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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骁骑校     武林帝国txt下载     武林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2 汉军回来了

    陕军营寨,吕德才急得嘴上起了一圈泡,从军这么多年没遇到过这么凌厉的对手,动作太快了,轻骑兵如同尖刀一般穿插包抄,要不是自己见机行事,这两万多号人前天就得玩完。

    得亏平时经常练兵,陕军的素质比甘军高出老大一截,遭遇突然打击之后,乱归乱,但不至于崩溃,士兵们迅收缩,用鸟枪和弓箭还击,同时进行土工作业,挖掘壕沟,垒起寨墙进行防御,两万多人被分割成三大块,仗着人多火力密集,好歹算是挺过来了,但是依然有许多跑散的士兵被西凉军杀死,俘虏。

    草草修筑起来的营寨防御力很有限,幸亏西凉军也没啥像样的火力,来来回回打了几个回合,倒也没吃太大亏,但是营寨内没有水源,士兵们轻装急进,只带着随身干粮和水壶,战斗如此激烈,水壶早就喝干了,没有粮食吃还能撑几天,没有水喝可是撑不住的,士气已经有些涣散了,若不是军官们弹压着,早就守不住了。

    西凉军还在没日没夜的袭扰着,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这种情况下想全身而退基本不可能,士兵们随身带的火药和铅子也快打完了,箭矢也所剩无几,没有远程兵器的掩护,用长枪大刀和骑兵对战那就是找死,再加上缺水少粮,形势危在旦夕。

    吕德才着急上火,终于想出一条对策,命令全军向后收缩,和辎重部队汇合,所有人马拧成一股绳,如同铁桶一般往天水方向移动,走的慢点没关系,只要别被西凉军分割包围就好。

    突如其来的炮击打乱了吕德才的计划,虽然对方只有八门大炮,但是陕军的营寨空间太狭小了,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枚炮弹落下来横冲直撞能打死几十个人,这还是不能爆炸的实心铁球,若是换成爆破弹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杀伤。

    本来陕军就人心不稳,骑兵被人家包了饺子不说,几万大军也被钉死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原上,连口水都喝不上,别提热菜热饭了,几千大军渴的嗓子冒烟,再被人家迎头这么一轰,立时就炸了窝。

    士兵们不愿挤在营寨里等死,纷纷跳出去逃命,军官压都压不住,几千士兵离开了营寨,脱离了组织,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才射了两轮,陕军就崩溃了,赵定安见状大喜,命令炮兵继续轰击,骑兵多路出击,绞杀陕军。

    荒原旷野之上,成建制的骑兵部队捕杀散乱的步兵,简直就是一场屠杀,陕军步卒们又饥又渴,手中的鸟枪装填度甚慢,腰刀太短,根本无法抵挡骑兵,但他们依然三五成群困兽犹斗,战斗意志之强令人刮目相看。

    西凉军也不是吃素的,不投降最好了,省的浪费粮食了,大军掩杀过去,寸草不留,雪亮的马刀在空中打着旋,不必用力挥砍,平拖过去依靠马的冲击力就能把人削成两段,这一通残杀,血腥之极,田野里到处倒伏着尸体,鲜血滋润着沃土,生命浇灌着野花,无数生命在转瞬间就凋零了。

    陕军溃散了,溃散的军队有再多人都是白搭,被西凉骑兵分割包围,杀戮了一批之后,他们的抵抗意志终于瓦解,投降了。

    西凉军这一仗打的也很艰苦,死了三百多骑兵,五百步兵,战伤上千人,这和他们过于轻敌有关,谁能料到陕军的战斗力这么强,好在终于打胜了,漫山遍野都是陕军的遗尸,俘虏成群结队,兵器甲仗丢的满地都是,但也有几千陕军趁乱逃走了。

    赵定安想派兵追击,被元封劝阻:“穷寇莫追,还有重要事情做。”

    “什么事情比追击残敌还重要?”

    “帮老百姓耕地播种。”

    ……

    躲避战祸的老百姓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家了,躲在山上的密林里,洞窟中,等待着战争的结束,外面杀声震天,农民们心急如焚,再不播种就过季了,这下子今年可要灾荒了,有人忍不住,想要趁着夜色去田里看看,被乡亲们劝阻:“外面兵荒马乱的,骑兵往来冲杀,你就是把种子播上了也是白搭,一准让马蹄子刨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的动静平息了,老百姓这才战战兢兢爬出了洞窟,先派人回村子看看大军是不是真走了,然后再做定夺。

    派去探风的小伙子没多久就回来了,脚步匆匆,神情激动,说话都不利索了:“咱们的地,庄稼,马。”

    “傻柱子,喝口水慢慢说,咋的了?”老人家赶紧拿出陶罐让小伙子喝水定定神。

    伙子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水,一抹嘴道:“大军帮咱们种地呢!”

    轰的一下,乡民们沸腾了,这是怎么话说的,从来只有官军打劫老百姓,抢猪抢羊抢鸡抢粮食,祸害老娘们,糟蹋庄稼,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情,这回怎么转性了,帮老百姓犁地播种?不会是看错了吧。

    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亲自出去观看,果不其然,田陇上,刀枪盔甲架着,身着单衣的士兵驱使着骡马犁着地,后面有人细心的播种,浇水。放眼望过去,所有的田地上都有人在耕作着。

    几个老者眼睛里立刻就带了泪水,感慨不已,这是王师啊,许久不见的王师。

    “走,咱们去看看。”村长领着一帮人慢慢走过去,看见有百姓出现,一个身穿素白战袍的年轻人骑着马过来,笑笑道:“老乡,你们是这村子的人吧?”

    村长是个有见识的人,认定这个年轻人是带兵的大官,当即颤巍巍下拜道:“将军,敢问王师是哪个军门的队伍,俺们也好给他立长生牌位。”

    年轻人笑笑:“我们凉州那边过来的队伍。”

    村长惊呆了,嘴唇有些哆嗦:“凉州过来的的队伍,那可是汉军啊,老天开眼,汉军回来了,咱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回来了~~”

3-43 龙城飞将

    元封有些纳闷,随即明白过来,老人说的是三十年前同样从凉州起兵的武帝爷的队伍,也就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军队。

    如今的西凉军,沿袭的是曹氏凉州军的传统,采用红色战袍和旗帜,而凉州军的前身就是昔日的汉军,西凉军乃是汉军一脉相承,说是汉军回来了还真没错。

    陕军虽败,但是中坚力量还在,这里又是他们长年活动的区域,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所以元封下令穷寇莫追,正值春耕时节,手底下兵将不少是庄户人出身,看见田地撂荒心中不忍,索性重操旧业。

    军队中的工匠都是快手,造几十个犁那是分分钟的事情,绝对又快又好,蒙古马吃苦耐劳,行军打仗行,耕地也能使得,再从兰州送来的粮食中选出个头饱满的作为种粮,交给农夫出身的士兵们来耕作,军队的效率就是高,一天下来就把附近的田地都给种上了。

    这一干活不要紧,勾起了老乡们尘封已久的回忆,遥想当年,也是这样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从凉州过来的队伍打垮了大元甘州路的军队,也是像今天这样,凉州军打了胜仗之后并不急于追击残敌,而是帮百姓们犁地播种,时隔三十年,同样的场景又出现了,如何不让老乡们感慨万千。

    随着一声声呼唤,藏在山里的百姓们扶老携幼的下来了,一个个扛着粮食,赶着鸡狗,抱着孩子,迟疑的目光扫来扫去,这年头军队比蝗虫还可怕,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也难怪老百姓们惊惧,可是看到这些当兵的朴实的面容之后,最后一点担心也化为乌有了,这些大头兵,分明都是庄户人出身,很有几个种庄稼的好把式呢,看他们犁的地,深浅正好,播的种也是前后均匀,间距恰到好处。看到自家的土地被伺候成这样,百姓们落泪了,以往当兵的除了折腾人就不会干别的了,这支军队却是例外,不骚扰老百姓也就罢了,还搭上人力和种粮为俺们抢种,正应了老村长那句话,这是咱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啊。

    老百姓最朴实,你对他好,他能豁出命来对你好,回到村子里以后,家家户户杀鸡宰猪,招待大军。

    “他爹,这可是下蛋的母鸡,真杀啊?”女人手里捉着芦花鸡迟疑道。

    “杀,妇道人家少罗嗦。”男人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

    ……ap整理

    “爹,正添膘的小猪仔,杀了多可惜啊。”儿子拿着杀猪刀期期艾艾的。

    “娃,爹也知道可惜啊,可是大军帮咱们把庄稼都料理好了,出种又出力,咱得知恩图报啊。”当爹的把烟袋从嘴里拿出来,语重心长的说。

    大锅里炖着猪肉,蒸笼里蒸着窝窝,长条大桌子摆出来,农家自酿的土酒搬上来,小孩子兴奋地在大人腿弯里钻来钻去,大姑娘小媳妇躲在院子里头从门缝偷眼看那些年轻的士兵,整个村子一片欢声笑语。

    元封和一帮年轻的将领被村民们请到上坐着,朴实的农民们也不会说啥客气话,就是不停地拿大海碗来敬酒,就一句话: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头!

    喝吧,敞开了喝,军中也都是豪爽汉子,大海碗一碗接着一碗,人喝多了情绪就放松,气氛就更加融洽了,年轻的庄户人摆弄着西凉军的火枪和腰刀,眼中全是羡慕,打谷场上,人形牲口卓立格图平伸着两条胳膊,四个小孩在上面吊着玩,他一垂胳膊,把小孩吓得哇哇叫,人形牲口笑得合不拢嘴。

    四下里一片融洽,元封借着酒酣耳热,向老村长打听起当年的故事,老村长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对于当年的一幕依旧记忆犹新,不过当年他身份低微,轮不到觐见武帝爷。

    “当年若不是家中几个娃娃都太小,我也就从军去了,唉,想起来就后悔啊。”老人埋头,啪嗒啪嗒抽着烟袋锅子,几十年过去了,他依然耿耿于怀。

    “汉军真是威武之师,仁义之师啊,打起仗来不含糊,帮咱们老百姓干活也利索。要不是家里……”老人念叨着,生意渐渐弱下去,变成了鼾声。

    父亲啊父亲,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的事迹万人传诵,你的诗篇脍炙人口,你的功业万古流芳,你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又是那么的栩栩如生,你的失败,你的灭亡,又是那么的神秘,既然上苍安排我沿着您的足迹走下去,那我就一定要重振您的雄风。

    天色黯淡了,打谷场上的篝火还在燃烧着,一骑飞奔而至,前方紧急军报到了,元封打开插着羽毛的信件一看,原来陕军吕德才的溃兵已经重新集结起来,正趁着夜色摸过来,大概是想扳回一局。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元封冷笑一声,招呼传令兵:“整队准备出。”又紧跟着补充一句,别惊动了百姓。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残存的火光映照着一队队紧急行进中的西凉骑兵,战斗又要开始了……

    倘若吕德才退回天水,固守坚城,等待陕西援军的到来,兴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可是他太不甘心了,一心想扳回一局好对老侯爷有个交代,结果连最后的本钱都赔进去了。

    这一战毫无悬念,野地浪战步兵无论如何也打不过骑兵,一夜之后,漫山遍野都是溃逃的陕军,西凉军象赶鸭子一般驱赶着俘虏,事后一清点,竟然有五千人之多,加上前次俘虏和战死的陕军,两万六千天水兵,逃回去的只有两千来号。

    元封当即下令,派遣一支精锐骑兵,抢在陕军溃兵之前抢占天水,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骠骑军前锋营,元封有意提拔卓立格图,给了他一个斥候小旗的职务,手底下也能管着十几号人了,卓立格图非常高兴,誓要第一个冲进天水报答元封的栽培。

    西凉骑兵中蒙古、突厥人很多,尤擅长途行军,一个兵带三匹马,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一刻也不停歇的往南赶,大军随后出,以乌云盖顶的姿态压过去,前方已经没有敌人,就没必要稳扎稳打了,赶紧抢占几个城池,将来谈判的时候手里也有筹码。

    第二次战斗之后,吕德才手底下就只剩下八百兵了,其余的不是被俘就是逃散了,带着这八百兵没日没夜的往回跑,休息都不踏实,稍微有个风水草动都得蹦起来,就这样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天水,本以为能进城休息一番疲惫到了极致的身体呢,哪知道城头一声炮响,西凉的红旗打出来,原来竟被西凉军抢先夺了天水。

    吕德才如同惊弓之鸟,哪里还敢攻城,拨马就走,八百兵也跟着逃窜,向东直奔凤翔府,一路之上又逃散了三五百人,到了凤翔城下的时候,吕德才身边就只剩下二百多个兵丁了,一个个盔甲早就扔了,兵器也不齐整,筋疲力尽,狼狈不堪,那还有半点官军的威风,分明就是一群乞丐。

    来到凤翔府城下,吕德才就觉得不对劲,大天白日的怎么关着城门,城楼上也鸦雀无声,难不成是当地官府得了消息,知道西凉军打过来的消息?

    不管那些了,先进城歇息一番,换件衣服吃顿饱饭再说,吕德才命人喊门,士兵扯着嗓子嚎了半天,城头上终于有了动静,三声炮响,十面红旗哗地打出来,一将站在箭楼之上哈哈大笑:“吕德才,你还不授,更待何时!”

    吕德才简直就要疯了,西凉军插了翅膀不成?怎么竟然比自己跑得还快,事到如今他再也不想跑了,挥舞着手中铁枪道:“兀那汉子,下来和你吕爷爷决一死战!”

    那汉子大笑:“正合吾意!”说罢下城,开门,出战。

    凤翔府的城门慢慢打开,可以看见城内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一匹马慢慢出现在眼前,正是城上那汉子,他一个兵都不带,单人独骑前来迎战,这更让吕德才等人心中惊惧,唯恐有埋伏。

    等那汉子来到近前,吕德才才现这人相貌迥异,虎背熊腰,肩宽的像堵墙,手中一根纯铜巨型狼牙棒,倒刺林立,上面隐约还有些许头丝,脑浆子啥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将哇哇乱叫一通,挥动狼牙棒杀将上来,吕德才一挥铁枪:“小的们给我上!”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小的们早就滑脚溜了,吕德才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也急忙拨马跑了。

    那西凉大将并不远追,勒马哈哈大笑,原来他正是卓立格图,前锋营急进二百里夺了天水关之后,他奉命出城巡逻,这蒙古汉子是个实心眼,心里搁不住事,一心想报答大帅的知遇之恩,于是就和手下十二个大头兵一说:“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跑远点看看有什么功劳可捞。”

    当兵的就都说好,于是十三个骑兵硬是连夜跑到天水以东一百多里外的凤翔府,趁着清早开城门的空当,骑着马冲进去绕了一圈,驱逐了知府,打散了衙役,就算把这座城池就拿下了。

    凤翔府再往东,还有三百里就是长安了。

3-44 望尽长安路

    长安,汾阳侯府,夜已深,吕珍还在书房里对着一幅甘肃山川河山图呆,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一阵夜风袭来,窗子砰砰作响。

    老夫人轻轻斥退门口的下人,亲自关上了窗子,拿起一件大氅披在吕珍身上:“老爷,当心着凉。”

    吕珍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轻轻拍了拍老妻的手:“不早了,去睡吧。”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夫妻了,吕珍的心思瞒不过老夫人,她轻声问:“老爷可是担心德才?”

    吕珍叹口气道:“甘肃地势平坦,适合骑兵往来冲突,我军以步兵为主,而西凉军以骑兵见长,倘若德才不懂得扬长避短的话,定会吃大亏啊。”

    老夫人道:“德才是我们吕家的千里驹,自幼熟读兵书,想必不会犯这个错误的。”

    “唉,就怕他轻敌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我现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吕珍的感觉还真是灵敏,他刚说完,外面小厮就敲门了:“老爷,夫人,大爷来了。”

    “这么晚了老大还过来,定然是出了大事。”老夫人喃喃道。

    老大吕伯当快步走了进来,令人震惊的是他竟然披挂了全身甲胄,腰间悬着弓箭佩刀,走起路来甲叶子哗哗作响,大半夜的突然全副武装回家,看来生的不但是大事,还是很恶性的大事。

    吕伯当拱手道:“儿子参见父亲,母亲。”语气中明显带有一丝焦躁,汾阳侯家的规矩是女人不掺乎大事,老夫人对儿子点点头:“老爷,你们爷俩忙吧,妾身下去了。”随后带着几个丫鬟,挑着灯笼远去了,走过那丛芭蕉树,才听见老夫人的一声叹息。

    “父亲,出事了,德才回来了。”吕伯当压低声音道。

    “哦,德才现在哪里?”事情生了,吕珍倒不那么焦虑了,端起了茶杯。

    “德才在我的营中歇息,他不敢来见父亲,天水的三万兵马……父亲,您千万别责罚德才,不是他不尽力,是敌人太狡猾啊!”一边说着,吕伯当一边跪了下来,他穿着盔甲腿脚很不便利,但为了叔伯兄弟的性命,他还是跪了下来,恳求自己的父亲。

    吕珍端着茶杯饮着水,茶水早就冰冷了他都没觉察到,只是阴冷的说道:“这么说,我交给他的三万人马都没了?”

    “父亲,德才也是痛心疾……”

    “啪”的一声,茶杯摔得粉碎,“不要说那些!我现在就要见他,我要知道在甘肃生的一切!一切!”

    “是,”吕伯当赶紧扭头冲外面喊了一嗓子,吩咐马弁去把吕德才叫来,但是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起来说话。”老头子喝令道。

    “父亲……”吕伯当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坏事,一并说来。”

    “是!”吕伯当硬着头皮说道:“长安附近已经出现西凉游骑,儿子派兵去捉拿,反被他们杀伤了几十个,儿子已经下令全军戒备,特地进城来问问父亲有什么章程。”

    吕珍已经气得不行了,花白胡子乱颤,手指也抖个不停:“你们怎么当的兵,竟然能让西凉军打到长安城下!简直丢我的老脸!”

    泄了一通怒火过后,是深深地恐惧。西凉军太可怕了,从宣战到现在才几天啊,一路势如破竹,连下数城,竟然游骑都能渗透到长安附近,几十年都没遇到这么能打的军队了。

    “老大,咱手上还有多少兵?”吕珍忽然镇定下来。

    “除去德才的部队以外,就是驻扎陕北一线和潼关的兵马了,长安城外只有八个营头,实打实的八千人。”吕伯当道,他们陕军只负责陕西境内,长安位于陕西腹地,自然不必驻扎太多的人马。

    “全部撤进城来,一个不留!”老侯爷斩钉截铁的说道。

    ……

    长安戒严了。

    庞大无比的长安城,十二座城门全都关闭,禁止一切人等通行,就连每天早上进城卖菜卖粮,收大粪的车都不让通行,长安的人流量极大,每天进进出出的何止十万,每座城门边都聚集了大量的百姓,怨声冲天,毕竟战争距离他们太过遥远,谁也不能理解官府突然封锁城门的决定。

    百姓们再闹也没有作用,现在是战争时期,为了防止西凉奸细渗透进城,只得全城戒严,交通封锁之后,城内的粮价菜价立刻飞涨,不少有钱人慌了神,托人打听战事究竟展到哪一步了,要是情况不妙的话,可得赶紧跑路。

    秦王府,满面愁容的陕甘总督柳松坡正在向秦王殿下汇报着情况,事态急转直下,前几天还旗开得胜的官军竟然打败了,据说西凉人的骑兵已经在长安城附近出现,千年古都一夜之间就面临着战争的威胁。

    柳松坡身为陕甘总督,治下两个省倒有一个被敌人占了,剩下这一个也不保险,这个局面比前几天汾阳侯送来战利品还让他难受,他是不希望西凉人败得那么快,可也没想让他们翻盘翻得那么彻底啊,身为封疆大吏守土有责,这回他的麻烦可大了。

    秦王殿下也是愁眉紧锁,但心中隐隐有一丝愉快,汾阳侯终于吃瘪了,这个老军头也有今天!

    幸灾乐祸完了,又是深深地忧愁,刚就藩长安没几个月就和外国开兵见仗,这不是好兆头啊,就算是个历练的机会,可是自己完全没做好准备呢,汾阳侯完了自己也得完,现在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柳松坡也是这个意思,他一直认为西凉是大周的心腹大患,现在终于得到验证,西凉人用了一个月就能打到兰州,战斗力之强悍令人指!现在不管花费多大代价,一定要守住长安。

    兹事体大,瞒是瞒不住的了,柳松坡已经写了紧急边报派人用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求援,万一长安守不住,朝廷那边也好有个准备,据守潼关,调动禁军,征集钱粮,这都是需要缓冲时间的。

    这边长安府库中的钱粮也是敞开了花,汾阳侯说多少就给多少,柳松坡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现在不时掣肘的时候,应该文武协力,共拒蛮夷。

    又是一车银子从府库里运出去,说是用来犒赏陕军天水部队的,可是隐隐有谣言传说天水那三万兵马已经打了水漂,对此柳松坡不以为然,吃空额是正常的,但是吃整只部队的空额,那简直太不可能了,汾阳侯虽然贪婪,也做不出此等事来,再说了,三万陕军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吞掉的,所以这一定是谣言。

    不幸的是,这件事是真的,汾阳侯还就真敢隐瞒不报,继续吃那三万人的空额,反正战争没结束,能多吃几个月就吃几个月,等打完了西凉人再抓些夫子把军队拉起来就是。

    经过一夜的聆讯,汾阳侯终于从吕德才那里对西凉军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善用骑兵和火器,兵精粮足,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西凉军的攻坚能力很差,别看占据了整个甘肃,兰州城依然飘扬着大周的旗帜,这就更让吕珍放心了,对于战略部署,他已经胸有成竹。

    扬长避短,坚壁清野,固守待援,收缩城外的军队,封锁全城。长安城的城墙可比兰州高大多了,兰州都能守得住,长安如何守不住?

    再把潼关和延安的兵马调过来,里应外合这么一兜,就把西凉军包了饺子了,到时候再一路杀向西北,占领凉州以及河西走廊,岂不美哉。

    ……

    最早出现在长安附近的游骑正是卓立格图等十三个胆大包天的斥候,这哥们几个吓跑了吕德才之后一合计,索性直接奔长安来了,到没有猖狂到十三个人就想攻占长安的地步,他们是想侦查一下长安周边驻军的情况。

    长安城外驻扎的正是吕伯当的队伍,现有人在大营附近**便迅派人缉拿,结果反被斥候们干掉,此时吕德才正好来到大营,找到他的堂兄弟把战况一说,他已经是魂飞魄散风声鹤唳,一番渲染说得吕伯当也毛骨悚然,这个节骨眼上,手下人来报,说是附近现了鞑子模样的侦查骑兵,吕伯当不怕才怪,立刻传令全军戒备,亲自进城去禀报爹爹。

    汾阳侯当机立断决定撤进城内关闭城门,这个举动相当之英明,可还是慢了一步,卓立格图带着他的十二个兄弟,早已在关门之前就混进了长安城。

    长安是一座国际性大都市,蒙古人、乌斯藏人、羌人、突厥人、波斯人、高丽人、倭人,应有尽有,十几个带着刀的鞑子并不怎么晃眼,要知道那些长走西路的大客商谁家里不养着十几个西域刀客。

    何况卓立格图他们已经化了装,盔甲和带血的战袍埋在城外了,身上穿着偷来的汉人衣装,火枪弓箭狼牙棒这些大杀伤武器也藏在褡裢里,一个个尽力收敛着脸上的横肉,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

    长安突然戒严,汉子们觉察到了危险,一番商量之后,决定找个合适的地方藏身,卓立格图看到巷子里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便走过去叫住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捏捏他的脸问道:“小孩,这附近哪里有寺庙?”

    孩活那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狰狞的叔叔,吓得嘴一撇就哭了起来,四周的大人都往这边看,有人大喊一声:“哪里来的野汉子?”

3-45 城下之盟

    回头一看,是个短打汉子,面目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是那种很平常的大众脸,丢到人堆里找不到,看着却又觉得亲善的那一种。

    汉子分明认识那小孩,没好气的喊道:“贾君鹏你娘亲喊你回家吃饭,还在外面皮!”

    孩子们一哄而散,那人才对卓立格图道:“大天白日的乱逛什么,还不随我回去。”

    卓立格图瓮声瓮气道:“你是谁?”

    那人凑过来低声道:“骠骑军前锋营斥候小旗卓立格图,就是阁下吧?”

    卓立格图的嘴角**了一下,小眼睛中杀机一闪而过,几个兄弟也看似漫不经心的封锁住了那人的退路。

    那汉子并不惊慌,笑道:“那天主公要调你入军马统计司,你还不愿意,当时在下就在旁边,老兄记起来了么?”

    卓立格图恍然大悟,好像当时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他生的确实不起眼,实在留不下什么印象,能在主公帅帐内候着的人,定然是西凉军中高层人物,加上他一身便装在长安城内出现,到底是什么人就可想而知了。

    别看卓立格图生的五大三粗,标准莽汉模样,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你是军马司的人。”

    “不对,是军统司,不是军马司。”那人纠正了卓立格图的错误,摆手道:“官军正在大肆盘查,你们几个还在这里晃荡,真是不知死的鬼,还不走。”

    城门关闭,官兵进城,卓立格图也是知道的,这不正想找个藏身之所么,军统司的人及时出现,恰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随着那人穿过几个里坊,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巷口头还站着两个汉子在闲聊,看似衣装普通,但是眼光扫过他们,分明能看出都是受过训练的精壮之士,他们看到卓立格图一行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自顾自的闲聊起来。

    进了院子,把马匹安顿好,来到堂屋,那汉子才自报家门:“在下叶唐,军马统计司长安分司照磨,百总职衔。”

    军马统计司隶属大元帅府,所辖人员既是文职又是武职,所以才会有照磨和百总的双重职衔,论起来也是八品官,比卓立格图高多了。

    “参见叶大人。”卓立格图拱手行了个礼,不卑不亢,他是军队的人,和军马统计司没啥交集。

    “客气就免了,你们一队人是奉了哪位军门的将令前来长安的?我们军统司怎么不知道。”叶唐问道。

    “我们奉的是前锋营千总吴冬青吴大人的将令,前出侦查敌情。”卓立格图答道。

    “哦,这么说前锋营已经打到长安附近了?”

    “不知道,我们出的时候,大军还在天水。”

    叶唐直接就斯巴达了,这斥候也跑得忒远了些吧,主力还在天水,你就侦查到了长安,你丫到底是斥候还是间谍啊,是不是想和俺们军统司抢饭碗啊。

    不过好歹都是一家人,既然来到长安了就得照应下,正好长安分司刚成立,手底下人员有限,任务繁重,不如暂时借用这批人了,叶唐是这样想的。

    卓立格图也是这个意思,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出不去,索性跟着军统司混混,看能不能再立新功。他是个直脾气人,开口就说:“叶大人,俺们藏在这里也不是事,你这里有什么活计可干的,不妨交给我们,弟兄们手脚都利索的很。”

    叶唐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叶唐带着卓立格图来到厢房,打开大柜子,里面十几套衣服,有官兵的号坎、皮甲,还有捕快的黑红公服,皂靴,帽子,躺箱里放着单刀、铁戒尺、锁链,还有十几个木头雕刻的腰牌,墙角放着水火棍,红缨枪,甚至还有肃静回避的净街牌子。

    卓立格图看傻了,这军统司太厉害了,穿着敌军的衣服在敌人城里活动,惊险刺激,这活好,比当斥候还带劲。

    叶唐扒拉出十几件军服,愣是没一件适合卓立格图的,他索性放弃了努力,道:“这些衣服让你的弟兄们换上,出来进去的没人查问。”

    卓立格图道:“那我呢?”

    “你等着。”叶唐出去找人交代了几句。

    等斥候们换上陕军的号坎,卓立格图的衣服也到了,是一件油光锃亮的棉袍子,太阳一照,七彩纷呈,披上以后还是有点嫌小,叶唐左看看又看看,忽然帮他把衣襟扯开,露出满是胸毛的壮实胸膛,再拿来一把刀插在他腰间的板带里,这才捧着下巴道:“好,象那么回事。”

    “这是什么刀?象怎么回事?”

    “杀猪刀,你这形象,演杀猪匠最好不过了。”

    ……

    西凉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不费一兵一卒连克天水、凤翔府,以及周边小县,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西凉军骑兵为主,度极快,不出几天长安城周围就出现了成建制的西凉游骑。

    一时间风声鹤唳,本来还遥不可及的战争一夜之间就到了眼前,家家户户忙着囤积粮食,物价飞涨,茶楼酒肆青楼的生意一落千丈,命都快保不住了,谁还有心思玩。

    长安周边是渭河平原最肥沃的部分,而其中大多数良田都是汾阳侯的产业,西凉军不骚扰老百姓,可没说不动汾阳侯,他府里十几个庄子都被军队占据,粮食牲口全部没收,汾阳侯家大业大,但主要的产业还是渭河平原上几千顷的良田,家底子都让人家抄了,这等于在汾阳侯脸上打了一巴掌

    但城内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在等着西凉军大举攻城,西凉军才没那么傻,也这么耗着,一边等候炮兵到来,一边迅收购战略物资,各地府库和汾阳侯家的就不客气了,直接装车运走,寻常商家的货品用现钱收购,西凉军有的是钱,大把大把的崭新天佑通宝都是他们私铸的,成色极好,商人百姓都乐意接受。

    长安以东,咸阳县衙,西凉大军的中军帐就设在这里,县官早已被驱逐,衙门正堂变成了白虎节堂,各地来的战报汇聚到这里,陕北,潼关等地的军马调动,长安城内的兵力部署,分毫不差的呈现在元封的帅案上。

    长安兵力微薄,只有陕军八千,守备巡防营五千,征募丁壮一万余人,兵力虽少,但是城高墙厚,没有十倍的兵力优势根本强攻不下,这一点西凉军非常有经验,长安比凉州还要雄伟高大,城内设施完善,战争潜力巨大,况且还有汾阳侯吕珍的亲自调度指挥,这老家伙可是身经百战的大将,用兵很有一套,所以元封自始至终都没打长安的主意。

    西凉是个年轻的国家,底子很薄,人才也缺乏,就像一只幼小的老虎,而大周则是身染重病的大象,虽然衰弱,但实力仍在,想一口咬掉大象腿是不可能的,吃不着肉还会被象鼻子扫到,最好的办法是撵着大象奔跑,等这头大象彻底累垮再扑上去撕咬。

    兵临城下无非是想施加压力,争取西凉的生存空间,大军在城下盘桓数日没有攻城,城里人也动了谈判的心思,一支打着陕甘总督旗号的队伍从长安城内走出,向着咸阳进了。

    谈判正使是长安知府的副手王同知,不过五品官而已,派他前来是有讲究的,朝廷并未承认西凉国的独立,西凉军从政治意义上来说,充其量就是凉州府官军,打到长安城下也不算是两国交兵,而是官军闹饷,兵变。

    当然了,陕甘总督派人来,也不是谈判,而是安抚,既然是安抚凉州官军,那就不能派官职太高的人,五品同知最合适了。

    这些繁文缛节是官场上的讲究,元封倒不是很明白,但架不住西凉军中也有能人啊,那些个参军可都是落第秀才出身,对官场上这一套穷讲究是又爱又恨,他们在西凉军中平时也是吃闲饭,没有出头的机会,这回可算逮到了,一个个义形于色的上书大元帅,不能接这个招,东周派个五品官来谈判简直就是羞辱人,俺们大凉绝对不能接受。

    元封从谏如流,给那同知来了个下马威,咸阳县衙内武士云集,雄赳赳的汉子排出去老远,盔明甲亮,枪缨子鲜红似血,王同知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阵势就怕了,这可都是西凉番子啊,化外蛮夷之人,倘若礼数上有所不周可就麻烦了。

    使节来到,里面传出号令,架起刀门!

    两排士兵拔刀出鞘,一百把雪亮的马刀在空中架起一座长长的拱门来,王同知后脖颈子一下就冒出汗来,他一个本本分分的文官啥时候见过这阵仗,心中不时暗骂自己贪心,为了获得总督大人的垂青,居然接了这个要命的买卖,怪不得那些同僚都用怪异的眼神看自己呢,这活的确不是人干的啊,九死一生!

3-46 闹翻天

    面对杀气腾腾的刀门,王同知胆战心惊,强打精神迈步向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生怕里面传出话来,让这些凶悍的士兵把自己剁成肉酱,要知道,他们可是西域番子,化外野人啊,不讲规矩的。

    幸运的是王同知并没有变成肉酱,而是完完整整的走完了刀门,走到咸阳县正堂门口的时候,他的精神已经透支过度,整个后背都湿了,两条腿不停地打颤,站都站不稳,直到听见长刀入鞘的声音,同知大人才稍微缓过来一口气。

    恰在此时,大堂内传出一声暴喝:“来者何人!为何不跪!”

    王同知吓得当场腿一软,跪下了,原本准备好,私底下背了无数遍的台词全忘了,颤声应对:“下官王珂,长安府同知,奉我大周陕甘总督柳大人之名,前来抚慰大军,化干戈为玉帛……”

    柳松坡派王同知出使是有原因的,这人有些急智,情况突变之下可以应对,但是元封根本没给他应对的机会,耗尽长安多少师爷脑细胞写的洋洋洒洒的劝退书也根本不看,径自说道:“王大人,我军师出有名,宣战之时的檄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什么好废话的,想停战可以,答应三个条件先。”

    王同知哪里还有插嘴的机会,噤若寒蝉等着人家开价。

    “第一,开榷场,兴贸易。第二,割甘肃。第三,献上汾阳侯的人头来!”

    除了第一个条件可以商量之外,其余两个条件简直就是狮子大张口,割地求和,还要把汾阳侯的脑袋交出去,用膝盖想也是绝不可能的,王珂张口结舌愣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这事没法谈了。

    元封根本就没打算和他谈,抛出条件之后就拂袖走了,自始至终王同知连人家的正脸都没看见。

    谈崩了,王同知回到长安,把条件一说,柳松坡、吕珍等人具是震怒,这西凉蛮夷也太猖狂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居然想让堂堂天朝上国割地赔款,还要汾阳侯的人头!欺人太甚!这哪是谈条件,分明就是逼命。

    “想要老夫的人头,哼哼,能杀得了老夫的人恐怕还在他娘肚子里呢。”汾阳侯怒极反笑,吕家诸子也都义愤填膺,誓要杀光西凉人为老爷子出气。

    吕伯当身为汾阳侯的长子,又是陕军提督,西凉军打上门来,矛头直指他们吕家,正所谓国仇家恨寄予一身,责任重大,不由他不慎重对待,每日指挥士兵加固城墙,修缮武备,操练军士,废寝忘食,孜孜不倦,为防西凉军偷袭,每日就住在城墙之上,三天才回一次家,向老爷子汇报情况,大儿子这般努力,汾阳侯欣慰之至。

    次子吕仲达也不含糊,带领一帮手下在长安城内征收战争捐,声称捐钱报国人人有责,所有的商家都逃不过他的勒索,光这几天就狠狠地捞了几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老二一文也不留,全交给父亲统筹安排,招募壮丁奖励有功之士啥的,老爷子也非常满意。

    至于三子吕叔宝,这一段时间也非常老实,不但不出去闯祸了,还整天弄了本诗集在书房里念叨,别管真的假的,有这份心就是好的。

    汾阳侯信心满满,西凉黄口小儿,等我陕北潼关大军一到,定让你有来无回!

    ……

    西凉人已经逼近城下了,隐约能看见在构筑的大炮阵地,战争迫在眉睫,城墙上整夜灯火通明,士兵枕戈达旦,城内到处都是兵,陕军,巡防营,还有新招募的总督直辖的壮丁营和秦王府招募的卫队,这个时节再不趁机扩充人马就是傻子。

    长安西门,戒备森严,气氛压抑之至,提督吕伯当一身戎装,面目严肃的从城墙上下来,翻身上马向城内走去,几十个骑兵紧随在他身后,最近西凉军调动频繁,很是诡异,提督大人想回家找老爷子商议一下对策。

    正是黄昏时节,以往这个时候是华灯初上游人如织的时候,可是此时长安街头行人寂寥,只有几个乞丐缩在街角,几个巡逻的军士扛着长枪慢吞吞的走过街角。

    吕伯当心中有事,无暇注意街上的情形,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就快走过这条街的时候,停在路边一辆破旧的马车忽然爆炸了,巨响震天,车内装的碎石子和铁渣子乱飞,几十个骑兵瞬间就被炸翻,吕伯当也被气浪掀翻,重重的摔在地上,幸亏他身上穿着盔甲,脑袋和躯干得到一定的防御,但也被碎石子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巡逻军士迅赶到,将吕伯当救起紧急送往汾阳侯府医治,老侯爷正在等候大儿子的到来,哪知道等来的却是血肉模糊一个囫囵人,得亏老爷子心硬如铁,愣是没有表现出一丝慌张,派人寻找郎中,缉拿杀手,条理相当清楚。

    老夫人就没这么镇定了,看见大儿子如此凄惨,哀号一声就昏倒了,丫鬟们赶紧掐人中给救过来,老夫人悠悠醒转,第一句就是:“老爷啊,你可要为大儿报仇啊。”

    吕珍吼道:“老大还没死,哭什么哭!”但闻讯赶来的府里女眷们还是哭成一团,老二吕仲达恨得牙关紧咬,拳头攥出水来,拔出腰间佩剑道:“老子找他们去!”

    “回来!”吕珍怒道:“你找谁去?他们针对的就是咱们吕家,你现在出去不是自寻死路么!”

    吕仲达恨恨地把宝剑一扔,做到椅子上喘着粗气,老三吕叔宝吓得脸都白了,大哥让人家暗算了,不可一世的吕家人成了被暗杀的目标,太可怕了,他只觉得腿肚子转筋,硬撑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躺,被子蒙着头瑟瑟抖起来。

    府中乱成一团,长安城内最好的外科郎中被请来,察看了吕伯当的伤势之后只是连连摇头,汾阳侯怒不可遏:“到底有没有救,你说话!”

    忽然一声巨响,不知道哪里又爆炸了,震得汾阳侯府内都晃悠,蜡烛一明一暗的,屋顶上瑟瑟掉下些土来,屋里人全都惊恐的喊叫着,只有两个人没动,一个是汾阳侯,另一个是老郎中。

    “提督大人受了很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震坏了。在下不善内科,束手无策,还请侯爷见谅。”老郎中收拾着药箱说道。

    “无妨,先把我儿的外伤治好吧,老夫再请内科郎中来。”说罢,汾阳侯又派人去打探刚才那声爆炸是哪里出的。

    不多久,下人来报:城内军火库被人点了,储存了几万斤火药的仓库被炸上了天,幸亏仓库在僻静处,只死了百十个人,另外,粮仓也失火了,总督大人正派人救火。

    吕珍沉吟片刻,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西凉人要攻城了,随我来!”老爷子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宝刀,往腰里一挂,带着儿郎们就要出去,老夫人扑过来,泪眼婆娑,啥也说不出来,二儿子吕仲达双眼通红,也无语凝噎,此时远处隐隐传来炮声,果不其然,西凉人开始了进攻。

    国仇家恨!吕珍握住老夫人的手,用力的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又拍着次子的肩膀道:“老二,你大哥怕是不行了,家里全靠你了,爹爹打退了西凉狗再回来。”

    吕仲达道:“爹,你放心去吧,一切有我。”

    吕珍带着卫队出了,夜空已经红透了半天边,那是失火的粮仓和弹药库,西门那边,炮声如滚雷,一声接着一声,这一刻,吕珍彷佛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年轻时代,他一抖马缰,大吼一声:“驾!”纵马向城西奔去。

    路边早已关张的茶楼上,一支火枪瞄准着吕珍花白的头颅,但始终没有打响。卓立格图忍不住了,拿起弓箭道:“你打不打,不打让我来!”

    叶唐收回火枪,叹了一口气,无限惋惜的说:“不能打他,主公有令,暂且留吕珍一条性命。”

    “为啥?”卓立格图瞪着小眼睛不解的问。

    “当兵的从来不问为什么,上司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叶唐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卓立格图满意,但是既然是主公的命令,他也只好摸摸后脑勺,认了。

    “下一步干啥?”卓立格图显然是上瘾了,伏击了吕伯当,炸毁了火药库,烧了粮仓,他还意犹未尽。

    “不干啥,今天闹大了,得消停几天。”叶唐说道,摸出几个腰牌给众人道:“记住了,从现在起咱们是秦王府的侍卫,碰见检查都机灵点。”

    ……

    炮战异常激烈,西凉人的大炮如同长了眼一般往城墙上招呼,配置了火炮床弩的地方他们就用实心弹打,屯兵休息的地方就用霰弹打,吕珍简直怀疑长安的城防图已经落入敌手了。

    西凉人也不派云梯兵爬城,就这么可着劲的用炮弹轰,按说长安城也是钢筋铁骨,用糯米汁石灰水砌起来的,寻常炮火根本无奈我何,但是架不住西凉人经验丰富,人家可是经历了凉州保卫战的,昔日的防守者现在成了进攻者,该怎么打他们太明白了。

    西凉人的炮弹并不集中在一点,而是分布在三个点上,这三个点正好在城墙上连成一个三角形,每个点轰击几次之后,这个三角形区域就彻底崩溃了,一夜下来,西城门被打得千疮百孔,几处都坍塌了,吕珍亲自拿着刀带领儿郎们在缺口后面埋伏,等待着西凉军的攻击。

    可是一夜过去了,西凉人依然没有动进攻。

3-47 一锅粥

    夜凉如水,老侯爷率领众将趴在瓦砾堆后面,静静地等待着西凉军动进攻,西凉军很刁钻,溜溜打了一天,硬是没派兵爬墙,他们知道扬长避短,可劲的用炮弹往城墙上招呼,陕军的炮射程短,精度差,和他们对拼占不到上风,可是他们忘了一点,想占领城池,必须用步兵上。

    等他们的步兵上来的时候,就是宝刀见血的时候,吕珍换了个姿势,仰面朝天,抽出宝刀看了看,这柄跟随自己三十年的宝刀一如当年那般寒气逼人。

    “要见血了,老伙计。”吕珍轻轻的说着,弹了一下刀锋,“铮”的一声,鸣音传出老远,凉风习习,夜色掩映中,一双双闪亮的眼睛炯炯有神,那是吕家军的儿郎们,这支军队随自己南征北战,一茬换了一茬,忠诚和勇猛却依然没变,别看西凉军马战功夫强,只要他们胆敢进城巷战,定让他们血流成河。

    吕珍自信能守住长安,稍微拖延几天,陕北和潼关的援军就到了,里外夹击,西凉军必败!到时候再看他们怎么说,恐怕就是割让甘肃,索要自己级了,而是苦苦哀求朝廷天军放他们一条生路。

    吕珍思绪万千,等了一夜,始终没有等到西凉军进攻,到底人老了,黎明时分,老爷子沉沉睡去,可是还没睡熟,亲兵就用力的推醒了他:“侯爷,有情况!”

    吕珍一个激灵醒过来,立马就把刀抽出来了,可是并没有听见排山倒海的喊杀声和脚步声,雾霭中,似乎只有几个人走过来。

    百十只弓箭举了起来,只等侯爷一声令下就把来人射成刺猬,可是吕珍举起的手半天都没有放下,他感受不到杀气,来人的脚步散乱,气息粗重,绝非进攻者。

    果然,一个凄惨的声音喊起来:“别放箭,是我们。”

    这边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延安(潼关)军的人。”

    回答传来,吕珍心中一震!低声道:“过去几个人,把他们提来!”

    二十来个精干汉子奔过去将来人控制住,搜遍全身没现武器之后再押了过来,借着淡淡的晨光一看,这两个人都是满身血污,眉目间惊恐之色难以言表,腰间的刀鞘是空的,手中还拖着旗帜,分明是分驻延安潼关两地的总兵旗!

    吕珍对手下人的相貌过目不忘,他迅认出这两个是延安和潼关军中的千总,便沉声问道:“于得水,张传祥,你们二人因何到此,队伍呢?”

    两人当场就哭出来:“老侯爷,咱们接了命令就紧急出,驰援长安,哪知道半路之上遇到西凉军的阻击,韩总兵他老人家死战不降,已经殉国了……李总兵身负重伤被俘,现在也是生死未卜……”

    果不其然,西凉军围城打援,把两路援兵都给打败了,总兵一战死一被俘,说明军队全垮,假若此时西凉军派遣一彪人马夺了潼关,那朝廷大军就别想进关中了,长安也成了瓮中之鳖,毫无生路可言,别管你城池再大,人口再多,没有粮食没有援军,人家想围困多久都是可行的。

    吕珍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怪不得西凉军不攻城,人家胸有成竹等着你们主动投降呢,无耻宵小,以为暗算了我的长子,打败了两路援军就能逼降我吕珍么,你们真是太小看我了!

    吕珍沉声道:“军队败阵,长官殉国,你二人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两人大惊失色,只见吕珍手一挥,宝刀已经入鞘,两颗脑袋飞出去老远,颈子里的血喷出老高。

    “传令下去,此事严禁外传!”吕珍道。

    话音刚落,一声尖利的啸叫传来,几个卫士猛扑过来,将老侯爷压在身下,空中爆响,西凉人平射的霰弹炸开,将瓦砾堆上埋伏的几百人炸的血肉横飞。

    吕珍推开压在身上的卫士,这些忠心耿耿的卫士已经变成了血葫芦,吕珍的耳朵也嗡嗡作响,西凉人炮的时机拿捏得太准了,知道自己必然在此,看来军中一定有奸细!

    西凉人的炮弹向后延伸过去,侥幸没死的士兵们举着铁盾掩护着老侯爷回到安全的藏兵洞中,吕珍急令严查这几天行踪诡异的将官,很快就查到两个嫌疑人,负责掌管军火库的王司库,中军总旗牌官郭小四,吕珍下令即刻缉拿归案。

    军法队的士兵找到王司库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据说火药库爆炸前几天,王司库和几个外面的人过从甚密,经常领他们在库房里进进出出的,再检查军火库的往来帐,现乱七八糟毫无头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王司库靠倒卖军资赚了不少钱。

    再抓郭小四,这回抓了个正着,正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呢,被军法队的人就地按翻就是一顿胖揍,还没动刑,这个孬种就全招了,原来郭小四嗜赌如命,欠了人家十几万两银子,砸锅卖铁也还不上,他又不是王司库,手里有东西好倒腾,走投无路之际有人出招,城防图和兵力部署可以换银子,郭小四便铤而走险,干了几票买卖。

    吕珍这个气啊,手下竟然出了这样的败类,他下令要一查到底,把西凉人的细作团伙全部揪出来,不管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郭小四经常光顾的赌馆恰好是吕家老二开的,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家人身上,这更让吕珍气恼,线索就此中断,不过峰回路转,郭小四供称经常向他逼债的那伙人里有一个粗壮汉子,身体厚实的能赶三个人,腰里别个杀猪刀,非常好认。

    画影图形贴出,四处缉拿身材壮实的杀猪匠,不久得到情报,前日晚间长安府的捕快在巡逻的时候差问过一行人,其中之一和画影图形上的粗壮汉子很是相似,不过他们拿的是秦王府的腰牌。

    难道是秦王这个小兔崽子和西凉人勾结,故意让我老头子吃瘪?吕珍也是大风大浪经过来的,知道万事只有想不到,没有不可能,权力斗争之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既然对方已经对自己的长子下了毒手,那自己也没必要隐忍了,他当即下令派兵包围秦王府。

    秦王府总共只有五百军,其中两百人还是后来招募的民间义勇,面对汾阳侯派来的两千铁甲,唯有束手就擒。

    五百多人都被解除了武器站在院子里,四周的墙上站满了陕军弓箭手,稍有不对他们就会开弓放箭射死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秦王殿下怒极,但是毫无办法,人家说了,有确凿证据证明王府卫队中有西凉人渗透的奸细,再加上最近城内不太平,连续生提督遇刺和火药库爆炸,粮仓失火的事情,秦王也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郭小四战战兢兢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还是失望的摇摇头,没现那个杀猪匠,也没现其他的人。

    秦王府家将名册上就是这些人,都是一对一能对的上的,查不到奸细,带队的千总一挥手:“撤!”

    两千军马潮水一般退走,只留下满脸屈辱的王府侍卫们,堂堂王府禁卫竟然被省军缴械搜查,简直是奇耻大辱!别说侍卫们了,就连秦王本人也憋屈的很,要不是正值打仗,他非得讨个说法不行。

    “王爷,少安毋躁,吕家猖狂不了多久了,等战事结束,就让他们知道咱的厉害。”王府侍卫长赵子谦眯缝着眼睛说,他是个火爆脾气,刚才竟然没下令火并,看来在王府中呆久了,养气的功夫见长。

    “战事……唉,西凉人兵临城下,岌岌可危啊。”秦王这几天消瘦了许多,刚刚就藩就摊上这事,战争完全不像话本中说的那么好玩,光那场大爆炸就让他吓破了胆,万一长安城破,他可就成了第一个被俘的大周宗室了。

    “王爷无须多虑,西凉人和咱们开兵见仗,图的是一口气,他们要的是汾阳侯的脑袋,又不是长安百姓的性命,据说那些沦陷州县的地方官都被他们放了呢。”

    赵子谦的话让秦王灵机一动,正要开言,被人打断。

    “启禀王爷,柳总督到访。”门子飞来报。

    “请!”

    柳松坡来的很急,仪仗都没带,他是听说汾阳侯兵围了秦王府才赶来和稀泥的,没想到事情已经结束,看到没爆流血冲突,柳松坡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总督太不好当了,要协调各方面的关系,万一自家闹开了,这长安城才是真完了。

    柳松坡告诉秦王,战事不利,延安和潼关的援军怕是来不了,要做好打长期固守的准备。

    “柳大人,既然剿不得不如改为抚,孤听说西凉国人多是汉人,想必也是个礼仪之邦,有什么不能坐下来慢慢谈的呢?”秦王皱着眉说出自己的意见。

    “千岁有所不知,西凉人提出割让甘肃,处死汾阳侯这两个条件根本没法谈。”

    “甘肃已经被他们占了,虚以委蛇答应了便是,日后就不是不能夺回来,汾阳侯的人头,哼哼,柳大人觉得以汾阳侯一个人的牺牲换来长安的太平,这买卖难道不合算么?”秦王殿下幽幽的说。

3-48 汾阳侯家的灭门惨剧

    “殿下,下官先行告退了。”柳松坡并未接秦王的招,告退了,但秦王并不死心,他刚才已经从柳松坡恬淡的脸上看出一丝波动,这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肯定已经心动了。

    总督大人的车马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旁的卫士将随驾护卫的陕甘总捕王小尕叫了过来,看来是大人有事安排。

    “小王,手上能用的人有多少?”柳大人这样问。

    “回大人,有三百精锐,还有一千壮丁。”

    松坡只是轻描淡写的点点头,此事就算过去,车辆继续前行了。

    ……

    汾阳侯府,警卫森严,连前来给吕伯当治病的郎中都要被搜身,老大的伤势很重,五脏六脾都伤了,人到现在都没醒,城内的郎中请遍了也没见成效,老夫人以泪洗面。女眷们也哭哭啼啼,老二吕仲达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泄,只好猛灌烈酒,吕家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憋都要憋死了!

    忽然手下小厮走了过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吕仲达怒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二爷,不想惊动您老人家的,可是咱家的赌馆来了几个人捣乱,小的们都罩不住场子了。”小厮期期艾艾的说

    吕仲达眼尖,看到小厮脸上有五个手指印,分明是被人扇的,当下怒极反笑:“好啊,我们吕家还没倒呢,就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正好,老子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呢!”

    虽然大军围城,但是依然有许多嗜赌如命的家伙按耐不住寂寞,吕家二公子开的赌场就是最佳去处,这里设施好,有醇酒美人,玩得也大,没有几百两银子都不好意思上桌,这些年来也有不少过江龙来踢场子,不过他们全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化为渭河平原上的一杯黄土,就是被吕家的狼狗当成了宵夜。

    本来派底下人摆平就行了,可吕仲达憋得难受,想借着这个机会泄一下怒火,他将管家叫来,吩咐他看好家,然后点了二十个好手飞马前去自家赌场。

    来到自家赌场,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砸的稀巴烂,筹码、骰子、叶子牌等赌具扔的遍地都是,可是那几个闹事之人却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吕仲达满腹怒火,气得踢飞了几张板凳,走出了大门,正在此时,一辆马车从斜刺里冲出,度相当之快,吕仲达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到了近前,车帘猛地掀开,露出几支黑洞洞的枪口。

    吕仲达呆了,父亲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响,敌人是针对我们吕家的,一定要小心!可是自己还是没听父亲的教诲。

    一切都晚了,几支三眼火铳同时开火,瞄准的是吕仲达的胸膛和脑袋,火力密集而猛烈,吕仲达一身雪白的绸缎袍子顿时变成了灿烂的红色,半个脑壳都被掀开了,脑浆子溅的一地都是,人当场就挂了,马车连停都没停就直接飞奔而去,等保镖们听见声音冲出去,连马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保镖们全傻了,大公子身负重伤,二公子这又被人打死,老爷老夫人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偏巧他们这些保镖连伤都没伤,单单只死了二公子一人,保护不力的罪名跑不掉了,他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回过味来,自己拔刀在身上拉了一个大口子,然后其余人有样学样,也都自残起来……

    孤零零的马车丢在街角,射完的火铳留在车厢里,叶唐和卓立格图若无其事的钻进了停在远处的另外一辆不起眼的骡车,扬长而去。

    “行啊,兄弟,枪法不错,在那么快的马车里开枪,都能打中那厮的脑袋。”叶唐淡淡的赞道。

    “我五岁的时候就能在飞奔的马上射中兔子,今天这个买卖是小菜一碟。你要是再给我一刻时间,我能把后面那二十个小子也给料理了。“卓立格图道。

    “兄弟,赶尽杀绝那是你们当兵的做法,咱们军统司只杀要杀的人,行动必须快,一击必中,不中就撤,咱们是在敌人心脏里活动,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死人事小,影响了主公的大计才是大麻烦。”叶唐慢条斯理的讲着做密谍的要诀。

    卓立格图瞪着小眼睛听得入神,忽然道:“如果我被包围,一定自杀不让他们逮到活口。”

    叶唐道:“如果你手脚负伤动弹不得呢?”

    卓立格图沉默片刻道:“那我就咬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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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舌头是娘们干的事,咱们做特务的,得用这个。”叶唐说着,摸出一颗灰色的药丸,“这是用鹤顶红提炼的药丸,进嘴即化,立时就死,干咱们这一行的,都会在领子里缝上一颗,这个给你,拿好。”

    卓立格图迟疑着不去接:“我是前锋营的斥候,要这个劳什子做什么?”

    “算了吧,你在长安城干的这么漂亮,你以为主公还会放你回去当斥候?死了心吧,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了。”

    骡车在古老的巷道里吱吱呀呀的走着,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登6一起看正版《武林帝国》,欢迎光临同名网游。

    一番炮战之后,西凉军依然没有攻城,陕军趁机把城墙缺口补了起来,老侯爷正挎着宝刀意气风的指挥着儿郎们干活,府中传来急报,请老爷子回去。

    老侯爷心中一紧,只道是大儿子不行了,对此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大将难免阵前亡,吕珍跨马飞奔回府,走到堂前却只看见当间停着一具尸体,血肉模糊脑壳都不见了,看服装分明是自己的次子吕仲达!

    胸中气血翻涌,喉头甜丝丝的,吕珍强压住情绪,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爷,赌场有人闹事,二少爷前去看个究竟,结果和对方动起手来,我们拼死护卫,搁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二少爷他……他……为了保护我们去了。”保镖们说着,也是泣不成声。

    吕珍站了一会,忽然狂怒起来,拿马鞭子猛抽儿子的尸体:“我不是说了么,让你不要出门,还出去送死!”

    旁人都噤若寒蝉看着老侯爷怒,侯爷抽了几鞭子也就停了,坐在儿子身旁潸然泪下。

    “夫人呢?”吕珍问道,老妻身体不好,丧子之痛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老夫人哭晕了,正在后堂医治。”

    吕珍艰难的站起来,向后宅走去,两个小厮过来想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忽然后堂奔出一人,差点撞上吕珍,看是自家老爷,那名下人泪如雨下,哭道:“老爷,大爷他走了。”

    吕珍再也控制不住了,仰天喷出一口鲜血,人直挺挺的就倒下了,堂上众人慌作一团,掐人中,扇风,喂水,请郎中,忙的不可开交。

    城外隆隆的炮声又响了起来,西凉人又开打了,吕叔宝战战兢兢从后宅摸出来,隔着老远看着二哥的尸体和正在抢救中的爹爹,心中忐忑不已,自小帮自己出头打架的二哥就这么死了,脑袋都被人轰开了瓢,心目中永远也追不上的偶像,吕家的骄傲,大哥也死了,被人炸得像个筛子,千疮百孔的好可怕,现在爹爹也快不行了,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

    次日,西凉军大营,中军帐,又是长安同知王珂作为使节,不过这回王大人的神色比上回好多了,西凉人的招待也客气了许多,赐座,上茶,还请了个师爷陪他聊天。

    “唉,老兄啊,贵方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割让甘肃有什么意思,柳总督根本没这个权力割让疆土啊,闹到朝廷那里也不好办,咱们大周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虽说甘肃穷的不像话,那也是块地方不是,割让一省的地盘就是撕皇上的脸,你都撕他老人家的脸了,他还不和你拼命,再说了,贵方得了甘肃也没啥意思,地少民贫,何苦为了个穷地方和大周开兵见仗。”

    那师爷微笑着,请王大人继续说,王大人又道:“说到底,贵方开战不过是三个理由,第一,使团在我大周京城受到怠慢,第二,王妃在长安受辱,第三,贸易问题。”

    “这三条都不是不能解决的,大周和西凉乃是友好邻邦,通商贸易,礼尚往来是应该的,想必是贵方使节在京城门路不熟才遭到冷遇,这回有柳总督亲自引见,想必不会再像当初那般。”

    “至于王妃受辱一事,柳大人得知以后也是异常震怒,你们是不知道,汾阳侯在陕西的势力极为庞大,连新近就藩的秦王都能得罪,何尝是贵方的王妃,无耻恶霸,荼毒地方,柳大人早就想办他们了,哼,就是你们不说,汾阳侯的脑袋也保不住。”

    那师爷听得津津有味,王大人说得是眉飞色舞,他口才本来不错,就是胆子小,也就是在这位师爷面前能说的如此流利,倘若待会见了西凉军大元帅,恐怕又要忘词。

    “那么,开榷场通商的问题呢?”师爷微笑着问道。

    “那更不是问题,大周缺马,西凉产马,咱们是相得益彰,封关禁绝贸易对谁也没有好处,贵方只管放心好了,只要大军一退,立刻开关。”王珂拍着胸脯做了保障,临来的时候柳大人交代了,除了割地这个条件决不能答应之外,其他的都可以谈。

    “既如此,贵使可以回去了。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等着汾阳侯的人头。”师爷摇了摇羽扇,端起了茶杯。

    “可是我还没见你们大元帅呢?“王珂惊讶的瞪起了眼睛。

    “不必见了,在下便是大凉中书省中书舍人,兼东路行军总管周泽安,有权处理一切谈判事宜。”师爷脸上浮起了矜持的笑意。

3-49 前尘往事

    长安,汾阳侯府,一片凄风惨雨的景象,老大和老二的尸体停在堂上,四下里扎满了白花,丫鬟仆从家丁具是披麻戴孝。

    老夫人悲伤过度,至今昏迷不醒,老侯爷气急攻心,中风了,至今左半身不能动弹,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硕大一个吕家在一天之内就全垮了。

    吕家幼子吕叔宝一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变成了当家人,身为纨绔子弟的他哪里有这份魄力,只能傻呆呆的坐在堂上,等待着前来吊唁和探病的人。

    奇怪的是,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们一个都没到场,或许是战争期间大家不敢出门吧,又或许是以往汾阳侯府太过跋扈,如此遭难了他们都在幸灾乐祸也未可知。

    墙倒众人推啊,吕家上下沉浸在无尽的失落和悲伤中,远处的炮声还在隆隆的响着,不过这已经和吕家没有什么关系了,不管城破与否,吕家都完了。

    忽然,门子飞一般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三爷,王爷和总督大人驾到!”

    ……

    一个时辰前,秦王府接到总督大人的密信,王爷看完之后哈哈大笑,急令赵子谦召集王府侍卫,披挂整齐全副武装准备执行任务。

    五百精兵执行的是封锁汾阳侯府的军令,王府侍卫和汾阳侯府的过节可不少,谈起吕家人来众军都是咬牙切齿,如今终于可以报仇雪恨,如何不让他们兴奋。

    所有王府侍卫都在右臂上缠一块白布作为识别,开出王府之后才现,街上已经全面戒严了,每个街口和里坊的出口都被官差封锁,那些官差的右臂上也缠着同样的白布,看来这是一次庞大的行动。

    陕军千总以上军官接到总督衙门的命令,要召集他们开会,商讨下一任提督的人选,老吕家倒了,谁来接管军队是个大问题,军官们人心惶惶,各怀鬼胎,谁都想要这个位子,于是乎,连汾阳侯府的吊唁也不去了,纷纷前去总督衙门听宣。

    ……

    秦王和柳总督同时驾临汾阳侯府,这让吕叔宝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害怕,毕竟他们家和这两位平时都不怎么对付,难免他们不会落井下石。

    柳总督的脸色依然是水波不兴,可是当看到秦王千岁脸庞的时候,吕叔宝惊得差点跳起来!

    这人不正是在抱月楼和自己起了冲突的那个年轻公子么?他竟然是秦王!

    哭都哭不出来了,惹谁不好,偏偏惹他,要在以前吕叔宝才不会怕,反正是爹爹、大哥二哥给自己撑腰,王爷了不起啊,打的就是王爷。

    可是今天不同往日,大哥二哥都挂了,老爷子也瘫了,再也没人给自己撑腰了,吕叔宝吓得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生怕秦王认出自己来。

    好在秦王根本没怎么仔细看自己,他那年轻英俊的脸上似乎洋溢着一丝兴奋,东张西望的看着汾阳侯府的陈设,他手下那些侍卫也都猖狂的很,带着兵器就这么大模大样的闯进府来,这要在以前,谁Tm敢带刀进汾阳侯府啊。

    秦王和柳总督各自上了香,两位嫂嫂和侄儿们哭着答了礼,秦王被请到一边奉茶,柳总督和颜悦色的对吕叔宝道:“小侯爷,借一步说话。”

    吕叔宝哭丧着脸陪着柳总督来到偏厅叙话,柳总督道:“令兄身死,国失栋梁,本官痛心之至,老令公又突急病,更是雪上加霜,要知道长安之围非老令公不能破之啊,偏偏有许多不识时务的人送上状子,状告你们汾阳侯府侵吞田地,欺男霸女,唉,真是不堪啊。”

    吕叔宝嗫嚅着刚想说点啥,忽然看见外面走进一年轻官员,手里捧着一堆状子,那官员微微欠身:“下官御史台陕西行台监察御史孟知秋,见过总督大人,见过小侯爷。”

    吕叔宝当时就瘫在椅子上了,这人不就是和秦王一起的那个俊秀的象娘们的少年么,他竟然是陕西行台的监察御史!

    这么多年来,吕叔宝第一次后悔,自己真是太孟浪了,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什么人,秦王千岁,监察御史,这都是一般人巴结都来不及的猛人啊,自己全得罪个遍,现在说啥也晚了,唯有深深地低下头来装陌生人。

    后面柳松坡说的啥,吕叔宝基本没听进去,他脑子嗡嗡的根本没有思考的空间,只看见一张张血淋淋的状子。

    吕家这些年飞扬跋扈,干的坏事实在是罄竹难书,这些状子只是积压在衙门里的九牛一毛罢了,拿出来也不过是威慑一下吕叔宝。

    见到吕叔宝汗淋淋的样子,柳总督终于抛出了最后的条件:“如今能救吕家的唯有一件事,请老侯爷出城谈判。”

    吕叔宝一惊,让老爹出去和西凉人谈判,那不是送羊入虎口么,西凉人点名要看见爹爹的人头才肯退兵,这一去哪还有个好。

    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大哥二哥都死了,手下人成了一盘散沙,老爷子也瘫了,汾阳侯府最坚实的一面墙塌了,牺牲了老爷子,好歹还能保证一家女眷的安全和脸面,不答应的话,人家可是带了兵马来的,御史都跟来的,随便抽几张状子出来就能把吕家给办了。

    权衡利弊之下,吕叔宝终于点头同意了。

    长安城门缓慢打开,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驶了出去,直奔西凉军的营地,一直来到中军帐前才停下,一张担架被抬了下来,上面躺着一个垂暮老人,显然这个老人事先服用了什么药物,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柳松坡这个老狐狸,他才不会让吕珍死在自己的手里,既然西凉人想要汾阳侯的脑袋,那就让他们自己去砍好了。

    汾阳侯已经是个废人,对于防守长安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不如牺牲了他来换取长安的和平,对内只是宣称汾阳侯只身出城谈判,这样大家都有面子,老侯爷的死也是为国捐躯,西凉军退了,柳总督和秦王殿下也有功劳。

    听说城内把个活的汾阳侯送来了,元封也觉得惊讶,他本来想提出这个条件为难柳松坡,并且造成汾阳侯府和官府更深的矛盾,但并不是真想要了汾阳侯的老命,毕竟留着他还能克制其他人,不管是秦王还是柳松坡的独大,对于西凉都不是好事。

    事与愿违,剪除吕珍羽翼的行动刺激了老家伙,把他搞中风了,结果弄来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对西凉人也没啥用场。

    ……

    周围黯淡无光,粗糙的牛皮大帐,斜倚在胡床上的箭囊和铁盾,依稀可闻的刁斗之声,都让汾阳侯吕珍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随月。

    他努力的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左边的腿脚已经麻木没有知觉,“这是在做梦吧,也许是我已经死了。”吕珍含含糊糊的想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帐中的灯光实在灰暗,隐约看见那人长身玉立,一身月白色的战袍,头上随意扎了根带子,腰间玉带刹的紧紧的,一柄宝剑悬在玉带上,显得潇洒英挺。

    那人面朝吕珍微笑了一下。

    吕珍的瞳孔猛地缩紧了,低声道:“你终于还是来了,来索命了。”

    罢,吕珍闭上了眼睛,中风使他的口齿不是很清晰,缓慢而模糊:“从你死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因为你不是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你果然来了,哼哼,来吧,来取我的性命吧,就像当初我们对你做的那样。”

    忽然又有几个人涌进帐中,松明火把照的四下里雪亮,吕珍猛然睁开眼,脑海中的印象和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将领重合到了一起,他才现,自己认错人了。

    眼前这个人正是秦王府曾经见过一面的年轻人,但他身旁的几位将军都是西凉军打扮,帐篷中的陈设更说明这不是长安城里,而是西凉军大营。

    吕珍终于明白,自己被卖了,杀他两个儿子只是铺垫,主要的目标还是自己,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和秦王,和柳松坡有着何等的关系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的儿子。

    当日在秦王府中,吕珍就有一丝疑惑,但是当时的心境不同,一闪也就过去了,今天的情绪和当日大不一样,军营中的气氛陈设,以及元封的打扮更能激起他尘封多年的回忆,吕珍苦笑起来:“负债子还,天经地义,我两个儿子死在你手里不冤,你也够狠,杀也就杀了,还先让我尝尝白人送黑人的滋味,很好,这点你比你爹强。”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这个吕珍竟然是当初谋杀父亲事件的参与者,元封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道:“吕珍,我父究竟死于谁手?”

    吕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坐了起来哈哈大笑,周围的将校都拔出刀来警惕万分,吕珍厉声道:“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去问张九四吧,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罢一口黑血喷出,头一歪,死了。

3-50 故人西辞

    吕珍死了,没死在秦王和柳松坡的手中,也没死在西凉人手上,他咬舌自尽了,狠辣果决不减当年,连元封等人都不禁唏嘘。

    汾阳侯授,贸易问题和面子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现在该是坐下来谈判的时候了,打仗可是个极其费钱的买卖,从宣战到现在,一个半月下来军费开支二十万两银子都挡不住,这还不算后面需要支付的抚恤金,所以,不捞到足够的好处西凉是不会轻易退兵的。

    长安城门大开,几百名彪悍的西凉骑兵护着三辆马车开进来,这是谈判的使节,城头上,陕军士兵们漠然的看着这些昔日的对手,陕军平日就以精锐自居,但是看见人家才知道差距,数百铁骑散出的气势,就已经令人心惊胆寒了。

    有些陕军将领一直耿耿于怀,认为西凉军靠着火器精良才压着自己一头,若是近身冷兵器交战还不一定是谁赢呢,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错的,若是西凉人攻城的话,恐怕长安已经沦陷了。

    陕军中不稳定的分子已经被柳松坡关押起来了,在送吕珍出城的当天,柳松坡和秦王的亲信们就开始了行动,控制军队,接触汾阳侯府私兵的武装,有了吕家老三的配合,这一切都相当顺利。

    西凉谈判大使是周泽安,使团成员是一帮跃跃欲试的参军们,元封不擅讨价还价,也不希望和柳松坡面对面谈判,所以选择了回避,此时他心中满满当当都是一件事,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初究竟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何处,自己的真实姓名叫什么,扑朔迷离的往事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的头绪,偏偏知情者又死了,只留下一个含含糊糊的名字,张九四。

    元朝时候,汉族百姓身份低微,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姓,名字以家中或者家族的排行数字来确定,张九四这个名字听起来正符合那个时代的特征,想必这个人也是上了些年纪的,如何寻找张九四,成了元封的要大事。

    谈判桌上唇枪舌剑,双方你来我往,论打仗,柳松坡自认不是西凉人的对手,但是论谈判,三个周泽安也比不过他,其实柳松坡已经把住了西凉人的脉,知道他们要求的不过是贸易和脸面罢了,或许原本是想搞个边境摩擦泄一下怒火,平息国内人民的愤懑,哪知道打起来这么顺手,竟然直逼长安,但是说到底,西凉和大周的国力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真把大周惹急了,倾全国之兵来打,西凉人也受不住。

    所谓见好就收就是这个道理,柳总督已经把汾阳侯交出去了,满足了西凉人的面子,再答应开榷场进行贸易,面子里子都有了,西凉人还不退兵更待何时,难道还真的想等大周禁军开过来,拼过你死我活不成?

    以西凉国主的智慧来言恐怕做不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周泽安寸步不让,坚决要求割让甘肃,赔偿战争费用,并且开出了五十万两白银的天价,谈判进行的相当艰苦,与此同时,秦王迅收编陕军残部,修缮城墙,整顿军队,陕军自打死了主帅之后就一蹶不振,秦王接管之后大肆封官许愿,重赏三军,他是亲王,出手又大方,又善于笼络人,短短几天之内,陕军的颓势居然被挽回了一些。

    与此同时,户部转运司从中原得到情报,大周禁军已经开始动员,豫军也有西进的动向,僵持下去恐怕真捞不着好。

    但周泽安依旧咬定青山不放松,非要坚持割让甘肃不可,柳松坡抵死不松口,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周泽安急了,要求和更高级别的人进行谈判。

    长安地面上,比柳总督级别更高的就只有秦王殿下了,王爷年轻气盛,更不会答应割让甘肃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柳松坡冷笑着退出了会场,派人将殿下请来。

    谈判场地设在总督衙门,距离秦王府不远,殿下气冲冲赶来,身上的甲胄都没脱,往谈判桌前一坐,“啪”的一声,先把宝剑拍在桌子上:“头可断血可流,一寸土地都不能割!”

    面对秦王的怒目,周泽安笑了:“殿下言重了,大凉与大周同文同种,友好睦邻,这次不得已刀兵相见乃是奸佞从中作祟,如今奸佞已除,理应修好才是,割地之事就让他随风去吧。”

    秦王傻眼了,自己一出马就谈成了,难不成是自己的王霸之气震慑了西凉使节?柳松坡心中却明白,这是西凉人故意向秦王示好。

    这场仗大周败得太惨了,连战连败,除了两座省城没落入敌手之外,全境几乎尽丧,纸里包不住火,朝廷肯定要制裁一批人,恐怕只有刚刚就藩的秦王才能独善其身,柳松坡要么贬官,要么调离,长安怕是待不住了,现在汾阳侯也完蛋了,以后掌权的就是秦王殿下了,作为和大周西北边陲接壤的邻国来说,这秦王搞好关系无疑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不过周泽安也留了一手,既然土地不割了,那赔款可不能少,如果秦王殿下觉得赔款这个词不顺耳的话,换个说法也行,总之要让西凉军方满意,总不能死了几百号人,打了几个月仗没点好处吧。

    这也是一种谈判技巧,西凉人愿意把吃到嘴里的甘肃吐出来,秦王和柳松坡心中都落下一块大石头,赔几个钱是小意思,就当打叫花子了,反正汾阳侯府倒了,查出的金银不在少数。

    墙倒众人推,汾阳侯死了,再没有人罩着吕叔宝,这些年来饱受吕家欺凌的人们都站了出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状子雪片般飞向长安府衙,巡抚衙门,总督衙门。

    对于割据一方的汾阳侯,朝廷早就起了杀心,只不过吕珍没公然造反,朝廷也懒得收拾这个烂摊子,没想到借着西凉人的东风,竟然一举铲除了汾阳侯的势力,说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所以没人去管吕叔宝的生死,他家的财产除了老宅子之外,尽数被充公,除了返还给苦主的若干之外,大部分正好作为赔偿支付给西凉人。

    黄金一千两,白银十万两,珠宝玉器古玩字画若干,这是支付给西凉人的第一笔钱,得了赔款,密约签订,周泽安终于满意的离开了总督衙门,秦王也是志得意满,这个结果他非常满意,战场上得不来的东西,谈判桌上得到了,不得不说是自己的功绩,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李世民在渭水单骑吓退突厥十万精骑的典故来,自己比起这个偶像,也是不逞多让啊。

    秦王心情大好,亲自送周泽安出城,来到城门附近,周泽安忽然从袖子中拿出一块金牌递给秦王:“千岁,您的朋友向您问候,他说您看见这个就知道这次战争的原因了。”说罢,周泽安打马便走,身为文官的他竟然骑术相当精湛,不由得令人侧目。

    秦王细看手中金牌,竟然是当初他赐给元封等人的物件,看号码正是元封的,秦王心中巨震,驱马登上城墙,远眺西方,烟尘滚滚,那是西凉大军在撤退,他不由得手搭凉棚,希望在那雄壮的万马军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元封,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自从第一眼看到他,秦王张承平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温暖信赖,如同长兄一般,他和元封一见如故,大伙并肩作战,火烧红袖招,又在元封的帮助下打消了汾阳侯的嚣张气焰,当元封提出回西凉的时候,秦王着实心中不忍,没想到他回去竟然是忙着动战争,帮自己铲除汾阳侯。

    怪不得那周泽安面对柳松坡的时候死也不吐口,见到自己上阵,立马就答应把甘肃吐出来,说到底还是顾着自己的面子啊,这份情,秦王记下了。

    不过秦王知道,这事万万说不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够了,若是让人知道堂堂亲王里通外国,这个罪名自己可吃不起。所以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柳松坡,甚至包括孟叶落。

    秦王把金牌在手中掂了又掂,喃喃道:“好兄弟,来日再见吧。”夕阳西下,在那支西去的队伍身上涂了一层浓重的颜色,金光闪闪,如同天军一般……

    ……

    战争结束了,长安城,慢慢恢复了繁华,城门大开,四乡八县卖粮食,卖蔬菜,鸡鸭鱼肉的贩子蜂拥进城,城内憋了好久的人们也涌出城去,享受着和平的快乐。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卓立格图和叶唐并肩坐着,看道路两旁渭河平原上的春色,卓立格图手里拿着一截柳树枝,用小巧的顺刀削成一支短笛,轻快地吹奏起来,谁也不曾料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吹得一口好羌笛。

    笛声清脆高亢,悲凉婉转,听得叶唐如痴如醉,忽然卓立格图停下说了一句:“长安,我们还会回来么?”

    望着渐渐远去的雄浑古城,叶唐慢慢眯起眼睛,幽幽的说:“会的。”

3-51 战事平定后的众生百态

    秦王刚回到王府,随身小太监就过来附耳低语了一句,王爷把马缰一丢,快步来到侍卫统领赵子谦所住的跨院,果不其然,赵子谦已经挂印而去,王爷所赐的官印、金银、细软一概留下,带走的唯有那柄宝刀而已。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秦王感慨万千,自始至终人家都在帮自己,若是西凉人有心东进长安,凭赵子谦所处的位置就能干出一番大事,胁迫自己,里应外合拿下长安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人家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一心想帮自己铲除肘腋大患汾阳侯,助自己立下退敌大功,虽然方法未免粗暴了一些,可是铲除树大根深的吕珍极其家族、军队,唯有举兵进攻一条路可走,凭着自己的本事想慢慢和吕珍斗法,恐怕再过十年也白搭。

    见王爷神情恍惚,小太监多了一句嘴:“王爷,要不要派人去追?”

    秦王大怒:“追什么追?退之永远是我秦王府的侍卫统领,在他回来之前,王府只设副统领!”

    ……

    昔日繁华无限的尉迟府,已经是衰草枯杨,门前的石板缝里长满了杂草,大门上贴着两张封条,自从尉迟佳逃走以后,汾阳侯府就文给长安府,查封了尉迟家的所有生意,货物充公,家宅封门,显赫了数百年的尉迟家轰然倒塌,亲眷们四散而逃,数百虎卫作鸟兽散,家主尉迟光也潜逃了。

    今天,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站在尉迟府门口,高大的身躯依旧挺拔,一身布衣难掩他沉稳练达的气度,在他的身后,挺立着数十名精悍的汉子,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默默地看着大门上的封条。

    “开门!”老人的声音镇定而坚决。

    两个汉子上前一把撕开封条,推开了尉迟府的大门,熟悉的景象呈现在眼前,老人微微笑了一下:“我尉迟光又回来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两挂五千响的鞭炮在地上炸着,响着,红色的纸屑乱飞,汾阳侯完了,长安府撤回了对尉迟家的判决,潜藏在长安府数月之久的尉迟光又回来了,昔日的尉迟家族又将重振雄风!

    这几个月里,尉迟光带领手下虎卫转入地下,接受了西凉户部转运司和军马统计司的双重领导,尉迟家本来就暗地里准备了几十处藏身之所,这些人对长安的地形、人情世故又极其熟悉,再加上有王府侍卫统领赵子谦的暗中协助,简直无可匹敌。

    暗杀汾阳侯府两位公子的事情就是在尉迟光的大力协助下才办成的,若是单凭叶唐和卓立格图两位猛人也做不了这么天衣无缝,此次事件之后,尉迟光终于明白,尉迟家是真正绑在了西凉的战车上,想撇清关系都撇不开了。

    以前对女儿的婚事极为头疼的尉迟光也豁然开朗,总是愁长安城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配得上自己女儿,西凉那边可放着一大把的好小伙子呢,全都是二十郎当岁尚未婚配,不管哪位爷看中佳儿,那都是一段好姻缘,对于尉迟家的前途来说都是助力多多。

    如果元公子能看中佳儿就最好了。尉迟光这样想到,随即又是自嘲的一笑,自己太贪心了,还是让女儿自己选好了……

    尉迟家荣光再现,长安城里所有商家迅得到消息,不多时便又门庭若市了,虽然尉迟家的货物和钱银都没了,但是商人们敏锐的觉察到尉迟家有东山再起的可能,纷纷表示愿意赞助骡马骆驼车辆人员,以及货物和本金,只要尉迟家出门路就行。

    谁不知道尉迟家走了上百年的西路生意,如今和西凉的边贸再开,赚钱的生意扑面而来,搭上尉迟家的线,更能事半功倍。

    ……

    总督衙门,秦王以降,陕甘省内几乎所有高官都在这里就坐,商讨的是如何给朝廷上表,溜溜的打了两个多月,损兵折将不说,还死了位御封的侯爵,兹事体大,不得不报啊。

    西凉军长驱直入打到长安城下,大周损兵折将,被歼灭了六千甘军,四万陕军,两个省的省军就算是打残了,长安城墙也塌了个大口子,损失可谓惨重之极。

    但是值得欣慰的是,西凉军并未荼毒地方,穿州过省秋毫无犯,不抢粮,不抓夫,不屠杀当地官吏乡兵,可以说除了军队遭殃以外,陕甘地方上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仅有的几件残害百姓的案子据查还是逃散的陕军做下的。

    重要的是,西凉人最终还是退走了,一寸大周的领土都没有占,这就给了柳松坡们大做文章的机会,反败为胜啊,不但无过,还有功!

    柳松坡妙笔生花,陕甘官员们,包括秦王在内都结成了同一阵营,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场仗打败了,谁也捞不着好,打胜了,个个都有嘉奖的机会。

    朝廷不愿意打仗,也没钱打仗,漠北的蒙古人隔三差五的南窜,那才是皇上最头疼的事情,至于什么西凉、西夏、羌人这些属于疥癣之患,皇上早有训示,要以抚为主,以剿为辅,毕竟这都是产马区,朝廷就指望从这几个地方买马呢,关系处不好,谁也占不到便宜。

    反正这年头消息闭塞,西北又是天高皇帝远,仗也打完了,说什么都是成立的,柳松坡主笔,写了一封洋洋洒洒数万字的奏章,陈述了大周十六年西北边境摩擦的事件之经过,请注意措辞,战争被写成了摩擦,这正是柳松坡的高明之处。

    事件的来龙去脉,柳松坡并不讳言,西凉人仰慕天威,派遣使团进京,竟然被各司推来搡去,回途之中又被汾阳侯折辱,西凉蛮夷,化外之民,一怒之下兴起刀兵,我陕甘军民,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将敌人引到长安城下合围之,汾阳侯用兵不利,单骑出战不幸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汾阳侯牺牲之后,秦王接管指挥权,一举扭转颓势,西凉军惧之,铩羽而归。

    这场大规模的摩擦,起因在于京城某些衙门的不作为,恶化及爆在于汾阳侯的御下不利,后来的战事失利也有汾阳侯的责任,反正坏事都推给死人,功劳都是俺的。

    这一事件中,居功至伟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甘肃巡抚范良臣,一个是秦王殿下,范巡抚坚守兰州,使敌人有了后顾之忧,秦王力挽狂澜,在汾阳侯身死之后挑起大任,运筹帷幄,力退强敌,颇有乃父之风,有秦王镇守西北,大周无虑也。

    而且在后续的谈判中,秦王以他过人的风度和王霸之气折服了西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使他们心悦诚服,答应和大周万世修好,答应开榷场通贸易,平价出售战马,这是秦王的又一大功,从此解决了大周马政的难题。

    不得不承认柳松坡的水平,称之为化腐朽为神奇也不为过,一场大败仗被他写的好像立了大功一样,反正花花轿子众人抬,陕甘各地的官员都愿意在奏折下面署名。

    至于秦王殿下,则另外手书一封密奏父皇,内容相对平淡真实,但主基调和柳松坡的奏章一样,也是宣称这是一场大胜,而非失利。

    ……

    深夜,御史行台衙门,孟叶落神色淡漠的看着面前的一张纸,笔墨不多,但却真实的描述了这场战争的胜负,言辞中立,表述真实,陕甘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两省土地尽丧,唯有兰州、长安两座省城幸免于难,西凉人达到了目的才自愿退走。

    又看了一遍,孟叶落才用了印,用的却不是监察御史的官印,而是另外一方小巧的金印……

    ……

    长安东门,一个胡人打扮的中年人望着这座古城,百感交集,潸然泪下,一旁的小厮低声道:“少爷,该动身了。”

    中年人点点头,爬上驼队中一匹双峰驼,驼铃悠扬响起,迎着漫天朝霞,启程了。

    一股风吹过,中年人帽子旁的狐狸尾巴向后飘去,原本长着耳朵的地方只是光秃秃的一片,没错,他就是丧家之犬——汾阳侯府三少爷吕叔宝。

    汾阳侯死的当天,老夫人就随他去了,偌大一个家,连续死了四个人,谁也承受不起,三少爷本来就是个无能之辈,现在更加慌张无措,柳松坡骗了他,把爹爹送出城去丧了老命,却根本不保护汾阳侯的家人,墙倒众人推,显赫一时的汾阳侯府瞬间崩塌。

    城外几千顷的良田都充公了,城里几十间铺面也保不住,大嫂子、二嫂子闹着分家,大打出手,套车往娘家运细软,佣人仆妇们也悄悄地偷些小物件,吕叔宝的小妾们卷了私房银子,各回各家,有的嫁人,有的重入风尘。

    吕叔宝的仇人太多了,想杀他的人能排出好几里去,尉迟光已经放出话来,一万两银子买他的人头,幸亏二哥以前在黑道上还为了几个朋友,帮着吕叔宝乔装改扮,潜出长安,流亡去也。

    再次回头望一望这座承载了自己无限风光,又带给自己无尽痛楚的城市,昔日轻佻嚣张的小侯爷彷佛老了十岁,眼角一滴浊泪涌出。

    起风了。

3-52 他的名字

    西凉军班师凯旋,国内欢腾不已,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西凉国内新兴的知识分子更是兴奋狂热,他们和老百姓想的有所不同,普通百姓们只是被茶馆里的评话和街头巷尾的传言所蛊惑,以为这是一场单纯的复仇战争罢了,士子们想得则更为长远,这是西凉对东周的试探,如同一只小老虎咬了大象的脚后跟,虽然只是一小口,但是意义非常深远。

    战争红利非常丰厚,除了陕甘官府赔偿的几十万两银子之外,还打破了贸易封锁,各路商人蜂拥而来,西凉的各种生活用品的价格迅回落,人民生活水平相应提高,就业岗位也大大增加了。

    重要的是,西凉打出了自尊,打出了民心,这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财富,甘肃从此进入范巡抚时代,范良臣那可是元封的结义兄弟,说他是大周的巡抚还不如说是西凉的巡抚,甘肃全省,上到巡抚,下到黎民百姓,无不亲西凉,打仗能打出这个效果来,也是元封始料未及的。

    凉州大元帅府,寂静的庭院,水流潺潺,明月清风,龙涎香在古旧的铜质香炉里慢慢的燃烧着,元封和曹延惠相对而坐,曹秀则在一旁料理着茶水,檀香木的托盘上,摆着一套造型古朴雅致的宜兴紫砂茶具,曹秀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茶具,漂亮的大眼睛不时瞟一瞟元封,可是这位西凉大元帅的精神完全放在和曹延惠的谈话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很有了一些秀丽少女模样的曹秀。

    “张九四,就是当今大周天子啊。”曹延惠的话语并没有让元封太意外,父亲的死,果然是和这位皇帝有关。

    “张九四当初不过是个盐贩子,仗着兄弟多,道上朋友给面子,也算有点小小的成就,在江南一带打出了些许名头,不过他真正成就大业还是在结识了你父亲之后,张士诚这个名字就是你父亲帮他取的,同时也帮他的三个兄弟各自取了名字士义、士德、士信,从此张九四成为你父亲的得力部下,征战南北,立下不少功劳。”

    “那我爹是不是被他杀死?”

    “说实话,我不知道,当时我在军中的职位不高,而且很快就回到凉州替陛下守卫西疆,京师生的事情太过错综复杂,光故事的版本就不下十来个,到底是谁谋害了先帝,这是一个谜,到底真相是怎样,还得问当事人。”

    元封略有些失望,又问:“我父亲叫什么名字?”

    久久的沉默,以前元封从未问过这个问题,那个曾经被万千人民传颂的名字也变得无人知晓,良久,曹延惠才从回忆中跳出,道:“他姓刘名彻,字子光。”

    刘彻,好熟悉的名字,父亲竟然和汉武帝同名,子光是他的字,倒不算很出奇。

    “这么说,我应该叫刘元封才是。”元封道。

    “或许是吧,刘彻是你父亲为自己取的名字,在起兵之前,他并不叫这个名字,我想是他仰慕汉武大帝,故意取这个名字来激励自己的。”曹延惠道。

    “那他到底叫什么?”元封追问。

    “我不知道。”曹延惠一摊手,“先帝是个很神秘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只知道他写的一手好词,人又极其多智,做事雷厉风行,身先士卒,没架子,不讲排场,所以深得军民爱戴……”

    一个谜团没解开,又是一个新的谜团,父亲到底籍贯在哪里,真实姓名叫什么,家中还有什么人,这都成了未解之谜。

    “我的母亲是谁?”元封换了一个问题,虽然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抱太大希望。

    果然,曹延惠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先帝后宫三千,你到底出自哪位嫔妃,实在难以知晓。”

    元封沉默了,太多的谜团让他郁闷之极,虽然他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自何方,父亲的姓名,被谁所害,母亲又是何人,家中还有什么亲属,他统统不知道,包括那个抚养自己长大的叔叔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也是一个谜。

    哪怕乡间的一条土狗,也知道自己的出处,可是元封却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元封这两个字的意义,究竟是谁帮自己取的名字。

    “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去中原探寻自己的身世。”元封这样说。

    ……

    三个月后,朝廷的答复终于来到了长安,众人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皇上并没有责罚任何人,甚至对负有挑起战争责任的吕珍也没有惩处,相反,还大大褒奖了他,既然人都死了,也就没有鞭尸的必要了,皇上的处置也算合理。

    其余众位官员,也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收益最大的两个人分别是秦王和范良臣。

    长安城里流传一句话,吕珍跌倒,秦王吃饱,汾阳侯留下的那几千顷土地,全归了秦王殿下,陕军残存的几千兵马也成了秦王的手下,再加上后来西凉军释放的俘虏,秦王可谓人财两得,收获颇丰。

    陕甘两省州府尽丧,保全的唯有兰州长安,长安兵马众多,城高墙厚,西凉军打不下也是正常的,难得的是兰州,被西凉军围困两个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竟然能在敌后苦苦支撑,这份毅力,这种才能,在大周官员中实属少见。

    再加上范良臣的履历也实在优秀,正经科举出身,做过御史,做过七品茶马提司,做过巡商道,是一步一步从基层上来的,官声蛮好,朝中也有强援,最难得的是一个搞经济出身的官员竟然对军事也如此精通,这样的干员,能员,不提拔是大周的损失。

    范良臣直接升任陕甘总督,同时还兼着甘肃巡抚的差事,朝廷又给他补了一个御史台左都御使的职务,可谓党政军一把抓,大权在握!

    其余官员各有封赏,前铜城知州张瑞强调入河南任知府去了,长安同知王珂终于扶正,当上了长安知府,原陕甘总督柳松坡,直接一道圣旨调回了京师,想必又要重用了。

    边境上开了几个榷场,位置靠近原十八里堡遗址,这个地址是按照西凉人的要求设立的,虽然榷场中进行贸易的物资比较稀少,只是茶马盐铁等几项重要物资,但也给当地经济带来了巨大的展,原本贫瘠的乡民们靠着在榷场周围开买卖,也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4-1 下马威

    一封来自大周京师的国书再次令凉州沸腾,恰逢九月是大周皇太后七十华诞,周皇邀请西凉来使共贺,这是一个政治信号,说明大周开始正视这个西面的强邻,往日俯称臣千里纳贡都讨不来的东西,一场战争居然都讨来了。

    大周朝还真是贱,记打不记吃,这是西凉朝廷上下的共识。

    东周的使团有百人之多,据说正使是一位礼部侍郎,以堂堂三品官员带队,也说明了周人的重视,对于如何迎接来使,西凉国内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国主亲自出城在十里长亭迎接,以对上国的礼节应对,一种是派遣相应级别官员迎接即可,不能太掉价,毕竟新近的一场战争俺们是打胜了的,和大周成为兄弟之邦总是有资格的。

    西凉文官阶层以汉人为主,有意无意总是会把中原王朝当作宗主国,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即便是那些心怀野心的家伙们,也明白此时不能太露锋芒,韬光养晦是很有必要的,既然大周派了个侍郎过来,就有示好的意思,咱们西凉也算是礼仪之邦,自当以礼相待。

    ::元封却有自己的主张,东周使节来的不慢,说明朝廷对这个强悍的邻国还是很重视的,从进入甘肃开始,这支使团就受到了西凉军统司的严密监视,元封更是通过范良臣弄到了使团的详细名单。

    这位侍郎大人姓韩,是新近才补的缺,原来的老侍郎致仕了,他才得以升迁,韩侍郎本身倒没什么出奇的,重要的是使团中还有几位干员,是兵部借调的官员,对外只说是礼部人员,其实来意是什么已经很清楚,无非探听虚实而。

    既然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文官们不是争论欢迎的规格么,那就来个级规格,以阅兵欢迎大周的使团到来。

    凉州以西十里处,本来是十里长亭的位置,却被临时修成了阅兵场,本来就是旷野,把场子清理一下便是,一万名西凉精兵集结于此,盔明甲亮,全新的战袍和旗帜,打磨过的兵器闪闪光,上万人站在旷野里竟然鸦雀无声,只有风卷大旗的声音,他们在等待,等待来自中原的使团。

    渐渐的,东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支队伍,离得老远就看见这边大军林立,元封用千里镜望过去,但见那队伍停顿了片刻,依然开了过来,他微微一笑,对赵定安道:“开始吧。”

    使团逶迤而来,直走到距离西凉大军一箭之地方才停下,不用千里镜就能看见车队前方高高飘扬的天子符节,那些东周人神情严峻,想必是在强撑着体面,因为没有人能在这样一支铁的队伍面前保持镇定。

    使节队伍中奔出一骑,手持天子符节,不用问就是来讲理的,俺们为和平而来,你们怎么刀兵相见呢,赵定安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令旗一挥,军中螺号响起,战鼓齐鸣,铜墙铁壁一般的军队霎时间分成两半,动作整齐划一,成千上万人的步调完全一致。

    两万双军靴踏在地上,腾起一片片烟尘,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雷鸣,一声声,一阵阵,大地仿佛都在颤抖,更加颤抖的是东周使节们的心,便是京城中御林军也没有这般精锐啊,西凉人这是要给俺们下马威呢。

    一万精兵分成若干方阵,人如墙,枪如林,气势森然,杀气腾腾,只有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军队才能出这样的威势来,东周使团中几个武官出身的家伙冷眼观察着一切,西凉军的兵器装备,被甲率,军士体格,都是他们观察的范围。

    二十一名骑兵飞奔而来,每个骑士都挺直腰杆坐在马上,稳如泰山,眼中都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身批两头翘起,如同老鹰一般的高加索披风,更加威风凛凛,他们的马全是极其高大威猛的阿拉伯纯种神骏,个头比蒙古马高大许多,偏巧这些士兵又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俊朗少年,那真是人如玉马如龙,看的东周使节们不由得暗自叫好,太帅了!

    当先一人乃是赵定安,小伙现在已经成婚了,上唇也留了一抹小胡子,更显成熟稳重,带领儿郎们奔到使团面前,他一勒马缰,神骏嘶鸣一声,前蹄抬起,在空中刨了几下才停下,赵定安将马鞭挂在手腕上,抱拳朗声道:“大凉国主驾下骠骑大将军赵定安,特来迎接大周使节。”

    韩侍郎愣了片刻,才被众人推出,这位三品文官的脸色都白了,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毫无表情的答礼。

    赵定安在前面带路,使团随后跟进,在一万名精兵组成的巷道中向凉州进,来自道路两旁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那几个武官近距离的观察着西凉士兵们,从这些朴实简单的面庞上,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就不足外人倒也了。

    使团下榻在馆驿,吃住都是中原式样,这西凉国本来就是西北汉人组成的国家,和东周同文同种,衣食住行上的差异不大,再加上适当安排的西域特色饮食,到也让使团在宾至如归的感觉之上,又多了一点点的异域风情。

    百余人的使团,其中只有十个人是从京师派来的,其余的随扈人员都是从甘肃借调的,此举也是为了缩短路程时间,能尽快赶到西凉,也能给西凉人留出充足的时间准备礼物,前往京城参加万寿节,也就是皇太后的寿诞大典。

    元封在以前凉州府衙改建的大元帅府内接见了来使,丹陛两侧,是两排精锐骠骑,一水的黑色和白色,一丝杂毛都没有,膘肥体壮油亮油亮的战马全是优秀的阿拉伯纯种马,比寻常的蒙古马中原马高出一个头去,马上的将士更是威武异常,外罩锃亮的胸铠,内穿乌油油的锁网,鲜红的盔樱,一丈八长的大戟,尽显凉州男儿的本色。

    昨天秀的是步兵,今天秀的是骑兵,整个一穷兵黩武的国家啊,东周使节们暗暗腹诽着,却又极其贪婪的盯着这些中原难得一见的骏马,自古以来中原不能产良马,产马地区的丧失使得中原政权战斗力大减,不敌游牧民族,宋朝就是因为丧失了燕云十六州和西北产马地区而最终落败,哪怕用再多的钢铁武装起来的步卒也不是骑兵的对手,这已经是中原兵家的共识。

    大周也缺马,为了和漠北的蒙古人打仗,皇上兴马政,从西北和西南进口马匹,但渠道一直不甚畅通,优良的三河马、羌马在周军中装备不多,伊犁马更是少见,周军骑兵常用的多是西南进口的滇马,矮小瘦弱,和驴子一样,就这样还得当宝贝伺候着,行军的时候都不敢骑,只有作战的时候才上马。

    马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更是达官贵人爱好收藏的名品,能拥有一匹伊犁马已经是中原贵族梦寐以求的事情,那可是有着天马之称的名驹啊,至于大食良种,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句话,你有钱也买不到。

    阿拉伯纯种,大食马,贝督因马,说得都是同一种马,生长在沙漠之中,严酷的环境只允许最优良的马匹生存下来,这也是造就了这种名马的原因,这种马度快,耐力强,美丽,聪明,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吓,简直就是天生的战马,一直以来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偶然获得几匹也只能养在皇宫大内,寻常人等难以见识一面。

    昨天在城外见到二十一匹阿拉伯纯种马,东周使节们以为这就是西凉的家底子,特意拿出来炫耀的,今天一看才知道,好家伙,丹陛两旁足有五百匹之多,还全是没有杂毛的纯色马。

    天爷爷,这还让人活么!

    几位兵部借调的官员本来就是马痴,现在更加痴了,要不是规矩在这摆着,他们恨不能过去亲手摸摸这些传说中的神骏,摸摸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那般,这种马只有二十三节脊椎骨,比平常马匹少一节。

    官们虽然不懂马,但也能看出好歹来,这些都是不可多得、千金难求的良马,倘若能弄上一两匹带回中原,那可就达了,若是能忽悠的西凉人自愿献上那么几百上千匹,乖乖隆地洞,不敢想了,皇上还不开心死!

    唯有韩侍郎面色不改,不为所动,傲立在丹陛之下,身后一个侍从低头捧着托盘,上面是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想必就是大周皇帝的国书了,不过看韩侍郎这个劲头,大概是不准备上殿递交国书,而是在等待什么人来迎接自己。

    一名西凉礼部官员上前请韩侍郎上殿,韩侍郎傲然道:“大周皇帝陛下的诏书怎可轻慢,还请贵国国主殿下亲自跪接。”

    气氛顿时冷峻起来。让西凉国主亲自下殿跪接,这个仪式就是想让西凉奉大周为天朝上国了,只要是从大周皇宫里出来的东西,别管是书信还是御赐的物件,或者奉旨前来的使节,都要跪拜,这可能么?

    如果西凉人拒绝这样做,就等于侮辱了大周皇帝的脸面,那样的后果是贸易再度中断,战争的阴云再度笼罩在西北大地。

    元封有拒绝的魄力么?

4-2 外交较量

    事实证明,西凉国主的魄力远比他的众人想象的要大得多,大殿之上出冷静而坚决的命令:“周使无礼,给我打将出去。”

    左右冲出四名膀大腰圆的金盔武士,凶神恶煞般扑上来,不由分说将韩侍郎放倒在地,抬着手脚就扔了出去,但对韩侍郎身后那个捧着国书的侍从却动也没动。

    东周使团成员们全都愕然呆立,西凉人太不按套路出牌了,一时间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不光他们,就连西凉的大臣们也都傻眼了,国主王霸之气四溢啊,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命人将使节扔了出去,这不就是摆明了准备撕破脸么。

    会见不欢而散,东周使团集体退场,各项仪式草草结束,待得周人退去之后,大臣们满面忧色的进言国主,此举太过鲁莽,还请早做安排,以挽回两国关系。

    元封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话:“我打的是那姓韩的侍郎,又不是周朝的皇帝,何去何从,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言毕退殿,留下一帮官僚面面相觑,西凉的文官集团几乎都是东周的失意文人,整体水平不高,处理基本政务还行,复杂的国际斗争他们就明显欠缺经验了。

    回到后殿,曹延惠和周泽安起身相迎,元封道:“且随意,今日之事二位以为如何?”

    有老主公曹延惠在,周泽安当然不敢先说话,曹延惠沉吟片刻道:“主公做的很对,我观那韩侍郎被打出之后,几个副使脸上竟有不易察觉的喜色,看来我们的情报还是精准的。”

    顿一顿又道:“韩侍郎原来是詹事府的人,出任礼部侍郎也是东宫那边使了力气,他是太子的人,这次出使成功与否自然关系到太子的脸面,而那几个副使则分属不同派系,自然乐得见太子的人吃瘪。”

    “先前甘肃一役,秦王立了大功,在周皇那里加了分数,太子方面就着急了,赶紧安插人进礼部,想靠着出使西凉扳回一局,可惜他们想错了,若是以兄弟之邦待我,我也未尝不会不给他面子,可惜这韩侍郎立功心切,竟然想让我下殿跪接国书,简直荒谬绝伦,他也不想想,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又怎么能得到,还真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的使节,手捧诏书虎躯一震,四方臣服,哼,打出去都是便宜他。”元封意犹未尽的说道。

    “这样一来,咱们就算和太子结上仇了,倘若日后他登了大宝,一定会将西凉视作头等仇敌。”周泽安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元封和曹延惠具是一笑:“其他三个皇子虎视眈眈,东宫未必能登大宝,再说了,就算他当了皇帝,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

    周泽安道:“据军统司报称,昨夜使团中有人潜出,一共会见了五个人,名单在这里。”

    元封搭眼一看:“全是最近来凉州开买卖的生意人,看来东周也有几个能人,知道安插眼线细作了,很好,暂且不要惊动他们。”

    “那使团方面如何安抚?”周泽安问道。

    “不管他们,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不是我求他们,周朝皇太后寿诞是个大事情,所谓天朝上国讲究的就是个面子,他们巴不得咱们去呢,说来那韩侍郎也是个傻子,老老实实下书就下书,非得整点幺蛾子,想立上一大功,确定咱们西凉的藩属身份,哼,惹毛了我,不但不派使节去,还要提兵再进甘肃,我看他们这个万寿节怎么过。”

    不怪元封不厚道,实在是现实教育了他,这个世界只讲实力不讲交情,尊严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谈出来的,周人的底牌他已经知晓,这么肆无忌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

    馆驿,韩侍郎面色严峻,怒不可遏,也不顾外面还有西凉官方的陪同人员,就对着手下人起了火:“收拾东西,回去,西凉蛮夷无礼之极,竟敢折辱吾皇陛下,此番回去定然点起十万天兵,马踏西凉,方能解我心头大恨!”

    扈从吓得指指外面的西凉礼部人员,示意韩侍郎隔墙有耳,但韩侍郎冷哼了一声道:“就是说给他们听的,有胆子就把我们使团全扣下。”

    使团中其他几位大人脸上挂不住了,韩侍郎这是作茧自缚,来西凉的时候陛下交代的清清楚楚,以抚为主,兼探西凉虚实,然后相机而动,西凉人的实力这两天已经看的差不多了,那真是兵精马壮,虎狼之师,横扫甘肃陕西也不是没理由的,据事先潜入凉州的锦衣卫细作报告,西凉的经济实力也颇为可观,河西走廊水草丰美,旱涝保收,西域土地更是辽阔无边,草原河流,牛马成群,战争潜力相当巨大,和西凉为敌实属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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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侍郎是东宫的人,太子派系想这个机会露露脸,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你老人家老老实实该干啥干啥就是,非得整这一出,让西凉国主跪接国书,那西凉人是好相与的么?汾阳侯够牛吧,得罪了西凉人,结果弄到家破人亡,难道你韩侍郎自以为比吕珍还厉害?

    西凉兵精粮足,统治者年轻有为,整个国家正是蒸蒸日上之际,而大周则国力衰败,藩镇割据,北方鞑子时常南下骚扰,又不是汉唐盛世,凭什么让人家臣服于你,皇上都没动这个心思,只说从长计议呢,就你韩侍郎比别人能!

    韩侍郎在那里着疯,几位兵部大老倌不为所动,慢吞吞品着茶,这老几位可不是什么皇子亲王的手下,而是正儿八经皇帝派遣出来的,论资历,论能力,都比韩侍郎强。

    “脸是自己挣得,不是别人给的。”一位姓冯的兵部官员说道,话音虽轻,众人却都听见了,尤其韩侍郎,脸色一变,沉声道:“冯大人,难道这个屈辱我们就忍了不成,本官建议立即回国,向朝廷据实禀报这里生的一切。”

    冯大人冷笑道:“回国作甚,当真要兴起十万天兵马踏西凉不成?陛下正为马政之事犯愁,倘若韩大人能够亲自领兵灭了西凉,夺了这产马的宝地,陛下定然欣慰,封侯拜相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韩侍郎一时语塞,自己哪有这个本事,大周的实力他又不是不知道,每年维持北方边军的费用就足以使户部面临崩溃,如果再和西凉开战的话,恐怕连后宫的脂粉钱都不出来了。

    更何况,皇太后的寿诞就要来临,这时候讲究的是天下太平,万国来朝,一团和气,就连漠北的蒙古人都给了面子,答应今年不南下打草谷了,若是仅仅由于韩侍郎的处置失当,导致两国再起刀兵,不用想都知道韩侍郎的下场。

    “这,那两位大人有什么章程?”韩侍郎害怕了,与前途想比,更重要的是小命,他不得不屈尊向两位兵部借调的副使求教起来。

    两位老将军瞄一瞄韩侍郎这份没出息的样子,老冯说道:“看吧,想必西凉人也是一时义愤,不久便会派员和咱们交涉的,若是他们怕了,服软了,那就正中下怀,若是他们强硬,咱们也只能怀柔为主,兄弟之邦也没什么嘛,陛下也是可以谅解的。”

    韩侍郎暗道一声老狐狸,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果然,不久西凉礼部便派员前来质问,两国关系尚未确定,为何周使无理要求凉王跪接国书?对此事西凉表示强烈抗议和不满,由此引的后果由东周使团承担。

    来宣布照会的西凉礼部官员把话说完,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便昂去了,随后馆驿周围便围起了数千百姓,用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乱砸一气,让东周使团见识了西凉百姓的民意。

    瞧这架势,战争一触即,韩侍郎吓坏了,再次提议逃走,两位副使嗤之以鼻,真要跑了,那才叫无可挽回,西凉人的骑兵是吃素的,你跑的再快就跑过他们?没跑出五十里就得让人家撵上包了饺子,这些做臣子的死了没有关系,陛下的大业受到影响才是大事。

    “那现在怎么办?”韩侍郎忧心忡忡。

    “西凉人如此举动,无非是施加压力,反正来的时候陛下都有所交代了,兄弟之邦的关系就是咱们的底线,再低咱们也没这个权限,不妨把底牌打出来然后听天由命。”冯大人如是说,虽然消极,但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

    一日后,东周使团再度觐见西凉国主,这回韩侍郎老实了,再也不敢耍什么幺蛾子,照本宣科:两国结为兄弟之邦,东周为兄,西凉为弟,平起平坐。

    这个结果正是西凉人所想要的,遂爽快的接了国书,厚赐了来使,不过自始至终元封也没有让周使见到自己的真面目,一切礼仪场合都让曹延惠出面代理,西凉国的政体即使如此,中书令和大元帅分掌文武,都算国主,这样做也符合礼制。

    “以后我还得去中原转悠呢,让人家都认清楚了我这张脸就没法混了。”这是元封的想法。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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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东行漫记

    周使生怕再有变故,递了国书之后就不再耽搁,收拾了行李麻利的踏上了回程。

    这边西凉也开始了筹备,大周皇帝以仁孝闻名于天下,皇太后七十大寿那可是个大事情,作为友好邻邦的西凉自当认真对待。

    和田玉、乌兹别克羊毛地毯,良马、各种香料,西域特产的珍奇玩意多了去了,至于怎么搭配组合,就是下面人考虑的事情,元封脑子里全是父亲的影子,那个和自己酷肖的神秘男子,将万千百姓解救出异族统治的苦海的传奇男子,那个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后宫三千的风流男子,到底是来自何方,姓甚名谁,又是死于什么样的阴谋,这一切他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二十年,随着时间的消逝,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越来越少,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该是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元封决定跟随使团一同前去中原,一方面探寻父亲留下的痕迹,一方面考察中原风土人情,为将来东进做准备。

    不管自己是否前汉皇帝的遗孤,东进中原都是势在必行,西凉和东周和平共存是不可能的,一山尚且不能容二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无论是作为东周皇帝还是西凉国主,都不会容忍一个强邻的存在。

    除了庞大的使团之外,还有户部转运司和军马统计司的大批人马逐次分批向中原渗透,来而不往非礼也,周朝都在凉州安插暗探了,西凉人也没必要客气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了,距离太后大寿还有一年零一个月,西凉距离中原万里遥远,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也是应该的,使团仍在搜集准备礼物,安排人员,而转运司和军统司的头批人员已经悄悄出了。

    此去中原,时日颇久,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西凉是个特例,新疆已经被扫平,该杀的都杀得差不多了,十几年内不会有什么大变故,乌斯藏不足为虑,羌人的关系摆在那里,谅也不会动起刀兵。

    元封走了,曹延惠还在,他本来就是凉州之主,威信极高,又是个守成之君,开疆拓土他不如元封,论经营,元封却不如他,把国家交给老曹,元封放心。

    国中没有大将也不行,骠骑大将军赵定安是不能跟着去了,军队必须有人镇着才行,这个任务交给资历老,果决刚毅的赵定安最为合适。

    安顿好一切,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凉州城外,曹延惠和赵定安微服送别元封,金秋十月,天高野阔,赵定安端起一碗酒道:“你先去打前站,把路趟熟了,我们随后就到,咱们京师见。”

    元封也端起碗:“好,不见不散!”说完两人一口干了,豪气直冲云天。

    “好男儿志在四方,西凉这一隅之地终究池水太浅,是真龙,就得纵横四海,老臣等着您的捷报。”曹延惠也举起一碗酒。

    元封一躬到底:“曹大人,家中全靠您照顾了,这碗酒该我敬您才是。”

    “家里一切无需挂念,只管尽心查找杀害先帝的真凶便是,把属于你的一切拿回来吧。”曹延惠说罢,先干为尽。

    元封深深地点了点头,一饮而尽,将酒碗摔碎,翻身上马,暴烈的大食名驹在他的驾驭下温驯无比,元封一抱拳:“保重!”说罢疾驰而去。

    一队早已等在一旁的骑兵也纵马紧跟着奔过去,上千人马向着朝阳疾驰。

    曹延惠、赵定安等人一起目送着元封远去,良久,曹延惠才叹一口气:“这孩子,真像他的父亲啊……”

    ……

    从凉州到兰州这段路,是用不着乔装改扮的,甘肃已经是西凉的势力范围,新建甘军更是以西凉士兵作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穿州过府,西凉军就如同在自家疆域上行军一般,所到之处百姓们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一路来到兰州府,西凉军才收敛一些,大军在城外扎营,元封带着亲军悄悄进城,范良臣已经得到通报,早早的在衙署门前迎接,看见元封到了,范总督纳头便拜:“外臣参见陛下。”

    元封赶忙下马搀扶:“这是哪里话,咱们是结义的兄弟,哪来这些虚礼。”

    说罢携手进了堂,沿途站岗的总督标兵全都立正敬礼,总督府的亲兵全部是向元封要来的西凉精兵担任,这或许是范良臣表达忠心的一种方式。

    元封的行程是保密的,所以会面并没有设在签押房,而是在后宅正堂,分宾主落座,下人奉茶之后退出,范良臣又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屋子中央,恭恭敬敬的给元封磕头。

    “范某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当初若非陛下出手相救,范某早已是兰州城外的一杯黄土,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如今紫袍玉带,大权在手,光宗耀祖,虽死无憾了,唯有一事耿耿于怀,那就是无法报答陛下的厚恩,我范良臣在此誓,只要陛下一句话,虽肝脑涂地,刀山火海,范某往矣。”

    这是表忠心呢,范良臣是个厚道人,读书人中少有的忠义之士,这也是元封愿意帮助他的原因,从官复原职,到升任道员、巡抚,再到升总督,几乎范良臣每一次升官都脱不开元封的帮助。

    从范良臣的角度来说,元封就是他人生中的大福神,从他在客栈中被鞭炮惊醒,被八抬大轿拉去做道台的时候,他就认定了将这条命卖给元封,升巡抚,升总督,那不是自己的本事,也不是皇上的赏识,而是元封生生给他造出的机会,所以他一点也不感激大周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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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又说回来,即便范良臣有异心,甘肃可是紧挨着西凉的,随时随地西凉人都能南下夺了兰州,这一点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说,范良臣已经被牢牢绑在西凉的战车上,除了前进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

    范良臣是封疆大吏,和朝中户部尚书的关系又好,彼此间书信往来不断,还都是通过官邮驿马走的,度很快,自然能获得京中不少信息,对于京城人来说那就是一钱不值的旧闻,对于边陲之地的人来说,那就是值钱的情报。

    正因为如此,元封才能如此放胆的对付周使,以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东周人的底线,知道他们国库里没银子,知道他们最近两年不敢打仗,所以才能在那场外交斗争中占据了上风,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表了忠心,一番寒暄之后,范良臣又讲了些朝廷中的人事关系,各种轶事,其实他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总算聊胜于无,通过这一件件互不联系的故事,一幅大周政治脉络图在元封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柳大人已经回京了,据说还在赋闲,不过登上相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在京有事可以找他……”

    听范良臣说到这一句,元封不禁微笑一下,柳松坡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看到自己在京城出现一定会引他许多的联想,这个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

    在兰州耽搁了数日,元封又有了新的身份,陕甘总督的私人特使,皇太后万寿节,各省督抚都有孝敬,范良臣也不能例外,除了代表官方的礼物之外,还有一份私人的孝敬,当然了,朝廷上下各级官员都得打点一番,这点规矩范良臣还是明白的,他又不是温彦,在甘肃根深叶茂的没人敢惹,万一哪点招呼不周,怠慢了朝中大佬,参他一本就后悔莫及了。

    等甘肃的贡品准备好,西凉的使团也到了,虽说距离万寿节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但京城太过遥远,关山万里的,使团又不是行军打仗,走的快了难免磕着碰着那些珍稀玩意,所以还是早点动身的好。

    队伍晃晃悠悠走了一个月,终于抵达了长安。

    夜晚,尉迟府,今天是家主的寿辰,白天来了好多的客人,尉迟府门庭若市,就连知府老爷都亲自来贺呢,寿宴已经结束,客人们的车马也都离去了,时值深秋,门前一片萧瑟落叶,一个老院公拿着大扫把慢悠悠扫着落叶,忽然在墙头灯笼的照映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门前。

    老院公揉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喃喃道:“小姐……”定睛再一看,果真是小姐回来了,身穿狐裘脚踏蛮靴,一副西域打扮,只是容颜未改,依然是那般的俏丽可人。

    老院公把扫把一扔,飞奔入院,兴奋的声音响彻尉迟府:“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不多时,下人们便看到老爷快步如飞的从书房里走出来,脚不沾地的走向大门,向来持重的老爷从没这样激动过,直到距离大门十步远的地方,尉迟光才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门旁,看见夜色中亭亭玉立的女儿,坚强的尉迟家主也不免眼眶湿润了。

    “佳儿……”

    “爹爹!”

    尉迟佳大叫一声飞奔过来,尉迟光也慌忙迈出大门,这时他才现,女儿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下,还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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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这就是中原

    尉迟佳回来了,远遁他乡十个月之后终于重返故乡,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和故园,尉迟佳泪流满面,扑到爹爹怀里哭了起来。

    家人们也禁不住唏嘘起来,一时间尉迟府门前温情脉脉,似乎连西风都不那么紧了。

    尉迟佳泪眼婆娑,端详着父亲的面容,摸着父亲的胡须道:“爹爹,你老了。”

    尉迟光呵呵一笑:“佳儿长大了,爹爹当然要老了,这世界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对了,别让人家干站着啊。”说着,尉迟光瞟了瞟大树下那个抱着剑的小伙子,眉宇间都是欣慰的笑意。

    尉迟佳脸上一红,回头叫道:“叶开,你来。”

    原来是叶开啊,这名字尉迟光很熟悉,那可是元封的结拜兄弟,又是左膀右臂,地位高的很,看小伙子身材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再看步法身形,也是练家子出身。

    叶开迟疑一下,将怀抱的长剑交在左手,迈步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尉迟光才现这小伙子真的很帅,个头又高,和女儿站在一起,真的是太搭调了,他喜不自禁,抚着胡子笑意吟吟,就等着叶开喊一声:“拜见伯父。”然后一家人进去团团圆圆吃夜宵,顺便商议一下婚期啥的。

    哪知道伯父没等来,只等来一句冷冰冰的:“见过尉迟家主。”

    叶开脸上基本没啥表情,接着说:“令嫒安全送到,在下就此告辞,”仿佛没注意到已经撅起嘴的尉迟佳,也没注意到眉头皱起的尉迟光,转脸就走,酷的一塌糊涂。

    气氛有些尴尬,尉迟光现女儿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赶紧打圆场:“可能他还有事,咱就不耽误他了,走,咱们回家。”说罢蹲在地上:“佳儿,爹爹还像你小时候那样背你。”

    尉迟佳噗嗤笑了:“爹爹,人家都那么大了,你背不动啦。”

    父女说着话进了家,府中灯火通明,下人们夹道欢迎,三姑六婆也都来了,眼泪哗哗的看着尉迟佳,宝贝心肝的乱喊一气,尉迟佳也泪眼相对,亲人团聚,又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

    敦煌会馆,叶开是从墙头上跳下来的,阴暗中几把弓弩同时举起,啐了毒的箭头黝黑无光,叶开道:“是我。”脚下不停直接来到元封下榻的厢房,推门进去,元封正在写字,抬头笑道:“叶开,怎么不和你老丈人喝一杯?”

    叶开冷冷道:“有人盯梢,我想抓他,却被他溜了,看样子身手不差。”

    元封道:“难道有人想对付我们?”

    “那倒未必,看样子是专盯尉迟家的,尉迟家族和西凉走的很近,人尽皆知,官府岂能不知道,就是不晓得这盯梢的人是锦衣卫的还是长安府的。”

    元封神情严肃的思索了一阵,道:“看来周人也不都是酒囊饭袋,盯梢就且让他们盯着去吧,咱们又没做什么犯法的勾当,国家之间互派细作探听虚实也是正常之举,他们不动,咱们也没必要怕,这就是游戏规则。”

    叶开点点头:“懂了。”说罢转身出去,忽然又回头:“孟叶落回京了,听说升官了,原来的陕西巡抚也调任江南,到富庶地方任职去了,再加上柳松坡柳大人,这长安还真是一块福地,人们都说,保不齐这秦王沾了长安的王气,这太子之位尚有变数呢。”

    元封心中一动:“秦王现在何处?”

    “不在城中,据说去挖宝了,皇太后生日,他这个做孙子的自然要孝敬点好东西,万寿节各地藩王都会进京道贺,不过王爷们不像咱们要担心有没有落脚之处,他们会迟些才动身。”

    “咱们明天就动身。”元封忽然道。

    “不见秦王了?”叶开有些出乎意料。

    “他日自有相见之时。”

    ……

    绵延不绝的驼队出了长安,驼铃悠扬,羌笛悠悠,向着中原进,出潼关,进入中原腹地,沃野千里,一望无垠,虽然已经是仲秋,但景色和西北荒原截然不同,树木成林,阡陌成行,河水碧绿,走不多远就会看见村落,人口密集程度较高。

    虽然土地肥沃,人口密集,又正值收获季节,路上的讨饭乞丐可不在少数,偶尔路过的农人也是面有菜色,看到有商队模样的人经过,村子里的小孩们全跑出来看热闹,望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元封心中不忍,问随从要了一把小银珠子抛给他们,但是这些小孩子们竟然不去捡银子,只是瞪着队伍中的老王头。

    元封扭头一看,老王头一手拿着酒壶,一手不断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抛进嘴里,随后又滋的一声焖一口酒,再看那些孩子们,不断舔着嘴唇,喉咙也蠕动着,想必是在吞咽口水,他们一路跟着队伍往前走,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看着。

    “老王,拿来。”元封一伸手,王金标愣了,随即反应过来,把怀里的一包胡豆拿了出来。

    元封拿起纸包,抛给最近处一个小孩:“接着。”

    可是纸包不结实,出手就破了,几十枚胡豆滚的遍地都是,孩子们一拥而上,捡起来就往嘴里塞,也不管有没有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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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粒胡豆滚到了车队行进的路上,一个小孩不顾被踩踏的危险,钻过去抢,眼瞅着就要被骆驼踩上,元封眼疾手快,鞭子一甩就缠住了小孩的脚踝,生生将他扯了出来,最后一刻,小孩还是抓住了一枚胡豆。

    队伍停下了,元封下马,小孩子们见他衣着光鲜,腰间佩刀,吓得一哄而散,躲到草堆后面,田埂下面偷眼看他,只有那个脚踝被鞭梢缠住的小孩,瞪着一双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元封,两手藏在背后,好像拿着什么珍奇异宝一般。

    小孩很瘦,所以显得脑袋特别大,眼睛也特别大,身上穿着破衣烂衫,脚上没有鞋子,一双脚丫子黑漆漆的,不知怎么地,这个孩子让元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被骆驼踩着怎么办?”

    小孩不说话,好像哑巴一般,元封莞尔一笑,回头招招手,老王头是个人精,早就猜出元封的意思,拿了两块香喷喷的切糕过来,精面粉和核桃仁以及果仁葡萄干做成的切糕热量极高,又耐储存,是西域知名小吃,原本是突厥人垄断的小食品,现在已经被汉人扬光大,改进了制作方法,更加可口了,这回前来中原,就带了不少切糕打算当成小礼品送人的。

    两块沉甸甸的切糕放在眼前,小孩却迟疑着不敢动,在元封的鼓励下才拿起切糕,舔着嘴唇却又不吃,元封问道:“为什么不吃?”

    “他想省了喂他妹子。”后面有人搭茬,那群小孩看见有好吃的,便都从藏身处走出来,慢慢偎了过来。

    “哦,你还有妹妹,多大了?咋让你来喂,你爹娘呢?”元封奇怪的问道。

    依然是后面多嘴的小伙伴在回答:“他妹子叫小花,一岁了,他爹让刘坏水打死了,他娘让刘坏人卖到县城窑子里去了,他家就剩他俩人了。”

    说着,众人便抬过来一个破篮子,里面躺着个婴儿,小脸脏兮兮的,头都结成一绺绺的,依依呀呀的说不成句,身上披着烂布条,柴火棍般的小手小脚丫露出来,更显得可怜。

    那孩子看见妹妹被抬来,赶紧跑上去将篮子接过,放在地上晃悠着,将切糕咬下来一块来嚼碎了喂给婴儿吃,一边喂一边还哼着歌词不连贯的儿歌,想必是他那被卖到窑子里的娘亲教的。

    此刻,队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有人开始抹眼泪,还有人开始掏钱包。

    忽然一声大喊打破了寂静“谁的牲口!啃了我家的庄稼!”

    原来队伍停下之后,那些骆驼闲的没事就吃起路边的野草来,没想到这野草也是有主人的,这不,被触犯了利益的苦主出现了。

    一个身材雄伟的汉子拦在队伍前面,此人上下一般粗,如同水桶一般,身穿元色丝绸直棳,头戴瓦楞帽,四十来岁年纪,生得凶神恶煞,身后还跟了几个横眉冷目的夯汉。

    “管家来了……“孩子们小声嘀咕着,一个个都不敢抬头,但也不敢乱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管家,竟然有如此威力。

    “谁的牲口?谁的!”夯汉们也跟着吆喝,似乎根本不把这支队伍放在眼里。

    “老子的牲口,咋的了,想讹人,你找错人了!”王金标一抖马缰过去答话,他是老油条了,故意不提官方身份,想激这个恶霸做出更猖獗的行动,以便名正言顺的办他。

    管家冷笑一声,扯过一张条凳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慢悠悠的说:“我管你是谁,你们这么多大牲口,又带了这么重的行李,从我刘家庄过,踩坏了刘大善人捐资修的路道路,糟蹋了大善人家的庄稼,就得赔。”

    “那要是不赔呢?”王金标抱起了膀子,嘴角浮上轻蔑的笑。

    “不赔,不赔就别想走!”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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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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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帝国介绍:
纷乱的年代,热血的英雄,碧血黄沙金戈铁马,尽在武林帝国
1.不是武侠题材,别被开头的装逼吓到
2.是爽书
3.应该比《铁器时代》好看点,毕竟那是第一本书,走了些弯路武林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林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林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