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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帝国全文阅读

作者:骁骑校     武林帝国txt下载     武林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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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十八里堡

    苍茫天地之间,荒凉原野之上,坐落着一个孤零零的小镇,小镇是在古代戍边城堡的遗址上建起来的,围墙房屋全用黄土夯成,和大地混成一色,要不是高高飘扬在空中的一面残破红旗,距离远了还真不大醒目。

    小镇名为十八里堡,意思是距离黑风峡口十八里远,从中原过来的商队出了黑风峡再走十八里就能到达此地打尖歇马,因此镇子上多是些酒馆铁匠铺之类的买卖行,酒馆能为疲惫的旅人提供一碗解乏的烈酒,铁匠铺能为经历了长途跋涉的骡马更换蹄铁,当然也出售土造的长刀短匕,在这个纷乱的年代,马贼横行、盗匪四起,能保命的唯有自己腰间的家伙而已。

    镇子中心有一根三丈高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红旗,据说还是前朝大汉孝武皇帝时期留下的,十几年过去了,大汉朝早就灰飞烟灭了,这面红旗也早已看不出颜色,但依然高高飘扬在十八里堡的上空,为西域和中原往来的商队指引着方向。

    镇民是历代戍边士兵和流放囚徒的子孙,在西北住得久了,语言也从五花八门的燕赵湖广江南口音变成了统一的西北汉话,中原在他们心中成了一个遥远的回忆,在土生土长的新一代年轻人的心中,中原更加是一个抽象的符号,他们的心中的家园,唯有十八里堡。

    西部干旱少雨,遍地黄沙,十八里堡位于峡谷口不远,一年倒有三百天是刮大风的日子,百十户人家靠着牧马放羊,种几亩耐旱的高粱为生,日子过的贫瘠困苦,但总还能过得下去,比起那些随时处于马贼威胁之下的其他堡子来说,已经算是很幸福了。

    镇民一共不过百十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伙彼此都很熟悉,唯有镇外一户人家独来独往,除了大人隔三差五到酒馆打一葫芦烧酒,和掌柜的闲扯几句之外,基本上和其他人没什么来往。

    这家人只有叔侄二人,住在堡北外的土坯房子里,以牧马为生,大人四十多岁,黑瘦的男人,沉默寡言,为人和气,从不拖欠酒钱,孩子大约十四五岁,干枯瘦小倒像是十一二岁的娃娃,从来不和镇上的小孩一起玩耍,叔侄俩是十年前从中原流落至此的,来历不是很清楚,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寻仇的、躲债的多了去了,谁也没有闲心去管这个。

    有一天,镇上张驼子放羊回来,操着手抱着鞭子正晃晃悠悠走着,忽然看见那户牧马人家的院子里躺着一个人,小孩在旁边跪着,张驼子赶紧过去一看,原来当叔叔的已经死了,尸身上看不到伤口,兴许是得了什么暴病而亡的。

    镇上的人听说以后都来围观,这年月死个把人实在太平凡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这孩子的反应却有些让人吃惊,死了叔叔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流。

    “这孩子兴许是傻子。”镇上人这样说。

    但是酒馆掌柜胡瘸子却不这么认为,作为十八里堡有头脸有身份的人,他慷慨地伸出了援手,收养了这个又瘦又矮又有些傻子嫌疑的小孩,又号召镇民凑钱买了口薄皮棺材帮着把大人送了,当然这孩子家仅有的几匹马也归了胡瘸子所有,“他叔欠了我五两银子的酒钱呢。”胡瘸子逢人便说,以此显示自己这外财来的光明正大,当然镇民也不稀戳穿他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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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瘸子的酒馆里面,掌柜的正趴在柜台上拨拉着算盘,耳朵上夹着一支秃笔,他一边算账,一边问话:“叫啥?”

    “元封。”

    “多大了?”

    “十五。”

    “会干活不?”

    小孩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这么大孩子不会干活,真不知道你那个死鬼叔叔怎么教的,到了我这里就得学着干活了,砍柴烧火切肉,要学的多着呢,等杂活干的让我满意了,就让你升级学跑堂,这里面的道行可深了,一般人我不教他,今天就说这么多,那里有碗剩饭你先吃了,晚上就在牲口棚子里睡,记得半夜给马加草。”

    剩饭是半碗高粱糊糊,不知道哪个客人吃剩下的,早已凝固成一团,凉的没法下咽了,元封刚要过去端碗,一直在旁边收拾桌椅的女孩却抢先把碗端了起来向灶台走去。

    “回来!你作甚?”胡瘸子呵斥道。

    女孩指着灶台咿咿呀呀比划了一番,原来这么漂亮的女娃娃竟然是个哑巴。

    胡瘸子会意,把算盘往柜台上一顿,道:“灶已经封了,热碗剩饭就要浪费几根硬柴,划不来,就让他吃凉的,不碍事。”

    女孩无奈,只好把碗端回来,元封接了碗开始吃饭,少年显然是饿极了,三下两下就把剩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可是这点剩饭实在太少,吃完以后少年的肚子依旧咕咕直叫,不过这就不是胡瘸子所关心的了。

    “那是你的被卧,抱着去外边睡吧,夜里别忘了给马加夜草。”胡瘸子说完,打了个哈欠,示意他可以滚蛋了,元封抱起自己从家带来的被卧,默不作声向门外走去,在门口正好和哑巴女孩打了个照面,不知道她啥时候出去的,看见元封抿嘴一笑,两人便擦肩而过了。

    胡瘸子骂道:“这么晚出去作甚!不怕狼把你叼了去,赶紧进屋睡觉。”把女儿赶进里间屋,在关门的那一刻,望着元封瘦小的背影胡瘸子又忍不住抱怨道:“又瘦又呆,三棍打不出个屁来,这小子莫非真是傻子?”

    屋门吱吱扭扭的关上了,将温暖和亮光也隔绝了,牲口棚里清冷清冷的,月朗星稀,夜风如刀,元封刚躺到干草堆上,就觉得身下有个热乎乎的东西,扒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烤的焦黄的红薯,撕开皮里面热气直冒,想必是那哑巴女孩刚才出门偷偷放的,元封呆了呆,慢慢吃了起来,风呜呜的吹着,远处传来凄厉的狼嚎,牲口棚中的草堆上,短短一天之内经历了人生剧变的少年终于止不住心中的哀痛,大滴的眼泪落在干草上,但是他并没有哭出声来,而是用坚强的语气低声说道:“叔叔,我没有忘记你的话,没有在人前流泪。”

    一条温暖的舌头舔过来,帮元封舔去脸上的泪水,原来是胡瘸子家养的一条小狗,几个月大的小狗用天真的眼睛望着元封,似乎在安慰他,元封止住泪水,把半个红薯省出来给小狗吃,小狗开心的直摇尾巴,一人一狗分吃一个红薯,吃完之后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元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胡瘸子气得拿拐棍狠打他,一边打一边骂:“***你什么记性,说了两遍让你给马加夜草你还能忘,你是不是真傻啊!”

    元封就这样不躲也不求饶,站的笔直任由胡瘸子劈头盖脸的乱打,看到一线鲜血从元封头上留下,胡瘸子这才悻悻地住了手:“操,这小子属驴的,这回就算了,下次再犯把你胳膊打断。”

    胡瘸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哑巴女孩这才偷偷跑过来帮元封擦去脸上的血,打着手势问他为什么不求饶,元封道:“叔叔教过,做错了事就要认罚,求饶是懦夫的行为。”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打着手势还想表达些什么,前院响起胡瘸子的喊声:“哑姑,烧水煮肉了。”原来她的名字叫做哑姑。

    哑姑忙不迭的去了,过了一会,胡瘸子又扯着嗓子喊元封去干活,虽然他认为这个小子有点傻,但是好歹是个劳力,不用白不用。

    事实证明元封确实不是干活的料,干什么都笨手笨脚的,让他切肉吧,不会顺着骨头缝切,就会抡着大刀猛剁,让他打扫院子吧,扫完和没扫一样,让他烧火吧,费的柴火比别人多,火还烧得慢,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胡瘸子很生气,但是当着全镇人许过的话不能反悔,元封再笨也只有留着他,所幸哑姑能时常教他干活,如此锻炼了一段时间之后,倒也能帮些忙了。

    可是镇上人说的话让胡瘸子很恼火,铁匠铺的大老赵说元封是胡瘸子找来的上门女婿,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每当元封和哑姑出去放马的时候,那些蹲在门口晒太阳的小孩就起哄说傻子和哑巴是小两口,把哑姑臊的不敢出门。

    别看胡瘸子对女儿很凶,其实心里可疼闺女了,别人如此造谣中伤他岂能答应,每次都凶巴巴地骂上门去,可是他越凶人家就越喜欢拿这个说事,也难怪,在这个偏僻荒凉的小镇上,又有什么比调侃一个傻子更有乐趣的事情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没想招赘元封,胡瘸子对他打骂的更厉害了,尤其喜欢当着酒客的面骂他,加之元封从来不辩驳,不还嘴,久而久之,来往的客商和镇上的人都以为酒馆里这个又黑又瘦的小帮工真的是个傻子。每个人都喜欢在喝酒的之后戏弄元封几句,再没有人喊他的真名,而是一律以傻子代之。

1-2 刀客

    在十八里堡,元封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掌柜的女儿哑姑,一个是小狗赛虎,赛虎是哑姑在荒原上捡来的野狗,捡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眼睛都没睁开,是哑姑用羊奶将它喂大的,这只小狗也有残疾,半夜里别人家的狗汪汪乱叫的时候它从来不叫,好像哑巴一样,或许是同病相怜吧,哑姑特别疼爱它。

    每天哑姑都教元封干活,酒馆里一项重要的工作便是剁肉,从外面收来的死马,吊在架子上砍成大块,然后把骨头和肉分离开,这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刚开始元封不会干,拿着切骨刀硬劈,虽然劈开了,但是碎肉飞溅,浪费了不少,这要让胡瘸子看见非得狠揍他一顿不可,哑姑却只是一笑,拿过切骨刀做示范,沿着骨头缝剔肉,不一会就剔出一盆马肉来,哑姑放下刀拖过一段肋排让元封照着做,然后**别的了。

    过了一会,哑姑抱着一捆柴火路过切肉的案子,顺便一看,顿时惊得把柴火都扔了,整整半扇马被元封剔的干干净净,每一节骨头都白森森的一点肉丝没有,整架马骨如同被荒原上饿了三个月的野狼啃过那样溜光,旁边的大木盆里放满了鲜红的马肉,只有赛虎蹲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快,把骨头剔的那么干净,它还吃啥。

    哑姑冲过来看看骨架,又看看元封,笑得酒窝绽放,两个可爱的小虎牙露出来,拉着元封就往要前院跑,元封却站着不动,哑姑不解,比划了一阵子手势,大意是说让爹知道你会干活不好么,可是元封却摇了摇头说:“哑姑,帮我保密好么?”

    虽然不理解,哑姑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从此便成为元封、哑姑和赛虎两人一狗之间的秘密。

    其实元封不光剔肉快,干别的活计也很利索,只要哑姑给他示范过一遍,他就能一丝不差的学着做出来,尤其是用刀的活儿更是出神入化。

    酒馆主要经营马肉,胡瘸子做的卤马肉是一绝,方圆五百里闻名,不光味道正,刀功也好,往日里都是胡瘸子亲自操刀,可是近年来瘸子眼神和手劲都不行了,切肉的活儿便交给女儿了,哑姑虽然得了父亲的真传,又兼心灵手巧,但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女娃娃,切得再好也赶不上父亲当年的水准,于是往来的客人们就抱怨,卤肉咋切得那么厚?胡瘸子只好拖着腿各个桌子上去圆场。

    小酒馆生意还算兴隆,胡瘸子吝啬不愿意雇工,自己年龄大了,傻子又不顶事,重担全压在哑姑身上,烧锅煮肉切肉外带端盘子全是她,胡瘸子只在店堂上招呼客人,兼着掌柜和跑堂。

    元封见哑姑干的辛苦,便主动接了切肉的活,他这一出手可了不得,每一片马肉都薄如蝉翼,透过肉片都能看见盘子上的花纹,这样的肉端出去立刻博得大家一致赞赏,都夸哑姑的手艺进步了,胡瘸子不知道是傻子的功劳,只是窃喜不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虽然还是被镇上的顽童们耻笑,虽然还是被胡瘸子打骂,虽然还是被酒客们调侃,但是元封觉得日子比以前明媚了许多,或许是哑姑甜甜的笑容,或许是赛虎的亲热,或许是每天忙不完的工作,都让他体验到了家的温暖。

    时间长了,连胡瘸子都感觉到家中的异样,自打媳妇死了以后,哑姑就不会说话也不会笑了,可是现在却整天乐呵呵的露着两个小虎牙,女儿开心,当爹的也开心,顺带着看傻子也顺眼了许多,这傻小子,也不是很傻么,干活马马虎虎,要不是生得太瘦小,或许真的能招赘当个上门女婿呢。

    每当想到这里,胡瘸子就赶紧打住,往地上呸了几口,自己怎么能这样想呢,那不是毁了女儿一辈子么,别看哑姑是残疾,可是模样却俊秀的很,这才十四岁就掩不住曼妙的身段了,那张小脸,简直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难怪最近生意好了许多呢,镇上的小伙子们有事没事就来喝两杯,看见哑姑出来就拿眼睛直勾勾的死盯着不放,唉,没办法,闺女长得俊也是个麻烦啊,就象哑姑她娘,死的那叫一个惨,想到这里胡瘸子就不往下想了,这是一段悲伤的回忆,他不愿意,也不敢去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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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这样一件事的生,十八里堡的故事或许就这样平凡的继续下去了,在一个大风天的日子,镇里来了几个客人,当堡门口出现他们的身影后,连最嚣张的狗都不敢狂吠了,夹着尾巴躲到了角落里。

    据说狗能闻出杀气,那些经年的马贼身上就弥漫着这种味道,连狗都怕,人就更不用说了,来人不多,一共四个,都骑着健马,穿着翻毛的羊皮袄,过膝的靴子,腰间插着长刀,这是标准的刀客打扮。

    刀客是纵横于西域的江湖豪客,他们来去无踪、杀人不眨眼,和马贼不同之处在于马贼总是明火执仗的抢劫杀戮,刀客们来的更文雅一些,他们向村落和商队收取保护费,保护一方平安,当然这两者之间的区分也不是总那么分明,当商队和村镇拒绝缴纳保护费之时,刀客自然就变成了马贼。

    今天来的这四个人是方圆五百里之内最大的刀客头子独一刀的部下,说起独一刀来那是个传奇人物,据说他杀人从来不出第二刀,一刀就解决问题,纵横西北十余年未遇到过敌手,十八里堡地势重要,是商队的必经之路,所以独一刀很看重,决不许其他马贼染指此处,这也是十八里堡长期以来能保持安定的一个重要原因。

    独一刀派人巡视自己的领地是惯例了,除了显示主权收取当月的保护费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胡瘸子的酒馆拿几十斤卤马肉,独一刀就好这一口。

    四个刀客来到胡瘸子酒馆前,闹哄哄的酒馆立刻安静了下来,有人想偷偷溜走,为的年轻刀客冷声说道:“怎么?见了我就走,我有这么讨厌么?”于是那人便唯唯诺诺的缩回去了,继续提心吊胆的喝酒。

    年轻刀客是个惹不起的角色,他是独一刀的独生儿子少一刀,年方十八岁,刀法虽然不及其父,但也达到一流水准,他年龄虽小,作恶不少,自打十三岁起就在道上闯荡,杀过的人不下百口,睡过的娘们更是数不胜数,这小子极其阴狠好色,只要让他看上的女子,无论如何都要上手,他还有个坏习惯,得手之后总要把苦主凌虐致死,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得到快感一样,为这没少给独一刀添麻烦,可是独一刀就这一个儿子,无论他捅出天大的篓子,当爹的总会帮着弥补。

    所以胡瘸子很担心,想叫女儿别出来招惹是非,可是为时已晚,哑姑端着一盘马肉笑吟吟地出来,正被少一刀看个正着。

    不可否认的是,哑姑确实很漂亮,虽然生在西北,但是她却有着江南女子一般的温婉,少一刀当场就呆了,方圆五百里哪见过此等**啊,他的眼睛一放光,三个手下就明白了,对胡瘸子喝道:“瘸子,去把爷们的马牵去喂料。”

    胡瘸子接了哑姑手里的盘子,反手将她推进里屋,将盘子摆在刀客们面前,堆笑着说:“是嘞,亏待不了爷们的马。”然后一瘸一拐跑了出去,看起来麻利的很,酒客们却都知道胡瘸子这是想赶紧干完回来,怕家里出事。

    胡瘸子出去了,少一刀径直走向里屋,一挑门帘,哑姑正在案板上和面,背对着门口,蓝花小棉袄衬出纤细的腰肢,雪白的颈子修长无暇,少一刀吞了口涎水,直接拦腰抱起向外走去。

    哑姑大惊,拼命捶打着少一刀,但却如同饿狼口下的小羊一般无助,外面刀客们已经将两张桌子拼到了一起,上面的杯盘碗筷一扫而空,少一刀把哑姑往桌面上一扔,就开始扒衣服。

    哑姑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撕心裂肺,几个镇上的小伙子血往头上涌,刚想跳过来,却看到刀客们拍了拍腰间的长刀,就又缩了回去,他们是马贼啊,杀人不眨眼的马贼,要怪就怪哑姑命不好吧。

    胡瘸子早就有警觉,就没敢走远,听见动静赶忙跑进来,跪地求饶:“少刀爷,求求你放了我闺女吧,她还是个孩子啊。”

    少一刀已经扯开了哑姑的小棉袄,露出里面的红肚兜,听见胡瘸子的话便狞笑道:“孩子?奶-子都这么高了还是孩子?爷们今天帮你闺女开-苞,不想死的就在一边看着!”

    胡瘸子还想说话,被少一刀的跟班一巴掌打在脸上,牙都崩飞了几颗,长刀拔出一半来:“再啰嗦这就剁了你!”

    酒客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论是铁匠铺的大老赵还是老羊倌张驼子,都不敢言语,哑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如同亲闺女一般,如今遭此凌-辱,他们却在刀锋下大气都不敢出,听着哑姑嘶哑的喊叫和少一刀肆无忌惮的狞笑以及衣服撕裂的声音,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头扭过去,不去看这悲惨的一幕。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放开她!”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少一刀已经把哑姑的棉袄撕开,正要褪裤子呢,好事被人打断,他有些吃惊的看过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穿着肮脏的光板羊皮袄,头蓬乱肮脏,脸上也污秽不堪,只是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最让人好笑的就是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刀。

    酒客们也很惊讶,这不是胡瘸子家的傻子么,没看出来这孩子倒是个讲义气的人,只可惜太自不量力,一个娃娃就敢和刀客叫板,白白送了自家性命不说,兴许还把少一刀惹怒了,不光要糟蹋哑姑,还要杀人放火,这就麻烦了。

    一个跟班的刀客刚想上去解决元封,却被少一刀阻止了,他放开哑姑,从桌上拿起长刀,脸上带着讥讽的微笑走到元封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孩,轻蔑地问道:“你手里拿得什么?”

    “刀。”小孩嘴里蹦出一个字。

    “你这算什么刀,少爷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刀。”少一刀说完,一按绷簧,一道寒光闪过,长刀出鞘,众人都不忍地低下了头,他们虽然平日里嘲笑鄙视傻子,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忍心看见他人头落地。

    刷的一声,是利刃切开**的声音,众人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傻子了,可是等了半天却怎么也等不到人头滚落于地的声响,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傻子依然站在原地,剔骨刀还拿在手里,少一刀却慢慢的转身,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喃喃道:“这是什么刀,这么快?”他一步步蹒跚着走出店门,终于倒在地上,溅起一片黄土,身下渐渐茵出一片血迹。

    “剔骨刀也是刀。”傻子这样说。

1-3 屠镇

    1-3

    当街伏尸,血溅五步,小镇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高高的旗杆上那面残破的红旗迎风猎猎作响和马匹偶尔打着响鼻。

    门口玩耍的顽童被大人拖了回去,晒太阳的老头们也收起马扎子回屋关门,街道两边的店铺人家纷纷关门闭户,不敢出响动。

    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尘土飞扬,很快就在那具死尸上蒙了薄薄的一层,三个刀客一言不,走出酒馆,解下马缰绳,将尸体抬起放到马上,三人上马绝尘而去。

    等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了,镇上的人才悄悄开门,探头探脑,酒馆里的客人们也走出门来,望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呆。

    “少刀爷死了,真是傻子杀的吗?”

    “不会吧,谁也没瞧见啊,许是他酒色过度自己跌死的吧。”

    “瞎说,自己跌死能淌这么多血?”

    “许是倒在刀上了吧。”

    ……

    没有人看见少一刀是怎么死的,他们打心眼里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少一刀的死和傻子有关系,但是少一刀毕竟是死了,死在十八里堡的胡瘸子酒馆里,这笔账一定会算在十八里堡人头上。

    于是众人惶恐不安,聚在一起商议如何了结此事。

    镇上一共就百十户人家,种田的放羊的自然上不了台面,有头脸有身份的莫过于在镇中心开着买卖的大老赵和胡瘸子之流,放羊的张驼子是个例外,他早年跟商队跑过买卖,走南闯北见得世面多,也算是镇上的知名人物,另外还有一些年岁长的,大家操着手围聚在旗杆附近各抒己见。

    “要我说少一刀不对在先,是他想糟蹋人家闺女来着,自己跌死和咱们何干!”一个结实的小伙子说道,他是大老赵的儿子赵定安,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手艺已经和他爹一样精湛了。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少掺和,一边蹲着去。”大老赵斥责了自己不懂事的儿子,却又接着说:“定安说得在理,少一刀不对在先,而且咱们也没动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摔死的,他三个跟班也都看见了的,独一刀再厉害也得讲道理是吧,他不能因为这事怪罪咱们。”

    “讲道理?独一刀啥时候讲过道理,上次一个商队明明给过买路钱了,独一刀自个忘了反说人家没给,两下争起来,独一刀杀了人不说,还把货都吞了,你和他讲道理不是自讨苦吃么。”张驼子不屑地说。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就算是大刀客也得讲理啊,咱们可没杀他儿子啊,这笔账不能算在咱们头上。”大老赵反驳道。

    “独一刀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甚是疼爱,全指望他传宗接代呢,这孙子还没生出来就死了,你想他能不把气撒在咱们头上?”张驼子道。

    “都别争了,不管怎么说,少刀爷是死在咱们堡子的,就算没有咱的事,也得承担起责任来,依我看,各家不妨预备一些孝敬,托人去说和说和,大不了把傻子交出去就是了,就说少刀爷的死和他有关。”

    这是镇上德高望重的老孙头在说话,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说出话来就是不一样,在理啊,众人纷纷赞同,各自回去准备孝敬了。

    胡瘸子从头到尾一言未,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店里,哑姑立刻扑了过来咿咿呀呀的询问,胡瘸子疲惫之极,坐下道:“傻子呢,把他叫过来。”

    元封正在后院劈柴,斧头劈开干柴的清脆声音一下下传来,胡瘸子不禁苦笑了一下:“傻人有傻福,他倒是沉得住气。”

    元封被哑姑带到胡瘸子面前,只见这位往日里容光焕的酒馆老板如同老了十岁一般憔悴不堪,整个人坐在那里似乎都萎缩了不少。

    元封一如既往的沉默着,等待着老板问。

    良久,胡瘸子才开口问道:“傻子,少一刀是不是你杀的?”

    “是。”元封简短的答道。眉宇间不带丝毫表情,似乎杀的不是叱诧风云的大马贼的独生子,而是地上一只小蚂蚁。

    “你为什么杀他?”胡瘸子继续问。

    “他欺负傻姑。”说这话的时候,元封眼里升腾起一股火焰,不过胡瘸子没看见,此刻他已经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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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傻子尚且知道保护自家的女人不受欺负,可是当年正值年富力强的胡瘸子面对欺凌自己妻子的歹人时,却选择了逃避,这是胡瘸子一生的痛,哑姑正是目睹了母亲被人**杀害的场景才变成哑巴的,没想到时隔十年,历史竟然重演,而这一次胡瘸子依然选择了逃避,面对强敌他还没有一个傻子来的英勇,作为父亲,作为长者,他惭愧之极。

    胡瘸子没有问元封的刀法从何而来,因为时间紧迫,他们必须争分夺秒了,胡瘸子走到门口四下张望了一番,将大门紧闭,对哑姑和元封道:“收拾行李,咱们半夜走。”

    胡瘸子知道,杀一个傻子肯定解不了独一刀的丧子之痛,他肯定会杀掉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员,比如那三个保护不力的跟班,比如哑姑,比如自己,事到如今还是一走了之的好。

    衣服被卧干粮清水,还有起早贪黑经营十几年攒下的几十两银子都装进了褡裢袋,四匹马也备好了鞍子,胡瘸子望着黑洞洞的院子,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大门的门轴上滴了几滴油,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胡瘸子领头,带着元封和哑姑牵着马走出来,马脖子上的铃铛都摘了,四个蹄子上还裹了破布,走起路来一点声响都没有,就怕惊动左邻右舍。

    夜色正浓,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刚走了几步,只见对面土墙下朦朦胧胧站起来一个影子,然后四下里也有了动静,无数影子站起来围过来,原来镇民们都没有睡觉,一直注视着胡瘸子家的动静呢。

    “老胡,你不能害了大家啊。”为的老孙头说道。

    “是啊,你走了,俺们怎么办,你这是逼着独一刀屠镇啊。”有人附和道。

    “老胡,看在多少年乡亲的份上,你就救救大伙吧。”老孙头说着说着颤巍巍的跪下,一看他下跪,其他人也呼啦啦全跪下了。

    走是走不成了,胡瘸子只好退回家中,听从乡亲们的安排,由胡瘸子出大头,镇上凑了五十两银子,委托年龄最长的老孙头前去说合。

    独一刀的据点黄草铺距离十八里堡大约两百里之遥,一来一回起码要三天时间,这三天在十八里堡众人心中比三年还要漫长,每天都有人站在堡墙上眺望远方,等到第三天晌午头里,负责眺望的人终于现老孙头回来了,顿时激动的大喊大叫,全镇人象欢迎英雄一样把老孙头迎了进来,众人都看到老孙头脸上洋溢着笑,心中也就有了底了。

    果然,老孙头说了,人家独一刀确实是个讲道理的大刀客,丝毫没有为难他,还留他吃了一顿饭呢。

    众人追问,那事情到底谈得怎么样?独一刀咋答复的啊?

    老孙头道:“独一刀说了,再说吧。”

    再说吧,这算什么答复,众人又问:“那银子送出去没有?”

    老孙头一拍大腿道:“遭了,银子忘了给了。”

    众人便急了,不送银子算怎么回事,十八里堡人民的心意没尽到啊。

    老孙头也急了,争辩道:“人家大刀客日进斗金,会在乎咱这点钱,人去了,话带到了,足矣,你们是不知道独一刀拿什么酒招待我,那可是十年陈的口子窖啊。”

    老孙头信誓旦旦,众人却惴惴不安,再说吧,这算个啥子说法,可是再问下去也问不出花样来,只好各回各家。

    过了两日,有个从西边过来的商队,竟然没进十八里堡歇脚,在外面搭帐篷过夜,只是派人进来买了些干粮,换了几个马掌,镇上人问他们为啥不进来,他们只是支支吾吾道:“不好说。”

    不好说,这算是个什么答案,有啥不好说的呢,镇上人一心想弄明白,于是请张驼子出马,张驼子是老商队出身了,和这些人能说上话,他带了一葫芦酒,两块马肉晃晃悠悠的去了,等回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众人问,咋了?

    张驼子说:“完了,独一刀放话了,等儿子头七那天杀咱们全镇人祭奠他,人家商队不愿意沾咱们的晦气才没进来的,人家看咱们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头七那天,也就是说明天就是十八里堡的末日,众人的脸也都煞白煞白的,有人提议,跑吧。

    “跑?往哪里跑,方圆五百里都是独一刀的地盘,他已经传话下去了,任何堡子不准收留咱们镇的人,再说了,谁能跑得过马贼啊。”张驼子沮丧地说。

    众人无语,默默散了,当时就有两户人家收拾了细软出镇到亲戚家避避风头,结果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堡子门口现了他们的死尸,原来独一刀已经派人监视了十八里堡的一举一动。

    十八里堡的镇民们如同羊圈里的肥羊,等待着被屠宰的那一刻到来。明日一早,十八里堡就将成为一个死镇。

    独一刀说过的话,决不可能更改,镇上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注定,那就是做独一刀儿子头七的祭品。

    当晚,镇上的人没有像往常那样聚在一起商量,而是各回各家,镇子早早的平静下来,连狗都不怎么吠了。

    胡家酒馆里,早已关门上闩,胡瘸子准备了一桌酒肉,把元封和哑姑叫过来一同吃饭,这还是元封第一次上桌吃饭,胡瘸子道:“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能当饿死鬼。”

    哑姑怯生生看着父亲,不敢动筷子,元封却拿起筷子大吃起来,胡瘸子道:“傻子啊,晚上别睡牲口棚了,到我床上睡去。”说着起身披衣进后院了。

    哑姑不放心,跟到后院一看,胡瘸子把劈柴的长柄斧头找出来,正在油石上一下下磨着。

    磨斧头的声音响了一夜。

    次日一早,天光还未放亮,酒馆的门就开了,胡瘸子收拾的利利索索,拎着长柄斧头推开大门,正看见对门铁匠铺的门也开了,大老赵父子腰间插着长刀走出来,两下里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向旗杆走去。

    6续又有几扇门打开,手持着刀斧的镇民走出来,默不作声地跟在胡瘸子和大老赵身后走着。

    到了旗杆下他们才现有人来的更早,元封早已经盘腿坐在那里很久了,连眉毛上都结起了一层白霜。

1-4 更要杀你

    见元封早早至此,众人都摇头感慨,这孩子虽傻,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热血男儿,不枉十八里堡乡亲们收留他一回。

    今天的大老赵不同于往日,腰间牛皮板带,手里无鞘长刀,倒也有些西北豪客的味道,他大手一挥道:“傻子你来做什么?小孩子家不顶事,赶紧回去躲着。”

    元封动也不动。

    胡瘸子却说:“唉,他好歹也算是十八里堡的男人,堡子遭难,就算躲起来也难逃一死,就让他留下吧。”

    大老赵点点头:“既如此就靠后站吧,老爷们拼完了再轮到你们小娃娃上,定安,去照看着傻子。”

    赵定安刚要过来拉元封,元封自己站了起来,平静地说道:“对付独一刀,你们不行。”

    众人都惊呆了,傻子第一次在人前说话就语出惊人,大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傻子闪亮的眼睛和从容的气度,这话分明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们不行?那谁行?”众人问。

    “我”傻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疯了,这孩子一定是疯了,十几岁的娃娃,个头还没有哑姑高,黑瘦黑瘦的彷佛一阵风能吹跑,就敢叫嚣对付独一刀,当真是疯了。

    “就凭你这把剔骨刀么?”大老赵匪夷所思地问道。

    众人望过去,傻子的腰里插着一把剔骨刀,锋利倒是够锋利,不过只有八寸长,女人拿来防身还差不多,用这个和刀客拼命,那是笑话。

    但是现在这个时节,没人能笑得出来。

    “少一刀是他杀的。”胡瘸子说。

    听到这话,众人的眼睛就有些放光,迷惑了好几天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原来少一刀的死真的和傻子有关,难道说这傻子真有盖世奇功在身?

    “孩子,少一刀真是你杀的?”老孙头颤巍巍地问。

    “是。”

    “就算你身手了得,可是独一刀毕竟人高马大,纵横江湖多年,又有一帮如狼似虎的手下,凭你一个娃娃就想对付他们,难啊。”老孙头摇了摇头,还是不敢相信元封的本事。

    正说话间,忽然一阵风沙吹过,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都惊呼:“来了,来了。”

    是独一刀来了,来为他的儿子复仇了。

    作为关西最著名的刀客之一,独一刀盘踞在黑风峡以西的这块地界已经是十几年光景了,西北荒凉,朝廷忙于内战,原先设立的官府早就荒废了,在这块土地上,谁的刀快谁就是老大。

    在整个西北,没有人敢和他叫板,可是七日前,独生儿子却被人当街杀死,据说出手的人是个孩子,没人看见他的刀有多快。

    独一刀不信,他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整个十八里堡的人都必须为儿子陪葬。

    没有人能理解一个老人失去儿子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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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一刀带了三十个人过来,对付这种小镇不需要太多兵力,十八里堡不过百户人家,满打满算丁壮不过数十人,又都是粗蠢汉子,哪里需要大张旗鼓的对待。

    二十个人守住堡子四边,独一刀带了十个好手纵马来到堡门口,黄土夯成的墙上空荡荡的,从大门外望进去,笔直的一条土路尽头,是小镇的中心,一座石头砌成的台子,旗杆就竖在上面,镇上的男人们拿着兵器三三两两站在台子周围正傻傻望着这边。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独一刀轻蔑的哼一声,眼光落到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上,据下面人说,就是这个娃娃杀了自己的儿子。

    独一刀蹁腿下马,将斗篷摘下甩给跟班,扶着腰间的长刀柄向旗杆走去,身后十条彪形大汉也都下马,但却并不跟随,独一刀说过,酒要大碗喝,仇要亲手报,现在他们不插手,等过一会手刃了仇家,屠镇的时候才轮到他们上场。

    独一刀一步步走过来,众人的心越悬越高,传说中的独一刀是个杀人魔头,就算是武艺再高强的刀客,在他面前也过不了一招,他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神话,在这样的强者面前,一般人很难不腿软。

    独一刀就这样慢慢地走过来,此刻天光已经亮了,一缕曙光照在独一刀的脸上,照见他蓬乱的髻和刀砍斧凿般冷峻的面庞,腰间的长刀柄在曙光中闪耀,那是黄金打造的刀柄,不知道多少好汉死在这口刀下。

    “你儿子是我杀的!有种就冲我来吧,别为难他们!”胡瘸子忽然冲了出去,虽然一瘸一拐但是走的飞快,他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一边挥舞着锋利的斧头,额角青筋暴露,脸上浮现出激动的潮红色。

    独一刀忽然笑了,露出焦黄的牙齿笑了,从胡瘸子的步法中他就能看出来,这个瘸子绝不是杀害自己儿子的真凶。

    在真凶授以前独一刀并不打算见血,所以他只是轻轻一拨就把胡瘸子摔到一边去了,斧头抛出去老远,人也载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独一刀继续向前走,大老赵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眼看独一刀快要走过来了,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压力,右手搭到了刀柄上。

    “赵大叔,勿动。”元封及时阻止了他。

    大老赵回头看去,只见元封轻轻拨开挡在他面前的赵定安,迎着独一刀走过去。

    鸦雀无声的街头,一幕匪夷所思的画面正在上演,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瘦小枯干,被人称为傻子的少年,就这样毫无惧色地迎着本地最厉害的刀客走过去,一大一小,一强一弱,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就连独一刀自己都颇为震惊,纵横江湖数十年,有胆识的好汉见过不少,可是如此年幼的却是头一个,他停下脚步,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孩子。

    独一刀停了,元封却没有停,他一直走到独一刀的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一步。

    “是你杀了我儿子?”独一刀问,此时他已经认定是这个小孩下的手,但是还是要做程序上的最后确认。

    “对,是我杀的。”元封抬头望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独一刀,毫无表情的说。

    “嗯,那就是了,今日我取你性命为我儿报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独一刀道。

    “有,七日前我杀了你儿,今日更要杀你。”

    独一刀笑了,好大的口气,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么猖狂的口气在自己面前说话了,如果不是自家儿子血仇的缘故,兴许他会收这个娃娃做徒弟呢。

    沉默,良久的沉默,此时已经无须多言,唯有寻找出刀的机会,独一刀并没有轻视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儿子胸前那道刀口告诉他,没有相当的实力是砍不出那样的伤口的,此人,劲敌也。

    不知何时,天空中一朵雪花飘下来,飘到独一刀和元封之间,打着旋儿久久不肯落地,两人几乎同时动,身形快的没人看得见,只是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两人的位置便换了,彼此背对着背。

    “你跟谁学得刀?”独一刀问道,随即向前迈了两步,忽然垮在地上,双膝跪倒对着旗杆,胸前飙出一股血箭。

    第一片雪花终于不甘心地落在地上,化了。

1-5 欢宴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所有人都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包括刚刚苏醒过来的胡瘸子,元封就站在距离他不过三步远的地方,手中的剔骨刀上,一滴血珠正在滚落。

    胡瘸子抬头看,元封也正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那十个骑兵,左手慢慢抬起,食指伸出,指着那几个人,这样指着人已经是很无理的举动了,偏偏那只手指又翻了过来,手心向上朝那几个人勾了勾。

    多么**裸的挑衅。

    雪越下越大,那十名骑士都没有动,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元封,就连他们**的战马都感觉到主人的不安,暴躁地嘶鸣起来,最终,为的刀客一拨马头,走了。

    马贼走的和来的时候一样迅,连同堡子周围监视的四十个人,走的干干净净,就如同没有来过一样,假如街道上没有那具跪着的尸体的话。

    镇民们慢慢聚拢过去,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大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独一刀,雪花已经将这位大刀客的头胡子染白了,他的眼睛还睁着,嘴唇微翕,彷佛对自己的死不可置信一般,胸前的血留了一滩,在地上结成了冰。

    “呸!”有人朝独一刀啐了一口,然后又有个胆子大的后生抓起一块坷垃砸在独一刀头上,这几年独一刀保全了十八里堡的平安,但是代价也是巨大的,光是胡瘸子酒馆每个月就要缴纳五十斤马肉,其余的牧民、庄户也要缴纳不等的实物,每年还要献几个女娃娃供马贼们乐呵,镇民们从内心里对独一刀是又恨又怕,如今这尊瘟神终于倒掉,叫他们如何不开心。

    “娃,你怎么了!”众人听到胡瘸子的惊叫,转头看去,只见胡瘸子抱起着瘦弱的傻子正冲向自家店铺,度之快竟然看不出腿脚不便利。

    几个小伙子当场就奔过去了,帮着胡瘸子把元封抬进了店里,直接送到后院的火炕上,哑姑按照父亲的指示一直藏在家中的柴草堆里,听见响动也出来了,看见众人抬着元封进来,小脸当场就白了,晃了一晃还是站住了,径直朝屋内走去。

    元封静静躺在火炕上,胸前的光板羊皮袄上一道骇人的大口子,人也僵硬了,但是一双眼仍然睁着,屋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每个人都焦急而又关切地注视着元封,此时的元封可不是从前那个被人耻笑的傻子了,而是十八里堡的大救星,大恩人。

    屋里挤得全是人,大人小孩一大堆,连镇上的狗都跑进来,在人们腿间钻来钻去的,人虽然多,但是没个顶事的,反而把屋子里的空气搞得污浊不堪。

    “让开让开,郎中来了。”外面一声高叫,屋里的人赶紧闪躲,这郎中不是别人,正是镇上的耄耋老孙头,老孙头早年做过走方郎中,虽然医术不慎高明,但是诊治个头疼脑热,拔个火罐啥的还行,寻常的刀伤也医得,另外他老人家还兼着镇上兽医的职责,在十八里堡这一块,也真能算得上是个合格的郎中了。

    刚才老孙头就是回家取药箱去的,此刻他在大老赵,张驼子等人的簇拥下,神色严峻地走进了胡家的卧室,闲杂人等被大老赵赶了出去,却也不走远,就在院子里站着,任凭雪花飘落在他们头上肩上。

    老孙头还没看伤员,就先扯着嗓子吼道:“瘸子,快去烧水预备着。”清洗伤口啥的自然要用到热水,哪还用胡瘸子动手,院里早有那闲着的大婶子小伙子抢上来生火劈柴挑水,胡瘸子父女根本用不着插手,哑姑的脸色依旧是煞白,刚才她没能挤进去看到元封的伤势,心里担心不已,当爹的抓住女儿的手,冰凉。

    “哑姑莫怕,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样说,胡瘸子心里也没底,独一刀是什么人啊,能把他杀死自己却毫无损,可能么!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老孙头的喊声:“瘸子你进来。”

    胡瘸子心头一紧,这就要进屋,忽然觉得手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哑姑眼眶里水汪汪的,瘸子就叹一口气道:“放心吧。”掰开女儿的手,进屋去了。

    胡瘸子提心吊胆进了屋,回身把房门带好,却见屋里几个人都是满面笑容,老孙头道:“观音菩萨保佑,娃没事,就是皮袄划破了。”

    就这一句话,差点让胡瘸子的眼泪留下来,抬眼看去,只见元封确实好端端的坐在那里,眼睛依旧闪亮,只是脸上有些潮红。

    “娃,刚才你咋昏倒了?”胡瘸子问。

    “我……吓得。”元封的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不过回过味来却是眼睛酸,一个十五岁的娃娃,拿着一把八寸长的剔骨刀,就把全镇人的生死抗在肩上,面对的又是穷凶极恶的大刀客头子,换做一般人兴许早就脚软了,可是元封却能从容应对,杀死独一刀,吓退众马贼,坚持了这么久才倒下,已经很不容易了。

    众人还在感慨,元封肚里忽然传出咕咕的声音,是饿的,娃没吃饭!

    众人就怒了!

    “瘸子,你***良心让狼叼了?不给娃吃饭!”

    “瘸子,你要是管不起饭,娃我这就领走!”

    胡瘸子百口莫辩,昨晚可是弄了一桌子肉让元封吃了个饱,今天早上确实没预备饭是真的,可是镇上遭此大难,谁又有闲心吃早饭呢。

    事到如今,也没啥好辩解的,胡瘸子转身就出去了,推开屋门大喊道:“娃没事!好好的,今天瘸子摆个场,给全镇父老压惊,流水席,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吃多少都算我的。”

    众人轰然叫好,每人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喜色,哑姑更是呜咽着扑过来,眼中欢乐的泪花奔涌,瘸子抱住女儿,脸上也是泪水横流,嘴却是裂开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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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胡瘸子摆场,但是乡亲们又怎么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出钱,虽说祸事是从胡瘸子那里惹出来的,可是全镇人的命也是他那里的人救的,于是有人出桌椅,有人出碗筷,有人把家里的羊牵来,鸡捉来,有人抗来成捆的柴火,还有人帮着把棚子搭起来,总之是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全镇人合伙把这场酒席给办起来了。

    胡瘸子更是豁出去不过了,把所有的酒,所有的肉都拿出来招待大家,小酒馆的锅屋里热火朝天,一帮大婶子小媳妇帮着炒菜煮肉,杀鸡拔毛,小孩子们兴奋地在外面乱跑,大人们则坐在棚子里喝着热水,谈着早上那场恶斗,只有几个镇上的头面人依旧聚在元封所在的屋里说事。

    或许是小孩子们闹得太凶,大老赵虎着脸出来,把自己的儿子唤过来交代了几句,然后赵定安也把脸虎起来,冲那帮孩子吼了句:“别闹了,都过来听我说。”

    赵定安十七八岁,现在是个像模像样的大人了,早两年可是孩子王,这些半大娃娃不听爹娘的,就听他的。

    听见定安哥招呼,孩子们呼啦一声都围过来了,赵定安凶巴巴地说:“今后不许再喊傻子了,听见没有。”

    孩子们不懂事,不知道全镇人的命都在阎王殿前绕了一遭,有那胆子大的问道:“不喊傻子喊什么?”

    定安也不知道傻子的本名,愣了一下道:“都喊哥,谁喊错了就丢到堡子外面喂狼,你爷娘也救不了。”

    棚子下传来喊声:“定安,开席了。”

    赵定安临走还不忘吓唬孩子们:“别忘了哦,喊错了喂狼。”说完飞奔着去了,今早的事情定安也是参加了的,就凭这一点,酒席上就得有他一个上座。

1-6 后患无穷

    征求龙套,要求符合古代特色的名字。

    *********************************

    房间里,几个镇上的头面人物正在和元封说话,老孙头年龄最长,主要有他问。

    “娃,刀法跟谁学的?”

    “我叔。”

    元封他叔叔就是前段时间暴病死在家中的那个中年人了,没想到他其貌不扬的倒是位大刀客,只可惜默默无闻的死在这十八里堡了。

    众人一阵叹息,老孙头说:“娃,你小小年纪就练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刀法,真是咱们堡子的福分啊。”

    大老赵却说:“娃娃,你刀法这么好,怎么还吓得腿软?”

    张驼子瞪了大老赵一眼,纠正道:“人家娃是饿的腿软了。”

    大老赵是直脾气人,说这话本来也没有恶意,听了张驼子的话只是讪笑。

    元封却说:“不对,我确实是吓的腿软,因为我根本不是独一刀的对手。”

    众人就纳闷了,问咋回事。

    元封道:“我之优势,在于人小灵活,度够快,只要站在独一刀一步之内,就可一击得手,这就是我要迎着他走过去的道理。”

    “那你不怕他先出刀砍了你?”张驼子瞪大了眼睛问。

    “怕,怎么不怕,但是独一刀是有身份的人,没有问清楚之前是不会出刀的,他欺我人小刀短,岂知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贴身肉搏,长刀反不如短刃顺手。若是五步以外长刀对拼,便是三个我也死了。”

    听了这话,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早上那场仗赢得如此艰险,他们又问:“既如此,那咋还伸手指头向那些马贼挑衅呢,就不怕他们冲过来砍人?”

    元封道:“当然怕,但是他们也怕,独一刀是他们的龙头,他们眼中的神,神都能打败,何况他们,再说了,龙头死了之后马贼内部需要重新排位,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折损了手上的力量。”

    “这是唱的空城计啊。”众人都觉得后背凉嗖嗖的,若是那些马贼当真冲过来,今天这镇子就算完了,良久,老孙头才说:“娃啊,你的胆色真是过人。”

    大老赵也一挑大拇指:“娃,你是纯爷们!真汉子!。”

    元封到底是个小孩,听这话脸上就又红了,道:“我也怕的紧,后脊梁都湿了,等他们走了就撑不住了,腿肚子直转筋。”

    众人就笑了,笑容里带着隐隐的无奈,正在此时外面敲门了,说大席准备好了,请小英雄上桌。

    元封是被几个大人架出来的,手把手托在上面举得老高,外面雪地里的人看见了就大声叫好,雪花虽然还不大,但是已经很紧了,镇民就这样操着手或站着,或蹲着在外面等着看他们的恩人,这多少让元封有些感动,他双手一拱,在胸前抱拳,若是在以前,那人们就要哄笑嘲弄了,可是今天,这动作在大家眼中怎么看怎么帅,干净利落,比那唱戏的武生摆出的架势还有味道,众人又是一声好喊出来,真如雷鸣一般。

    胡家酒馆太小,摆不下许多桌子,这棚子就搭在当街上,虽然外面下着雪,但是下雪天通常都不冷,再说还有大火炉子生着,热酒喝着,自在的很。

    元封自然要坐在位上,别管他年龄再小,今天也是他最大,老孙头大老赵张驼子他们都在左右陪着,今天上阵的后生们也依次排开,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元封。

    胡瘸子没上桌,他是大厨,又是主人,忙里忙外的抽不开身,老孙头一听就恼了,那咋行呢,瘸子是娃的长辈,今天又是他第一个冲上去和独一刀拼命,没丢十八里堡的人,这个酒,他得喝!

    胡瘸子自然是想喝这一杯酒的,他不上桌只是矫情罢了,当旁人来请他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的推辞了一下就进去了。

    席是靠土墙摆着的一桌,旁边还生着火炉,既暖和又能看见雪景,位子早帮胡瘸子准备好了,看他过来便都起身招呼,都落座之后,老孙头又起身说:“父老乡亲们,今天是咱们十八里堡的大日子,七天前那件事大伙都知道吧,错不在咱,可是独一刀他欺人太甚,竟要屠了咱们堡子,若不是……”说到这里老孙头哽咽了一下,显然是动感情了,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说道:“若不是元封,咱们这顿饭就都在阴间地府吃了,乡亲们,父老们,我孙德彪今天在这放一句话,从此元封就是咱堡子的恩人,谁敢再说话不干不净的,我第一个不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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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附和:“对,元封就是咱们的恩人,谁再敢说那啥就活活打死。”

    老孙头又说:“胡瘸子家底子也不厚实,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咱们都把娃的伙食铺陈张罗起来,不能让瘸子一个人破费不是?”

    众人又都喊起来:“让封哥儿去俺家住,俺家敞亮。”

    “来俺家吧,俺家顿顿吃高粱饭,管饱。”

    这时候胡瘸子站起来了,四下拱了拱手说道:“老少爷们们,元封这孩子哪也不去,就在我家住着,当初我许过他那死鬼叔叔的,要照顾他长大,老孙头说我家底子不厚那是胡扯,四十八两兰州府盖着官戳的细丝锭子货真价实,谁能比我有钱,都别说了,元封我养着。”

    众人就不满了,凭啥元封就让你一个人养着啊,于是纷纷站起来吵闹,老孙头看不下去了,圆场道:“这样吧,娃还在你家养着,堡子里每家人按月给你贴补点,不拘数,就是个心意,弄个鸡蛋、枣子、瓜果梨桃的都算。”

    胡瘸子这才不再坚持,堡子里毕竟百十户人家,每家拿出一点点来不会伤筋动骨,还能让元封吃好穿好,又能不伤了大家的好意,也只有这样了。

    趴在棚子外面偷听的哑姑这才放了心,拍了拍胸脯吐了口气,又摸摸赛虎的脑袋,极其大方的从盘子里拿出一块马肉来赏给它。

    赛虎和主人一样欢欣鼓舞,叼着马肉一溜小跑到墙角享用去了,镇上摆大席,家家户户的狗自然都来凑趣,按理说看到肉应该扑过去抢才是,可不知怎么地,就连那些成年大狗都不敢去惹赛虎,可赛虎现在还不过是条不及小腿高的幼犬呢。

    流水席吃了就走,走了又来,但是席那一桌的人没有动过,众人轮番向元封敬酒,元封小小的孩子却是海量,来者不拒,杯杯见底,胡瘸子心疼,想要劝劝,元封自己却说了:“我叔说过,不喝酒不算真汉子。”瘸子便讪讪地住了嘴。

    酒喝多了话就稠,赵定安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居然问元封道:“封哥儿,你武艺这么好,那些孩子骂你的时候咋不揍他们呢?”

    胡瘸子心中却是一凛,自己可没少打元封,也纳闷着呢,为啥他都还手,连顶嘴都没有。

    元封道:“那些孩子不懂事,不需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就是武艺再好,也不能对长辈和孩子出手,我叔说过一句话:王师不与妇孺争道。便是这个道理。”

    王师不与妇孺争道,多么令人向往的场景,可惜这幅情景在十几年前的大汉铁骑那里才可以见到,近年来么,不提也罢。

    胡瘸子听了这话是既欣慰又惭愧,欣慰的是元封在心里把他当作长辈来看的,惭愧的是自己却把元封当作不要钱的伙计来使唤。

    元封毕竟是个孩子,喝多了几杯酒头有些沉了,众人不敢再让他多喝,赶紧让几个小伙子搀进屋去歇着,又喊几个细心的媳妇大嫂去照应着,拧个手巾把啥的。

    元封这边刚走,大老赵就开了腔:“唉,元封虽然武艺高强,但也护不住咱们堡子啊,若是那贼人寻思清楚了,不和他贴身近战,骑着马来攻,咱们却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席上几个人便沉默了,这可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啊。

1-7 整军备战

    心里一旦存了事儿,这酒就喝得不痛快了,还是张驼子脑筋活些,他说:“我看元封这孩子很有见识,咱们不妨问问他。”

    众人都点头称是,只有赵定安道:“怕甚!马贼有马有刀,咱们也有,和他拼了便是。”

    大老赵一巴掌扇过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去外边帮着收拾桌子去。”

    赵定安摸着头委屈地走了,老孙头总结道:“那就这么着吧,今夜咱们先把堡门堵上,派人在墙头上守着,有啥事等明天再议。”

    胡瘸子的家里,元封已经醉的一塌糊涂,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嘴里念叨着:“水,水。”

    哑姑从草窝里提出一瓮热水,拧了个手巾把帮元封擦脸,又端来一碗糖水,这也不知道是谁家媳妇坐月子剩下的红糖,今天都当成礼物送来了,元封被扶着坐起来,灌了两口红糖水,忽然睁开了眼睛,望着哑姑的眼睛说:“哑姑,你真好。”

    哑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感觉两颊象火烧一样,心中小鹿乱撞,可是再看元封,却又沉沉睡去,哑姑把碗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脸,呆了一呆,又帮元封把被子盖好,这才转身离开。

    到了门口,才看到胡瘸子正站在那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哑姑脸上又是一热,从胡瘸子胳膊底下钻了过去,上锅屋烧水去了。

    胡瘸子叹一口气:“孩子长大了。”

    第二天一早,大老赵家的公鸡才叫头遍,元封就起床来,披上衣服就去后院劈柴,可是有人比他起得还早,看见这边有动静,胡瘸子的屋里就掌了灯,瘸子出来喊道:“元封,别干活了,大爷大叔们找你商量事。”

    元封把斧头放下,走进胡瘸子的房间,只见昨天那几个人又来了,一个个面色憔悴,显然是晚上没睡好。

    “娃,叔伯们找你来是想说个事,你说那独一刀死了,他手下的马贼能不为他报仇,万一杀过来咱们堡子可怎么办?”老孙头问道。

    其他人一脸凝重,都等着元封的回答。

    “还能怎么办?打呗。”元封的回答竟然和赵定安如出一辙。

    “我就说了,和他们拼了便是,你们还不信。”外面忽然撞进来一个人,正是赵定安,小伙子刚从堡墙上下来,脸还冻得通红,走到门口听到元封的话,顿时兴奋起来。

    “一边呆着去。”大老赵板起脸训斥自己的儿子,定安不服气地刚要摔门出去,大老赵又问道:“外边有什么动静么?”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定安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出去了,但也不走远,就蹲在门口偷听。

    “咳,怎么打?谁去打?总得拿个章程出来吧。”几个老家伙听元封也是要打,脸上便有些忧色。

    元封道:“大伯大叔们稍安勿躁,我且问你们,马贼到底哪里可怕?”

    “好马快刀,来去如风。”大老赵说道。

    “杀人不眨眼,无法无天。”张驼子补充道。

    “他们有方圆五百里最厉害的刀客独一刀撑腰。”老孙头最后说。

    “这就是了,独一刀父子已经死了,不足以虑,现在是冬天,地里没啥活干,乡亲们就躲在堡子里猫冬,把堡门堵上,他们的马再快也是白搭,倘若马贼爬进来,那他们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咱们堡子里的人也不是泥捏的,你说杀就杀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咱们堡子的人也不是兔子……”元封慢慢说道。

    这话在理,谁都是两条胳膊架一个头,凭啥马贼就比别人厉害?再说堡子里的人也都是屯田军户和流放刑徒的子孙,多少有些尚武的传统和好勇斗狠的血脉,若是真逼急了,谁怕谁啊。

    “元封说得不错,到底该咋整,你拿个条陈出来,俺们按着做就是了。”老孙头说。

    “那好,我可就说了,赵大叔,你铺子里还有多少把刀?”元封问。

    “俺家铁匠铺主要是打马掌为主,现成的长刀就七把,刀条还有四五个,怎么,封哥儿你想给堡子里的后生都配上刀?”

    “不是,这些刀具用不上,全部回炉重炼,连同那些马蹄铁菜刀锄头什么的,全都化了打造枪头。”元封说。

    “什么?好好的刀化了打枪头?”大老赵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错,赵大叔铺子里的刀我见过,是普通的铁刀,连夹钢都不是,这样的刀和马贼对拼毫无优势,不如熔了打造枪头,堡子西面有个桦树林,砍些杆子来装上铁枪头,就是长枪,一寸长一寸强,马贼们讨不到便宜。”

    听了元封的话,大老赵有些脸红,他铺子里挂的那几把刀确实不是什么好货色,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手艺不行,若是能有上好的生铁熟铁,他也能打造出削铁如泥的钢刀来。

    “堡墙是现成的,外面壕沟也是现成的,咱们只要把壕沟加深,用挖出的土垫高堡墙,再把大门修好,虽然比不得当初的屯兵堡,但对付马贼是绰绰有余了。”

    老家伙们都点头称是,十八里堡本来就是座军事要塞,堡子里百十户人家,凑出一百个劳力守城还是可以的,现在又是农闲时分,不用出去干活,守着便是了,看那些马贼如何下口。

    “可是挖沟垫墙砍树造枪头,总得一段时日,若是此时马贼打过来咋整?”老孙头还是有些疑虑。

    元封解释道:“独一刀手下没个有担待的,这一点我当天就看出来了,他们之中若是有一个有胆色的,咱们堡子就算完了,只要当天没攻过来,就不必怕了,光他们内讧就得一段时日,这期间咱们正好整军备战。”

    天光大亮的时候,整个十八里堡就已经变成热火朝天的大工地,马贼还会回来,单凭一个元封挡不住他们,这一点人人都清楚,摆在大家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携家带口逃走,一个是留下来和马贼对着干。

    这个选择若是放在从前,人们肯定会选前者,可是现在不同了,大家心中有了主心骨,那就是元封,小小年纪就练得一手好刀法,连斩独一刀父子二人,吓退众马贼,这本事怎能小觑。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的威名就能振奋一群人,想当初独一刀就是这样,凭着狠辣的刀法将一支四五个人的马贼队伍壮大成上百人的武装,这就是主心骨的力量。

    不用老孙头等人刻意渲染,元封的本事已经在堡子里传的神乎其神,都说他死去的叔叔才是真正的关西第一刀客,元封从三岁起练刀,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有这样一位少年英雄坐镇,怕他个鸟啊。

    反正是冬季农闲,与其在家里坐着推牌九打老婆骂孩子灌黄汤,还不如出来干活加固堡子的城防,十八里堡是个四四方方的城堡,外面还有一圈壕沟,不过年久失修,城墙就只是一道宽阔的围墙而已,上面连垛口都没有,南北两座堡门也不知道啥时候就不见了,门楼上木头搭建的箭楼也早已垮塌,只剩下废墟,壕沟也被风沙填的差不多了。

    堡民们分成两拨,一拨人拿着锄头铁锨挖沟垫墙,一帮人赶着马车去堡外的树林伐木造兵器,大老赵的铁匠铺子更是热火朝天,那几把铁刀都被回炉重新炼过,家家户户还把不用的铁家伙都拿来打造枪头,炉火旺盛,大冷的天,定安**着上身不停敲打着烧红的铁块,把它们打成枪头形状,这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父子两人一同动手,度倒也快得很。

    镇上的木匠也没闲着,精选那又直又长,粗细适中的桦树杆子,刨的光滑顺手,只等枪头锻好,就能组装成一杆杆长枪。另外他们又选用粗壮的木料做了四扇大门,不求好看,但求结实,往南北堡门的门洞上一装,整根木料做成的门闩一横,不用攻城车别想撞开。

    十八里堡人们正忙和着,忽然堡墙上负责瞭望的后生喊道:“西边来人了!”边喊边拿着一面破锣猛敲,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镇民急忙丢下活计飞奔回堡,大门还没造好,就先拿马车挡着,有人飞报老孙头等人,老孙头闻报眉头一皱道:“遭了,马贼上门了。”

    元封道:“难道我猜错了,他们竟然来得如此快。”

    说啥都晚了,赶紧上堡墙观察情况,一看远处那支马队的旗号,老孙头就笑了:“一场虚惊,不是马贼,是商队过来了。”

    临近年关,在西边做生意的商队都6续东返,所以他们的出现一点也不奇怪,昨天下了一场雪,让人家在外面宿营肯定不合适,老孙头这就要叫人打开堡门放商队进来,元封却道:“且慢,谁能保证这商队不是马贼假扮的。”

    一听这话老孙头也怕了,赶紧道:“快把门都堵好,别放他们进来。”

1-8 何不取而代之

    老孙头这一喊不要紧,把镇民们都吓得够呛,一个个都往后退,不论男女没个上前的,元封见了也只有摇头叹息:没有经过训练的镇民果然派不上用场。

    不过也有那有胆气的汉子,赵铁匠的儿子定安便是其中之一,听到锣响便丢了铁匠铺的活,带了七八个平时玩得不错的后生赶过来,手里都拿着六尺长的大枪,定安腰里还别着两把长刀,不是他爹打造的那种劣货,而是独一刀父子尸体上捡来的利器。

    爬上堡墙,定安把一把长刀抛给元封:“封哥儿接刀。”

    元封一把接住,入手便不由自主地赞了一声:“好刀。”

    刀当然是好刀,独一刀使了几十年的家伙,不知道浸了多少人的血,光是那股杀气就够骇人的了,能不是好刀么。

    后生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更有元封这个大刀客镇着场面,他们才不知道怕呢,拄着长枪雄赳赳的站在堡墙上,倒也威风的很。

    那商队不多时便到了近前,一骑奔出队列来到堡下喊道:“这是咋的了?门咋封了?”

    老孙头探头一看就笑了,说:“没事,开门吧。”

    定安伸头一看也笑了,说:“是张铁头,开门吧。”

    张铁头是镇上土生土长的孩子,张驼子的亲儿子,两年前十六岁的时候送去跟商队跑买卖,说是当学徒,其实就是个马夫,不过好歹算是自家人,断不会坑老少爷们。

    元封道:“还是问清楚的好。”

    赵定安冲下面嚷道:“铁头,队伍里有没有马贼啊?”

    张铁头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敢情你们堵门是为了防马贼啊,别忙和了,独一刀死后,他马队里三当家和四当家闹起来了,自家混战一番死了十几号人,哪还有精神来攻你们,咱们掌柜的也是听说十八里堡出了个小刀客,这大雪天的紧赶慢赶过来拜会,你们不会真让俺们在雪地上过夜吧。”

    张铁头所在的商队规模不大,只有十几个人,几十峰骆驼,都是来往十八里堡不知道多少次的熟人了,又有铁头这个本乡本土的孩子,还怕个啥,老孙头一声令下,堵门的东西搬开来,把商队让了进来,元封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也不好阻拦了。

    堡子里有几间空屋,就是专门用来接待来往商队的,牲口棚也是现成的,都是熟门熟路,张铁头领着他们安置去了,老孙头到底年龄大了,打了个哈欠回去歇着了,只留下元封、定安等一帮后生在堡墙上守着。

    元封自己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了下来,见那些后生们一个个都站着,望着自己神情拘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这还是这帮年轻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别看平时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现在却都变得扭扭捏捏的不敢说话。

    元封心中暗笑,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也不点破,只是说:“留两个人看着就行了,大伙都坐吧。”

    一个矮个子从背后捅了捅定安,示意他出头,定安无奈,只好站出来结结巴巴地说:“封哥儿,以前欺负你是我们不对,我们给你磕头了。”说着纳头便拜,后生们还跟着跪倒磕头。

    元封若是个成年人,肯定就站起来谦让了,可他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看到一帮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甚至还有几个比自己还大的男孩子向自己磕头,心里还是挺得意的,竟然大模大样的受了这一拜。

    小伙子们磕了头却不起来,赵定安接着说:“封哥儿,我们想跟你学刀!”

    这事儿顺理成章,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满腔英雄梦想的年纪,一招解决掉独一刀的元封已经成为他们心中的偶像,再加上元封这孩子向来言语不多,性格倔强,更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少年们不自觉地都学起他的做派,以前犯了错被娘老子揍的时候不是哇哇乱叫就是赌气跑出去,现在都学得硬着头皮挨打了,还一声都不讨饶,端的是一条条元封式的小硬汉。

    元封略一思索便道:“行,大家学几招保护堡子也是好的,不过跟我练刀要能吃的了苦,你们能么?”

    少年们点头如捣蒜,一个个喜不自禁,赵定安道:“能,俺们都能,只要是学到你那样的刀法,让俺们干啥都行。”

    忽然墙内想起一个声音:“定安,你们干啥呢?”大伙扭头一看,原来是张铁头领着几个人过来,当先一人三十岁年纪,身穿仔羔皮袄,看面容沧桑中带着一丝圆滑,是个标准的商人模样。

    见来了外人,少年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后面的几个刚想爬起来,却被赵定安喝住了:“师父没让起,谁敢起!”于是又都跪下了。

    赵定安就这么跪在地上回答张铁头:“我们拜师呢。”言辞中透着一股骄傲,其他少年也回过味来,他们拜的并不是一个比他们小的孩子,而是赫赫有名的大刀客!于是他们也骄傲的嚷道:“俺们拜师呢。”

    听到拜师,那商人眼睛一亮,几步登上堡墙,一眼就看到元封手里扶着的那把长刀了,黄金包裹的刀柄在阳光下烁烁生辉,商人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众人见状就更加自豪了,心道别看你年纪大一样得喊俺们师兄,哪知道人家不是拜师学艺的,而是报恩来的。

    那商人指着元封手中的刀颤声问道:“这刀,可是独一刀所用?”

    元封点头道:“不错。”

    “那独一刀可是小哥所杀?”

    “正是。”

    “砰砰砰”三声,商人把皮帽子摘了,三个响头磕在地上。

    “小人邓子明,家父,叔父,大哥皆死在独一刀手下,恩公帮我报此大仇,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邓子明说完,一摆手把身后的跟班唤过来,跟班肩上搭着一个沉重的褡裢,撂在地上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邓子明亲手把褡裢袋里的东西倾在地上,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有圆饼,有锞子,有锭子,还有西域流行的银币,亮闪闪的耀人眼睛,在场所有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个个都呆了。

    “恩人,这是小的做买卖赚得五百一十八两银子,今日全都孝敬恩人了,万望恩人笑纳。”邓子明言辞恳切,眼中泪花涌动,不似作伪。

    “邓掌柜,这是你的本钱,我不能要,我想要那个。”元封倒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也不说什么为民除害是本分,绝不能收老百姓一针一线的客套话,反而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伸手指着商队跟班背上的那张弓。

    那是一张普通的短弓,杉木牛角的弓身,牛筋弓弦,简单到极致,但毕竟是一张弓,一张能远距离杀伤敌人的弓,元封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邓子明到底是个商人,觉得区区一张弓无论如何不能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便道:“恩人若是喜欢刀枪弓箭,下回从关中带几张上好的便是,这一张不过是路途之上打猎用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把那张弓要了过了,连同一壶箭交到元封手里。

    元封拽了拽弓弦道:“是不怎么好,雪天也不知道把弓弦卸下来放着,这样长久了就会吸了湿气松脱,不过还能凑乎用。”

    少年们见元封说得头头是道,便起哄道:“师父亮一手给我们看看。”

    元封却说:“箭矢就这么多,对付马贼的时候再看吧。”

    邓子明奇道:“独一刀不是死了么,他的那些手下也散了,哪还有马贼啊。”

    元封冷笑道:“死了一个独一刀,马上就有无数个独一刀出来,来往商队是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想慑服其他马贼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我,烧了十八里堡,我想他们很快明白这个道理的。”

    元封虽小,句句都是真知灼见,邓子明深以为然,他低头思忖片刻道:“这么说马贼是永远都会存在的了,既如此,恩人何不将保护商队安全的重任挑起来,反正银子给谁都是给,与其给那些喝血的马贼不如给恩人你了。”

    众少年顿时兴奋起来,虽然在内心憎恶马贼的所作所为,但是却又极其羡慕他们纵马挥刀呼啸山林的雄姿,若是能跟着小师父称霸一方,骑着马带着刀行走于各个堡子之间,保境安民,那真是少活十年都甘心。

    元封却没有回应邓子明的提议,因为他知道自己尚且年幼,也只是讨巧杀了独一刀而已,根本不能服众,即使自己愿意也无济于事,很多事情,是水到才能渠成的。

    邓子明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元封既然不作答,他也就不再提,将银子收进褡裢带道:“这些银子就算恩人借给我的本钱,以后赚了钱大家分。今晚我摆个场谢恩人,大家都赏脸啊。”

    元封不置可否,只是说:“邓掌柜奔波一天也累了,先去歇息,晚上再说晚上的事情。”

    既然马贼没来袭扰,镇民们的工作又继续起来,腊月里天黑得早,没干一会就该吃晚饭了,所幸的是大门总算装上了,虽然简陋了些,但是确实牢稳,整根木料做成的门闩往上面一横,心里那叫一个踏实。

    那个叫邓子明的商人还真把胡家酒馆给包下来了,排出十两银子让胡瘸子办流水席宴请元封和镇上的父老,元封推辞不过去只能赴宴,他把赵定安叫到一旁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邓子明带来的消息让镇民们很放松,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搬开,所以大伙都放量痛饮,元封也喝了很多,醉的不成样子,居然当众钻到了桌子下面,搞得大家哈哈大笑,纷纷说元封武艺精湛,酒量却还需锻炼。

    眼瞅着元封被人抬进屋里,邓子明商队里的一个家伙借口上茅房离开了桌子,可是从茅房里转了一圈出来却又沿着墙根向堡门溜去,这一切都没有躲过赵定安的注意,他一摆手,三个少年便尾随了过去。

1-9 雪夜激战

    见元封再次喝醉,哑姑赶紧又去烧水倒茶,可是当她拿着手巾把进屋的时候,却看到元封正坐在炕上笑嘻嘻地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一点也不像喝醉的样子。

    哑姑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元封小声说:“我喝的都是水,骗他们的。”

    哑姑捂着嘴偷笑,元封道:“别让人进来,我出去办点事。”说着穿鞋下炕,开门出去了,哑姑紧跟在后面,只见元封来到后院,一人多高的土墙噌的一下就翻过去了,赛虎听见动静从牲口棚里窜出来扑到土墙下抓挠着,被哑姑一把抱了回来。

    后墙外面早已等了一个后生,见元封翻出来便低声道:“师父,逮住了。”元封点点头,与那后生一起向堡门处走去。

    堡门附近,先前那个商队伙计已经被定安等人抓住,按在墙边嘴里也不敢挣扎,见元封来到,定安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说:“都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肯定是个探子。”

    元封低头一看,地上放着匕、蜡烛,灯笼,火刀火镰,心里便有数了,问赵定安:“问出什么了么?”

    “***嘴还挺硬,照死不承认,只说是喝多了出来吹吹风,谁信啊,要不是我们盯着,这会他都把堡门打开了。”

    元封点点头,知道靠赵定安等人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脚尖一挑,匕就到了手里,把那商队伙计的右手往墙上一按,锋利的匕就压在了他的食指上。

    “我只问一句,你到底是谁的人?”元封低声问道。

    “小的是邓掌柜马帮里的伙计。”

    话音刚落,匕就切了上去,一根手指当即落地,天寒地冻,那人的手早就冻僵了,竟然第一时间没感到疼痛,愣了几秒钟痛感才抵达神经中枢,刚想惨叫嘴巴就被堵上了,匕再次压了上去,这回是大拇指。

    “大拇指掉了,你这右手就算彻底废了,我再问一遍,你是谁的人,来此何干?”元封依旧是刚才的语调,但是在众少年听来,确是如此的阴森恐怖,一句话答不上就切人手指,这份阴狠放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是做不到的。

    元封问完,就把堵住那人嘴巴的手松开,一声压抑之极的惨呼硬生生被憋了回去,那人不傻,知道此时若是大声叫嚷,切的就不是手指而是喉咙了。

    “我说,我全说,我是独一刀手下四当家草上飞的小厮王小二,四当家想灭了你们堡子立威,派我混进邓掌柜马帮来做内应的,今晚子时打开堡门,点火绕三圈,四当家就进来屠堡。一共是十五个人,二十匹马,多出来的马是用来拉钱财女人的。”

    王小二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口气说出来,不像是有假,元封便收了刀子,回头问道:“大伙准备好了么?”

    一时间竟没人说话,大家都被元封的手段吓怕了,毕竟都是些十六七的大半小子,虽说耳濡目染了许多血腥的事情,但是轮到自己做的时候还是会怕,有个和元封差不多年纪的小子已经吓得尿裤子了。

    “都准备妥了,师父的弓箭我也拿来了。”还是定安胆子大些,他率先回答,并且将那副猎弓呈上,“箭镞打磨过了,保管好用。”

    元封把弓箭接过背在身上,一掌打在王小二的脖颈处,王小二当时就瘫软了,他这才回身正色道:“听见了没有,马贼要来屠镇,要把咱们都杀了,把你们的娘亲、姐姐抢走,把你爹攒了几年的银子抢走,现在大人们都喝得烂醉了,镇子的安全就靠咱们了,跟着我干,不要怕,管教马贼有来无回,只要过了今晚,你们就都是大人了!爷娘再也不敢把你们当小孩打骂了,怎么样?有没有胆子跟我干?”

    元封的话极具煽动力,极具诱惑性,半大小子最渴望的就是得到大人的认可,而且有他这样一个大刀客领头,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师父,你下令吧,俺们都听你的。”赵定安热切地说。

    “师父,你下令吧!”其他少年也跟着说,夜色中一双双年轻的眼睛闪着激动的光芒。

    “好,咱们来个关门打狗,把他们放进来打,定安带人埋伏在路边,等绊马索起作用之后就拿枪捅,我说的话都记住了么,再说一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少年们一起低声念了一遍,然后元封道:“好,子时马上就要到了,狗剩你去门口晃灯,别怕,有我在上面护着你,记住晃三圈就把门打开。”

    那个叫狗剩的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也算有些机灵劲,见师父把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亦是非常激动,把蜡烛和火刀火镰拿了,控制着情绪说道:“师父您就瞧好吧,我一定办的漂漂亮亮的。”

    任务分配完毕,元封背着弓箭,腰间插着剔骨刀登上堡墙,隐藏在新垒的垛口后面,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此时正是腊月十五,月朗星稀,加之满地白雪皑皑,能见度还是很高的,一眼望过去,除了远处那个桦树林之外,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元封冲下面嘘了一声,这是可以开门的号令,狗剩卸下门闩,用火刀火镰打着了引火折子,点亮了蜡烛放到灯笼里,慢慢打开堡门,手提着灯笼伸到外面晃了三圈,然后收了回去。

    元封紧紧盯着那个小树林,过了一会儿,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元封心中着急,难道王小二说谎了,马贼使了声东击西的计策,不走南门而走北门?那样的话可就遭了,兵力全集中在南门了啊。

    正胡思乱想着,小树林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几匹马鱼贯而出,马上的人穿着老羊皮袄,带着大狗皮帽子,腰里别着长长的家伙,分明就是马贼。

    元封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没算错,这些马贼毕竟不是军队,马贼和老百姓之间的战争能用的上那些计策么,自己真是多虑了。

    马贼们66续续出来了,一共有十四个人,十四匹马,就是说还有一个人六匹马留守,这也算正常。

    元封又对着下面嘘了两声,表示准备战斗,狗剩赶紧熄了灯笼跑回去了,众少年在定安的带领下把三根绊马索横在地上,上面撒了些积雪看不出痕迹,绊马索是狗剩从家里偷出来的草绳结成,农家自用的东西,倒也结实的很,绊马索一头绑在树上,一头拿在少年们手中,大家伙反穿羊皮袄趴在雪地里,长枪就放在身边,心中充满了战斗的**,说来也怪,本来都怕得要死,可是听到马贼到来的马蹄声,大家却都不怕了,心中唯有激动而已。

    本书一起看文学网,支持正版《武林帝国》,请登6

    少年们当然不知道这是肾上腺素增高的效力,别说他们,就连元封也是激动不已,在心中默念道:“叔叔,你教给我的那些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

    马贼们很谨慎,马蹄子都用破布包着,不过在这静夜之中,十几匹马奔起来还是有些声响的,十四骑踏雪而来,随着马蹄声的接近,元封将一支箭抽了出来搭在弓上,整个身体仰卧在堡墙上,默默计算着马贼接近的距离。

    近了,更近了,进城了!堡门不是很宽大,两匹马同时进来就显得拥挤,所以马贼们是单骑鱼贯入城,看到第三匹马进来,元封猛然跃起打了一个尖利的呼哨。

    这是行动的讯号,少年们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三道绊马索同时拉起,这三道绊马索的间隔设计的也非常巧妙,正好是一匹马正常行进的间距,正好能拦住三匹马,可是少年们毕竟经验有限,同步性差了一些,加上马贼们的马术精湛,三道绊马索竟然只绊倒了一匹马。

    这就已经足够,马贼们哪里料得到会遇到伏击,走在第一位的草上飞还念叨呢:“个***王小二,了信号就躲起来了,也不知道给老子指指哪个是小刀客的家。”他正骂骂咧咧呢,绊马索就拉起来了,看到雪地中忽然横起一道绳索,草上飞下意识的拉起马缰,战马前蹄抬起嘶鸣起来,差点把他摔下去。

    草上飞骑术很好,夹住了马肚子没有掉下来,可是他后面那个伙计就惨了点,前面突然停下,加上一根横空出世的绊马索,将他连人带马摔倒,腿别在马镫里,竟然脱不开身了。

    说时迟那时快,道路两旁爆出一阵喊杀声,草上飞急忙抽刀。可是始料未及的是两边扑上来的不是拿着长刀的敌人,而是端着长枪的少年,马贼用的长刀不过三尺长,而长枪最短的也有六尺,长的有八尺,兵器长度上的悬殊有时候会造成致命的后果,少年们虽然没经过多少训练,但是这种简单的突刺动作却做的很好,大老赵打造的铁枪尖也很锋利,左右两边四个人四支长枪,三支都刺中了马肚子,只有一支长枪奔的是草上飞的腰眼,被他一刀磕飞了。

    刺人也刺马是元封的要求,也是他的命令,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实在太大,即使在这狭窄道路上也不可小觑,必须将敌人的优势化解了才能进行下一步作战,那支被磕飞的长枪属于赵定安,他总觉得自己比别的少年厉害一些,所以才违背了命令直接刺人,可是不但没刺中,还吸引了草上飞的注意力。

    草上飞的骑术精湛,脑筋转得也快,当战马中枪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飞身下马挥刀直奔定安而来,这边刚跳下马来,那边战马就吃疼狂,沿着道路狂奔起来。

    眼看着凶神恶煞的马贼挥舞着长刀劈过来,赵定安竟然吓傻了,手抖得厉害,脚下也不听使唤了,他个头比别人大,被草上飞认定是领头的,自然要先杀他,一切都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其他人也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定安被杀,战局转胜为败。

    嗖的一声破空之音,赵定安就看到草上飞的喉头处钻出来一个锋利的箭镞,铜铃大的眼睛依然瞪着,但是明显已经涣散了,嘴里吐出几个不清晰的音节,喷出一股血沫,就猝然倒地,脸朝下,手里还握着刀,不过还没死透,脚还一抽一抽的。

    赵定安忽然回过味来,从腰间抽出长刀朝着草上飞的躯体乱砍乱剁,一边砍一边疯似的吼着,鲜血四溅,搞得他满脸都是。

    草上飞是第一个冲进来的马贼,他被定安解决了,第二个马贼一开始就被戳翻了马匹,压在马身子下面,两旁冲过来的少年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他钉死在地上,第三个马贼和草上飞的命运差不多,不过他的本事比较差,战马被捅伤之后将他掀下马来,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清醒过来就被狠狠地捅了几枪,冬天皮袄穿得厚,少年们手劲也小,还不懂得利用腰劲力,但是架不住人狠啊,十六七岁的少年下起手来那叫一个毒,也不管什么要害不要害了,拼命地拿长枪往马贼身上捣,片刻间第三个马贼就会戳成了血葫芦。

    元封完信号之后就开始对付还没进入堡门的马贼,居高临下,距离极近,这样的条件下就算是质量不佳的弓箭也能挥功效,元封箭的度极快,他事先把五枝箭插在面前的土里,射的时候直接从地上拔起就用,那真是快如疾风势如闪电,为了确保杀伤,每枝箭都是直奔咽喉,箭如连珠,接连不断,须臾之间就有五人当场射死。

    当第三个马贼进入堡子的时候,第四个马贼也已经进入了堡门,看到前面有埋伏,他急忙调转马头出堡,后面幸存的那五个人也拨马逃窜。

    元封哪里容得他们逃跑,当第四人从脚下出现的时候,他纵身一跃正好落到他的背上,剔骨刀狠狠一割,人头都差点割掉,把尸体推落马下,元封纵马猛追残敌。

    还剩下五个马贼,这五个人本来就是被四当家蛊惑来的,说是什么小刀客只有一人,趁夜间进攻便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只要杀了小刀客,四当家就能上位,他们也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可是还没进城就被人家伏击个正着,连看都看清楚呢,前面五个兄弟就落马了,他们哪里还有胆子前进,纷纷拨马逃窜,直奔小树林而去,那里有留守的弟兄和剩下的五匹马,大伙分了跑路便是。

    元封跳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在纵马狂奔,谁也没看见,只当是自己同伴呢,哪知道弓弦响处,身边人纷纷落马,剩下的人更加惊恐,回头看去,只见月色中一少年踩着马镫站在马上手举一张弯弓,从容射箭矢,就如同猎人在田野间狩猎一般。

    再想分头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一共就五个人,片刻间就被元封全部射落马下,在小树林里留守的那个马贼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看着那个射杀了十名同伴的魔鬼手握着弯弓纵马本来,这最后一名马贼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只觉得两腿间一热,尿了。

    这一尿倒好了,他终于回过味来,也顾不得那几匹空马了,翻身爬上自己的战马狂奔出小树林,拼死的挥动鞭子,嘴里大叫大嚷着,希望能逃出生天。

    只听身后弓弦一响,那马贼身子一僵,竟然翻身落马。

    远处,元封拿着一张空弓笑道:“惊弓之鸟莫过于此。”

1-10 箭楼上的成-人礼

    原来元封总共只有十一枝箭,刚才已经射光了,情急之下他想到叔叔讲过的惊弓之鸟的寓言,就拿着空弓射了一下,没想到真把马贼给吓下来了。

    元封手里扣着剔骨刀,拨马来到那名马贼面前,只见他年龄不大,不过十五六岁,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上套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皮袄,穿得像个皮球,这会正闭着眼睛瑟瑟抖呢,嘴里不停念叨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元封厉声道:“起来!”

    那小马贼一个激灵,随即摸摸脖子和前胸,确定没有中箭,身上的部件也都在,便一个骨碌爬起来,变成跪倒在地的姿势,依旧是不断声的:“爷爷饶命。”

    “把刀抛过来!”元封命令道。

    小马贼把腰刀解下,连鞘一起扔给元封,元封一把接住,顺手斜背在身上,他个子太小,插在腰间的话行动会不利索。

    “去把马牵着,跟我回去。”元封道。

    小马贼得知对方不会杀他,这才放心,他的坐骑训练有素,主人落马之后就停下了,站在一边看热闹,小马贼一溜小跑奔过去把马缰绳拽住,当然不敢上马,只是牵着马步行,到了小树林边,又把里面拴着的五匹马牵出来,一手拽三个缰绳,牵着六匹马往堡子方向走。

    元封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堡子,所以少年们得手以后就紧闭堡门,留两个人在堡墙上眺望,其他人端着长枪守在门后,元封在雪原上连射六人的英姿落在负责眺望的赵定安和狗剩眼里,惊得他俩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原以为元封只有刀法精湛,没想到箭术也如此神奇,从此他俩对元封的敬佩更加深了几分。

    元封押着六匹马一个人来到堡门口,冲上面喊道:“开门,再下来几个会骑马的,把外面跑散的几匹马收拢一下。”

    大门打开,几个少年奔出来接过那小马贼手中的缰绳,一人一匹翻身上马自去收拢马匹去了,那小马贼也被人拿绳子绑住押了进去,元封却不急于进堡,从四下散落的五具尸体上把箭矢拔了出来,在死人身上擦了擦血,看看没折没弯,就放回了箭壶。

    堡门边放着一个破爬犁,也不知道是谁家丢在这儿的,少年们把它套在马上,拉出去把堡子外面那十一具尸体都收拢了过来,尸体上的箭矢、长刀、匕、银钱都被搜出来放到一处,尸体一字排开摆在路上,堡门紧闭起来。

    忙完了这一切,少年们才觉得有些激动,有些彷徨,有些后怕,望着一长溜尸体和十几匹马,还有那一地的刀剑,他们都清楚这回自己干了一桩大事。

    “大家干得不错,现在才二更天,都回去睡觉吧。”元封道,但是大家却都没有回去的意思,这些少年干了有生以来最牛逼的一件事,就算回去了也睡不着,元封见大家都站着不动,眼巴巴望着自己,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便道:“也罢,此时回家惊扰了爷娘睡觉反而不美,这样吧,咱们在箭楼上烤火吧。”

    少年们从下午开始就轮番监视商队的行动,赵定安更是通过张铁头得知商队里有个叫王小二的家伙是最近才加入的,看起来年龄不大,白白净净的,但是加入商队的时间未免太凑巧,于是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终于有了收获。

    为了监视行动,很多人晚上都没怎么吃饭,这会一个个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元封见状便道:“街上有两匹死马,不如咱们烤马肉吃吧。”

    众人一听这话,眼神中便带了些兴奋地神色,雪夜杀人,然后炙肉饱啖,便是那行走天地之间的大刀客、大英雄也莫过于此吧。

    赵定安道:“我家有酒。”

    狗剩道:“我家有盐巴,还有我三叔从西域带来的孜然。”

    还有一个少年,正是刚开始看到元封切手指后吓得尿裤子的那个,姓孟,没有大号,因为上面有个姐姐,所以被大家称为孟小二,他也吭哧吭哧说道:“我家有柴火。”

    (致某人:这个就是以后的孟叶落,主角的班底啊,属于主演。而且是型男,这下你满意了吧。)

    众人道:“拉倒吧,你姐那么凶,知道你偷柴火还不活劈了你。”

    元封道:“别惊动家人,我看这烂爬犁没人要,咱们就拆了它生火,万一有人讨账大不了拿银子赔他便是。”

    众人就都说好,赵定安和狗剩溜回家去拿酒和佐料,其余的人把爬犁拆了,用刀割了几块马肉,一起拿到堡墙上来。

    堡门上方原本是个简陋的箭楼,昨日稍加修缮了一番,倒也能挡些风寒,火刀火镰火折子都是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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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们忙和着生火切肉,那个叫做孟小二的孩子讪讪地偎过去,别人却都赶他:“一边去,尿裤子的人没资格和我们一起玩。”

    元封上下打量孟小二,只见他身量矮小纤细,皮肤白皙面容清秀,倒像是个女孩子,便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孟小二脸上一红道:“十五。”然后又补充道:“过了年,正月里就满十五了。”十五肯定指的是虚岁了,这么说这孩子现在不过十三岁而已,吓得尿裤子也不算啥,元封拍拍他的肩膀道:“刚才你很勇敢。”

    孟小二的脸又红了,不过这次不是害臊的,而是激动的红,能得到师父的夸奖真是不容易呢。

    元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也没打一声招呼就下了堡墙,过一会爬上来,手上多了一条裤子,裤脚被刀割短了,显然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孟小二,湿裤子不能穿,把这个换上。”元封把裤子扔了过去,此时火已经生了起来,十几个半大小子凑在一起,倒也热热乎乎,在众人的注视下,孟小二扭扭捏捏把湿裤子脱下来,换上干棉裤,少不得又被人调笑了一番那没长毛的小**,不过气氛却是友善了许多。

    过了一会,酒和佐料都到了,一帮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少年便开始了他们梦想中生活的第一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马肉其实并不好吃,纤维粗,难烧熟,酒也很难喝,大老赵是个酒鬼,买的都是最粗劣的地瓜烧,喝下去直辣嗓子眼,不过少年们却觉得这肉特别的香,这酒特别的醇,一群人围坐在熊熊篝火边,用一只大碗轮流喝着烈酒,啃着匕上插着的马肉,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从今天起,他们长大了。从只知道胡闹的半大孩子变成了能保护家人的男子汉,从爷娘膝下的少年郎变成家里的顶梁柱,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元封的眼睛扫过这一张张被篝火映红、酒精烧红的年轻的面庞,心中也是起伏汹涌,在在纷乱的年代,唯有兄弟和武器才值得信赖,这些十八里堡长大的孩子,能不能成为自己一生相托的兄弟呢。

    “不如咱们结拜吧。”赵定安的话打断了定安的思绪,并且立刻得到其他人的响应,当他们七嘴八舌表示赞同之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元封。

    元封微笑着说:“正有此意!”

    十三个少年在堡墙上一字排开,对着天边的月亮,庄严地跪倒。

    “苍天在上,十八里堡子弟赵定安、孙狗剩、王小尕……元封……孟小二等一十三人,今日在此结为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违誓言者天诛地灭。”

    夜色幽深,铮铮誓言传出去好远,在天地间回荡,箭楼里熊熊燃烧着的篝火似乎也更明亮了一些。

    拜盟之后,诸人分别割破手指滴血进酒碗,每人喝了一口,这就算结拜仪式完成了,虽然条件简陋,程序也不正规,没有斩鸡头烧黄纸,但是在少年们心中,这已经是最神圣的誓约了。

    赵定安最大,当仁不让是大哥,元封倒也不算最小的,排行老九,从此他有多了一个称呼:九郎。

    结拜完毕,众人都是心情激荡,回去继续喝酒,就这样厮混到天光大亮。

    “喔喔喔”雄鸡一唱天下白,出来扫地的,到尿盆的大人们打开家门,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走出院子,却现对门和隔壁的邻居眼神呆滞,直勾勾盯着堡门处的街道。

    于是这些人也看过去,只见那厢赫然摆着十几具尸!

1-11投名状

    镇民们目瞪口呆,一时间全都愣在当场,过了片刻才有人清醒过来,丢下手上的东西朝堡门处围过去。

    一共是一十四具尸体,一水的老羊皮坎肩,窄袖子棉袄,护腕,腰间牛皮板带,下面长靴子,看打扮就知道是让镇民们闻风丧胆的马贼,不过现在这些马贼都已经变成了死鬼,大多数都是喉头一个血窟窿,另外有三个人更惨点,浑身上下都是血口子,这股马贼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堡子里,又怎么会莫名奇妙的变成尸体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谁干的啊?”有个大叔自言自语道。

    “是我们杀的。”只听头顶上传来回答,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杀了几只鸡一般的简单。

    镇民们抬头望去,之间堡墙上十三个身影一字排开,威风凛凛的站着,每个人腰间都插着长刀,当中一个身背猎弓的正是元封,其他人也都面熟的很,正是堡子里那些人厌狗嫌的半大小子们。

    这十三个小子年龄有大有小,个头也参差不齐,年幼些的都尽力地挺着胸脯,一脸的骄傲,竭力装出大人的模样,而那些稍大些的少年则是敞开着皮袄的前襟,单手叉腰,眼神投向遥远的天际,说不出的寂寞英雄感觉。

    他们中的很多人,身上脸上还带着马贼的血,都舍不得擦掉,初升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倒真的宛如十三尊战神。

    镇民们都有些呆了,这还是自家那个成天尿炕,闹着要吃麦芽糖的娃娃么?还是那个不听话总喜欢偷鸡摸狗的不孝子么?一夜之间这些娃娃竟然做下如此骇人的勾当,而他们这些当爷娘的竟然不知道,这多少让他们有些彷徨,也有些欣慰:娃长大了。

    一声怒吼打破了平静:“小二,一夜不回家,你想死啊!”一个十**岁的少女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对着堡墙上的孟小二狂吼。

    少女到了近前,却没看见被人团团围住的尸体,只看见堡墙上的弟弟了,她叉着腰继续骂道:“你站上面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滚下来,看姐姐我不抽死你。”

    孟小二吓得直想往旁人身后躲,但是看到岿然不动的兄弟们,他又恢复了自信,涨红着小脸对姐姐一摆手:“我晚上办正事去了,你妇道人家不懂。”

    少女这个气啊,不由分说分开众人就要冲上堡墙抓人,可是人群让开之后她却先看见了那十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再想到弟弟说的“办正事”,吓得她一**坐到了地上。

    众家兄弟都向孟小二挑起了大拇指,孟小二也挠着后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元封见pose摆得差不多了,便领着人下了堡墙,向众人解释昨夜生的一切。

    以元封为的这十三个少年,经过昨夜的并肩作战已经俨然成为一个紧密的小团体,他们一边听着赵定安向叔伯婶子们讲着事情的经过,一边骄傲的挺起了胸膛,眼睛却在人群中搜寻着自家的爷娘,这出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还不知道爷娘怎么高兴呢。

    镇民们听了赵定安的讲解,终于明天昨夜他们又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不由得都痛骂起老孙头等人,这些当家作主的老爷们简直是引狼入室,还不如这些小子们顶事呢。

    昨天老孙头等人喝了不少酒,直到天光大亮才起来,晃晃悠悠披着皮袄想去镇中心旗杆处晒太阳吹一会牛逼呢,却现那里已经围满了人。

    两个马贼跪在旗杆下瑟瑟抖,他俩昨天被扔在堡门洞里过了一夜,没被冻死已经是走运了,现在正接受审判呢,赵定安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烂木箱,放在台子上权当公案,元封坐在后面审案,两边站着四个少年,长刀都别在裤腰带上,一脸的意气风。

    商队的掌柜邓子明、铁匠铺的大老赵,还有胡瘸子、张驼子等人也都闻讯赶来了,他们都被那一地的尸体吓呆了,甚至不敢胡乱插话,就这样静静听着元封审案。

    其实也没啥审头,就是把事情搞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这次偷袭,独一刀死后马贼团伙内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两个马贼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后来捉到的那个十五六岁的名叫叶开的小马贼,更是把马贼内部纷争的内幕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原来独一刀手下有一百多号兄弟,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个当家,每人手下都有一票兄弟,由于他们都是独一刀收编的马贼团伙,所以并不团结,独一刀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这一死就乱了套,当天就为了争夺大当家的位子拼了刀子,死了十几号人,四个当家分成两派,二当家和五当家是一边,三当家和四当家是一头,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便约定谁先宰了元封为独一刀报仇便能做这个当家位子,于是四当家草上飞就开动了脑子,派遣王小二打入了邓子明马帮内部,一路尾随着商队前来夜袭。

    说到底还是马贼们的心不齐,草上飞的心腹兄弟就这十来号人,若是他和其他人联手来攻,凑上三四十个汉子,十八里堡还真未必能扛得住,可是他们人人都想吃独食,这样哪还能有得胜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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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叶开的供述,邓子明羞愧难当,原本想报答恩人一番,结果反而引狼入室,差点毁掉了堡子,他扑通一声跪倒,两手扇着自己的耳光,乞求乡亲们的原谅。

    “我只当他是流落异乡的关中人,想行个善事带他回家呢,哪知道竟然是个探子,我真是白活了三十多年,我该死!我有愧啊!”邓子明声泪俱下道。

    元封知道这确实不是邓子明的责任,便道:“邓掌柜菩萨心肠,被坏人钻了空子而已,所幸菩萨也替你把这个窟窿堵上了,咱们堡子没有伤亡,反将马贼一网打尽,你也不必过分自责了。”

    邓子明一脸羞愧的站起来待到一边去了。

    老孙头奇道:“封哥儿,你咋知道商队里有奸细呢?你要是看出来了,咋不早说,咱们一起对付马贼岂不是胜算更大?”

    元封道:“我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算说了你们会信么?反而打草惊蛇让奸细藏的更深,昨夜我们也只是见机行事而已,若那王小二循规蹈矩,自然也没有这些事情了。”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邓子明远来是客,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队伍里的伙计拉出来审问吧,而且元封虽然武功好,但是谋略方面的东西并没有被大人们认可,就算昨晚他提出疑问,这些人未必会听。

    但是经过这次事情之后,元封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更重一层,事关堡子生死存亡的大事,还得让他拿主意才行啊。

    十四个马贼,二十匹马,还有长短刀械二十余把,金银财宝饰若干,马贼们居无定所,个人财产都是随身携带,这回可便宜了十八里堡,不过这些金银都被元封等少年截留了,充作他们的秘密金库。一共是五根金条,八百六十两银子,一些钗、簪子等物,倒也是一笔不菲的财产。

    两个俘虏十八里堡不打算留,也不打算杀,反正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不如放他们回去,对此元封也表示同意,那个叫王小二的哭丧着一张脸倒没说什么,叫叶开的却一脸的不情愿,欲言又止的样子。元封见状便先把王小二打了,让他出堡子自己逃命去吧。

    王小二走了以后,叶开才表露心迹,原来他举目无亲,在马贼队伍里也是个备受欺凌的主儿,现在又摊上这个事,便想加入元封他们的小团体,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元封见他机灵,年龄也相仿易于沟通,有心收纳,但又怕不稳妥,便道:“想加入我们也行,不过也纳投名状。”

    叶开道:“啥是投名状?”

    元封解释道:“就是证明你能加入我们的东西……”说着将叶开拉到角落处谈了一阵子,叶开苦着脸出来,没再说什么,元封道:“给他一匹马让他回去吧。”

    这些马都是元封抢来的,他自然有资格分配,众人也不会说三道四,叶开骑着一匹马离开了,兄弟们七嘴八舌问元封要的什么投名状,元封笑而不答,只是说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这一战收获颇丰,除了两匹死马给了胡瘸子,一匹被叶开骑走之外,剩下的都让元封留下充作小团体的坐骑,这些马和堡子里的马有所不同,属于战马,他们用非常合适。

    本来邓子明还打算在镇上耽搁几天,好好宴请一下父老们,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他也不好意思再留了,带领商队伙计们踏上了返乡之路,至于张铁头则留在了家里,等来年开春商队过来的时候再开工。

    少年们一夜没睡,全靠精神顶着,这会儿忙完了一个个都开始瞌睡了,元封便让他们都回家睡觉去,自己只带了一个叫王小尕的骑马将商队送出去好远,至于路上说了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1-12 练兵

    趁着马贼再次袭击给人们心理上带来的震撼,元封游说那些少年的父母,请他们允许儿子跟着自己习武。

    此举正中大人们的下怀,镇上的男丁就这么些,年龄大的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二三十岁的青壮们大都成了家娶了媳妇生了娃,也没有精神闹腾,唯有这些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没牵没挂,精力旺盛,待在家里也是戳祸的角儿,还不如交给元封管带一番呢,再说了,这年头乱得很,学点武艺傍身没有坏处。

    镇西有一户人家,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奶奶人称王寡妇,今年六十多岁了,腰上有伤不能干重活,只靠出租家里的几间土屋给过路客商借宿赚取一些微薄的收入,孙子王小尕自幼没有爹娘,缺少管教之下染了些偷鸡摸狗的毛病,每每被邻居找上门来骂,为了这个不长进的孙子,王寡妇真是操碎了心。

    黄昏时分,元封终于回来,和王小尕一起来到镇西头,王小尕先进去,元封在外面等着,只听见里面一阵鸡飞狗跳,王寡妇拿着擀面杖将孙子打了出来,一边打一边质问:“手脚又不干净,这银子哪里来的?给你说了多少次咱人穷志不能短,你就是不听。”

    到了门口,王寡妇看见元封便有些奇怪:“这不是封哥儿么?”

    元封道:“王家奶奶,这些银子是我给小尕的,不是他偷的,昨夜小尕英勇杀敌,这些是他应得的。”

    王寡妇呆了一呆,随即望向自己的孙子,王小尕满眼都是委屈,手里还攥着那十两银子,这是孙子拿命换来孝敬自己的钱啊,老人家的眼睛立时就红了,把擀面杖一扔,抱住小尕哭道:“乖孙子,奶奶错怪你了,你终于有出息了啊。”

    祖孙俩抱头哭了一阵才停下,王寡妇明白孙子的进步全赖元封教导有方,便热情的说道:“封哥儿,进来喝碗水吧。”

    元封道:“王家奶奶,元封正要叨扰,眼下正值年关,一时半会商队不会经过本地,咱家的房子与其空着不如租给我们哥们几个练功用了。”

    王寡妇赶忙道:“这话怎么说的,都是自家人还客气,只管用便是。”

    乡里乡亲的非要给钱也不好看,但是王家贫困,也不好占人家便宜,元封便道:“这样吧,我们这些小兄弟干脆都在这里搭伙算了,我这里有些银钱,烦劳王家奶奶帮我们做饭,您看可好?”

    这个提议立刻被王寡妇接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照顾孩子们也是自己的荣幸,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过了一日,元封在镇西王家小院集合了十二个兄弟,开始了第一次正规训练,说是训练其实和玩差不多,就是骑着马出去遛弯,这年头马可是贵重财产,谁家有一辆匹都当成宝贝供着,哪能没事让孩子骑出去玩,所以少年们一听说训练就是骑马玩,顿时都乐翻了天。

    十三骑呼啸而出,在苍茫大地上纵横驰骋,少年们感觉天空是那么蓝,大地是那么辽阔,连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有几人还情不自禁的吼起了民歌。

    跑了大约十几里远,元封勒马停下,喝令众人下马,少年们都翻身下马,期待着师父传授他们武艺,可是元封却冷着脸道:“现在你们往回跑,过一炷香后我牵着这些马去追你们,若是让我追上,晚饭就都不许吃了。”

    众人都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元封也不理他们,从怀里掏出一炷香点燃在手中举着,少年们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赵定安大叫一声:“开始了,快跑吧!”率先朝堡子方向奔去,其余人也跟着狂奔起来。

    少年们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但是这十几里地跑下来也不那么轻松,尤其是后面还有人骑马追着,万一真让师父追上,不吃饭没关系,丢的可是自己的脸面,所以每个人都玩命的跑,直跑到两腿酸,喉头甜,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膛,结果可想而知,除了赵定安年纪大体力好之外,所有人都没能在元封之前抵达堡子。

    元封带着十几匹马回来,看到堡门口得意洋洋的赵定安,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你也不要吃晚饭了。”

    赵定安当时就急了:“师父,我已经跑到地方了啊,达到要求了怎么还不让吃饭。”

    元封指着远处那些还在跌跌撞撞往这边跑的少年们问道:“我问你,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赵定安一怔:“他们是我的结拜兄弟啊。”

    “若是被敌人追击,你就抛下他们先跑进堡里躲着?你就是这样做大哥的么?”元封继续问道。

    赵定安一时语塞,但又不服气地说道:“又不是真的有人追……当师父的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说得好好的比你先到堡子就能吃饭的。”

    元封冷笑道:“这次你倒把我的话当真了,前天夜里干什么去了?让你刺马你非得刺人,若不是我及时箭,恐怕当时你就被草上飞宰了吧。”

    赵定安羞愧的低下了头,他到底年龄大些,知道自己理亏,再加上元封的威望实在是高,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孩子,赵定安反倒觉得对方才是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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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元封还是很满意的,这些少年的体能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越野跑之后,他又带着少年们去郊外看了些树枝回来,随意往院子里一丢,就开始给大伙讲课:“你们觉得什么兵器最厉害?”

    西北边陲少年心目中最常见的兵器自然是刀,长刀在他们心目中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于是几个少年七嘴八舌的都说是刀,也有那不服气的,说枪比刀厉害,要不然那天晚上他们也不能战胜马贼了,两边人争执不休,元封敲敲桌子道:“都错!兵书上说,十八般兵器,弓为第一。弓箭在手,百步以内就是我说了算,什么刀枪剑戟都不在话下。”

    师父到底是见多识广啊,开口就是兵书上说,少年们心悦诚服,都静静听元封讲课,元封说:“当然了,弓箭也不是万能的,敌人若是有盾牌就可以抵消其大半的威慑力,所以每种兵器都是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第一,在合适的时机使用合适的兵器才能做到最强,咱们不是刀客,不能光练刀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弓弩都要练,今天就先从刀开始吧,我来教你们一套刀法。”

    说完元封让众少年取出长刀,跟着自己学了一套极简单的刀法,动作很少,只有十几招,但是招招致命,绝无花哨,等他们基本掌握之后元封就自己进屋不知道忙和什么去了。

    到了晚饭时间,练了一整天刀法的少年们面对香喷喷的饭菜,都不敢动筷子,师父说过不许吃完饭谁也不敢忤逆,不过这饭菜难道就扔了不成?

    元封道:“都累了,歇着吧。”说着自己扯过被卧自顾自的睡了,少年们面面相觑,也只好吹灯睡觉,他们的铺陈都拿来了,在大炕上摆成一溜,都是火力壮的大小伙子,挤在一起睡觉倒也不冷。

    累了一整天的少年们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不大一会,呼噜声四起,元封却又爬起来,悄悄到外间点起油灯认真的削着什么东西。

    半夜时分,北风怒号,吹得院门啪啪响,少年们挤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香,有几个人还说起了梦话,流出了口水,可是元封却突然冲进来大吼道:“马贼来了,快起来!”

    这下子可炸了营,有几个机灵的家伙光着**就跳起来,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刀,还有一些人睡得极沉,任凭动静再大还是酣睡不止。

    最后元封硬是用棍子把这些人给抽起来了,喝令他们把衣服穿好,在炕前站成一排,元封拿棍子一边指点着一边训斥:“一个个的睡得象猪,这要是马贼真来了怎么办?”少年们大气都不敢出,哆哆嗦嗦听着师父的训斥,好不容易训完了,元封才道:“去吃饭吧。”

    饭菜早已冰冷,有人提议把灶捅开热热再吃,元封却不同意,他说:“万一是行军打仗途中,哪有时间吃热食,就算冰天雪地也只能吃冷的,就这么吃!”

    吃完了饭,少年们再次上炕睡觉,这回没人敢睡那么死了,有几人还小声嘀咕:师父这是咋了,这不是传授武功,是把俺们当兵练啊。

    次日一早,元封再次领着大家出城遛马,说是遛马还不如说是遛人,先骑出去十几里地,又屁颠屁颠跑回来,简直和傻子一样,不过大家也只敢私下抱怨一番,谁也不敢当面提出意见。

    长跑结束之后,元封把大家集合起来,先让每个人尽力举石锁,能举几个就举几个,完了之后拿出十二个桦树叉和牛筋做的弹弓来,到每个人手中,说道:“这是我特意做的弹弓,力道各有不同,从现在开始,直到我托人买的弓箭到来,这些就是你们的主要武器。”

    少年们拿着弹弓都傻了眼,这算什么啊,小孩打鸟用的玩具么?元封看出他们眼中的疑惑,便从赵定安手中拿过弹弓,取出一粒弹子包在弹弓皮里,朝着院字里那个石磨打去,啪的一声就打下一块石屑。

    “谁的脑袋比磨盘还硬?用上铁弹子,便是头顶铁盔都能给他打成重伤,你们切莫小瞧这弹弓,朝廷大军中也多有装备,算是一种贴身暗器,昨天我们学过刀法了,今天就学学怎么打弹弓。”

    弹弓这玩意大家并不陌生,小时候多多少少都玩过,所以学这个上路很快,起初只能射十步以内的目标,经过元封的提点,渐渐能射的更远、更准了,学弹弓远比练刀来的有趣,大家闹哄哄的射着泥丸,镇上的人看了就笑,只当元封领着大家玩呢。

    每天的训练就是这样,骑马、长跑、举石锁,练刀,练枪,练弹弓,有时候半夜还会练紧急集合,这是少年们最头疼的一件事了,而元封也在这上面得到极大地乐趣,每次他都暗暗想着:叔叔啊,我终于把你强加给我的痛苦转加到别人身上了。

    元封很有原则,从不使用肉刑,就连饿饭这样的惩罚手段用的都很少,大不了是罚举石锁,或者趴在地上双手撑地一上一下,这倒和叔叔当年训练他有些不同,元封一直认为,若不是叔叔经常罚自己不许吃饭,说不定个头不会这么矮呢,大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最好别缺了营养,影响身体育。

    就这样训练了十二天,期间元封只离开过一次,一昼夜便回来了,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镇子上的年味已经很足了,元封把大伙集中起来说道:“我要做一件大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胆子同去?”

1-13 奔袭

    少年们的豪情被激了起来,一个个拍着胸脯道:“怎么不敢去,九郎你说吧。”

    元封道:“我要去把马贼的老窝给端了。”

    按照元封的估计,他的这些徒弟们听到这个计划多少总会有几个吓得不敢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的听了之后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两眼放光道:“师父,你说怎么个端法吧,俺们跟着你干。”

    这倒弄得元封一肚子预备好的台词没机会说了,原本还想陈述一下马贼的凶狠残暴,对镇民的欺压**什么的,激一下大伙的斗志呢,哪知道这个步骤直接省略了。

    其实想一想也明白,十六七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漫说是去端了马贼的老窝,就是说领着他们去兰州府抢官仓恐怕这些少年都不带一丝犹豫的,易冲动,好指挥,忠诚度高,正是这个小团体无与伦比的优势。

    若是在以前,马贼们凶狠残暴杀人不眨眼的形象或许还是个障碍,可是这些恐怖的形象已经被元封打落凡尘,一箭一个,比杀鸡都快,况且少年们也亲手宰了三个马贼,这胆气也练起来了,区区马贼算个屁啊,俺们有大刀客元封在,怕你个鸟。

    少年们自信满满,兴高采烈,仿佛是听班主任宣布了春游计划的小学生,只有王小尕双目含泪,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沉默不语,元封拍拍巴掌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训斥道:“你们当是去玩的么?马贼可不是三岁小孩,此番出征,咱们十三个兄弟,少不得要留几条性命在那里!好好想想再回答!”

    此言一出,众人皆惶然,这才意识到这不是野游而是拼命,于是大家都沉默起来,思忖着真要去了的话,凭自己这副小身板能不能活着回来,忽然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我愿意去!”

    众人回头,见是王小尕,王小尕胸膛起伏着,双拳紧握,眼睛含泪道:“是马贼杀了我的爷娘,我从小就盼着能为他们报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我一定要去!就算把命搁在那里,我也有脸见泉下的父母了。”

    元封走上去拍了拍王小尕的肩膀,赞许道:“好兄弟,有种!”接着对众人道:“我们铲除马贼,不是为了威风,也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保命。咱们十八里堡已经成为马贼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灭了咱们堡子,他们寝食难安!所以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宰了才能保全堡子的平安,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做!”

    少年们的**又被调动起来,想到长久以来马贼的凶残和家人对他们的畏惧,一股愤怒油然而生,一片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我愿往!”

    “我跟你你,师父!”

    元封欣慰地向大家逐一抱拳道:“元封没有看错大伙,果然都是有血性的汉子,现在我把计划大致说一下。”

    ……

    听着听着,忽然狗剩插嘴道:“师父,不妥啊,咱们谁也没去过黄草铺,二百里地要是中途跑岔了怎么办?”

    元封道:“狗剩想得周到,不错,我也想到这一点了,虽然咱们没去过,但是有人去过,定安哥,把人叫进来吧。”

    赵定安答应一声,下炕出门,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个小伙子进来,众人一看,原来还是熟人,张驼子的儿子张铁头,他是邓子明马帮里的马夫,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漫说是黄草铺了,就是兰州府都去过,找他做向导再合适不过了。

    张铁头和赵定安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可是此番回来,小却不愿意带他玩了,为此张铁头很是郁闷,后来知道定安他们一帮人组建了个小团体,每日骑马练刀好不快活,张铁头向来自以为高人一等,眼里看不起这些小兄弟,可是此时却被人排斥在外,心中说不出的郁闷,也曾托赵定安说和,想加入十三兄弟,可他毕竟是马帮的伙计,开了春还得出去,所以元封不大愿意,其他人也不愿意再加进一个二哥,所以张铁头一直未曾如愿。

    张铁头进屋以后,向众人抱拳行礼,称呼都是喊大号,没有大号就按照座次喊七郎、八郎、十三郎的,丝毫没有瞧不起这些小兄弟的意思,众人满意他的表现,让出来个位置请他坐下。

    显然元封已经和张铁头谈过了,他开门见山便道:“黄草铺在十八里堡以西大约二百里处,说是二百里,其实满打满算不过一百八十里,道好走的很,快马一天就能到,不过马也累得够呛,大冷的天,稍不注意马就跑废了,所以你们最好带着我,黄草铺是大镇子,人多房子多,你们都没去过,所以还得靠我引路。”

    听了这话,众人便又有些不服气,狗剩讥讽道:“铁头哥,你知道俺们去作甚么?这靠你那靠你,杀人是不是也要靠你啊?”

    张铁头脸上一红,随即又咬牙道:“真让我干,也能干得!”

    元封圆场道:“好了,这件事断断少不得铁头哥,咱们没走过那么远的道,必须有人引路、照顾马匹才行,明天就出,争取年初一早上回来,如何向爷娘解释不在家过年,你们自己去想,实在想不出好招的就干脆别说,总之这件事务必保密,谁透露出去就别跟大家一起玩了!”

    这个惩罚够狠,料想也不会有人向外透露半点风声,张铁头好不容易才获得一起行动的资格,更加不会戳篓子。

    当日的遛马长跑活动暂时取消,改成练习爬墙,八尺高的堡墙和普通的一人多高的院墙都要爬,高的叠罗汉,矮的必须一跃而过,张铁头负责伺候牲口,检查马掌,准备行装,赵定安则回到铁匠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次日又练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少年们都整理好了行装,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腿上缠着绑腿,袖子也用布条子扎紧了,二指宽的铜头牛皮板带杀得紧紧地,用油石磨过的长刀或背在身后,或插在腰间,弹弓别在板带上,一伸手就能拽出来,黄泥搓成又经阳光暴晒的泥丸放在一旁的小口袋里,摸取也很顺手,干粮饮水野地露宿的铺陈都装在马鞍子上了,另外还有十二根桦木杆的长枪竖在旁边。

    元封亦是一身劲装,身背那把镶金刀柄的长刀,左佩弓,右带箭,在赵定安和张铁头的簇拥下走了出来,赵张二人已经十八岁,算是成年人了,体格育的很好,佩着长刀倒也威风凛凛。

    “定安哥,把东西给大家吧。”元封说道。

    赵定安拿出一个口袋,往每人手里倒了十个红枣大的铁珠子,沉甸甸黑黝黝的拿在手里很有感觉。

    “这是定安哥连夜打造的铁弹丸,弹弓配上它,不比弓箭差,到时候就使这个。”

    众人听了都喜滋滋的把铁弹丸往身上装,并且想把泥丸子扔掉,却被元封阻止:“留着吧,又不重,万一还能用上呢。”

    十三兄弟,外带一个张铁头,饱餐一顿之后趁着夜色离开了十八里堡,一共是十四个人,十七匹马,另外还带了些盘缠钱,这回元封把自己的家底子全豁出去了,多带几匹马一方面是有备无患,一方面还能往回拉些战利品,总之预备的充分点准没错。

    月朗星稀,空气干冷,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在杳无人迹的道路上行进着,每个人脸上都遮着围巾,防止热量流失太多,手套、斗篷这些物件也很齐全,冬夜行军必须做好防寒保暖工作,不然非战斗减员几个就麻烦了。

    向导张铁头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元封和其他人,赵定安在最后压阵,防止有人困极落马掉队,所幸众人都是兴奋过度,精神好得很,哪会打瞌睡。

    老天爷很照顾,没有下雪也没有刮风,除了有点冷以外,没有太多妨碍急行军的障碍,马上过年了,就连马贼都不出来活动了,大地被冻得坚硬如铁,路上还有一滩滩的积雪已经化成了冰坨,要注意躲着这些亮闪闪的地方,防止马蹄打滑,十七匹马都披上了羊毛毡子,马蹄上也缠了布条,防寒防滑,做到万无一失。

    虽然极其寒冷,但是少年们的心却是火烫火烫的,别看就练了十几天功夫,他们的自信心却是爆棚,真觉得自己得了元封的真传,能够大杀四方了,兴奋的心情难以抑制,再加上旅途枯燥,便有人想扯点闲话,可是一张嘴就被元封骂回去了,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严禁说话!

    每走一段距离,元封都会让大伙下来跑上几步,活动一下血脉,这些少年毕竟不是马上生活的游牧民族,也不是征伐多年的老兵,而是没打过仗见过血的农家少年,更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忠心部下,所以必须体恤他们,爱护他们,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渴了,就把藏在怀里的水壶拿出来抿一口,要小口小口的喝,在嘴里含热了再咽下去,饿了,就啃一口干粮,一直也没让战马全力奔跑,就是匀小跑而已,每隔一段距离还会停下来歇息一会,喂料饮水,给马擦汗,这一夜,少年们不但得到了长途奔袭的锻炼,还学到了不少本事。

    农家长大的孩子就是泼辣,事实证明这些少年的耐力和素质远元封的想象,除了最小的孟小二滑倒一次外,其余人都毫无损,顺利走完了这近二百里地,抵达黄草铺附近。

    黄草铺是有着五百户百姓的大镇子,也是独一刀的大本营,马贼团伙就盘踞在此处,到底是人家经营了十几年的地盘,不得不防,所以元封和张铁头一同前去探察,赵定安领着剩下的人在距离城镇十里远的一处荒废的土堡中歇息。

    走在路上,元封低头看看自己的影子,问张铁头道:“附近有个土地庙,先去那里。”

    张铁头一愣,奇道:“封哥儿,你来过黄草铺是咋地?怎么知道这附近有个土地庙?”

    元封道:“你只管带路便是。”

    土地庙离此不远,两匹马跑起来很快就到了,破败的庙宇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元封绕着庙宇绕了一圈,仔细观察之后才策马来到庙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人道:“你们可来了。”

1-14 斩首行动

    来者正是上回被元封放走的小马贼叶开,和当时的狼狈相比起来,今日的叶开显得光彩照人,羊皮袄,狗皮帽子、小牛皮的靴子,里外三新的行头,可是俊秀的眉宇间却有着一丝阴霾。

    元封翻身下马,拍拍叶开的肩膀道:“我答应过你年三十午时到,就一定会到,答应过把你解救出火坑,也一定会做到。”

    “太好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听了元封的承诺,叶开竟然激动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把一旁的张铁头搞得很是困惑,心说你小子放着马贼这份有前途的工作不做,怎么一心想着走啊。

    张铁头的想法并不奇怪,这年头当马贼确实很吃香,天是老大他们就是老二,想抢谁就抢谁,想杀谁就杀谁,快活的很,一般人想跟马贼混还捞不到机会呢。但是张铁头并不知道,马贼里也是分阶级的啊。

    “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没有?”元封低声问。

    “都确定了,今天是除夕,二当家在镇北张寡妇家过年,随身就带两个跟班,三当家沙里飞是本镇人,回家陪老娘过年,弟兄们有姘头的就去姘头家,没姘头的就在寨子里跟四当家过,已经置办了二十坛高粱烧,一头牛,十只羊,今晚肯定要喝场大的。”

    “干得好,你带我们去摸摸张寡妇和沙里飞的家门,记住,你走前面我们走后面,到门口停一下就行。”

    于是叶开便带着元封和张铁头进镇子去了,为人掩人耳目,两人的刀都藏在马鞍子旁的口袋里,还用围巾遮住面孔,好在黄草铺是个大镇子,来往走亲戚的人也多,街道上忽然多了两个生面孔也不奇怪。

    叶开在前面走着,元封和张铁头在后面牵马跟着,相距二十步远,在镇子里慢慢的走着,元封一边走一边观察着镇子的布局,这里基本上和十八里堡差不多,也是以戍边城堡为核心建立起的,只不过因为附近水草丰美,可耕地较多而聚居了五百余户百姓,形成一个大镇子而已。

    马贼们毫无风险意识,在城门和制高点都没有安置人手,这一点让元封踏实了一些,让黄草铺的百姓们对叶开的态度更让他另一个判断落到了实处。

    凡是看见叶开的人无不点头哈腰称呼一声小爷,但是走过去之后却鄙夷的啐了一口,有几个人还暗暗骂道:“卖**的兔爷,拽什么拽。”这些话都落到了元封的耳朵里。

    到了镇北一处民宅门口,叶开刚蹲下提鞋,门里便走出一个汉子来,嘻嘻笑道:“小相公,啥风把你吹来了?”说着就要去捏叶开的脸。

    叶开一个激灵跳起来,拔腿就跑,那汉子也不追赶,望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

    “这就是二当家的姘头家。”元封悄悄对张铁头道。

    “没错,是张寡妇家,黄草铺有名的破鞋,暗娼,我知道的。”张铁头说道。

    经过了张铁头的确认,元封便彻底放心了,等那汉子进门去了,才牵着马悄悄走门口经过,这是一处很普通的西北民宅,没什么玄机,看一眼便过去了。

    又绕了一圈,叶开来到一处大宅门,再次蹲下提了提鞋,说是大宅门其实不过是房顶上铺了几片瓦,土墙比别人家高几寸而已,这黄草铺毕竟比不得兰州府,就算是马贼头目的亲娘家也不过如此。

    溜了一圈下来,已经是下午了,趁着街市上买鞭炮的空当,元封对叶开道:“你先回去,等天黑了便出来接应。”

    叶开点头去了,元封又远远看了一下马贼们的据点,这是一处深宅大院,土墙很高,外面还有深深的壕沟,占地甚广,几乎把黄草铺东北角都给包在里面了,不过门楼上依然没有人放哨,离得老远都能听见里面吆五喝六的划拳声。

    元封鄙夷地笑笑,牵着马便向镇外走去,张铁头紧跟其后,此时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天寒地冻又是除夕,百姓们都早早的躲在炕头上喝小酒去了。

    两人走过空荡荡的街道,刚一转弯,迎面过来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敞着狗皮坎肩,手里拎着葫芦,和元封擦肩而过,忽然停下喊道:“不对啊,这匹马怎么那么眼熟啊。”

    元封心道不好,这些马全是马贼那里缴获的,他们自然看着眼熟,好在那汉子喝得醉了,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元封疾步上前,右腿伸出别住那汉子的左腿,顺势一跪,醉汉本来下盘就不稳,突遭袭击轰然倒地,后脑勺碰到地上一坨冰疙瘩,竟然晕死过去。

    别看元封个头小,手劲却挺大,迅的观察了四周情况以后,拽住醉汉肩膀就往旁边的角落里拉,张铁头已经吓傻了,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过来帮忙!”元封已经将醉汉拖到角落里,压低声音说道。

    张铁头战战兢兢过去,道:“咋整?”

    元封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抹了。”

    “这……这是杀人啊。”张铁头接了匕却不敢下刀。

    “你当咱们是来干啥的,赶紧的,再不动手他可醒了!”元封催促道。

    张铁头没奈何,只好将匕压在那汉子脖颈上,用力割下去,随着匕来回**,那汉子忽然醒了,两只惊恐的眼睛圆睁着,想抗争,想呼救,可是喉管已经被割断,嘴里已经不出声音,血沫一股股从颈子里冒出来,汉子的眼睛渐渐的失神了,双脚还在一抽一抽的,如同没死透的鸡。

    看着生命的光辉从汉子眼中最后消逝,张铁头手足无措,拿着滴血的匕不知道说啥好了,元封一声不吭将旁边的柴草掀下来盖住尸体,又拿干草把地上的血污擦干净,确认没什么纰漏了,才说:“有了第一次就好办了,我第一次杀人也像你一样害怕。没事了,赶紧走吧。”

    回到少年们栖身的土堡,他们已经歇了半日,精神恢复了一些,只不过有几个少年由于长途骑马,大腿内侧磨出了血泡,走动起来很是疼痛。这点小小的伤痛丝毫不影响战斗的热忱,兄弟们磨刀的磨刀,擦枪的擦枪,还有几个人在练弹弓,气氛非常火热。

    看到元封回来,兄弟们赶紧围过来询问:“九郎,踩点踩得怎么样?”

    元封道:“检查兵器,天黑就动手。”

    忽然赵定安现张铁头脸色苍白,忙问道:“铁头,咋的了?”

    “没事,我没事。”张铁头支支吾吾。

    “要不是铁头哥见机行事杀了一个马贼,俺俩可能都回不来呢。”元封说。

    “铁头,看不出来啊,有你的。”赵定安一锤打在张铁头肩上,脸上全是羡慕和敬佩,张铁头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面对大家的夸赞他是既自豪又惭愧,忍不住向元封投去感激的一瞥。

    腊月底,天黑的早,没多久就黑灯瞎火了,月亮躲在云层后面不出来,只有几颗星星眨着眼睛,远处黄草铺镇子里星星点点的是老百姓家里的灯火,今天是大年夜,人们不会那么早睡觉,等到了子时还会出来放炮仗庆贺新年呢。

    元封一行人悄悄向黄草铺走去,走到镇外一里处,叶开果然前来接应。

    “封哥儿,马贼们正喝着呢,估计没一两个时辰完不了。”叶开说。

    “好,让他们先喝着,咱们去招呼二当家。”

    独一刀死后,马贼群龙无,四个当家分成两派明争暗斗,光想着争权夺利,没人真心想为独一刀报仇,这正是十八里堡将近一个月了还能保的平安的原因。

    四当家草上飞擅自出动偷袭十八里堡,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小命送了不说,还折损了十几个兄弟,听到消息以后,二当家和五当家窃喜不已,寻思着过了年把三当家的势力给吞并了再慢慢料理那个什么小刀客,他们万万也没想到,十八里堡人居然能在这大年夜杀上门来。

    二当家武功很一般,靠当家跟着独一刀牵马坠蹬才有了几天的地位,属于那种胸无大志的类型,爱好不多,一个酒,一个老娘们,少了这两样活不了,这不,大年三十晚上抛下弟兄们去和个破鞋厮混,这镇北的张翠花张寡妇也是远近有名的破落户,三十来岁风骚艳丽,见谁都抛媚眼,二当家被她迷的不行,都知道姓啥了,今天特意带了两个跟班,扛了半扇猪,牵了两只羊过来,和张翠花共度良宵。

    二当家是开心了,他那两个跟班可不高兴了,蹲在清冷清冷的厢房里喝着酒,听着堂屋里的打情骂俏,可真是满腹牢骚,一个家伙酒喝多了,骂骂咧咧出去撒尿,走到墙根处恍惚看见有黑影从那边翻过来,酒精麻醉的脑子就是慢,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觉得后心一凉,嘴巴被一只手掌捂住,连哼都没哼出来就死了。

    赵定安确认怀中的尸体没了呼吸,才放开手掌,轻轻把尸体放下,冲厢房门旁隐藏着的元封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任务完成,夜色中,赵定安自豪地咧嘴无声笑着,锅灰抹黑的脸上,只能看见一嘴白牙。

    元封靠在门边,示意叶开去敲厢房的门,叶开壮着胆子过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敲什么敲,二当家吹灯困觉了么?”

    这位以为是外面那人喊他听窗户根呢,放下酒杯过来开门,屋里亮堂外面黑,还没看见啥呢就觉得眼前一花,一柄长刀从底下戳上来,斜刺里扎进自己的心窝,下意识的就想张嘴惨叫,可是一张嘴就有一颗核桃大的泥丸子射了进来,将叫声憋了回去。

    这一刀是元封刺的,又准又狠,从下方直入心脏,人当场就死了,进屋确认没有其他人了,元封才闪身出来,冲埋伏在院子各处的兄弟们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一切顺利。

    堂屋里,张翠花正咿咿呀呀唱着小曲,不时传来二当家的**声,看来这酒喝的不少了。

    元封无声地打着手势,让几个兄弟靠近堂屋,自己把刀抽出来,提了提气,一个箭步窜上去,踹开房门挥刀就砍,其余兄弟也迅扑了进去。

    二当家武功不高,所以元封敢于和他正面交锋,进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砍人,这和江湖上的套路严重不同,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哪能干这不讲究的事情啊,就算是仇杀也得通名报姓再砍不迟,哪有元封这样不讲规矩的人。

    所以二当家一时间就愣了,但他毕竟是混了多少年的刀客,在长刀没砍到身上的时候就清醒过来,一个懒驴打滚就从炕上翻下去,伸手抽刀,炕桌旁的张翠花则张嘴尖叫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元封刀势一改,直接斜劈下去,将二当家已经握住刀柄的手当场砍断,与此同时,紧跟其后的王小尕一刀背砍在张寡妇头上,将她砸晕过去,身子歪倒将炕桌也带到了地上,满地酒肉,张寡妇雪白的**就这样暴露在花棉袄外面,可屋里的人都没心情看。

    元封的刀已经压在了二当家的脖子上,二当家捂着断手,血止不住地往外喷,他的脸色也变得刷白。

    “好汉爷,柜子里有银子,莫伤我性命。”二当家哀求道。

1-15 夺帅

    听了二当家的求饶,元封被锅灰涂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回应都没有,小臂往回一拉,二当家的头就应声而落。

    王小尕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皮囊,将二当家的级装了进去,那边叶开已经将炕头的柜子打开了,拎出一个花布包袱,打开一看,是十几个细丝锭子,大概有一百多两,想必是二当家藏在张翠花家的私房钱。

    王小尕刚想把银子收进自己的背囊中,被元封一把按住,抓回包袱又放回了柜子,指着地上的张翠花做了一个捆绑的手势。

    绑人的动作已经练过很多次了,昏迷中的张翠花被迅五花大绑起来,嘴里塞了布团,把人搁在炕上以后,元封一摆手,众人便退出了堂屋。

    元封是最后一个撤出院子的,他先将院门闩好,才一跃翻过院墙,刺杀二当家的行动到此结束,整个过程迅完美,甚至连一句对话都没有,这也是元封的严格要求,秘密行动中只许用手势传达信息。

    看到院子里的人撤出来,外面警戒的人也收拢起来,元封迅清点了一下人数,才道:“走,去第二处。”

    沙里飞是马贼团伙的三当家,颇有些本事,刀法深得独一刀真传,若是有刀在手,十几个汉子近不得身,因此他很是自傲,出入从不带跟班,就是一个人,一把刀。

    沙里飞是本地人,家里还有老娘和弟妹,虽然他残暴凶狠,对家人却是极好,逢年过节都在家里过,可是就有一点恶趣味,那就是好男风,叶开就是他和四当家两人的公用娈童,身为堂堂男子汉,却被人当作玩物,叶开心中的仇恨可想而知,这也是元封相信他真心充当内应的理由。

    沙里飞家里人多,还都是无辜之人,元封不想滥杀,边让叶开去把沙里飞叫出来,见叶开的神色有些迟疑,元封便道:“不要怕,只要出了院门他就死定了,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犹豫什么,去吧。”

    叶开壮起胆子,上前敲了敲沙里家的大门,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出来开门,见是叶开便回头喊道:“哥,寨子里有人找你。”

    屋里传来问话:“啥事,年都不让人过了。”

    叶开小声说了几句,那开门的男子又喊道:“哥,来人说寨子里开打了,五当家欺负你手底下的兄弟了。”

    “操!找死啊。”屋里的人暴跳如雷,不一会儿便走出一条大汉,手里拿着长刀,便走便系板带,见是叶开便道:“小子报信挺及时,不错,回头爷有赏。”又对开门男子道:“你回屋去吧,我去去就回。”

    开门男子显然是沙里飞的弟弟,答应一声便把院门掩上了,沙里飞风风火火往马贼据点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问跟在后面的叶开:“怎么打起来的?伤了几个人?”

    身后没有回答,叶开这小兔爷居然敢不理老子,沙里飞停下脚步刚想回身大骂,突然间感到一丝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但是多年江湖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有危险!

    面临危险,沙里飞先想到的是二当家和五当家联手暗算自己,独一刀死后团伙内部就明争暗斗,四当家这个蠢货自以为是,以为把小刀客杀了就真能上位,结果白白送了性命不说还把沙里飞也害得孤掌难鸣,独木难支。

    沙里飞真功夫在身,对这些宵小之辈的暗算并不是很放在心上,他当街站定,冷冷道:“老二,老五,你们是一个个上呢还是一起上?”

    没有人出声,回答他的只有嗖嗖的破空之声,沙里飞听声辨影,迅出刀格挡,一边挡一边大骂:“无耻,竟然敢用暗器,有种的出来明刀明枪的干。”

    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是枣子那么大的铁弹子,这些铁弹子被牛皮筋赋予了强大的初和力量,一颗接一颗的射向沙里飞,但是最要命的还是夹杂在铁弹子中的一枝羽箭!

    沙里飞的刀法再好,身手再快也挡不住这么多的暗器,蹦飞几颗弹丸之后,胸口便中了一箭,沙里飞身子一颤,僵住了,头上又挨了两枚铁弹子,他竟毫不闪避。

    长刀脱手,沙里飞轰然跪倒在地,嘴里喃喃道:“别害我家里人。”

    “祸不及家人,你放心去吧。”黑暗中传出一句话,然后又是一箭射出,正中沙里飞咽喉,登时便要了他性命。

    元封从暗处走出来,毫无表情地说:“取级。”王小尕便上前一刀剁下,将沙里飞的脑袋取了,依旧用皮囊盛好,对元封竖起了大拇指。

    “闪。”元封说罢,转身便走,黑暗中隐藏着的众家兄弟也悄然而退,可是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有些异响,回头一看,竟是叶开拿着一把短刀在沙里飞那没头的尸身上疯狂的砍着。

    元封知道叶开和沙里飞之间的仇怨,也不阻拦,让他又砍了十几刀之后才道:“大仇已报,别耽误了正事。”

    叶开这才收起刀来,抹一把眼泪道:“是。”

    众人汇聚到马贼据点附近,再次清点人数之后,元封道:“都听我说,马贼的两个当家都被咱们斩了,待会把两颗人头往里面一扔,他们不战自败!你们务必按照我说的去做,马虎不得,记住,咱们必胜!”

    少年们都压底声音和道:“必胜!”然后各自准备去了,赵定安刚想走,被元封拉住:“定安哥,听我说。”

    “九郎,有啥交代?”

    “待会要是风头不对,带兄弟们赶紧走,一步都不要停,回堡子去,就当这事没生过。”

    “九郎,你这是?”

    “没事,以防万一罢了。”

    过了一会,打扮停当的孟小二被推了过来,孟小二上身红棉袄,下面绿棉裙,头扎成两个小麻花辨,脸上还擦了胭脂,他本来就生得比叶开还俊秀几分,这样一打扮更是像个漂亮少女一般。

    孟小二脸臊的通红,兄弟们也强忍着笑,元封却不笑,道:“能不能诈开寨门,就看十三郎的了,这可是要命的买卖,你们谁行?”

    众人便不敢笑了,各自收拾自己的刀枪,那边叶开也把沾了血污的皮袄换了,过来道:“封哥儿,预备好了。”

    元封点点头,按一按怀里的剔骨刀,道:“咱们走。”

    元封、叶开、孟小二三人走到寨门前,叶开喊道:“上面的兄弟,开下门。”

    连喊了好几声,寨墙上也出现了一个醉醺醺的马贼,举起火把朝下面照了照,问道:“兔爷,这么晚你哪去了?你旁边那两个人是干啥的?”

    叶开道:“我在三当家那里陪坐,这个女娃娃是三当家买了送给五当家暖脚的。”说着将手中的灯笼凑近孟小二的脸照了照。

    “嘻嘻,是个俊俏丫头,三当家真仗义,旁边那小子呢?”

    “是这女娃娃的哥哥,等着领赏的。”

    “哦,那进来吧。”

    吊桥放下,大门吱吱呀呀打开,叶开带着二人慢慢走了进来,边走边观察,众贼人都在里面喝酒,门口只有两个人把守,还晕晕乎乎的,孟小二一进来,俩小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偎过去动手动脚的,孟小二气得脸通红,俩马贼还以为是羞得呢,捧着肚子哈哈**,可是笑声还没结束,人就先结束了,腰眼上被元封狠狠扎了一刀,位置是脾脏,人当场就挂了。

    孟小二快步窜出去,嘘嘘两声,埋伏在周围的少年们一拥而上,杀进了寨子。

    寨子中有一个碉楼,里面灯火通明,马贼们吃了半日酒,许多人酩酊大醉已经瘫倒在桌子下面了,剩下的人也走路扶墙不分东西了,今天是除夕夜,二当家和三当家都不在寨子里过,只有五当家一人坐镇,五当家年岁不大,二十郎当岁,因为和少一刀关系很好所以被提拔坐第五把交椅,在团伙中的威信很一般,今天别人都不在,所以他便坐到了头把交椅上,高高在上的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天已经很晚了,黄草铺的镇民们开始放炮庆祝新年,爆竹声声增添了几分年味。

    正喝着呢,忽然嗖嗖两箭,支在墙上的火把应声而落,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大吼:“都不许动!”

    马贼们都懵了,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弯,五当家把面前的桌子一推就要暴起,可还等他跳起来,又一枝羽箭便将他狠狠钉在椅子上。

    外面爆竹声中,夹杂着马蹄的轰响,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在外面走动,人喊马嘶的让人心里没底,就听到有人喊道:“一队向左,二队向右,三队上房顶。”然后是嘈杂的脚步声,掺杂在爆竹声里也听不分明。

    马贼们一个个脸色青白变换不定,喝醉昏睡的依旧昏睡,还没醉倒的基本上都吓醒了,这到底是兰州府的官军来剿匪还是旁的马贼团伙黑吃黑已经不重要了,今晚除夕夜,两个当家都不在,唯一的五当家还被人射死了,剩下这帮残匪也是手无寸铁,想反抗都没法反抗。

    “尔等听着,你们的二当家三当家已经授,谁敢乱动他们就是榜样!”随着这句话,两颗血肉模糊的脑袋被抛了进来,不是二当家、三当家的级还能是何物!

    马贼们最后的心理防线也被击破了,一个个跪地求饶:“好汉饶命,大人饶命。”

    “全部双手抱头趴下不许动,不许说话,不许睁眼,谁动杀死谁!”外面传来命令。

    马贼们无奈,只好按照命令趴下,其实一个马贼团伙,功夫好的只有为的几个人,剩下的大多是跟着混饭的,当家的们全都挂了,小喽啰谁还敢强出头。

    那帮强人在碉楼们忙和了好半天,就听见外面又一阵马蹄响,然后那个凶狠的声音说道:“念尔等不是恶,脑袋就暂且寄存在脖子上,从明天开始,都给老子回家务农去,再敢为匪,格杀无论!”

    马贼们抱着头,闭着眼,拼死的点头,那声音冷笑一阵便不再响起,过了好半天,有那胆大的马贼才爬起来,出去一看,人早就走的干干净净了,马厩里的战马全不见了,几位当家的卧房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就连他们这些小马贼的兵器也都被席卷一空,这下就算再想干马贼也没本钱了,没有马没有刀,没有知名的大刀客领着,还混个屁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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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帝国介绍:
纷乱的年代,热血的英雄,碧血黄沙金戈铁马,尽在武林帝国
1.不是武侠题材,别被开头的装逼吓到
2.是爽书
3.应该比《铁器时代》好看点,毕竟那是第一本书,走了些弯路武林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林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林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