没有虚言,看来,在这里当这个管庄,范志海的压力,倒也当真是不小。

    “老头子猜,可能是三石左右吧?”

    “老管家可真敢猜”范志海笑道:“三石粮,搁在江南,也是丰产了。”

    这年头又没有化肥农药,根本没有农业科技的基础,杂交良种就是杀了张佳木也弄不出来。在这样的条件下,后世亩产千斤的产量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是在最富裕的地方,亩产三石也是不错的收成,足可以叫一家之主笑逐颜开了。

    “不过,”范志海微微一笑,道:“三石还是少了一些,老管家,咱们这一季的麦子,最高一亩是四石半,最低也有三石半,算算平均亩产,四石虽不到,可也是差不多了。”

    这般多的平均亩产,便是再不懂稼穑的人,却也是全惊呆了。

    四石粮就是四百八十斤,在后世看来算是欠收了,但在当时,却是不折不扣的重磅炸弹

    “十万亩地,均收四石,一季就是四十万石,一石四钱,就是十六万两银子……当然,可不止种一季,还要种高粱什么的,不值钱也得弄个几万……”张禄已经躲在一边,开始暗暗的算着账,算到最后,却是自己也糊涂了,忍不住咬了咬手指,“哎呀”一声,才算是清醒过来。

    “善哉,”年锡之这个儒家信徒,此时却是双掌合什,诚心正意的道:“大人此法,推行九边军镇,如此,边军可以岁无饥荒矣”

    “不行,还远远不够”张佳木摇头道:“北边缺水的情形比咱们这里严重的多,要给他们研究保水的法子,当然,最为要紧的,是要有良种”

    眼前的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明末时有维持了超过百年的小冰河时期,连他这个历史半懂不通的人都知道,明朝亡国大半是因为这个了。

    长时间的小冰河时期造成粮食歉收或绝收,收上来的还不如种下去的多,连连干旱少雨,作物冻死或是旱死,现在的办法,根本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想起这个,他只能眺望大海,暗中企盼:“亦只有盼着徐穆尘能顺利归来,解我隐忧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二章 义利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二章义利

    在庄园中过了两天之后,大队人马又起程赶回京师之内。

    城外虽好,到底不能久驻,这两天,锦衣卫飞马而至的信使每隔半个时辰就有双马赶到,随之而至的,就是各种情报,消息,当然还有大量的公文书信。

    这般忙碌,确实也是不适合在城外久驻了。

    好在该看的也全看了,新打造的马车又拨来了三辆,这一下,年锡之等人也不必在车辆中颠簸赶路,而是能舒舒服服的乘坐马车赶回城中了。

    这种新车,张佳木命令为传车,专送货物和信件的为邮车,传邮组成的传邮车行将会是未来新兴的产业链中最重要的一环。

    随着黄河以北地区车辆人员的通行,整个地区的来往,贸易,消息的传递,都会有极大的改善。只有在交通改善的基础上,才可以进行更进一步的改革。

    后世官员戮力于地方政务时,修路就是第一要务,虽然有流于表面之嫌,但这种思维方式倒是没有错的。

    车辆辚辚而行,这一次张佳木也没有骑马,而是与公主一车。

    捡了几本小书,车中宽敞的很,放一些冰,再摆了一瓶上等的葡萄酒,虽是炎炎盛夏,倒也是清凉舒适。

    这么看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公主说着话,精神上就更加放松惬意了。

    “你回京后,又要忙的脚打后脑勺了吧?”

    公主手中是一柄绸面的团扇,长日无聊,便自己刺绣着玩儿。刚嫁过来不久,府中的事接的还不多,所以每日里甚是清闲,于是找个手工的活计来做,聊以解闷罢了。

    “差不离吧,事情很多。”

    张佳木手中是一本明初很流行的三国演义,虽然看了不少遍了,不过在当时来说,选择也确实不是很多……

    这一本是他特别托人请了画师,画了大量的插画,然后再排版,用左起横字印涮出来,光是这一件事,花了他好几百银子。在别的人看来,这简直是把钱往水里扔,横版左起的排版,在当时是绝无仅有,怎么看怎么别扭,可张佳木捧在手中,看的倒是津津有味。

    “驸马,我有件事要问你,不过,说了你可不准恼。”

    “不恼,不恼。”

    “嗯,那个庄上的情形,驸马你会上书给朝廷,推广给全天下么?”

    “咦?”张佳木这一次放下书,看向公主,目光炯炯,笑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想……”眼前的小女孩儿,年纪不大,脸上倒是透出与年纪并不相称的成熟和稳重来。提起这个话题,她倒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也是害怕触怒了张佳木。

    “有话就直说吧。”张佳木笑道:“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好吧。”公主嘟着小嘴,轻声道:“我是想,庄上那么好的做法,光是你的庄子和佃户才能享用,实在也是太可惜了的。不如,嗯,不如……”

    “不如给皇帝上书,推广给全天下,大家都这样做,那么,就是天下大同,也是天下大治了,是也不是?”

    “嗯,是这样想的……”

    公主小脸有点儿红扑扑的,似乎正儿八经的说起政事来,她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事关百姓的福利,也只能坚持下来了。

    这般淳朴善良的小心思,倒也是真的叫人感动。张佳木轻轻一抚公主的俏脸,笑道:“你呀你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和我直说就是了。”

    “那么,”公主雀跃道:“你是答应了?”

    “答应自然是能答应的,此事我也没有打算瞒骗于人啊。”张佳木笑吟吟的道:“我做这件事,难道就是为了钱?现在要来钱,我只要把锦衣卫的铜矿划在我自己名下就行了,谁敢说什么?就是你父皇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给我三十年,我就家资亿万了,靠当田舍翁……那才赚几个钱”

    “我看你把鲍家湾那边看的很紧,所以……”

    “哦,那边是涉及到军事重器,所以保密,就算是和你说,也是违规犯禁的。”

    一提起锦衣卫正经的机密,张佳木倒也从不会犯错,不管怎么样,公务就是公务,私情不能凌驾于公务之上。

    对公主,他没有做出百般防范的模样来,但该有的禁地,却也是自己划了一块出来,而且叫公主很清楚的知道边界在哪儿。

    一见他如此说,公主便知道,自己已经越线了。

    她无声的叹一口气,身为人的妻子,但不能尽知他的秘密,大约每个做女人的心头都不会很舒服吧。

    不过,毕竟是所得甚大,想了一想,公主眉开眼笑的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开心的。你在庄上搞的这些,推行天下,百姓无饥饿之忧,生民可以教化,天下大同,真的不再是儒家经典里的空话了。”

    “难,太难。”

    “怎么呢?”

    公主正兴致勃勃的当口,倒是张佳木迎头泼了一瓢冷水到头上。

    她大为不服,嘟着嘴道:“一会说行,一会说不行的,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唉,为夫来给你开释吧”

    张佳木倒也真的是一副善为人师的模样,笑mimi的和公主靠的近一些,闻着对方身上的香气,笑道:“你身上熏的什么香,倒真的怪香的?”

    “你……”公主一时气结,他们夫妻感情虽好,不过平时倒很少这么调笑,张佳木着实是太忙,平时回来,夫妻谈的也是府中的事情,说完安歇,很少有精神调笑取乐,今日张佳木如此,虽然公主装的气结模样,但实在也是芳心暗喜。

    “好好好,说正事,说正事。”张佳木自己嘿嘿一乐,笑着道:“你不知道,范志海的庄子,我花的功夫还算有限,但整个庄子,费了多大的力气?那么多池塘、猪舍、鸡舍,牛棚马厩,得费多少工?”

    “是了,我明白了。”公主也道:“那么,道路,外头的桥梁,村中的小路,种植的树木花草,还有学堂粮仓,都是大家一起出力建的?”

    “是喽。”

    张佳木笑道:“这是费了两年的功夫,一直不停的修起来的。因为是试验,所以不是必要,我也不会调别的地方的佃农来。一直两年,不停的动手,到现在才算成功,他们才能休息一下,你想,这么苦的事,他们为什么坚持下来?”

    “这,我可不懂了。”

    “是因为我减免了徭役,不叫他们替我做一点活。而且,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们自己,所以干起活来有心气,不偷懒耍滑。现在要推行开来,叫别的人给佃户减些差役,恐怕就不成,至于给学堂的学生饭吃,不要学费,赔钱请老师的事,肯干的有几家?给各家院子里砖,房里的板,都是我发给的,耕牛,马匹,都是我给他们使的,虽不是他们的,但一直可以给他们用。你想,都中畿外,有几家老爷肯这么做呢?”

    “这么说,怕是推广不开了?”

    “嗯,他们以为,就是养些猪和鸡的事,这庄子叫他们来看,看到的也只是利益,所以他们就算照葫芦画瓢,多半也会画的荒腔走板,不成模样的。”

    “那,这么好的事,就这么不能推行于世?”公主大为皱眉,急道:“我心里可真着急。”

    “也不必急,慢慢儿来吧。”张佳木笑道:“学一回两回不成,多学几回,也就渐渐知道,先拿佃户当人,渐渐的佃户才拿主家的事当自己的事,这样才大家都好。地里多收的,不要全拿回自己家库里,分点给下面,大家都有甜头吃,这样才好。”

    这一回,连公主也苦笑了。

    都中畿辅,公侯伯和品级以上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家。但有张佳木这种认识的怕是不超过一个巴掌,就算是那些文官士大夫家,平里嘴里全是儒家经典,但真的叫他们给那些当牛当马的佃户减佃,或是给佃户的子弟读书习字,怕是一家也没有吧。

    这么一想,自然也就是垂头丧气了。

    不过,张佳木倒不似她这般情绪化。眼下的这种事,确实肯做的人不多。其实人都有私欲,把国事凌驾在私欲之上,原本就是不合理的。

    象儒家经义,都是把人教的不似人类,似乎在道德上完美和圣人化才能当官牧民,才能为万世师表。

    就是这样的宣传,才是真正的虚伪

    越是言不及利,就越是汲汲于利,真正的义,反而没有人去讲了。越是在道德上苛求,就越是会结出更多的恶果。

    中国数千年来,说一套做一套,几乎已经成为一种难解的痼疾

    张佳木不喜欢嘴上仁德,背里阴私下作的人,他自己也不喜欢过份的标榜。现在的做法,确实是自己吃了些亏,指望人学,是有点不大现实。

    但再往下去,就会叫不少人看出来,投入虽多,开支虽增,而且给佃户的好处也多了,但真正获利更多的,反而是田主。

    就是因为佃户增加了收入,而田主的收入会更多,这是一个当时人很少理解的双赢的博奕。在当时的人,只知道拼命的剥削,官员如此,士绅如此,甚至是皇家都如此。

    但张佳木等于给他们指了另外一条路,相信,短时间内会有抵触,时间长久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上来的。

    对此,张佳木有绝对的信心。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三章 年富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三章年富

    这一套想法,其实极为复杂,而且有不少离经叛道的地方。

    所以张佳木也不打算给公主详加解释,相反,只是含糊说了一会儿,看女孩儿虽然不乐,不过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张佳木便也是一笑作罢。

    这么复杂的事,想叫一个小姑娘理解,是难了些。

    不过,对公主来说,却也是并不完全的服气,她还打算试一试。如果能在一些土地更多,佃户也多的贵人身上打开一个缺口,恐怕,就能用实绩来堵一堵张佳木的嘴了。

    有时候,就算是做妻子的再佩服丈夫,也是很想给眼前这个智珠在握,凡事算无遗策的男人一点儿难题,捣一捣乱,叫他知道,枕边人亦非寻常女流。

    想到将来张佳木的脸色,公主也是偷偷一笑。

    夫妻二人,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之下,在晃晃悠悠的传车之中,回到了离开了两天的京师城内。

    一至府中,果然已经是宾客盈门了。

    “真所谓臣门若市啊。”公主也忍不住嘲讽道:“看看我家夫妻的权势威风,还真的是凌驾于公爵之上,恐怕就是六部尚书,大学士阁老,也是被远远的抛在脑后了。”

    “吾皇圣恩信重,为夫也没有办法哪。”

    “呸,不要脸”

    “哈哈。”

    夫妻两人一通打趣,不过也很快就得分开。公主侍奉婆婆和小姑一并入内宅,张佳木和年锡之等人从正门策马赶车,昂然驰入。

    “回太保,”有个中年吏员,穿着的是盘领吏服,手中持着厚厚的大封公文,已经等在书房门前,一见张佳木,便是禀道:“下吏有公文呈上。”

    “太保,兵部尚书年富大人求见。”

    “太保,光禄寺卿张泽大人求见。”

    “太保……”

    “太保……”

    一进书房,光是进来回事的公家派来的吏员就有七八人之多,当然,府中的管家执事跟了出来,但府中的私事也是很多,张福做不得主的,便也叫人站在廊下等着回事。

    这一长溜的队伍就排出了老远,看着叫人心烦意乱。

    张佳木从恬淡舒适的气氛里回到现实之中,也是颇有无奈之感。

    他不愿看公文,因此捡着适才的话一条条的想,突然奇道:“怎么,年富年大人来了?”

    “是的年大人早就来了,已经在府中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倒是奇了。”

    年富诚然确实是张佳木的私人,但此老品格高洁,几乎是一尘不染的脾性。所以除了皇赏恩赐的东西,别的一律不要。而且,没有急务,也绝不诣私门拜访。

    调入京中两年,年富只在是曹石之变的那晚才携家奴带剑登车,前来张府共赴于难,也因此事,教集团中对这个孤傲老头儿有点不满的议论和说法都平息了。

    至于年锡之,则是与乃父也相差不多,除了张佳木,不依不靠,私交只有徐穆尘是患难交,别的人,只是公务往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点头之交罢了。

    听说年富来,便是年锡之这个当儿子的,也是极为意外。当下先是一楞,接着便摇头一笑,道:“家大人此来,事前也没有和学生透过风,是以学生竟也不知道是何事。”

    “我看,倒也不必猜了。”张佳木笑道:“请年老先生进来就是了。”

    这般称呼,也是对年富的破格敬重,年富虽是尚书,倒也是并不配如此,但因为年锡之的原故,张佳木算是格外的赏脸了。

    一声传呼,没过多久,年富就是被延请进来。

    富贵人家,外头的大花厅是会见极不相干的客人,或是见的人多了,要么就是请客是使用,所以花厅见客,主客双方说话都不会多。

    书房见客,就是比公务和私谊之间都兼故一点较为亲近的客人了。当然,也没有刻意把年富叫到内花厅或是内书房这种极亲近的私谊公务兼备的地方去,算是把度掌握的很好了。

    “学生见过太保大人。”

    一进房,年富便躬身施礼,张佳木忙上前去,搀扶住了,嘴里笑道:“老先生又何必多礼呢?”

    论起品级,都是一品,但张佳木的侯爵驸马,所以年富笑道:“大人是侯爵驸马,大明会典里可是写的明白,下官当施礼在前,太保大人一揖还礼便可了。”

    “私宅不必尽叙公礼,”张佳木笑道:“皇上有时候还去岳家,听说还唱歌伴舞,与岳丈饮酒为乐,要是讲国礼,那还了得?”

    皇帝对钱皇后这个患难妻子的宠爱也是京师之中的美谈,贵人家的妻子是没有办法一起恩爱到白头的,汉武的金屋藏娇是一时美谈,没多久就换了卫氏,然后卫青为大将军,卫氏专宠一时,子为太子。不料老时失宠,两个亲生女儿被武帝下令腰斩,太子被杀,前后陪葬的达五六万人,天子的心是与凡人不同的,认真的说,天子只爱自己。

    当今皇帝在施政上可能有不少失策失职之处,不过,论起他的感情世界,倒也真的是难得的至情至性的一位至尊。

    皇后卖鞋打履帮助皇帝度过难关,所以皇帝复位之后,与皇后极为恩爱,而且,对岳家也极尽照顾,不仅岳父封为伯爵,还经常赐盐茶引,土地更是无数。除此,还经常微行或是大摆仪卫到皇后家里,和岳父同席对饮……这样的荣耀,真的是诸侯王或是公爵也远远不如。

    有这么一位表率,士大夫对原本的礼节不那么讲究,也就是情有可原了。

    “不是这么说,不是这么说。”年富连连摆手,示意不敢当,不过,原本严明刚毅的脸色也变的柔和下来。

    “儿见过父亲大人。”

    待张佳木和年富说完,年锡之便也是上前,挽起衣袍下摆,便要行礼。看了看儿子,年富神色温和的道:“你在太保跟前,就不要给老夫行家礼了。”

    说罢,转过身去,不再去理会年锡之了。

    老父的脾气秉性向来就是如此,年锡之深知不可再拜,于是默然一揖之后,也就老老实实的站到了年富的下首,他是张佳木的心腹幕僚,于公于私,都有旁听之责,听完之后,才能对事提出自己的建议。

    要说起来,现在张佳木身边年轻敏锐的读书人也不少了,还有不少有举人或是秀才身份,现在一律加参议,吃六品官的俸禄,有什么需要他们的,就召来吩咐。

    什么奏议、书启、各地风俗、儒家经义什么的,都是顾问这些人。人尽其用,这些人虽然不算是平步青云,但待遇也很不坏,也算是尽忠职守。

    但眼前这样的情形,召参议来显然是不合适的,只能由年锡之和陈怀忠两人分列左右,以备参考建议。

    父子二人,一坐一立,一个是乌纱圆领,仙鹤补服,一个是却是武官的狮子补服,一文一武,倒是泾渭分明,十分可笑了。

    只是此时文武分明,不象永乐年间,由文转武,或由武转文都不算奇怪,眼前情形,若是换在别人眼中,怕不仅是可笑,还是十分可恶。

    “老先生此来,不知道有什么事么?”

    既然坐定了,仆役也献过茶,张佳木便张口询问来意。

    都是为国负责的大人物,倒也是当真没有什么时间用来闲谈聊天。

    “倒是确实有一些事,需上禀太保。”年富十分沉稳,因道:“前次议定,清理京营兵后,将清退下来的无残疾的健壮营兵留用,虽不能为团营兵,但可为检校厢军,太保这是仿的宋制,用来安定人心,自然是好的。至于彻底淘汰的老弱,也是一次发给米粮若干,家中如果有健壮子弟愿为军或兵的,可以优先递补,这样,大局可为,京中也不至于太乱。”

    “是的,”提起这个,是当前第一等的军国要事,张佳木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因问道:“具体的数字,出来了没有?还有,叫直隶、河南、山东三省挑选精锐充实京营的旨意,内阁应该下来了吧?”

    “诏旨是下来了,不过,此事暂且还不能办。”年富苦笑一声,道:“先回太保先前的话:十团营名册上的人数是十万零七千四百五十三人,经太保检点沙汰,现余六万五千三百二十七人。淘汰的人,又留下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一人为检校厢军,剩下的,就是一次发给数石米粮,连‘老家’亦不必回,直接就回家为民就是了。”

    淘汰团营兵的工作,做的还算顺利。因为这件事涉及到团营兵的质量,而且张佳木决心下定,也不怕得罪人,所以淘汰下来,各方势力也没有什么话说,更加没有什么动作,所以该为厢军的为厢军,该回家的,也是老老实实的预备回家。

    至于“老家”里的还在名册上的二十六万人,张佳木也是预备近期就开始挑选,能充实团营的当然是好,如果不能也不会勉强,加入厢军就是,剩下完全不合格的,就和之前团营里淘汰的一样,直接由军转民就是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四章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四章

    事情原本很顺利,但年富的脸色,也绝对不是来报喜的就是了。

    “怎么呢?”张佳木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回太保,”年富一脸苦像,整张脸和苦瓜也差不离。他颇有点情绪低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来答道:“安置淘汰的老弱要钱粮,厢军离营的安抚,也要钱粮。光是团营就淘汰下两万多老弱,以每人五石粮,两千钱来算,光是粮就要十万石以上”

    “这粮不多啊?十万石粮算什么?”年锡之奇道:“不要说通州了,光是京城的储粮,十万石粮也是很稀松的事。”

    “京师储粮,我事先调查过。”张佳木沉着脸道:“粮食大宗当然是由户部的太仓管着,京城就有不少仓储,通州的储粮,当在三百万石左右。有不少粮,还是宣德年间就运过来了,都腐烂了,这么多粮,拿十万石出来算什么?”

    “户部不给,说是要请旨。”

    “那就叫他们请旨吧”

    “请旨不过是拖延之计罢了。”年富神情很不好看,郁郁道:“学生职掌兵部,督促下属拨出钱粮来,反正户部有,兵部亦有不少储备。不过,底下的各官都拖延着不办,新上任的侍郎王越,为人甚是强项,学生有什么布置,经常就在堂上和学生争执吵闹起来,底下的各郎,员外、主事,原本就对学生并不如何服气,现在有人强项出头,他们也乐得和学生过不去。凡有布置,底下无不拖延了事,总是拿例规来敷衍。就拨粮一事,兵部里头就顶了好些天的牛,好不容易学生断然请旨上去,皇上天恩,自然准了。不过……”

    “不过,”张佳木面色铁青,截口说,“不过被兵科给事给封驳回去了是吧?”

    “是的,正是”

    按理来说,诏旨是一整套的流程,从通政入司礼,然后转回内阁,接着票拟了再回大内,批红了再回内阁,一套流程走下来,才是合格的,法理兼备的诏旨。

    一般这样的诏旨,如果不合法理,内阁这关就过不去,大学士可以请见,劝说皇帝收回成意,如果皇帝坚持,内阁就会在辞职和妥协之间选择一条路,但一般来说,大局不会闹到如此决裂。因为皇帝需要内阁办事,内阁也需要皇帝的信任和支持才能维持枢宰执的身份和执政的法理支持。

    如万历年间,皇帝不信任内阁,内阁大学士从申时行之后,和普通的大臣一样见皇帝一面也很困难,这样一来,内阁在皇帝和普通大臣之间的调和工作就难以进行下去,也很难服众了。

    著名的万历年间的数次大案,就是内阁威信被侵削,而群臣对皇权的一种反制。

    最后,还是皇权妥协,而万历之灰心失望也可想而知,最终在彼此的不信任和对立情绪之,明朝开始走向灭亡。

    所以内阁公开封还诏旨的事,基本上没有出现过,而经过内阁等一套合法手续批下来的诏旨,各科给事封驳回去的事,终明朝近三百年,也是很少出现的政治事件。这种事,等于是挑战皇权和相反,不是特别重大的理由和原因,是绝不会有人敢干的。

    这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

    “封驳了?”张佳木倒并不是特别的意外,问道:“那么,是什么理由封驳的?”

    “京师存粮至关重要,兵制亦不可轻动祖宗成法……理由都是冠冕堂皇,简直不易驳回。学生召开部堂会议,已经把太保改革军制,沙汰老弱的苦衷说了千百回,嘴皮也磨破了,但也经不住人家一心一意的捣乱……”

    年富原本是大同巡抚任上被逮至京师的,然后由侍郎到尚书,戮力进取,很有才干的人,性格当然也很坚刚果毅。

    试想,不是这种性格,也绝不敢和当时在大同几乎要一手遮天的石彪过不去。

    这样一个大臣,居然被弄的筋疲力尽的样子,此时不仅没有什么昂扬干劲,似乎就是连继续做事的兴趣也没有了。

    “老先生也不必太沮丧……”

    “学生不是沮丧”年富挺直腰板,摇着头道:“再险恶的事,学生也经历过,当时石彪有几次对学生无礼,差点就要白刃加颈,学生亦是没有沮丧害怕过。眼下的事,学生只是灰心,为什么这些读圣贤书的人,自己不做事,亦见不得别人做事呢?”

    “这就是彼此立场不同所致啊。”

    “难道宋之元佑党人之祸,又要复见于今日?”

    “不同的。”张佳木面露讥诮之色,笑道:“当时是臣自己分裂争执,所以国家弄的不可收拾。现在么,是官联起手来,一致对付我。除了给我顶牛的这些事,别的政务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这倒也是。”年富颓然点头,道:“学生布置防备烧荒的事,底下一诺百应,王越甚至大加赞同,然后部堂行下去,勒令边关诸将带兵烧荒百里……不过,以现在边关的情形,学生也实在是怀疑,边将们是否会执行此令。”

    此令当然不会执行,立国久了,机关拖延公务,地方阴奉阳违,没有有效的监督和惩罚体制,一切规定自然成为具,央和地方之间的博奕总会是央渐失权威,而地方越来越坐大。

    这种规律,倒不是地方的权势在增加,而是因为法驰的废驰,央自失威权的原故罢了。

    于谦在时,烧荒还在有效执行,蒙古有十余年没有占到便宜。

    一条百余里的缓冲地带很有效应,试想,百余里马匹和随之而动的牛羊没有草吃,没有干净的水源,虽然精锐骑兵可能两天甚至一天就走完这一点距离,但大队的辎重没有几天功夫是过不完的。

    就是这么一条隔离带,就能杜绝蒙古人的大举入侵,只能是小规模的骚扰。

    如果边将对兵部的指示都能坚绝执行,一点儿不打折扣的话,嘉靖年间也就没有同时的北虏在河套地区的骚扰进逼,甚至打到京师城下的事了。

    兵部对下监督不力,又抢了五军都督府的权力,而对上又深陷泥潭之,象这种封驳的事,皇帝就算是大发脾气也是无可奈何。

    只能再次传旨,再次走一套流程,然后兵科给事可以再次封驳。

    然后三驳,最后要么内阁辞职,要么给事辞职。反正,闹到三驳的话,整个官场体制都会震动,然后有分崩离析之患。

    正常来说,皇帝再支持张佳木的做法,也不大可能闹到满城风雨整个官集团都摔掉乌纱帽的地步吧……

    果然,年富接着便又道:“昨日太保不在,学生曾经奉诏入宫,皇上于平台召见。提起封驳一事,皇帝自然大怒,已经决意要将兵科给事贬斥,叫他到海南临高去当知县去吧。不过,皇上也说,新任给事,十之**也会封驳的。”

    一件事既然有人冒着被流放或廷杖的危险去顶,接任的人压力比前任还要大。接着封驳回去是理所应当的事,若是办不到,光是唾沫星子也足够淹死他了。

    这种情形下,一封过后的再封是必然的事。

    皇帝除非下决心决裂,不然的话,也就只能妥协。最少,在现阶段不提此事,或是修改诏旨,由内阁去沟通,和这些死硬派谈出一个妥协后的办法来。

    当然,此事是张佳木引起的,究竟怎么办,皇帝也会垂询一下张佳木的意思。

    “那皇上的意思又如何?”

    “皇上说,既然闹的满城风雨,倒也不必急着把他们给划成厢军或是撵回家去,先放在团营里吧,反正下头的意思,只要留在团营内不动,则粮饷是照发的。”

    “这帮蠢材。”

    “皇上也是这么说,但……圣天子亦是有隐忧啊。”

    “嗯,我知道了。”

    皇帝当然是有隐忧的,不要以为君权神授这一套能叫儒生真的忠君不二。其实明清皇权至上之时,打皇帝主意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只是体制好,搞政变和专权这一套实在太难了,所以没有人成功罢了。

    现在这局势,皇帝还指着官们掣肘制衡一下张佳木,要是他对张佳木挺的太过份了,超过官们的底线,谁知道这些大爷们还会玩什么花样出来?

    就站在皇帝的立场来说,也不能把宝全押在一边不是?万一要是玩的鸡飞蛋打了,那也真是一件后悔不迭的事了。

    “既然如此。”张佳木缓缓摇头,道:“老先生先告一阵子病,如何?”

    此事已经是僵局,就张佳木的情报来说,不仅是年富的兵部有麻烦,就是赵荣的户部,似乎是李贤安排了余子俊为侍郎,倒不能不佩服,内阁安排人是有一手。

    王越是能力很强,而且性子桀骜不驯的人,所以遇到能力也强,操守也好的年富,一样敢于顶牛。

    余子俊性子平和一些,但自己清廉,于是就很瞧不起品性不怎么样的赵荣,两个侍郎和一批下层官员一安插,打乱了年富和赵荣在部里的下属的布局,于是一切都混乱起来。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五章 乱麻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五章乱麻

    现在的局面错踪复杂,乱的如一团麻团一般。

    皇帝都不好出面硬顶,张佳木除非再发动一次政变,把所有的反对派全砍头,不然的话,也是无能为力。

    因为官做的一切都是在法理允许的范围之内。

    除掌握了政府权力之外,官们还有舆论导向的控制,除了央和地方的几万官员,还有地方上的几十万生员和士绅。

    在北方,士绅们的力量弱些,因为北方的封地亲藩多,勋戚武臣多,所以地方士绅的力量不如南方。在南方,于其说是皇权下的官府在统治,倒不如说是表面上的官政府,实际上的士绅加宗族的统治。

    在江南,大士绅的力量足够驱除地方官员,能教某个官员干不下去。

    清末时,江南大士绅的力量足够牵制地方官员,包括满洲的江宁将军在内,全部被乱丝缠的动弹不得。

    甚至是朝廷任命的巡抚,因为士绅们集体抵制而不能上任,士绅之权,明清之际在南方足以改变或引导朝廷的最高决策

    士绅们不仅是大地主,还是新闻发言人,舆论导向的引领人,是族长,是地方公益的发起倡导人。

    因此,在地方上,士绅们说一不二,庞大的士绅群体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个集团其实凌驾于任何集团之上,什么官,什么宦官,武臣,甚至是皇权,都并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明晚期,因为开关之后,南方的士绅且且商,势力大增。因为白银大量涌入,整个南方的工商业都是蓬勃发展,士绅无比富庶。而与此同时,北方因为连年的灾害而困苦不堪,朝廷必须购买大量的军粮发向北方,再支付边军大量的军饷,已经不堪其重负。

    再加上万历三大征,一场战事就用银数百万,国家积蓄一扫而空,在这种背景下,万历派出税监矿监去南方收集财源……结果却是皇帝派出的宦官到处被打被杀,万历在这种情形下也是不甘示弱,继续派出矿税监,结果终万历年间士绅与皇权的对抗愈演愈烈,而万历皇帝也被南方的人士绅丑化成一个小丑,甚至在数百年后,还有一个著名人甚为肯定的说,万历肯定抽大烟,不然的话,他凭什么能在深宫里一呆几十年?

    ……

    和这样一个团体对抗,就算是张佳木,可能也会产生无能为力的感觉吧?

    现在硬顶着上殊为不智,但以张佳木的身份退让也绝无可能,不然的话,他的政治声誉就会受到重创,他的信誉会有极为被动消极的影响。

    不进则退,一个大人物就得叫人相信他的权势是不受任何人挑战的,哪怕对抗于他的是整个的集团。

    只要现在退一步,张佳木的很多举措都会受到质疑,官们会如马蜂一样蜂拥而上,乱蜂蛰头的滋味绝不好受,但眼前的情形就如长江之堤,只要有一个漏洞,就会一泄千里。

    毕竟,张佳木虽然是重臣,是第一权臣,但也绝对没有到权势大到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步他也有很多掣肘,有很多潜在的对手,现在对手也正在等待他露出破绽的一刻。

    综合来衡量,年富立刻明白了,这也算是丢卒保车吧。

    他倒没有什么不悦之感,团体之,如果下属不能为上位牺牲,那还要下属有什么用?听得张佳木的话,他便含笑道:“成,那学生就先告病……请太保示下,是先请十日假,还是一个月?”

    “十日吧。”

    “成,那十日假满,学生再继续请病假,三十日后,也就能自请致仕了。”

    一般来说,大臣除了因定的假期外是没有节假日可言的。先秦到两汉,每五天休沐一次,还有种种的节假日会成为法定假日,官员可以在家休息,或是长途远行,都是可以。到唐宋时,休沐的天数就比两汉时要差一些,等到了大明,干脆一年的假期连以前一个月也不到了,除了皇帝的寿日,就是新年时的几天假,平时就是天天得上班。

    就算有什么感冒咳嗽的,也得坚持上朝,实在有大病了,才能请假。如果假期时间过长,就只能自请致仕了。不然,会有人抨击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

    说来也是好笑,一个坚持儒家学说三年守孝的农业社会,一旦有亲人病故就得在家守孝三年,哪怕就是负国之重任的大人物也需如此,不然就是道德品性上有问题。

    但如果在官位上时,就必须凌晨之前起床,天天早朝,一旦有病却不能请长假,否则就是耽误公事,这真不知道是从何说起了。

    年富原以为张佳木必定会答应下来,便是年锡之亦是这么认为,不料张佳木却是一笑摇头,笑道:“不必,不必,十日假足矣。”

    “这……”

    年富大惑不解,疑道:“太保这又是何意,还请明白示下?”

    原本叫他告病,就是要把此事“阴干”的意思。改革兵制,沙汰京营老弱,虽然是张佳木牵头,五军都督府做了很多具体的事,毕竟现在张佳木是掌左右府的都督,底下很多同知都督,佥事都督都是他的心腹,这一次清理京营,主要工作都是都督府在做。

    但兵部毕竟是名义上的最高指挥,而且,器械、营地、粮饷,亦都是兵部的责权范围之内。没有这些,再强悍的军人也被卡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

    现在兵部自己闹成这样,年富再一告病,清理京营的事自然而然的就清理不下去了。这样也谈不上张佳木退让,官们却得到了实际的胜利,也就不会再闹。

    虽然仍是一场失败,但总比碰的头破血流,或是明白宣示失败为好。牺牲一个年富,张佳木自己的脸面就好看的多。

    而且,年富没有办法掌握兵部,这个堂官干的也甚是没有滋味,所以请辞也是很好的结果,对外,对内,都算有一个交待。

    “年老先生误会了。”张佳木哈哈大笑,站起身来,笑道:“我岂是丢卒保车之人?谁是卒,谁是车?我今天能牺牲老先生,明天就能牺牲别人,人生在世,谁又是天生该被人丢弃牺牲的?”

    “可是……”年富平时和张佳木都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并不算特别的接近,但今日此时,却是特别的感动。不过,感动之余,也是颇感不安,因道:“太保,为上位者,不能太意气用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张佳木打断他,笑道:“确实,为上位者,有时候不能太讲感情,要讲利害。不过,老先生也要记住,一切都讲感情,必然会失败,而一切都讲利害,也必然会失败。”

    “这真是精辟之语”以年富的资历和阅历,立刻就是知道,张佳木讲了一句非常精警到位的话。确实如此,太讲利害不讲感情的,会令下属离心,也会让下属只知利害而无忠诚之心。而太讲感情的,无疑也会失败,因为为上位者,有时候是一定要有“取舍”的,太讲感情,必定会取舍失措,想不失败,亦无可能。

    “过奖,过奖。”

    张佳木笑容可掬,向着年富道:“请老先生在家里稍微歇息几天,自从去年请老先生做了大司马,到现在没有歇息过一天罢?原本的十六万河南山东班操兵定期来京校阅换防一事,于少保手里也没有重新捡起来,这两年又重新成规模,这就是老先生之功……请放心,我心里都清楚的很。”

    “惭愧,当真是惭愧的紧了。”被这么当面夸赞,年富反而有不好意思之感,既然自己的事说完了,他知道张佳木是极忙的人,当下便告辞:“容学生先行告退。”

    “是,我亦不便留老先生,刚回城,实在是太忙,积了太多的事了。”张佳木把年富一路送到滴水檐下,又向年锡之笑道:“正好,你是代我送行的最佳人选,请把令尊送到大门外再回来吧”

    “是,谨如命。”年锡之也是一笑,神色轻松的答应下来。

    父子两人都已经是朝重臣,也都是进士出身,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如普通人家的父子那般交心,而且,自从都负有重责以来,年氏父子二人也是很久没有什么闲暇能在一起了。

    年富上朝,办理公务,晚间回来时,十之**见不着年锡之。

    而年锡之身有重责,张佳木把不少机密大事都交了给他,徐穆尘走后,他感觉压力倍增,有时候,根本连回家也不回,就在公署里继续加班办理公务。

    有时回家亦是深夜,早晨未起身时,老父却已经上朝去了。

    如今在张府之,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虽然没有什么话,但年富负手而行,年锡之恭谨随之于后,父子二人,倒也是觉得难得的温馨舒适。

    等到得张府大门,年富先道:“你快些回去,太保身边,须缺不得人。”

    “是,那父亲恕儿子不恭了。”

    “嗯。”年富点一点头,突又问:“我来问你,太保所说,到底是怎么个用意?”

    “我亦不知。”年锡之微笑摇头,但又用极肯定的口吻道:“不过,请父亲放心,太保他从来不是虚言哄骗于人的做法,请父亲安心在家,等候消息就是。”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六章 光禄寺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六章光禄寺

    年富一出,张佳木面色也是阴沉下来。

    当着下头的人,他一定要是智珠在握的从容模样。但老实说,一群对头给他添堵的策略也是极为成功的。

    不论如何,对方以这般手段来对他,而他,也就只能以非常手段来对人了。

    “请光禄寺卿张大人来”

    自己做事之前,还先得把别的事料理清楚才成。外面的客人,别的可以不见,不过张泽倒是一定要见的。

    打上回的事情之后,张泽有什么事都会到张佳木这里来打个商量,不敢再自行主张。

    好在,太子被教训一回之后,也知道张佳木必定会把他的非份要求给顶回来,所以,也并不敢太过份了。

    现在彼此相安无事,但这一次张泽前来,也是必定没有什么好商量,一想起来,张佳木也是颇为头痛不已。

    “见过太保。”

    张泽也是熟人,而且双方有私交,所以虽然品级远不如年富,但见面时反而更加潇洒自若,彼此见了一礼,张佳木主位,张泽坐在右边下首,双方都默契于心,知道不必太多寒暄客套。

    张佳木劈头就问:“怎么啦?咱们那位小爷,又有什么新招?”

    “还能要什么?”张泽苦笑,摊手,答道:“不知道打哪儿收到风,听说,你今年庄上的收成,可是不少?”

    张佳木庄园丰收的事,除了自己家人知道,倒也没有刻意瞒骗于人。因为他的生态圈工程,福利和卫生、教育等诸般举措,都是利国济民的大事,不仅自己要搞,还要带动一大批人。

    这种事,不要说他现在不能用行政命令或是军令来推广,就算有这个权力,他也绝不会用。事实证明,生物圈是一个大自然的系统工程,缺乏某种物质,可能就会使整个生物圈崩盘。当年竹子开花,结果就是熊猫无食,这就是大自然的连环,缺一不可。

    而他的生物圈是和福利教育等诸多环一环套一环的连接成功,缺一不可,强制推广,行政命令或是军事高压,都不能解决人心的麻烦。

    只有人自觉自愿的和他学,才会成功。

    某位伟人强行推广农民结社,办食堂,出发点自然是好,以当时的行政效率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势政府,结果如何?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正因为盼着人学,所以不仅不瞒,反而开放地段,由着人自己来参观。

    在整个北方平原,亩产超过一石半就是不坏的收成,有亩产三石以上,简直就是奇闻。消息一传开来,真的不知道多少人闻风而至

    勋戚之,阳武侯是早就和张佳木学了些皮毛去,今年的收成也比往年高出三成还多。薛暄高兴的了不得,他们这种勋戚已经不能掌权,薛家已经几十年没办过什么正经的差事,没有差事,就没有进项,皇帝的赏赐也就有限。

    一切收入,都是打土地里来,所以对土地的兼并和收入当然也十分的放在心上。除了阳武侯家,别家勋戚的情形也差不离,一听说了,当然也就极为上心,关系近的,自己求见张佳木讨教。要不然,就打个招呼,派自己庄上的管家执事前去观摩学习。

    当然,是能学到些皮毛,还是什么也学不到,这就是两说了。

    不过,阳武侯和驸马薛恒两家已经预备到绿柳庄等几个张佳木的庄园住下,不再走马观花而是踏实的考察。

    一旦发觉张佳木的行为布置更加合理,便会果断学习,这一次,却不是再学个皮毛就了事了。

    普通的勋戚士绅都这么上心,当时的第一大地主自然是要比普通人家更加的上心了。

    这么一想,可就知道了,这一回其实不是皇太子的主意,背后的支使人却是当今的天子,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了。

    想来是好笑,细想却可悲,求田问舍,匹夫所为,不过从当今皇帝,到成化、弘治这几十年间,皇庄数目从无到有,一直到数百万亩之多。

    但这种兼并一看就知道是没有道理,注定不会有什么收益的。到了万历年间,拥有四百万亩土地的皇庄,一年的子粒银收入才两三万银白银,这么多的土地,肥了谁也没肥到皇帝,而所谓的皇庄,也就真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不过眼前这对活宝父子可没这种觉悟,皇庄在设立之初也确实给皇家弄来不少活钱,于是皇家胃口大开,开始拼命的兼并。

    要说老朱家全是这种德性,分藩在全国各地的藩王第一要务就是跟老百姓抢地,然后就是抢钱,抢粮,明亡国时,随便出来一个亲王都有金银几百万,土地数十万亩到过百万亩,亲藩如此,皇室也是如此,这一个贪字,还真是治不了的毛病了。

    “这么说,太子是要我的庄子是不?”

    “小爷倒是没有直接开这个口,不过,意思似乎是这个意思。他的想法就是,既然太保的庄子好,不拘哪一个划一个给东宫,东宫拿一个相等的补给太保,这么着,皇庄又能和太保的人学种地,太保也没有什么损失。”

    要说现在这君臣是真的隔膜了,要搁以前,太子肯定直接就开口要了。没准儿,听说张佳木种地有心得,还会直接把人叫到华殿去,一五一十的问清楚才行。

    期间肯定是说说笑笑,赐茶赐座,彼此交谈起来犹如良朋益友……

    当初张佳木教太子骑射弓箭时,就是这般情形。

    但一转眼之间,往事已矣,现在君猜忌臣,臣亦然不再忠君了。张佳木已经看透了太子,既不如皇帝的政治才干,也更加的懒惰和贪婪,可能在年轻时还能因为儒臣的督促还勉强自己勤政,但时间不会超过一两年时间,太子必然会疏懒懒于理会政务。

    正统早年的王振之祸必定会再生太子执政之时,只是,是为祸更烈,还是稍减于正统年间,那就是不好说的事了。

    至于太子的性情,则也是远不如当今皇帝那样的平易近人。皇帝是因为幽居而被伤害,对群臣的防范之心稍过了一些,但无论如何,算是一个仁君,而且,身为帝王却有平民的思维方式。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极为难能可贵的。而太子,却明显没有皇帝的这一层好处。

    而关键在于,太子叫张佳木瞧不起的一点,便是宠信万氏。

    才多大的人,万氏已经是须臾不可离左右。两年前,太子和万氏还只是孩童和一个类似母亲和姐姐加保护人的多重角色的结合,到现在,太子已通人事,和万氏还得加一个夫妻之情。这么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人能左右太子的行止,决定他的思维方式和想法,那么,等太子即位之后,深宫对外朝政治的影响力将前所未有的增强。

    要知道,明朝已经近百年,但可还没有后宫真正掌权干政的先例在

    当年就是仁宗的张皇后,正统年间贵为太皇太后,说起来是权势一时无二,但张后一无垂帘之想法,二无垂帘之可能,结果正统年间,先是三杨辅政,后来是皇帝任用王振辅政,后宫对皇帝的影响,也就只限于之初对王振的限制和打压而已

    “哼,君君臣臣,孔老的意思其实是说,君为君,则臣为臣,而君若不君,则臣自然不臣了。”

    在心里这么嘀咕一句,但这件事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当下便道:“要小爷给我换什么换?一个庄子我还是献得起的。”

    张泽大喜,他也是夹在间难做人。一个是无比熏灼权势大的吓人的国之重臣,一个是未来的皇帝,现任的太子,哪一边都得罪不起。

    只能拼命赔笑脸,两边做好作歹的劝和着。明朝没有内务府,除了二十四监司的太监宦官之外,光禄寺倒是有点儿象后世清朝的内务府,宫有什么用度,当然主要是膳食这一块,还有对外的大型活动也是由光禄寺来着手牵头。

    所以,明之光禄寺卿和皇家的关系是很接近的,就和一个外府管家的职份相当。

    张佳木这边答的痛快,张泽也颇有兴奋之感,当下手舞足蹈的笑道:“如此甚好,甚好。这样,下官也能顺利给小爷回禀这件差事了。”

    当下又议定了索要的庄园,张佳木既然给了,也就很大方,挑了一个有水田和旱田都有的,二百来户人家,一千多口人,小四千亩地的大庄子献了上去。

    反正,最近皇帝赏的也多,明年之内,他的庄园能超过十万亩土地,这点进献,还真的是无所谓的事。

    “好好,既然这样,下官就告退了。”

    张泽完成使命,也不愿在这里多呆。倒不是张佳木待人不热诚或是拿大,实在是进来的时候,外头等候的官儿一个个眼睛里有刀子一般,他虽然是九卿,但外头呆着的官儿,武官一品,官三四品的排的老远,一个光禄卿,还真的得罪不起这么多高官。

    况且,现成的还有一个驸马都尉薛恒也在外等着,自己还是多点眼力,赶紧见好就收吧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七章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七章

    “好,咱们住的近,闲了,就过来吧。”张佳木对他也很客气,张泽虽然渐有油滑的趋势,但根底还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好人可就少了。

    要不是当年给皇帝落下的那么大的人情,在人人踩乎南宫里的皇帝的时候,张泽选择了做一个好人,经常超出规定给当时的太上皇饭食,有时候还送点小酒什么的。

    就是这么一点恩惠,当时的张泽怕也没想过还有回报的一天,可回报来的也很快,皇帝一复位,张泽就成一个吏员变成光禄卿,皇帝,也算是对得起当年的酒饭之恩了。

    给天子施恩,这也真是难得的异数了。

    “可不敢随便打扰。”张泽笑说,“你这里真是臣门若市”

    “我也很是苦恼……正在想法子,有什么事,其实他们都能找到得人办,但不经我这里说几句,似乎就有点不得劲?你说,这是什么心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皇帝若是亲民勤政的话,州县官的名字都得时时记在心上,我最近看资治通鉴,似乎唐宣宗就是这么办的……”

    “他那是小道记住缙绅名册上的官员姓名,为了示之以不测,经常乱调,有时候吏部接到通知,到处一通乱找,才知道那人十年前就死了。宣宗么,说是英武类太宗,其实比起太宗可就差的远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话,一个是武官世家出身,一个只是小吏,谈的却是寻常书生不看的书,不读的人物,说说笑笑一会儿,张佳木在廊檐下拱一拱手,笑道:“闲了一定来,等雨天,我们俩换上木屐,再换上蓑衣,咱们后园池塘里钓鱼去”

    “成,太保这么说,我岂能拿大?那就,那就等雨天一准来。”

    “一定,一定,到时我倒履相迎。”

    “言重,言重。”

    两人哈哈一笑,张泽兴兴头头的去了。以他的身份,张佳木一路送出房,再送到廊檐之下,真的是天大的面子了。

    外头大花厅里,等着接见的官员怕有大几十人,不少人隔着花窗瞧着了,都是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向张泽。

    薛恒是驸马都尉的身份,等同伯爵,又是张佳木的长辈,毕竟薛恒尚的是常德公主,是宣宗的**,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一般的都是孙太后所出,所以情份格外不同,薛恒在驸马之,也是特别的得宠。

    可以说,除了张佳木外,就是一位最得意的驸马了。到万岁山陪皇帝读书看景,到西苑陪同钓鱼游园,或是一起在深宫看杂戏,游览宫苑禁地,要么就是陪皇帝练字,画画儿,或是赋诗填词,反正这位驸马行走内宫比普通人进出城门的功夫也差不离,是皇帝跟前顶亲信亲近的一位近臣了。

    当然,实际的权柄倒是很小,毕竟驸马不便担任什么实质性的职务,以防外戚之祸,薛恒倒是挂了一个宗人府丞的头衔,正巧,算是张佳木的正份下属。

    宗人府的公务极少,左右也就是给那些亲藩的子女取名字,赏赐物品,下头有亲藩宗室将军搞搞震不象话了,就派人去赦命责备一下,张佳木说是执掌宗人府的事,但实际的差事,倒是一群下边的官吏和薛恒等人随手就办了。

    薛恒是被延请入内花厅里等,上的好茶,还叫了府的几个有头脸的管事伺候。

    这里就是张佳木小门小户的坏处了,家里没有什么能陪客的人,要是有个兄弟或是叔父辈,也就能从容安排薛恒这样的通家至好的客人了。

    打发了张泽走,张佳木也顾不得什么,回身便往内花厅去。

    入内花厅,外客就稀少了,也是进不到这里,府的奴仆,不是伺候内里差事的,等闲也不能进来。

    夹巷角门都有人守着,远远见张佳木过来,各人都是远远的俯下身去。

    “咦,你怎么在?”

    进了内宅,和外头自然不同,远远的,就瞧见公主笑颜如花,迎了上来。听着张佳木问,她便白了一眼,道:“怎么,夫君见人办事烦了,见着我也不高兴了?”

    “倒不是。”张佳木笑说,“以为你在里头,不想你又跑出来了。”

    “你想,现在是谁坐在小花厅里?”

    “啊,是了是了。”张佳木恍然大悟,笑道:“你是出来给你姑丈问好,顺道问常德公主好,是吧?”

    “嗯,正是。最近很久没见姑姑,所以,怪想的。”

    薛恒虽是男子,但毕竟是驸马亲臣,算是皇家的自己人,而且公主少时没事就往常德公主府邸里跑,和薛恒怕是没见一百回也见了八十回了。这会听说姑父在这里,跑出来请安问好,顺道问自己姑姑情形如何,这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对。

    常德公主甚是年轻,比公主虽大不少,不过彼此相处起来,简直就是当朋友一般,所以当年公主也经常往常德公主府跑。说起来,常德公主也算是他二人的大媒了,当初若不是公主从常德公主那里出来,也不会凑巧遇着张佳木。

    一段缘分的开始,倒也牵扯到不相关的人。

    两人一时都是想到了这里,张佳木是微微一笑,公主却是俏脸微红,然后又狠狠白了张佳木一眼。

    “你不要如此,来,我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

    “是什么?快些说”

    两人一边走,张佳木便把送太子一个庄园的事说了,公主听的甚是欢喜,笑道:“他小孩子心性,喜欢求田问舍的……我知道没有出息,不过慢慢儿会改的。”

    公主的模样,似乎就是一个姐姐看着小dd弄到了喜欢的东西,所以也帮着一并高兴,张佳木见她如此,却也只得一笑,多余的话,倒也不必再说了。

    “对了”公主想起什么来似的,笑着道:“我得空倒是要去见他一次,和他好好说说你怎么治理庄园,怎么给小孩儿饭吃,给他们读书,对了,我一定要进去说”

    “那我可要先警告你,如果太子不依,你不准回来哭。”

    “那怎么会”公主自信满满地笑,“好歹我也是他亲姐姐,从小儿和我就亲,现在这会儿说这些也是为他好,想想,父皇赐他庄园,他能弄成你那样儿的,不但父皇高兴,就是底下的大臣和士绅们,谁能不夸他?将来他也是要即位为皇帝的,这会儿当太子就有这么好的名声,将来为君为皇,不是更能很容易的就治平天下么”

    “是是,说的甚是有理。”张佳木倒是觉得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甚至有很大可能会闹个灰头土脸的回来。不过,好歹公主自己信心满满的,似乎也不便再给她泼冷水。

    于是勉强敷衍两句,到了小花厅前,远远看到薛恒正背着手在多宝架前看古董,张佳木虽不怎么通好此道,但小花厅里头的大多宝架上搁的满满当当的,商周青铜,哥官瓷器,说帖字画,整个屋里也算是张府里值钱玩意儿最多的地方了,因此薛恒看的甚是入神,张佳木过来了,也是没有发觉。

    驸马出行,身边当然也有五六个长随心腹跟随,这会儿一排溜的站在外头檐下,见张佳木过来了,各人垂手上前,就要给张佳木请安问好。

    “不必,不必。”

    张佳木满脸含笑,轻轻一摆手,自己健步如飞,从台阶上直入室内,到了薛恒身后,才笑道:“喝,三姑丈今儿真是贵脚踏贱地,难得,难得。”

    他这么一弄,薛恒倒是吓了一大跳,因笑道:“好家伙,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么鬼鬼祟祟的,哪象个侯爵太保的样子”

    他们是张佳木寒微时相识,彼此知交,现在虽然是亲戚,张佳木的地位也不能和先时相比,但彼此说笑起来,仍然没有太大的隔阂生份。

    “我也是太过气闷了。”张佳木进得花厅,自有仆人送上毛巾,他胡乱擦了两把,笑道:“瞧见外头那些人没有?一会儿一起见一批,分别单独再见一些,然后总得挡驾大半,看吧,明儿这时候,又全部都在外头了。”

    “那些龌龊官儿,你理他们做什么”

    “呵呵,有些事,也需得龌龊官儿办不是?”

    这话就是两人现在分野之处,薛恒还是当年的清高模样,也委实见不得那些官员。现在求见张佳木的,当然是有年富这样有要事前来,说完就走的。

    多半还是那些下层份位的官儿,天天来跪见,报名唱手本,就是图在太保跟前留下一个名字和鲜明的印象,将来太保要安插什么人时,就能想起他们。

    有的官儿,没事就差在张府的大花厅里打铺盖睡下了,天天来,天天求见,有时见了却又是言不及义,就是纯粹来混事的主儿。

    提起这个,张佳木自己也甚是烦厌,因向薛恒笑道:“姑丈今日来了,自然是不醉不休,外头那些家伙,我不见他们就是了”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八章 通风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八章通风

    “这倒也不必,”薛恒道:“要是这样,你可替我招怨了。”

    “咱们还怕他们?”

    “倒不是这一说。”薛恒笑了一笑,看看四周,却又不出声了。

    他这么一来,张佳木立刻醒悟,因道:“你们都下去……把我那葡萄酒拿来,把冰箱也打开,多弄几盆子冰来……这天,真他娘的热。”

    在薛恒面前,他倒也不再伪装什么,坦率自如,甚至大爆粗口。

    这般模样,自然也是叫客人觉得极亲近,于是在等下人准备冰块和酒的时候,薛恒仍然背手看着架上的古董器玩,一直到下人们收拾好了,墙边四角摆上了满满四大盆的冰块,再又用水晶杯倒了两大杯的葡萄酒,镇上冰块,然后所有下人退出,就连公主又进来打了个招呼,然后也自己回后宅去了。

    这般安静从容,而且凉气渐生,薛恒也甚觉舒服,喝了一口冰爽的美酒过后,忍不住笑骂道:“我见天在皇上那块儿,除了冰块,哪一条皇上也不及你啊。”

    “这么说我可真惶恐啊。再说,皇宫大内里头什么能少了,又岂能真的不如我这里?”

    “还真不如,皇上也不是想什么就有什么的。别说内廷了,就是我在家里要是和你这儿这么着,准有人说怪话,所以,一动不如一静得了。”

    薛恒这说的是了,当时立国久了,所谓的祖制规矩渐入人心,虽然奢侈享乐之风渐行其道,但偏生又有很多约束规矩,叫人觉得呼吸不畅,特别的难受。

    “那么先不说这个。”张佳木放下杯子,看向薛恒,笑问道:“要请教,究竟是什么事情叫姑丈来访?”

    他倒也不虚与委蛇,薛恒为人淡泊,除了天天进宫侍奉皇帝之外,基本上不出府,自己闲了和常德公主并几家相与好的贵戚出城休养,要么打打猎,要么钓鱼,要么叫书僮背着书,一并攀到山腰上,临风看景,把酒赋诗,所以是个极雅的人。

    这样的人,没事儿跑来和自己闲聊,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不过确实是太小了。

    张佳木这么一问,薛恒便沉声道:“自然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好,请说。”

    “我要说,佳木,你对下头的军队,是否掌控得力?”

    这么一说,张佳木心顿时一跳,自己想了一想,最近精力扑在农庄上的多,除此,锦衣卫在大肆扩张,不少精兵强将都要么调到了新部门,要么就在训练新人,所以,如果有人要搞什么事的话,那也真是算得上一个极好的良机。

    “怎么?”

    他并不露声色,只是把对方踢过来的皮球又踢了回去。

    “最近,颇有人和幼军将领沟通,当然,不敢说是直接反你。只是,许以高官厚爵,愿意保其不少将领出任都督府的都督、同知都督什么的,也愿意保奏一些将领出外,任都指挥、副将、甚至是总兵官。”

    张佳木冷笑一声,道:“哦,这是叫他们上进哪,没有什么不好。”

    “新兵制你久久定不下来,兵部的粮都拨不出,你知道不知道,户部的存粮粮库已经奉命封了,赵荣无能为力,当然,是真的无能为力还是看看风色,也很难说。除了这些,最近该交近金花银了,不过官那边,打定了主意为了斗跨你,一定会拖延。你要知道,等皇家拿不到银子,在京几万武官的俸禄也发不出的时候,就可能是联合所有人,拱你下台的时机到了。”

    这话,自是说到根节上了。

    张佳木部下有大票的官武将,现在官们安置妥当,武将们,锦衣卫因为急剧扩充,所以除了少数位至都督或同知都督的没有安插,别的基本上都得到升级,自然是人人高兴。

    但除了锦衣卫这边,幼军和京营这一块因为改制不顺,所以都被晾在了干滩上,人人不安,有不满的情绪,自是情理之。

    在这当口,有人出头诱惑,许诺,用银弹金弹打晕一批,再用官帽yin*一批,有出现变节的,也很正常。

    毕竟,团体之,锦衣卫跟的最紧最深,京营和幼军,忠忱不二的当然不少,但首鼠两端,投靠时间不久,跟的不深的人,也有很多。

    话说的这么深,这么透,以薛恒一个人的力量,绝无可能知道这么多,看的这么透。

    张佳木沉心静气,想了一想,突然一笑,道:“我亦不问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了,但请带回我的口信:将来必有以为报”

    “好好,我一定会带到。”

    这个消息,事关京营和幼军的诸多武官将领,不是手眼通天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一点儿消息。所以,能得到消息,知道内幕,并且出动薛恒来报信的,显然不是一般人。

    不必多想,也就知道薛恒身后站的是谁了。

    现在京城之,原本的曹石一脉被扫荡的干干净净,连带着,包括施聚、董兴等正统景泰年间的老将也被一扫而空,可以说,当年王振提拔出来,在景泰年间仍然风光的大将老成,已经凋零的差不离了。

    至于永乐年间留下来的元老勋旧,病死老故的七七八八,土木年间,更是死了个十之**,现在,也是轮到该他们的子孙后人出来,为死难的先人讨回一个公道了。

    传言,当初出兵时,勋戚有借着军功压服兵部,夺回都督府兵权的打算。所以王振虽昏,皇帝虽然幼稚,但张辅和朱勇等人也是赞同发兵的。

    当时的勋戚大将,十之**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试想,要是以太师国公身份的张辅一意反对,或是坚卧不出,王振又能如何?

    但出兵之后,种种反常之举也是层出不穷,出征前一天,才发了一两白银和衣物,炒麦,沿途进军,因为是仓促出兵,又或是官不赞同六师齐出,所以从北京到宣府明明有七大粮仓,储藏着巨量的粮食,但从北京出师后,大军一直处在缺粮的状态,等到了土木缺水时,终于总崩溃了。

    当然,当时的勋戚因为永乐几十年间南征北讨的胜利,对明朝军队的战斗力也有盲目的自信。总以为正面相交,大明王师必胜。但是从宣府杨洪和朱勇、吴克忠与也先部队的遭遇战和阻击战来看,明朝军队已经在走下坡路,软弱的军队,**的朝廷,凋敝的经济,亦是此一悲剧的重大根由。

    大约张辅等勋旧也没有想到,当时的皇帝竟会如此糊涂。三十万大军出征,其精英无数,但皇帝一切听王振的,所有人的建言都不听,张辅发觉不对,接连建言时,皇帝竟下令不准他再说话。

    几十万大军踉踉跄跄来回奔走,不是去打仗,因为前哨无布置,阵形无布置,掩护无布置,甚至不管侧翼,不问军需,简直就是儿戏。

    一个死太监的自信加上官后勤的组织不力,情报的传递不及时,包括东路侧翼几个重要据点被拔都没有人通知,明明主力是往怀来去,但当时居然没有人知道怀来已经失陷,等也先的精锐骑兵包抄过来而后卫阻击失败后,其实就是大局已定了。

    此役三大营尽失,在朝堂上够资格说话的武臣勋戚几乎一扫而空,看现在京师的局面就知道了,小英国公和抚宁侯等勋戚还没有成*人,而且完全没有经验,不仅在普通的政务上他们没有资格说话,就是原本他们权力范围内的军务,也是由五军都督府被兵部给拿去了。

    景泰到天顺这十年间,连武举都形同虚设,因为上头无人主持此事,而官们对此毫不关心,甚至是抵制。

    看看武志等人的遭遇就知道了,堂堂武进士武举人,被发配到边关去当一个守关的小军官,如此一来,谁还愿意允充武,又读书识字,又来学习骑射?结果到最后,却是什么也得不到?

    有明一代,压制武,实在就是这十来年下的功夫最深,最大,而且不易扳回了。

    所以张佳木要做的,其实是武臣勋戚对官的反击,皇帝亦是见到如此,以皇家的立场来说,臣当然是治政必须的依靠,国家稳定,必须靠臣。

    所以不管张佳木怎么强横,这一条线是不能碰的。用对付曹石的方法来对付官,皇帝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那样会让整个帝国都失去平衡,会使得王朝崩溃。

    但勋戚和武官也是王朝兴盛的根基,皇帝心,未必也不想重建三大营。毕竟三大营在时,皇帝军权在握,凭着武官勋戚对付官,左右互搏以取平衡之道,派出太监当皇权的代表,回想起来,张佳木的努力也就未尝不可了。

    而对勋戚来说,夺回在土木堡之役失去的一切,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在张佳木横空出世前,他们要耐心等待,当然,这一等一直到明朝灭亡,武将和勋臣的地位也没有被夺回来,现在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们还能按的住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么?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八十九章 决断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八十九章决断

    送走薛恒,再又接见了几拨客人,张佳木终于难掩倦色,对着李成桂道:“替我出去道乏吧,把客人都送走。”

    “是,是,标下现在就去办。”

    时间已经很晚了,公主已经侍奉着婆婆和小姑子吃完了晚饭,此时想必已经在堂房内等候着张佳木的到来。

    不过,现在张佳木还不能去。

    仰首看天,却是黑沉无星无月,如果没有四处高大的戳灯和悬挂的宫灯照亮,恐怕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了。

    就算是府到处点的有灯,仍然有一种看不透的黏稠的黑暗,无边无际,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这个年头,如果张佳木登高远望,除了看到鬼火般的灯烛火光,怕是什么也瞧不着,这个时辰,又是这样的天气,怕是整个京城之,愿意在街上走动的人,也是寥寥无已了吧。

    果然,李成桂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笑着道:“太保,这群龌龊官儿,一看天色不好,早就想走,一听大人道乏了,立马就是卷堂大散,全走了。”

    “打明儿开始,甭给他们上茶了,点心什么的,更是要撤。”张佳木笑道:“私宅之,我哪有这么多功夫伺候他们?”

    “太保,这不大好吧?”李成桂是张佳木亲丁出身,又有点粗豪,不象曹翼那么心细,所以说话大大咧咧的,也不大在意,听着张佳木的话,他先是一楞,接着便道:“上门都是客,来的也都是有职有权的人物,有不少官,太保平时想着和他们相与,这会上门再把人家冷落走,不是落人口实?”

    “这些你不懂”

    张佳木已经打定主意,现在这局面非得有个破局不可。敷衍是这样,不敷衍是另外一样,前两年,他是在夹缝里求生存,有些事不能做,或是做了要有难以逆料的后果,现在的情形已经大为不同。

    越是收敛,别人越是登头上脸的

    他在心冷笑:看爷怎么摆布你们

    李成桂自然不懂,眼前这位大人已经在心涮新过一回,他有点儿懵懵懂懂的,不过锦衣卫的老人有一条,只要是张佳木做的主,必是好的,下头的人,只要听着就是了。

    所以这位侍卫头儿立刻就转变了立场,楞征了一会儿,突然眉开眼笑的道:“太保,放心好了,我给他们的茶里放点泄药唔的,管保再也没有龌龊官儿敢登门。”

    “胡闹。”张佳木瞪他,“如此大事,岂能这般胡作非为?反正,这种事不要叫我知道,知道了,必定和你不依。”

    这么说就是叫他掌握好度,李成桂呵呵一笑,还搓了搓手,看样子,对下药颇有兴趣,也很有心得的样子。

    “把谭青召来”

    说笑两句后,就要办正事,不过,李成桂却没有立刻下去,只留在原地,不过,一脸的忸怩之色。

    “怎么啦?”张佳木甚觉好笑,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标下有一事相求太保,请太保一定答应。”这么一问,李成桂索性按着腰刀,就这么在原地跪下了。

    “咦……”

    张佳木正要说什么,外头却是闷雷突响,整个天空犹如一本大的画册,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撕开,先时只是听到声响,再向天空去看,却已经是银蛇乱舞,整个天空都是此起彼伏的闪电,配合着轰隆隆的巨响之声,令人在这天地之威之下,震撼匍匐。

    没过一会儿,瓢泼大雨伴随着闪电雷声一起下来,张佳木走到廊下,笑道:“好一场大雨,下的痛快。”

    又转头向李成桂,笑问:“你刚刚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快点说吧,趁着我这阵子心情正好。”

    张佳木喜雨,雨水能冲涮污秽,带来蓬勃生机,在雨,他总能觉得愉快,觉得清洁,恨不得人置身于雨,才觉痛快。

    “没有什么大事,”李成桂知道良机稍纵即逝,当下便跪而叩首,道,“回太保,标下新得一子,乞太保赐名。”

    “赐名……”

    这件事,张佳木倒还真没有做过。他的部下,要么就是已经子孙满堂,如刘勇那样,最不济子嗣都已经成年,如现在的大同总兵官陈逵,位列侯爵,家已经有五子,长子已经成年,现在已经到大同效力学习去了。

    要么,就是一群坊丁,当初跟随张佳木的时候,十个有九个都是光棍,年纪也都不大,所以根本没有这么一说。

    现在,倒是有人娶妻生子,请他赐名了。

    张佳木摸摸鼻子,觉得很是好玩儿,因此认真想了一下,便道:“叫李方雨吧,你刚要请我赐名,就是这么倾盆大雨,挺好。”

    他是似乎随意,名字也不是十分响亮,不过李成桂极为欢心,趴在地上狠狠又叩了几个头,才笑着道:“谢太保赐吉名,我李家从此以后也是有传承了,世世代代,给太保为奴”

    当时武将封建化已经开始,世代为都指挥者,下头自然有世代为佥事者,千户者,百户者,大明立国百年,已经有人家传了几代了,为主君者世代为主君,为下属者世代为下属。

    “这样并不好,父子相袭,将来都是纨绔。成桂,下次不要这么说。”

    动一动封建化的根,使得那些世代盘剥下属的军头们也挪挪位置,但又不能伤了元气,这也是张佳木最近在头疼的事。

    封建化当然不好,会使得将领把部曲私兵化,而且会使得大多数将领只知道剥削下面的军户为佃农,平时作威作福,只知享乐。

    但好处也有不小,就是将门世家,世代为将,对朝廷国家忠忱不二,而且,家族子孙自幼习武,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虽然读兵书者少,但金鼓、行军、旗号、扎营、布阵、接战,种种实际的操作指挥却是烂熟于心,官们没有将门世家的支持,根本也是玩不转的。

    大明的晚期,就是靠着秦晋辽东和山东一带的将门世家,在京营根本没有出兵能力的情形下,苦苦支撑边防和扫平内乱,就算到崇祯年间,明朝亦始终有机会转危为安,其的佼佼者和代表就是秦军的将门世家,哪怕就是在松山一役,全线崩溃之时,亦是秦军奋勇冲击,差点冲到皇太极的身边。

    怎么动军制,亦是成了张佳木心考虑的一件大事。只是,暂且还顾不上这些罢了。

    张佳木的说法,以李成桂的境界自然也是听不懂,不过,锦衣卫的规矩就是太保大人的话听着答应就是。

    当下便只是答应下来,然后自是撑着油纸伞到外头,派人去传令召唤谭青去了。

    交待的事就要办,漫说天只是在下雨,就算是下刀子,只要张佳木交办的事,就必须立刻去办,绝不能有半刻拖延。

    “来人,拿木屐和蓑衣来”

    等候的当口,却也不必闲着,派人和公主说一声,自己却是换了木屐和蓑衣,就在雨向着后园而去。

    从夹巷一直漫步前行,自己提着一盏玻璃罩的灯笼,雨幕如帘,一灯如豆,耳听着哗哗的雨声,等到了后园后,绿草和花木的清香扑鼻而来,似乎什么烦恼都被大雨冲涮的干干净净,人亦变的纯净无比。

    每当这个时候,张佳木的心思就动的极快,也很有些奇思妙想出来。

    ……

    过了好一会儿,雨势渐衰,山石之外,有一小队人提着灯笼前来,离的近些,张佳木看见是谭青等人过来,远远便招手笑道:“来,我在这里。”

    “是,太保。”

    远远答应了,一群一样穿着蓑衣的人群很快就移动过来。到了张佳木坐的亭子里头,各人把草帽拿下,就要行礼。

    张佳木自是阻止,笑道:“这么雨天,叫你们跪在水里,我有这么苛刻部下么。”

    “太保向来待咱们亲切,越是这样,咱们就越不能自己上头上脸的。”

    虽然张佳木阻止,谭青到底带头叩了三个头,底下跟他一起进来的部下,亦是有样学样,虽然在雨地里,但各人行礼如仪,竟是没有一点儿马虎敷衍。

    “罢了,罢了。”张佳木轻轻摇头,道:“敬我也不在这上头,赶紧起来。”

    “是”谭青答应一声,他也知道,张佳木在这种天气召他来,必有要事。起身之后,便肃立在亭檐之下,除了他能遮雨,别的人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雨地里了。

    “召你来,当然有事,”张佳木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来先问你,监察司现在有多少人手?”

    “回太保,”谭青想了想,答说,“监察这边草创两个月,底下分七个室,情报和行动两室人最多,情报有三百余人,行动这边,有一百余人。”

    “这么短的时间,已经算了上了轨道,你办差办的很得力。”

    “谢太保夸奖……”

    “不过,人手还差的远。”张佳木顿了一顿,眼神突然变的凌厉起来,向着谭青道:“行动室再加人,总得有四五百人,才能够敷衍”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章 惊雷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章惊雷

    张佳木这般说法,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在,谭青只答应一声,便又静候下。

    不过张佳木并没有继续向下说,看了看谭青身后,突然笑道:“这位小朋友才隔几天,却又是见着了。看模样,你很能干,不然的话,你们谭大人不会这么看重你不是?”

    说的自然是前几天到庄上汇报的王大郎,他才是六品官儿,谭青汇报派他,这会子来府应命也是带着他,显然是因为对他特别赏识的原故。

    这倒也不是王大郎善逢迎,其实此人什么都强,就是逢迎一道较弱,算是不会拍马屁的。

    不过,军户子弟,幼军干过一年,吏科学校学习一年,这个资历是谁也比不了了。而且,胆大心思,生性谨慎,但又很聪明,教什么会什么,看着粗粗大大的,人以为笨拙,但其实心思如发,学习能力又好,所以虽然只是六品,但已经俨然是谭青的心腹,常伴左右,支应差事,多半也就是叫他上前了。

    听着张佳木夸赞,谭青当然也是脸上有光,当下上前一步,笑道:“太保是好眼力,这个小伙子是很能干。”

    “好”张佳木站起身来,到得王大郎身前,突地问道:“我来问你,如果有人为难我,甚至是暗陷害我,阴谋对付我,该怎么办?”

    “谁敢”

    王大郎尚未答话,谭青倒是先暴起而答,挥臂道:“太保,告诉属下是谁,属下现在就带监察的人去捕了他们,真是反了,谁敢和太保过不去,就是和咱们锦衣卫全体上下过不去”

    “和我过不去的人很多,”张佳木笑道:“有些人是你们动不得的,不过,也有些人,非得你们去动动不可。”

    “请太保明言。”

    王大郎不似谭青那样激动,面色沉静,只是眸子有一点儿兴奋之色。效力两年,终于可以在张佳木面前从容说事,领受任务,回想起来,简直是如在梦一般。

    “我来问你,如果是人以道德迫我,以大义压我,以律法困缚我,种种行为,令得我不能动弹,城狐社鼠,投鼠忌器,我不能以刀斧斫之,那么,该如何应对呢?”

    这般的问题,恐怕被召来人的谁也想不到。

    毕竟,他们是锦衣卫,口含天宪,凭驾帖抓人,诏狱之亦如同黑狱一般,人进去之后,就很难好好的出来。尽管会典有规定,人在诏狱暴毙,要有刑科给事会同主事,一起到诏狱查看,但这种规定早就形成具,谁会有那么大的闲心,没事到锦衣卫的诏狱里查看那些死或没死的囚徒?

    现在有人和张佳木过不去,但居然是用这种办法,那么,抓人或是杀人自然都行不通了。在场的人,虽然不是饱读诗书,但张佳木的意思还是在一瞬间就听明白了。现在和太保大人过不去的,是那些酸儒书呆子,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以对付,因为确实如张佳木所说,对方是用律令,法规,大义,道德,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就是这世间的道德法则,世道人心。

    就算是忠忱如谭青者,现在也是呐呐而不能言。虽然他们识字不多,但国的老百姓就是这么朴实不,他们自己明明没有受教育的机会,但并没有怨叹,相反,他们还佩服和崇拜那些有机会接受教育的人们。

    在古代国,因为向来重农轻商,所以有时候有钱并不代表社会地位的高明,相反,可能在乡间老老实实教书育人的一个老儒,虽然穷困,但在社会地位和形象上,要比富甲一方的商人要强的多。

    这就是知识崇拜

    除了古国,怕是没有哪个国家或民族,对知识和掌握知识的人这般的崇敬

    当然,数百年后斯尽丧,知识不如孔方兄,一个人是否有成就就是在于某人有钱或无钱,掌握知识的人也得匍匐在金钱之下,教授成为叫兽,专家成为砖家,一个民族到这种地步,亦是可哀了。

    在这般沉寂和重压之下,唯有哗啦啦的雨声不依不饶的在众人的耳边不停的响着,风声雨声,再有电闪雷鸣,众人都是悚然,今夜奉召而来,倒果然不是一件容易办的差事

    谭青心亦是惶恐的很,倒不是他忠心不够,象他这种从无赖坊丁出身,一路从军余到被校尉,再到总旗、试百户,百户,一步步又到了现在的同知都指挥的官位,对张佳木的感激的敬爱是在骨子里的,任何人都动摇不了。

    他只是疑惑,害怕,不知道眼前这差事该怎么办是好,同时,亦是感觉惭愧。在谭青等人朴实的思想里,虽然没有什么“主辱臣死”一类的说法,不过自己家太保大人被人欺到头上,现在问计于他们,自己却是一筹莫展,在感觉惶恐之余,亦是深深的惭愧了。

    “下官有一孔愚见,”等了半天,见众人都没有说话,王大郎才上前深施一礼,道:“下愚以为,既然对方以道德迫之,那么,吾等以道德还之,才称最妙。”

    “仔细说”

    张佳木眼前一亮,适才他心是有一些想法,但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才有亭前问计这一出。如果自己有确切的想法,早就直接下令了,倒也不必如此多事了。不过,眼前这少年似乎别有怀抱,最少,有一定的看法,光是头两句话就很不凡,值得深谈下去了。

    “下官的意思是,这些腐儒满口都是仁义道德,这一次克扣京营军粮,公然和太保对着干的事,下官也曾经收到消息。此事,对方是在律令允许的范围内行事,所以,太保适才也是说,不能以刀斧相加,否则,国家将会有内乱之忧。”

    “是的,是的。”

    对方不过是一小吏,居然见的如此透彻,可见平时对时事很是留心。当然,也是因为锦衣卫消息灵通,很多事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不少内情,换了别的六品小官,恐怕就算有心想打听什么,也未必能知道这么多的事。

    “请继续说。”

    “是,太保。下愚以为,太保要肃清京营兵制,原本也没有什么话说。但现在官抱起团来反对此事,根子还在于究竟训练、招募、军饷兵粮发放,器械管理,此权是在兵部,还是在五军都督府”

    这一次争议的焦点,确实也是在此。官们坚持说不能擅动兵制,不可以擅改祖宗成法,甚至以封驳这种极端的手段来对抗,实在也是兵部在十年前抢夺了五军都督府的权力,现在的矛盾便是要不要兵部还权。

    原本按会典简单来说,五军都督府掌军旅征伐之事,兵部则是掌军政。这也是把职权分开,防止一方坐大的牵制之举。但现在军旅征伐亦是兵部的职掌了,五军都督府已经形同闲曹,当然,局面还没有到大明期那样,总兵官奉命出征,还要到兵部大堂拜见尚书侍郎,跪受册命。

    后来侯伯耻于到兵部受辱,明期后,总兵官亦不任侯伯,与洪武、到正统天顺年间总兵官一律由侯伯专任,或是由侯伯领将军号,**军务的祖制完全不同了。

    这一次大家破脸,表面上官们是维护祖制,而且不愿京师生事,以京营兵制稳定至大为由,封驳成议,拒调粮饷,把京营改制的钱粮这一关卡住了,这就等于使得张佳木的大手笔不能进行下去。

    根子上,还是张佳木这个掌左右都督府事的都督太过强势,官们,不论是哪一派,不论是贤愚贪廉,除了少数人之外,已经有了公议,此事一定要抗争到底。

    这其有背后指使者,也有冲在前头当急先锋的,或是在一边摇旗呐喊的,总之,职责不同,目的却是一般相同。

    眼前这个少年倒是端的不凡,不仅是一语的,而且,简直就是一语说核心的核心,令得张佳木大为激赏。

    “所论过大”张佳木这一次却没有夸他,只是提醒道:“我们要说的是,如何对付那些龌龊官儿,而不是论政说事。”

    “是,下官有些孟浪了。”王大郎深躬谢罪,然后便道:“勇于任事的,便以私德不修而重处之,以警示人心,背后指使的,则专治其家人,令其烦忧而不能专心,在一边摇旗呐喊的,则查以贪贿、惰政等事,稍做惩戒,以免罪众太多,引起众怒。”

    这就是具体的办法了,张佳木眯着眼听,倒是没有直接表示什么,不过,在一边的谭青却是大喜。

    到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王大郎说的这些,正是自己监察的份内事,自从奉旨成立监察部门之后,这么久的时间,大部份力量用来监视和收集情报,并没有做什么具体的事,这一下如果上头能放手叫他们施为,监察部门可是要大大的露一回脸了。

    “别的都说的对,就是稍做惩罚一语,我不赞同。”张佳木面色冷峻,冷然道:“拟个名单出来,这一次,我们就不搞和风细雨了,诸君,看吧,这天空的惊雷,闪电,暴雨,正如这一次的动作,你们,要好好做一番事给我看,懂么?”

第五卷 权倾天下 第五百九十一章正道

    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九十一章正道

    “是,太保放心。”

    这一回自然是谭青出面回答,他道:“我等已经明白太保的心思,数日之内,必定叫太保听到好音。”

    “嗯,放手去做。”

    “是,下官等便告退了。”

    天空电闪雷鸣,下头却也是一片杀机。锦衣卫已经被张佳木勒住了两年的脖子,这一回,却是由他自己又亲手把绳索给放松了。

    这一瞬间,张佳木这样心如铁石的人也是有一点不安,不过,很快他就又把这一点不安给压了下去。

    无论如何,他制的住这头巨兽,他控的住缰绳

    谭青等人走后,张佳木才又顺着抄手回廊,一路向南,等回到高堂飞卷的北屋正堂廊下时,远远的,就看到房仍然是灯火通明。

    他心一阵温暖,忙脱了木屐,换下蓑衣,到了门前,止住要通报的小丫头,对她们轻声道:“都下去歇息吧。”

    大户人家规矩大,象张家现在,正经的侯爵驸马府邸,自己家下的奴仆就有三百二十余人,公主嫁过来后,又多了一百多伺候的人,整个府,伺候这一家子的已经快有五百奴仆了。

    不过,人数虽多,也是各司其职,老管家张福很得力,经营的头头是道,不需要主君太过烦神,至于后宅,公主对张佳木感情很是真挚深沉,所以很多公主应有的仪卫架子都不摆了,就和普通人家的后堂一样。

    至于夫妻二人,正是新婚燕尔之时,好的蜜里调油一般,一般大户人家,总是要下人守夜值更的伺候,这小夫妻两人却是图方便,自己的上房里都不留人,起夜什么的,也都是自己,倒是乐的一群伺候的女官丫头们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不必夜里轮值起夜了。

    见张佳木这么一说,几个女官和丫头们都是抿嘴一笑,原地福了一福后,就果然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张佳木自己推门进来,这是三间连在一处的堂房,高大轩敞,一间的格局就有后世数间房大,三间一起,其实已经是很大的格局了。

    地面上并不是当时大户人家常用的青色方砖,倒是全铺的地板,擦的很干净光洁,所以张佳木一进来,便脱了鞋,光脚行走便是。

    间的摆设,也不是流行的悬挂副联,然后间供桌,两边太师椅和茶几的布置,而是放了书架,几张椅子也摆放的很随意,因为是夏天,所以在软垫上又放了凉席,看着也很舒服清爽。

    墙壁是四白落地,显的干净整洁,窗子也不是当时正常的窗纸,而是用的自己庄上玻璃厂里新出产的玻璃。洁白透亮,外面的夜景也看的分明清楚,现在的玻璃烧制已经步入正轨,很快就可以批量出产。

    以当时的技术来说,制镜是没有可能的,就算是张佳木知道有这个玩意,说给匠人们,他们也烧制不出来。在很长的时间内,欧洲的制镜匠人都被囚禁在小岛上,为的就是技术垄断,不能外泄。所以,现在这阶段张佳木也没考虑过制镜,倒是玻璃,原本就并不复杂,老实说,比琉璃器要好烧的多,琉璃要烧的晶莹剔透,有各种讲究,技术工艺复杂的很,大块的寺庙用的琉璃要粗糙一些,但也并不是随意烧制的。

    现在指明了玻璃这一条路,经过若干次试烧已经初现雏形。就算是杂质不少,但总的来说,肯定是比窗纸强过百倍。

    有了这玩意,可以再配上纱窗,炎炎夏日,就能推窗取室外的凉风,不必如原本的纸窗设计,开窗就引入无数的蚊虫,不开又闷热难当。况且,能够看到室外,让人眼目一畅,这种乐趣,也不是原本的窗子能比拟的。

    再过数月,等烧掉的杂质再去一些,就能够推行于世了。

    先进的自是外室,布置的是和张佳木自己的志趣相近,到了东屋公主所居,就是正经的闺房装扮了。

    “你在雨地里跑够啦?”

    灯烛之下,公主犹自在刺绣,见张佳木进来,便是展颜一笑,放下手的刺绣,对张佳木道:“我没听你的话早睡觉,你可不要生气。”

    “那怎么会。”

    “早睡也是睡不着,”公主笑说道,“一个人怪无聊的,婆婆习惯早睡了,小妹也是……”

    她是公主,皇家里受宠的女孩儿,这个时辰也不算很晚,后世九点来钟的光景,在皇宫内院,也未必就睡了,可能和姐妹说笑玩耍,反正皇宫里头,是不必和普通百姓一样的,百姓不但没有点不尽的烛火,就是最便宜的油灯也是不大舍得点的。

    见她如此,张佳木倒甚为疼惜,上前抚着她头顶,笑道:“你身边女官什么的,也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和她们玩儿取乐就是了。我这里有不少东西,教给你玩好不好?”

    “好,我学打马吊。”

    “呃……”打马吊就是麻将,其实在明晚期才有雏形,真正的流行起来,得是清朝期之后了。

    二八少女打这玩意,似乎确实有点破坏美感,不过瞬间的犹豫被疼爱所替代了,他答应下来,笑道:“你爱打便打好了,还有下棋,牌、对了,教你一种掷色子的游戏,嗯,我明儿就叫人做去。”

    “婆婆不会说什么吧?”

    “唉呀,你拖她下水就是了,你以为我娘就真的喜欢这么早就睡么……”

    “好,那就这样定了”

    夫妻二人,倒是越说越兴奋。张佳木表面稳重,不,表面上的他简直就是叫人害怕,永远的冷静,智慧,不出任何差错,虽然待人热诚亲切,但总是叫人觉得胆寒害怕。整个京师,能俯视他的,只有视他为子侄的皇帝一人,而能平视他的,视他为友的,也只有胸襟抱负都很出色的王增一人。

    便是徐穆尘和年锡之、陈怀忠这样的优秀的读书士子,才干都是一等一的进士及弟的读书人,也是视张佳木为主君,而不能平等视之了。

    有时候,一览众山小是乐趣,不过成天要俯视别人,也是怪头晕的。

    和公主就是不同了,夫妻敌体,又是小女孩儿未失天真之时,所以相处起来,叫张佳木把所有的面具都能放下,自然是无比的开心和放松。

    “对了,明儿我回宫里一次,成不成?”

    张佳木心一动,知道公主必定有事,不过,想了一想,便是笑道:“你是长公主,要回宫去探视,难道还叫我批准么?”

    “你又拿我取笑”

    “不敢,不敢。”张佳木笑着道:“不管你做什么,总之我都同意就是,为夫虽是用取笑的口吻说话,但实际就是这样的意思啊。”

    “嗯,这样还差不离。”

    看着她天真的笑脸,张佳木却是在心暗叹,看来,这一次她回宫去,满心热切,也确实是一片好意,究竟如何,自己也不能论断死了,就由得她自己扑腾去吧。

    况且,他这里烦心的事,也真是不少啊……

    ……

    张佳木的心事,公主倒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早晨起身,伺候婆婆和小姑子吃罢早饭,然后叫人摆好了仪驾,接着便直接便人驾车到东华门,她是不需要门禁通禀的,守门的锦衣官和禁军的军官一见是重庆公主的仪驾,二话不说便将公主的车驾放了进去。

    倒是入宫的时候,那四马轩车十分的漂亮威风,做工也很华丽,虽然不算逾制,但驶入之时,还是足够的引人注目了。

    由东华门进去,一路到慈宁宫门前,这一次先远远下来,叫人通禀了,太后自然传见,祖孙二人很久不见,也是极为亲热,在这老祖母跟前,公主自然也不会隐瞒什么,就是瞒骗,也是骗不过太后慧眼。

    到末了,太后甚是感慨,只道:“原说姓张的小子是那种眼里只有政务军务的人,他这样人,在家里用的功夫是有限的。不过,现在看你的神色,说话,都过的很不坏,想来那小门小户的,虽不是世家大族,但事非也少,你们小夫妻又和睦,你也不必拿公主的架子来压人,所以将来夫妻感情深厚,也能多生几个子女出来。”

    “太后……”

    公主面红过耳,娇羞不依。

    太后也是哈哈大笑,摇着头道:“我是老天拔地的人了,说话也太不讲究,孩子,你也不必恼我。”

    “孙女哪儿敢”

    “对了,你这一次进来,有什么事没有?”

    “是有。”

    既然太后问,现在又没有什么碍眼的人在,只有一个皇后匆忙赶来了,坐在一边微笑着静听。公主的生母周妃现在正在太子*,一会儿正好可以把这娘儿俩都见了,倒也省事。

    “哦,这么说,”待公主说的差不离了,太后的神色也很郑重,想了再想,才是缓缓道:“张佳木不仅是政务娴熟,军务什么的也强,这稼穑之事,居然也比一般人强的多?”

    “听重庆这么说,似乎是啊。”皇后对张佳木向来也是欣赏的,此时也是频频点头,笑道:“这孩子真是不坏,功夫用在这上面,真真是正道。”

    “嗯,我也说是。”太后重重点头,赞道:“听说他赚钱什么的,我没觉得好,现在听重庆这孩子说起这些,我才要夸张小子一句,虽然有时候行事偏了点,但心底到底是行的正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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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介绍:
大明锦衣卫,最早最拉风的特务组织,主角从一个锦衣卫的小兵到锦衣都督,异姓封王,再权倾天下。锦衣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