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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缘儒仙全文阅读

作者:鬼雨     道缘儒仙txt下载     道缘儒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道缘儒仙全文阅读

前言

    前言

    有人说金庸的文学成就高于古龙,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他比古龙长寿,因而有机会重新修订早年的作品。后人只记得经过修饰加工的jīng品,很容易将粗糙的东西抛之一边。

    网络作品写得快,缺乏推敲,因而大多昙花一现,更新完的那一天往往就是被人遗忘的一刻。要想获得持久的生命力,离不开反复的修改和润sè。尤其是对于功底不足的文学爱好者来说,修改更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道缘儒仙是我写的第一本书,开始写的时候别说细致的提纲,就连大致的构思都没有。再加上文笔功力不够,写作技巧一窍不通,全凭着一腔热情去构思情节。这样写出来的东西缺点太多,处处遭人诟病,一度被讥讽为流水白骨派仙师。

    本书网络版完成于05年chūn,其中的优缺点都很明显。凭着独特的构思和自成一家的体系,被列入起点天地人榜的地榜之内,然而我知道,那只是毛坯,离成熟还远得很。

    眼看又2年过去了,鬼雨闲暇之余将原稿看了又看,前后修改五遍,自觉大有进步,因而决定推出简体版,改名为《仙缘》。

    改名的原因如下:

    1、文章题目和内容更加贴切。

    《道缘儒仙》是说修道成仙的儒生,道为手段,儒为结局。开始取名的时侯没想到后面会写到佛门和魔门,可是写到后来儒、道、魔、佛四家的篇幅差不多,这样一来,道缘儒仙四个字就不能涵盖所有的内容了。新书名《仙缘》是说成仙的缘分,描述的是一个立体的世界,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人生如游戏,叶昊天选了儒家的路,我们也可以选别的路。

    2、新名字更容易理解。特别对于从未看过本书的读者来说,《仙缘》比《道缘儒仙》好理解多了。

    3、改名是为了显示正版书的与众不同。

    本书盗版很多,文字未经修订,错处比比皆是。正版书经历了反复修改,又经过出版社的三次校订,并请著名画家翁子扬先生作画,门乃婷工作室制定版式,由曾经培养出明晓溪、江南、九把刀、沧月、小椴的新世界出版社出版,从内到外,装帧一新,文字优雅,制作jīng美,与盗版大不相同。

    现如今,鬼雨争得出版社同意,决定在网上发布简体版的内容。

    还有一点需要指出,这里发布的版本只是鬼雨提交给出版社的稿子,尚未经过出版社的三次校订。因而如果大家发现有错别字,不等于实体书上也有。

    本书共100章加一个后记,大约102万字,分为5册,结尾部分比繁体版要丰满圆润一些。

    再过几个月,我将把繁体书版全部删除,只保留仙缘简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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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劫蚁虫徒有备,危情昼夜逃孤雏

    岳麓山下,黄昏,冬rì的夕阳真如一个衰弱的老翁,尽管西天仍是红云一片,但是却没有丝毫热意。松涛似海,北风如刀,几棵合抱的老松,在寒光朔气之中巍然挺立,好一派苍劲之气。

    山麓边,清溪丛林之后,却露出一角茅屋来。一位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正坐在屋旁大石上读书。只见他生得剑眉星目,唇朱齿皓,正捧着一卷书,神sè悠然地朗吟道:“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chūn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欧阳修端的是绝代惊才——”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昊天,吃饭啦!”竹门呀然开处,一个四五十岁和蔼可亲的妇人现出身来,站在门边向少年招手。

    少年起身走了过去。进屋看时,只见桌上全是素菜,但却香气四溢,热气腾腾。上首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老者,儒生打扮,头发略有些灰白。

    老者望了少年一眼,问道:“天儿,你刚才在看什么书? ”

    少年答道:“爹,我在看北宋词选,这些词真好极啦!”

    老者眉毛一竖,做出严肃的样子,喝斥道:“什么?又在看这些闲书!如此不思进取,何能金榜题名?”

    妇人笑着插言:“别说孩子,你自己呢?整天钻在金石堆里,到现在还是个秀才!”

    老者板着的脸一下子松了下来,掀着胡子对少年笑道:“你娘真是啰嗦。”

    妇人不依道:“谁说我啰嗦?”

    老者笑嘻嘻地低声道:“我是说你啰嗦得好,要不然这山居rì子未免太平淡了。”

    妇人将菜肴往儿子面前推了推,眉头微皱,叹了口气:“唉,眼看又是腊八,该去朝拜老爷子了。”

    老者听了这话,登时转过脸去:“别!天儿大了,今年你们娘俩去。就说我老头子伤了腿,走路不方便,不去了。 ”

    妇人怪道:“不去,怎能说得过去?”

    老者陪着笑脸道:“ ‘苏门七进士,交游满天下’,满门子婿,只有我一个秀才白丁,好意思去啊?”

    妇人道:“苏家待你不薄,是你自己想不开,怎能怪别人?”

    老者脸sè有些晦暗,强辩道:“你瞧瞧,他们个个衣着光鲜,连看我们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好像我不入官场就会饿死一样,真让人受不了!”说到这里,他转头瞄着儿少年:“天儿,你可要给我争口气,将来无论如何要中个进士回来。”

    少年抬头望着父亲,语气平和地道:“是。爹,家里的书我已经读完了,如有可能,我想明年到岳麓书院读书。”

    老者有点吃惊:“我收藏的书不下一万册,经史子集都有,你都看过了?去年才看了一小部分?怎么这一年看得这么快?是囫囵吞枣吧?”

    少年郑重地道:“我认真看过了。去年中秋月圆之夜,我遥望月桂苦思冥想,终于觅到记忆良策,名之为‘重叠星列法’。比如天上的星星,杂乱无章,数不胜数,若是分成二十八宿,便容易识别了。经过多番演练,我已能盏茶工夫背诵孙子兵法十三篇,所以家里的藏书很快看完了。”

    老者半信半疑的抽出一本刻着古篆字的书,还没开口,就听少年道:“这是一本《神农纪实录》,讲述的是神农氏游历百年的故事。”

    老者翻开泛黄的纸张,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少年从容不迫,一一答出。

    妇人先惊呆了,笑得嘴都合不上,赞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难为你了。”

    老者也欣喜不已,合上书本,满脸笑容地对少年道:“过了年,爹送你到岳麓书院,那里是千年学府,藏书百万,有很多珍稀孤本,够你看两年的。”随后十分兴奋地看了妇人一眼:“腊八全家一起去看老爷子,有这样的儿子,哪里都敢去啊!”

    长沙城,腊月初八。

    早上淡淡的阳光洒在城头上,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城门大开,进出的人迎着朝阳,容光焕发,一天又开始了。

    太阳渐渐高升,西城门边一个苍老的汉子,推了一辆小车停下,从车上拿下四只木脚架,手足颤抖地架起一个相命摊来。

    这时正是乡下人进城卖物赶集的时候,人人都是匆匆忙忙,或赶着驴拉的大车儿,或挑着满担满篮的新鲜菜蔬鸡蛋,往闹市赶去交易,哪有人还会有暇来光顾这糟老头儿的测字摊了?

    相摊老者半闭着眼,安详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欣赏芸芸众人,对于生意清淡,仿若并未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忽然城外一阵得得蹄声,三骑伴着一辆马车缓缓走来,那老者蓦然一睁眼口中念道:“富贵本有相,生死一念间。看相卜卦,趋吉避凶!”

    那为首一个中年汉子收缰打量了一眼老者,没有说话,转头又要前行。

    相摊老者冷冷地道:“爷台慢走。”

    那汉子一怔道:“算命的,你是说咱们么?”

    相摊老者哼声道:“早走早死,迟走迟死,死相已生,条条路皆是一死,老夫有心指点你等一条明路,却是无能为力。”

    马上另外两个年青人闻言大怒,气汹汹地道:“糟老头,你胡说八道,爷们把你摊子给砸了。”

    说着冲上前去,便yù掀翻老者摊子。那老者不住冷笑,脸上神sè不动。

    那为首的汉子高声叫住两个伙伴,缓缓走到老者摊前。

    老者双眼仔细打量那为首汉子,摇头晃脑,不住叹息。

    那为首的汉子被老者瞧得有些不耐,勉强压抑着怒火道:“请老先生替在下相相气sè如何?”

    老者沉吟良久,摇头道:“阁下气清不浊,相视充足,相君之面,必非凡夫俗子。”

    他说话语气一改,竟变得客气起来。那为首的汉子反倒不好发作,伸手囊中拣着块碎银抛在摊桌上,淡淡地道:“多承指教。”

    老者叹息道:“可惜呀,可惜!”

    为首汉子正yù离开,闻言驻足道:“老先生尚有何指教?”

    老者又道:“可惜呀!可惜。”

    那为首汉子不再理会,对另外两个汉子道:“快去啦,待会去晚了又要挨老爷子骂。” 说罢引马yù去,另外两人已经骑马走了。却见那老者一拂袖道:“这位爷台请回,银子老夫不能收。”

    那为首汉子双目一睁,瞪着那老者,以为碰见了疯子。

    老者叹息道:“老夫岂能收死人银子,这笔债rì后那里去算?罢!罢!罢!迷津该当有,不点无心人!”

    为首汉子听老者胡言乱语,心中极是气忿,仔细打量老者,却是一脸老态龙钟,分明是个糟老头子,何曾有一丝异样?当下一提缰绳,一伙人“得得”而去。

    那伙人走了不久,又过了数批骑士,还有一些轿子,那摆相摊的老者愈看愈是心惊,心中寻思道:“这些人怎的个个都是凶煞之气直透华盖?分明是赶去送死,再也活不了啦!”

    他默运神机,闭目推算了一会,可惜却是茫然。虽然有些蛛丝马迹,却不能连结起来,他暗暗叹了口气:“天道难窥,天道难窥!”

    老者对于自己相命之术极是自信,此刻竟然信心动摇,心中很是惶恐。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天儿,咱们已经到长沙城了。”

    另一个少年人的声音道:“爹,这里很热闹啊。”

    老者睁眼一看,见是三个衣着朴素的人正要从相摊前走过,前面走着一个少年,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后面跟着一对中年夫妇,天庭很是暗淡,急忙开口叫道:“且慢!”

    少年转身过来,连忙一揖:“老人家,是叫我们吗?”

    老者定睛看那少年,过了良久,忽然伸手抓住少年的左手,饱蘸浓墨,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大大的‘隐’字,压低了声音道:“今夜有事,伸开左手,速往东方逃命。老夫泄漏天机,罪遭天谴,信不信也由得你了。”

    少年呆住了,那对夫妇也走过来,yù待仔细寻问始末,老者却如石雕木刻,再无言语。当下只好取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一家人忐忑不安的走了。

    ※※※

    少年紧握左手,一步一回头地跟着父母往前走。渐渐的,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街道越来越繁华,大约行了两三里路,周围忽然宁静下来。正走之间,忽见街边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一个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几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写着书“苏府”两个大字。

    还没到门前,就听有人叫起来:“快去告诉老爷太太们,三姑nǎinǎi和表少爷来了。”

    少年一家人跟着其中一人,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前行数十丈,进了垂花门,转过插屏,再后面就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都笑迎上来,更有人争着打起帘笼,请他们进去。

    进得庭来,但见两列茶几摆开,几个锦袍华服的老爷太太纷纷起身,争着过来问侯,七嘴八舌,一时间让人无法回话。稍微静下来之后,昊天被父母领着一一跟诸位长辈见礼。他在五年前来过一次,那时人还小,分不清尊卑长幼,这次他终于明白了,哪个是大舅舅,哪个是大表哥,也见识了天下闻名的苏家七进士。

    “怎么没见老爷子啊?”昊天的母亲问。苏家老太太十年前就去世了,只有老爷子还在,今年已经九十九岁了,乃是六十年前的进士,如今依然jīng神矍铄。

    “老爷子闭关了,也不知道在修炼什么,两个月前茶饭不思,后来干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今天已有七七四十九天,也该出来了。”大舅爷回答。

    “今天早上我站在门外,还听见爹自言自语的声音呢。应该没事。”大舅妈补充道。

    老爷子以前同样的闭关也有过几次,所以大家也没怎么在意。

    屋子里逐渐热闹起来,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

    冬天的白昼实在短暂。没多久,天sè渐渐黑了,粗如儿臂的红蜡烛点了起来。

    人们也聊得有点累了。夜幕下,屋里屋外都很平静。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急匆匆跑进来,扯着嗓子喊道:“张管家,大事不好了,马厩里的马不知为啥全死了!”

    “什么?”不但管家大吃一惊,屋内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因为这次来的人很多,骏马足有六七十匹,怎么可能一下子都死了呢?

    管家急忙冲出去看。

    等了一刻钟,他还没有回来。

    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显得有些yīn森恐怖。

    “李四,张五,你们出去看看。”大舅爷心中不安,忙着吩咐下人。

    两个年轻人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又过良久,还是没人回来。

    大家都盯着门口,心中惶恐,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位老人忽然出现在门口,只见他年近百岁,头发胡子全白了,面sè十分晦暗。

    “老爷,老爷出来了!”众人都叫起来,将刚才恐怖低沉的气氛一下子抛之脑后。

    老爷子走进屋来,两手微微发抖,一双眸子先注视着三堂儿子,儿媳,然后是三个女儿女婿,遂即移向下一代的孙子外孙们。他喘息着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急yù观察出一些什么,看着,看着,他不禁淌出了眼泪!

    大舅爷由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不妙,惊异地道:“爹,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爷子叫道:“不……不……是我的眼花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各人俱吃了一惊,感觉到一派yīn森!

    叶昊天的母亲毛骨耸然地道:“爹,你看见什么了?”

    老爷子全身颤抖着,那双迷离的眸子不停地在每个人脸上逡巡,神态越加可怖,那样子就像是见了鬼!

    “不……不……我看错了……”他不停他说道:“一定是我的眼花了……”

    忽然,他的眼睛接触到了身后的叶昊天。这个年纪轻轻的外孙,居然使他紧张的神态骤然安定下来:“咿!”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孩子,你过来……让我好好地……看看!”

    叶昊天心知老爷子这么做必有原因,当下应了一声,近前两步,把身子正对着老人。

    两张脸至为接近,老爷子那双昏花的眸子,在一阵震惊之后,忽然展示出无比的喜悦!面前的这个少年,有着萧洒沉毅的一张脸,发黑而浓,目深而邃,然而这些并不是老爷子所要观察的,他流离的目光,只是注视着少年开朗挺出的印堂,遗飞舒展的双眉……看着看着,他脸上的喜悦益加明显。他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扳在少年肩上,这时他喘得更厉害了。

    叶昊天道:“外公,您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爷子目光迟滞着扫向室内各人,却是期期难以出口。

    叶昊天顿时心内雪然,只是他虽然窥知了老爷子的心意,却因秉xìng忠厚,难以代为出口。

    当然,明白老爷子这番心意的并不止叶昊天一人。大舅爷有所领悟,立刻道:“爹,您老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关照昊天可是?”

    老爷子凄惨地看着他,缓缓点了一下头。

    各人顿时明白了老人迟迟不曾出口的原因,彼此对看了一眼,无不感到惊奇。

    大舅爷后退一步,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先行退出,容爹交待完毕之后,再行参见,可好?”

    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双目微合,两行眼泪汩汩淌出!这番举止,使得在场各人心中都暗吃一惊。

    各人纷纷鱼贯步出大厅,默默无言退守门外。

    老爷子容各人退出之后,才又缓缓睁开眼睛,从怀里取出一个金sè的小盒。他颤抖着双手打开盒子,露出一颗小小的蜡丸。

    还未打开蜡纸,屋子里已经有股淡淡的香气。等到蜡纸分开,屋子里更充斥着浓郁的香味,那香味比美酒还要醇厚,比百花还要沁人心脾。

    蜡纸之内是一颗晶莹透亮的丹丸,比龙眼小些,看上去十分诱人。

    老爷子伸手抓起丹丸,递近叶昊天嘴边,口中急速地道:“吃下去,快!”

    叶昊天略显迟疑,然而看着老人急切的目光,只好吞了下去。丹丸刚一入腹,就觉得腹内一股暖流,四肢百骇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既热又痒,那感觉非常特别。

    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说道:“这样我虽死无憾了!孩子,你可知我要你单独留下来的道理吗?”

    “外孙愚昧!您老必然有要事嘱咐。”

    “我当然有事……要嘱咐你,最主要的是……因为你是苏家唯一能够活着的人……”

    叶昊天登时大吃一惊,心中无比惶恐,叫道:“外公,这句话请恕孩儿听不明白。”

    老爷子涕泪交流,沙哑着声音道:“那是因为……你的舅父,表哥,父母,都已经在劫难逃了!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或许能逢凶化吉……”

    叶昊天完全呆住了,内心的沉痛猝然升起,双目直直地看向老爷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爷子声音微弱地道:“那是方才……我由你们面相上以先天易数推算出来的,我生平阅人多矣……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孩子……” 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紧紧地抓住了叶昊天,“你的活着……对我们苏家该是何等的重要……要是连你也逃不出阒……苏家就灭门了!”

    叶昊天至为痛心,一想到全家各人俱将丧命,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悲愤、沉痛,忍不住叫道: “外公!难道眼前这步劫难,就不能化解了吗?”

    老爷子缓缓地摇着头,声嘶力竭地道:“记住我的话……目前再也没有一件事,比活着更有价值……!”

    叶昊天心如刀割,泪水滚滚而下,用衣袖抹了把眼泪,说道:“我记住了……外公让我什么都不要管,尽力逃出去……”

    老人微微点头,长叹一声道:“孩子,我们苏家乃是书香世家,数百年的香火,都着落在你一个人肩上了!”

    叶昊天默然无语,任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完全沉浸在无尽的悲哀里!

    稍停片刻,只听老人又道:“你知道刚才吞下的是什么,那是我珍藏半生的‘龙虎续命丹’!可以避百毒,疗死伤,还可以增长功力。那是我五十年前作吏部员外郎的时候,凑巧结识丹道大师抱朴生,蒙他赐给的灵丹。这些年来,我一直没舍得用,今天就用在你身上了!”

    叶昊天想起门外众人正在等死,其中还包括自己的父母,禁不住心如刀绞,沉痛之极,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老人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对相人之术颇为自信。你的舅父,表哥,父母,即使服了此丹也没用……我们家,只有你一个人……因缘凑巧……可以逃出去……”

    叶昊天忍不住热泪滂沱,早上相士的话似乎得到了证实。

    老人抖抖嗦嗦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袱来,递在叶昊天手里,再次叮嘱道:“看到机会,千万莫要回头,十年之内不要回来……”

    叶昊天只能流着泪点头,心中却在想:“覆巢之下,还有完卵吗?苍天啊,你怎能这样对待苏家?”

    老人交待完毕,转头招呼门外众人,“你们都进来吧。”

    门外诸人鱼贯而入,盯着叶昊天泪光森森神sè惨淡的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面sè已显得较为平静,大声道:“凶煞已降,大劫将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说着将手搭在佛龛上摆着的一只青铜海碗上。那碗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平rì不准任何人触摸。

    老人将铜碗左拧三圈右拧两圈,忽听院子里一声巨响,声若霹雳,估计整个长沙城都能听见。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礼花冲上天空,五颜六sè久久盘旋在空中。

    时候不大,外面进来十余个彪形大汉,为首一人抱拳拱手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看着这些家丁,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见五六个高矮不一、形态迥异的汉子从外面飞步赶进来,其中一人身着麻衣,面sè凝重,往那里一站,就像一尊佛像。看到他,老人不禁心中一松,长舒一口气道:“孙师傅,没想到你云游四海,竟然能及时赶过来,这真是我们苏家之幸啊!”

    屋内百余人都定睛看着麻衣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麻衣人躬身道:“中州一剑孙仙屏,愿为老爷效劳!”

    众人哄然一声:“孙仙屏,二十年前的武状元,十年前中州论剑的魁首!”

    “这下苏家有救了,他来了就好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面上都显得很轻松。

    却见孙仙屏面sè凝重地摇摇头,道:“不知老爷惹下何等强敌,有人在苏府周围二十丈内洒下江湖三大绝毒之一的‘九幽白骨散’,诸位都无法出去了!”

    “天呐!那可怎么办?”众人脸上一片绝望。

    叶昊天紧紧地拉着父母的衣襟,心中别提多么难过!

    正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就见两个汉子抬着一个大红的棺材,正向这边缓缓走过来。两个汉子大约二三十岁,脸sè青白,身材瘦高,仿佛吊死鬼一般。棺材里不断冒出淡黄sè的烟雾。

    一个家丁冲了出去,结果还没接近棺材十丈之内,就砰然倒下了。

    孙仙屏的双目紧紧盯着逐渐移近的棺木,背上的斩龙剑已经解了下来。

    与孙仙屏同来的两名年轻人抢先一步冲了上去。他们的身子原是奇快无比,只是方一接近棺木五丈之内,便像是忽然被冰镇住了一般,刹时面sè惨变,汗如雨下。紧接着,两人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下全身萎缩着倒了下去。

    剩下的几人正待向前抢救,却被孙仙屏厉声喝住。

    在场的百多人没有一个开口出声,仅有的声音乃是来自圈内倒地的三人。

    那个家丁倒下最早,自然是受创最重,只见他脸sè黝黑,青筋暴现,身躯蛇也似地伸缩着,咽喉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不一会,只见大股的紫sè浓血由他眼耳口鼻怒溢而出。

    一条人命就这样结束了!

    圈子里的另外两人显然正在步家丁的后尘,向着死亡迈进!

    苏家的人哪见过这种异常恐怖的景象,一个个吓得亡魂皆冒,浑身发抖!

    孙仙屏面sè铁青,探手入囊,摸出几颗丹丸放在口里,手持长剑向前踏去。

    他踏得极慢,每一步都运足功力,将地上的青砖踏成了粉末。他的脸上放出金光。脸上,手上,宝剑之上,甚至周围一丈之内都弥漫着金sè的光芒。

    “玄阳神功,他的玄阳神功终于练到第九重了!”旁边一人惊叹道。

    孙仙屏逐渐靠近棺木,眼见只有五丈了!他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又行几步,压力越来越大!他身周的金光被压成扁圆形。

    渐渐的只有三丈了!每进一步都变得极其困难。他深吸一口气,功力提足十成,一步步往前靠近!

    终于接近到棺木两丈以内,玄阳神功被压的向里凹陷,形成一个致命的缺口。

    他已经不能再前进了,不得不将手里的斩龙剑祭了起来。

    飞剑脱手飞出,迅速向棺木shè去,看那力度,该能把棺木拦腰斩断。

    然而刚刚接近棺材五尺,飞剑骤然变慢了很多!

    距离棺木一尺,飞剑竟然彻底凝注不动了!

    孙仙屏拼命催动功力,飞剑却只是在空中抖动着,yù进不能,yù退无路!

    忽然之间,就见一只干枯如柴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一把握住飞剑,然后倏地收了回去!

    飞剑被收,孙仙屏如受重创,蓦然喷出一口鲜血,神sè顿时变得萎顿下来。

    正在这时,一道银光从棺中飞出,直奔孙仙屏而去!

    孙仙屏见势不妙,身形急退五丈飞在半空。

    然而那道银光竟然能在空中拐弯,继续跟踪而至!

    孙仙屏心中大惊,快如鬼魅,化成一阵清风向院外飞去!

    那道银光也骤然加速,如同闪电一般接近了他!

    但闻一声惨叫,孙仙屏人头落地,尸身“砰”的一声从空中落下!漫天血雨中,一个拳头大的小人从脖子里冒出来,“吱吱”叫着钻入地下,瞬息不见了!

    见此情景,屋内众人心胆俱裂!啼哭声,惨叫声再也压抑不住。

    老爷子见势不好,用脚勾起身下的一个蒲团,露出一个黑沉沉的地洞。

    他从后面一拉叶昊天,叶昊天的身子便落了下去。

    蒲团很快又盖上了。

    老人怕妖人发现洞口,干脆坐倒在蒲团上。

    昊天父母也奋不顾身,一左一右,将老人夹在当中。

    叶昊天身在洞中,耳闻外面哭声一片,尖叫声,哀号声此起彼伏,由高到低,盏茶功夫渐渐平息,他心里说不出的悲愤,紧握双拳,牙关咯咯直响,连嘴唇都咬出血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就听一个yīn冷的声音道:“看看还有没有活的!”

    不久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秉告主人,没有活人了。”

    “清点人数!”那yīn冷的声音道。

    “已经点清楚了,共有一百五十二具尸体。”

    叶昊天听得睚眦俱裂,恨不得冲出去跟这些人拼命!可是他知道,这样出去只能是送死!想起外公适才的交代,他只能咬紧牙关忍着,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拼命控制着出去的冲动。

    忽听那yīn冷的声音又道:“不对!还差一人,再仔细找找,不能有漏网之鱼。”

    叶昊天心中一紧,知道对方可能会找到洞口,急忙环顾四周,想找个藏身的地方。

    眼前是一条巷道,宽约五尺,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哪里。

    他刚想沿着地道悄悄往前走,蒲团就已经被发现了。

    一道灯光从外面透入,有人从上面腾身跳了下来!

    叶昊天急忙缩身躲在角落里,情急之中伸出左掌,亮出那个大大的“隐”字。

    一个瘦高的汉子从他面前飞速掠过,只差尺许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稍停片刻,叶昊天见那人去远,忙轻轻提步向前走。行了大约五十丈以后,终于来到地道口。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主人,地道里没人!而且我已经洒下九幽白骨散,就是老鼠、虫孳也该绝迹了!”

    yīn冷的声音道:“奇怪,怎会差一人呢?难道弄错了?算了,我们撤!”

    叶昊天伏在洞里一动也不敢动,耳闻脚步声远去,还是没有移动分毫。

    过了良久,就听那yīn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来:“看样子是真的没活口了。你们再核对一下尸首,这是大人交代的画像,看看缺了什么人,然后把苏府一把火烧了!”

    “是!”只听有人答道。

    叶昊天在洞内听得真切,禁不住心中一动,想到:“大人?什么大人?难道说这些人来自官府?莫不是朝廷jiān佞与苏家过不去,因而买凶杀人?”

    没过多久,一片熊熊的火光升起来,将半个天空染成了红sè。整个长沙城都被惊动了,然而却没人敢出门看个究竟!

    叶昊天不敢再等下去,大着胆子将左手伸出洞外,露出那个黑黑的“隐”字,然后悄悄探出头来!

    偷眼望去,十余丈外站着一个抬棺的汉子,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火光熊熊的大厅。先前所见的大红棺木却已经不见了影子,看来那个躲在棺中的顶级高手确实离开了。

    叶昊天轻轻爬出洞来,蹑手蹑脚地向大门走去,一路之上看见几个丫环、仆人倒在路边,早已气绝身亡了。

    大门口也有人守着,乃是另一个又高又瘦的抬棺人,正肆无忌惮的坐在门槛上,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等了好大一会儿,眼看东方已泛鱼肚白,叶昊天决定冒个险。他将左手伸在前方,亮出那个“隐”字,轻轻地从那人身前五尺外走过。他走得极其缓慢,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那人睁着大眼竟没有觉察。

    渐渐走出大门二十丈,叶昊天逐渐加快步伐,直奔东门而去。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放亮了,当他到达东门的时候,城门已开,城门口的兵丁明显比来的时候增加了很多倍,正在仔细盘查过往的人众,一边盘查一边对照画影图形。

    叶昊天略显迟疑,看看左手的“隐”字,竟然比昨天变淡了一半!他不敢再停,依旧伸出左手,笔直向城门走去。

    一路行去简直神奇之极,受在城门口的数十兵丁竟然没一个看见他,自然无人会去拦他!

    他走过那拿着图画的人跟前,定睛看去,只见图上画着的赫然正是自己的模样!他心中一惊,急急离城而去。

    一路向东狂奔了一个时辰,大约跑出二三十里,他才停了下来。

    低头看时,手上的字迹已经淡得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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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岳麓攻书解迷津,华山求宝攀绝壁

    叶昊天呆呆地坐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山坡上,远望殷红如血的旭rì,心里愁苦之极,满是疑惑。

    “前后八进,房屋数百间,占地近千百亩的苏府,竟然在一夕之间化作飞灰!”

    “声闻朝野,赫赫有名的苏门七进士,连同满门老少一百多人,竟会在片刻工夫惨遭不幸!”

    “是谁那么狠心,下得了如此辣手?”

    “是谁有这种手段,就连潜修多年、元婴出壳的中州一剑都无法阻止?”

    “苏家好好的书香门第,怎会跟江湖人有了瓜葛?又怎会惹上如此可怖的冤家对头?”

    “我那足不出户的父亲,只对金石、古书感兴趣的书呆子,怎会身遭劫难?我那慈祥可亲的母亲,连一只蚂蚁都不愿伤害的女子,又怎会惨遭不幸?”

    “天呐!怎么会这样!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晨辉如血,北风如刀,他心中悲痛万分。

    迷迷糊糊之中,他打开了外公交给自己的包袱。包袱散开,首先看到的是一张信笺。摊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老夫苏洵安,行年九十有九,近夜观天象,见流星百颗自门前坠落,不禁心中恍惚。唯其时机不定,其因不明,化解之道难觅,急切难以周详。略思百年之身,可传后世者有三,一为《道藏总览》三卷,乃编纂《道藏》之四十三代天师张字初所赠,据其所言藉此仙路可凭,余得时已过花甲之年,蹉跎岁月,难有小成。二为藏宝图一幅,系吾昔年审阅《太平御览》书目时所见,该书为先秦古旧游仙记事,内中夹有此图,据传事涉‘通灵宝玉’、‘乾坤锦囊’等稀世之宝。三为昔年好友千面鬼医所赠面具两张,制作jīng良,危机时或可一用。呜呼哀哉!苏门七进士,交游满天下,一朝浮云散,万事皆成空。唯盼后人低调处世,此仇能报则报,难成则罢,顺其自然,莫要强求。”笔迹潦草,想来是老人家昨晚仓促写就。

    信笺之下是两付制作jīng良的面具。其中一付是四旬商贾的形象,面sè灰黄,极其普通;另一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样子,面sè苍白,毫无血sè。面具很大很薄,摸上去弹xìng十足。

    面具之间夹了些银票,厚厚的一摞,大约几万两的样子。

    余下的就是三卷经书了。

    经书背后有一个羊皮小袋,内有一张帛书,上面画着孤零零的一座山,山下有条小溪,阳光将山影投入小溪之内,一只仙鹤扬头望着天空。下面还有几句谒语:“雪山之北,大河之南,东山之西,洪泽之东,有山不合,一花dú lì,宝玉通灵,锦囊乾坤。”

    叶昊天静坐良久,难解其意,眼看rì已偏西,枯树昏鸦,无尽凄凉。想起昨rì此时,父亲还对自己说“明年送你到岳麓书院…”今天语犹在耳,人已作古,无限悲哀涌上心头:“我该何去何从?报仇吗?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外公是怎么说的?‘走得远远的,十年之内不要回来!’可是十年之内我该做什么? 攻书科考?中了状元又能如何?苏门七进士,声名赫赫,不也落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不行,我要练武修道!我报仇雪恨!”

    “可是我没有一点根基,怎么练武?怎么修道?如何拜师学艺呢?妖人功力那么高,我去哪里找更厉害的师傅?以我现在的样子,走不多远就会被对方捉住。再说,也不知妖人是从哪里来的,若是我乱碰乱撞,没准会自投罗网!看来,与其像无头苍蝇到处乱跑,还不如找个地方先躲躲!顺便看看外公留下的《道藏总览》。张天师说‘籍此仙路可凭’,没准能从中悟出点东西!”

    想到这里,他匆匆打开《道藏总览》,从头到尾翻阅一遍。可是书中没有一幅图画,全是炉鼎,铅汞,婴儿,姹女之类的词汇,语言艰涩,其意难明。

    “顾名思义,《道藏总览》显然只是提纲,没有详细的基础功法,要想理解其中的涵义,必须弄明白那些最基本的东西。可是,我该去哪里寻找基础的功法呢?”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蓦地,一个念头冲上来:“岳麓书院,天下五大书院之一,藏书百万册,当年《道藏》三千卷修订完工之后,誊写六部,天下五大书院和内阁学馆各一部,到那里应该能找到《道藏总览》的基础功法,还能顺便查一下藏宝图所描写的那些地名。对,我该去岳麓书院!”

    打定主意,他取出一个面具戴上,离开荒野来到附近的小镇,找了家小店住下。他知道每年正月初九,岳麓书院将会开门招生,只有在那个时候扮作外地的学子进入书院,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晚饭的时候,他听见人们议论纷纷。

    “哎呀,你知道吗?苏府一百多口人全死了,造孽啊。据说是着了天火,还有瘟疫,连前去查看的人也死了十多个,现在没有人敢从苏府门前走!。”

    “哎,听说官府也在追查苏家,说是叛逆,可能是畏罪*吧。”

    “真可怜,苏家名声不错,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天不开眼啊!”

    议论的声音很低,却还是清清楚楚的钻进叶昊天的耳朵里。他心如刀割,胡乱吃了几口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哀伤的rì子很难打法,他只能将自己沉迷在《道藏总览》里。

    年关已近。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外出的行人逐渐减少。喧闹的街道逐渐清静下来,清脆的鞭炮声不绝地传入耳中,其间夹杂着儿童的欢笑声。

    雪花飘飘,银装素裹,室内火炉难敌门缝里涌入的寒气。在别人的欢声笑语中,他一个人在客店里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冷的年关。

    正月初九。大雪还未化尽,岳麓书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上千的学子。这些学子都是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大多是湘赣人士,也有来自川、陕、豫、皖的书生,甚至有人不远万里从岭南赶来。岳麓书院作为天下五大书院之一,每届都有二三十人考中进士,正是学子们梦寐以求的攻书之所。尽管书院收费极贵,三年学习要交五百两纹银,然而每年报名的还是多达数千。 可惜这些人大都不能成功,因为书院招生人数有限,每次只招两百名!

    今年来的人尤其多,除了已经报名的两千八百人外,还有排着长队等待报名的千余人,据说总数将在四千以上。叶昊天也夹在等待报名的人群之中,戴着一付年轻人的面具,身着一袭蓝布长衫,长衫半新不旧,略微有点泛白,肘部还有个大大的补丁,报名的时候用的名字是“李昊”。

    报完名后,他向着四周环顾一眼,结果并未发现可疑之人,这才稍稍放了心。

    第一天初试。内容很简单,全是“帖经”,就是将书本上的某行贴上几字,要求应试者将贴住的字填写出来。题目分别取自诗、书、礼、乐、易、chūn秋、论语、中庸、大学等。比如第一题极其简单,取自《诗经》,“关关(),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很多人看到第一题就乐了,除了叶昊天之外,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笑意,考场气氛略显轻松。不过渐渐的大家就笑不出来,因为有的题目实在难答。比如有一题出自《黄帝yīn符经》,“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

    叶昊天从容不迫一一答出,至最后一题出自《荀子》“君子贫穷而志广,富贵而体恭,安燕而血气不惰,劳倦而()”。他知道应该填容貌不枯,结果故意写成容貌不俗,因为他不想过于引人注目。

    只是盏茶工夫,他已经完成所有考题。抬头看时,却见有人抓耳挠腮,有人揪发垂首,有人抬头望天,有人闭目苦思。略等片刻,他缓缓起身离开考场。

    一夜无话,次rì辰时,叶昊天来到岳麓书院门口,跟众人一起前去看榜。书院墙上已经贴好几张大大的红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边上则是相应的成绩。 初试入选八百人。叶昊天排在第十位。满分的只有两个,一个叫罗开山,另一个叫殷东平。

    接着是复试。要求每人写一篇文章,题目是“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这是考中庸之道了。限时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其实很短,还不到进士大比规定时间的一半。

    眼看时间匆匆,众人都在奋笔疾书,他却迟迟难以落笔,家族大劫,满腔忧怨,何来中庸?眨眼一个时辰过去了,叶昊天不再犹豫,手腕轻抖,蝇头小楷源源而出。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发现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待墨迹略干,他转身离开考场,丝毫不愿回头。

    两天以后,岳麓书院入选的两百人名单出来了,叶昊天排在第五位,前两位竟然还是罗开山和殷东平。。

    至此考试并未结束,后面还有一关面试,需要在两百人挑出四十个最优秀者,作为书院重点培养的对象,不单配备最好的老师,允许zì yóu查看图书资料,还可以减免学费,前提是保证考中进士之后,十年之内捐献学院纹银千两。

    到叶昊天面试的时候,题目很简单。主考教授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叶昊天道:“岭南人。”教授道:“我看了你写的文章,文采飞扬,才华横溢,只是略有滞塞之感,似乎意气不平。” 叶昊天不慌不忙回答道:“学生久居岭南,地薄民苦,眼见污吏横行,心内颇为不平,更兼长途跋涉,中途染病,故失平和中庸之道,望老师见谅。” 主考老师看了看他苍白的面sè,未再询问别的,最后勉励了几句,发给他一个金sè的牌子,告诉他已经合格了。

    叶昊天到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藏书馆在哪里。有人告诉他,离宿舍很近的一栋竹林掩映中的小楼就是。他挂上证明身份的牌子就去了。

    藏书小楼有两个管理人员,一个是留着长髯的老者,另一个是年轻的伙计。叶昊天向他们出示了身份牌,然后进入藏书室自行翻阅。藏书室足有二、三十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数排高高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房间里还有一些桌椅,那是供人翻看图书用的。

    藏书分为经史子集四大类。叶昊天直奔集类藏书室,很容易就找到了《道藏》三千卷,三千卷几乎占了一个房间的大半部。他一头扎进书堆里,从头翻阅起来。他翻阅的并不快,一个时辰才看了五卷。但这五卷他已经全部记在心里。这是过去一年练出的能力。

    《道藏》三千卷第一卷就是老子的《道德经》。叶昊天早已把这本书倒背如流,然而这里却有新的解释。比如第一章“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yù,以观其妙;常有yù,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说的是修道的方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要用似有似无的意念观察丹田微妙的变化,丹田的修炼是修道的根基。

    十天之内,他已经阅读了上百本修道的书籍,其中包括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元始说先天道德经、无上内秘真藏经、上清大洞真经等,对于修道的初级功法大致明白了。初级功法只有那样几步,第一步是筑基,然后炼jīng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再以后就属于高级功法了,书上讲得比较模糊。

    他一面对照书本,一面开始修炼。

    首先筑基,意沉丹田,先把丹田巩固拓宽,做好炼jīng化气的准备。

    他按照书上的说法,收敛jīng神,意沉丹田,却发现小腹温暖,就像有一团火汹涌澎湃,显然筑基早已完成了。略思片刻,他想起先前曾服过“龙虎续命丹”,当时外公说服丹可以增长功力。看来果然不虚。于是他决定直接进入“炼jīng化气”的阶段。

    “炼jīng化气”要求以丹田为炉,意念为火,呼吸为风,先天之水为原料,炼出先天真气来,最后将先天真气贯通于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也就是打通大小周天。这部功法最快需要十年,多数人穷其一生均未成功。

    叶昊天意守丹田,感觉丹田丰盈,真气鼓荡,就像曾经修炼了很久一样。他意念轻转,真气竟然能贯尾闾,过腰背,上颈项,然后在颈项处停下来,差一点不能到达泥丸宫。看来还是缺了点火候。

    他一面修炼一面读书。有天在张伯阳的《 悟真篇》中找到了这样一句话 :  “若问真铅何处是, 蟾光终rì照西川。”就是说每时每刻都要留一分意念在丹田,只要有一分意念足已,这就是练功的关键,丹田微温,意念不可过强过弱,火强则丹毁,火弱则丹冷。此法比常见的子午两时练功方法快捷五倍,还不影响正常的读书学习,所以他感到非常高兴。

    《道藏》五千卷花了他差不多两个月才看完。这时他对整个道家炼丹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开始认真参悟那三卷《道藏总览》了。

    叶昊天生于书香门第,父亲酷爱诗书,母亲出自苏家。苏家上自三苏,绵延已历数百年。那股“一门七进士”的血液始终在他身上流淌着,尽管他已经矢志修道,可是并不想抛弃诗书。正是因为那分吹不散的书香,令他对每天一次的科举授课有着浓厚的兴趣。

    授课的先生据说是国子监告老回乡的教授,有着几十年进士阅卷的经历。他每天只讲一个时辰,然后就是让大家作文。两天一篇文章,必须按时交上。叶昊天每次都匆匆完成,得到的分数也只是中等。

    众多的学生中最杰出的还是罗开山和殷东平。罗开山身材魁梧,一张国字脸,年约二十七八,看上去为人豪爽。殷东平身材单薄,略显沉稳,似乎受过挫折。

    一rì教授讲解对联,出了一个题目,上联是“rì月为明,明人不做暗事”,要求大家每人想一个下联。

    身材魁梧的罗开山抢先站了起来,朗声笑道:“一人乃大,大才岂能小用。”

    教授点头认可:“此联气势不凡。”旋即目光瞄向殷东平。

    殷东平缓缓起身低声道:“人言难信,信口必起疑心。”

    教授也点点头:“说的也是实话。”然后叫:“李昊,你说呢?”

    叶昊天上课时经常一言不发,此次忽然被叫到名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过了半晌还没人回话,大家的目光都瞄向自己,这才想起自己便是李昊。

    教授打趣道:“是不是白rì做梦,想着家里的娘子啊?”众人哄堂大笑。

    叶昊天急忙站起身来,挠了挠头皮,回答:“古木虽枯,枯枝可发新芽。”

    教授鼓掌赞许:“此联意境高雅,甚佳!”

    众人也纷纷点头:“好啊!果然不错!”

    答完之后,叶昊天还在呆呆地站着,心里已泛起重重波澜。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苏府大劫:“苏家就像已经枯萎的百年老树,独独留下自己一根新枝!饱经风霜之后,自己这根侥幸逃生的树枝还能够发出新芽吗?勃勃生机发之于内,假如没有一颗充满生机的心,无法沐浴和煦的chūn风,即使发出了新芽,能够茁壮成长吗?”

    从这一刻起,他决定从无尽的悲痛中走出来,敞开心扉直面人生,寻找属于自己的欢乐。

    授课结束,罗开山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兄弟,你才华横溢,不知为何平rì发言甚少?”

    叶昊天展颜一笑,朗声道:“诸位仁兄才高八斗,小弟哪敢开口?”

    罗开山惊异地看着他非常难得的笑容,赞道:“好!希望兄弟每天都这么开朗!”

    叶昊天毅然点头,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此后他跟学生们加强了来往,跟罗开山、殷东平更成了好兄弟。

    阳chūn三月,和风煦暖,百花盛开,万紫千红。

    距离岳麓书院不远的“爱枫亭”内,或坐或立着三位年轻人。

    身材魁梧的罗开山端端正正地坐着,低头看着地上的一片绿草,笑道:“如此美景,岂可无诗?我提议每人接一句咏chūn诗,要求句中必须有一个chūn字,而且要说明出处。若是接不上来,罚他代作文章,如何?”

    身材消瘦,神态肃然的殷东平立于亭心,答道:“只要李兄弟没有意见,在下愿意奉陪。”

    叶昊天神态安详地斜倚凉亭边,一面望着近在咫尺的岳麓山,一面神照丹田,微笑道:“罗兄请开个头。”

    罗开山眯起眼睛说道:“‘阳chūn二三月,草与水同sè。’我这句出自乐府古辞《盂珠》。”

    殷东平智珠在握,迅速接道:“chūn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出自谢灵运的《入彭蠡湖口》。”

    叶昊天想了想道:“我向殷兄学习,也来句谢灵运的,‘池塘生chūn草,园柳变鸣禽’,诗名《登池上楼》。”

    “好,‘喧鸟覆chūn洲,杂英满芳甸。’出自谢眺的《晚登三山还望京邑》!”

    “‘寄语洛城风rì道,明年*倍还人。’唐朝杜审言。”

    “我继续向尹兄学习,同样是杜审言的!“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chūn。’”

    三人各展才华,互不相让,速度越来越快,一句接一句,直如爆豆一般。

    “二月湖水清,家家chūn鸟鸣。”

    “寒雪梅中尽,chūn风柳上归。”

    “chūn草如有情,山中尚含绿。”

    “飞雪伴chūn还,善庭晓自闲。”

    “闻道chūn还未相识,走傍寒梅访消息。”

    时间过去大半个时辰,三人的斗诗还没有结束。

    此时又该叶昊天接续了。他坐直了身子刚想说话,忽见一人从岳麓山巅凌空飘下,仿佛飞鸟一般从远处掠过,围着岳麓书院盘旋了一圈,转瞬不见了影子。

    叶昊天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人飞逝的身影,虽是惊鸿一瞥,却也看清是个肥头大耳、满面凶光的和尚!

    “呀!那人竟能御风行空!”乍见绝顶高手,他的心里不由得一紧,将到了嘴边的诗句一下子全忘了。

    罗开山一直凝神注视着不远处的一片草地,殷东平则站在凉亭正中,目光为屋檐所阻,因而都没有看见那人。

    殷东平笑道:“李兄弟怕我们出丑,让我们呢!”

    叶昊天勉强笑了笑:“两位兄长果然了得,小弟是不行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看来我还是平rì用功太少。”

    罗开山安慰他道:“兄弟过谦了!你若明年应试,必然高中三甲!却不知中了进士之后,你想做什么?”

    叶昊天心不在焉地道:“没想过,罗兄你呢?”

    “我?不瞒兄弟,我想投笔从戎,做个总兵、统领什么的。”

    殷东平感到奇怪,问道:“罗兄一介书生,为何要投笔从戎?”

    罗开山摇摇头道:“这是祖上的家训,我更改不得。尹兄弟你呢?”

    “不管做什么,只要能做点实事就行!这却是我们尹家的家训。”殷东平随口答道,不知何故,面sè有些不自然。

    叶昊天的心里一直在琢磨那肥头大耳的和尚:“那人是谁?看他满面凶光的模样,定然不是好人!他巡视岳麓书院做什么?难不成是来寻我的?”

    回到书院,他变得更加谨慎了,将自己关在藏书室和宿舍内练功,生怕妖人找上门来。

    好在书院内一直很平静,平静得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时光如梭,转眼半年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他的功力有了很大进步,已经可以催动真气上泥丸、下重楼,不但任督二脉已通,奇经八脉也已经打通了四条。

    他感觉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以前跳起来只有三尺,现在轻轻一纵可达丈许。所以图书架最上层的经书他已经不用梯子就可以轻轻取下再稳稳放回去。力气也大有长进,有一次动作稍大竟然用手指把砚台捏的凹陷下去。所以他平时都小心翼翼,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稍微舒展一下筋骨,但也不敢放纵自己。

    rì子很单纯,然而却不枯燥。

    《道藏总览》他已经参悟得差不多了,现在每天要做的就是思考藏宝图所描述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他相信,外公jīng研六壬,学究天人,留下的东西绝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只要有一分希望,就应该付出百倍的努力。

    “雪山之北,大河之南,东山之西,洪泽之东,有山不合,一花dú lì,宝玉通灵,锦囊乾坤。” 然而何谓雪山?何谓大河?何谓东山?何谓洪泽?有山不合是不是不周山?一花dú lì指的又是什么?”

    “外公曾说藏宝图来自先秦的古书,看来有必要把秦代以前的资料全部阅读一遍,从众多的古籍里寻找“雪山,大河,东山,洪泽。”

    先秦的古籍大约有二十万册,由于不需要全部背诵,他翻阅的速度明显加快。即使如此也花了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完成。

    最后,他找到了三十个雪山,十九个东山,十三个洪泽,五十四个大河。他把这些名词排列组合,排除了大多数,最后找到了十四个区域。其中有八个区域明显太大,不可能用来定位。还有三个不是非常合理。最有价值的区域有三个,一在巫山,一在华山,一在峨嵋。

    进一步分析他认为最有可能的是华山。先秦文化的中心在长安附近,那是几千年中华文明的发源地。早期的仙人也可能活动在那里。考证起来,黄河的前套地区位于yīn山山脉,很久以前到处是湖泊沼泽湿地,因而被称为湖泽。洪泽之东就到陕西了。此外,华山刚好位于黄河和渭水之南,南接秦岭,秦岭主峰太白山六月积雪,又名雪山。至于东山,不知是指哪座山。

    经过一番思索,他决定先去华山寻找宝物,然后遍访名山大川拜师学艺。目前他还不想参加进士大考,岳麓书院对于他来说已经完成了使命,所以他必须离开了。

    然而当夜晚的微风迎面吹来,耳边响起风吹竹叶熟悉的“沙沙”声,他的心中还是感到十分的留恋,留恋书院内那分浓郁的墨香。

    第二天,他向教授和朋友们辞行:“接到家书,老父病逝,需要回家奔丧,守孝三年。”

    教授惋惜不已,叮嘱道:“回去之后,别忘了温习功课!待得守孝期满,再去应试,还是有希望的!”

    殷东平紧拉着他的手:“兄弟,一路顺风!”

    罗开山则伸出大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人生何处不相逢,希望还能有相见的机会。”

    叶昊天用力点头:“兄长放心,只要我不死,一定还能相见。”

    仲夏时节,骄阳似火。

    叶昊天离开岳麓书院,买了一匹普普通通的黄膘马,准备了些干粮,向陕西方向进发。

    由于是初次出远门,他决定走官道。

    官道上人很多,骑马的,赶车的,步行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官道的好处是不用担心找不到宿处。每隔十八里都会有一个乡村,可以找到旅店。另外就是比较安全,拦路抢劫的人非常少见。

    他不急不徐的骑着马,身上已经不是学子的长衫,而是生意人的短装打扮。六月的中午比较炎热,很多人走一会就会到树荫下休息。只有他一直向前走,午饭只是吃点自己带的干粮。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找个旅店歇息。他的奇经八脉已经全部打通,十二条正经也通了十条。这样的热天对他来说正是练气的良机。看来不用一个月就可以打通全身经脉。那时候炼jīng化气的功法就算大成了。

    赶到华山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此时正是七月盛夏、炙热如火的时候,他把马匹寄托在山下的一户农家,独自一人带足干粮上山。

    上了华山,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华山奇峰耸立,绝壁巍峙,东、南、西、北、中,五峰环峙,高擎天空,远而望之状若一朵盛开的莲花。莲花花瓣有高有低,恰是“有山不合”的形象。

    五岳各有其形,所谓“恒山如行,华山如立,泰山如坐,恒山如飞,嵩山如卧”,因此一花dú lì说的应该是华山了。

    可是华山五峰,小峰三十六,宝物到底藏在哪一峰呢?藏宝图上最引人瞩目的是一条小溪,必须先找到小溪才行。

    他在华山周围乱转,结果转了五天也没有见到一条小溪。正在心中犹豫、踟蹰不前的时候,忽然听见“梆、梆、梆”的声音,走近看时,原来是位伐木的老樵夫,刚将一棵尺许粗的松树才砍开了口,就热得满头大汗,斧头一扔,正待休息片刻。

    叶昊天走上前招呼:“老人家,辛苦啊!”

    老人看了他一眼,叫苦不迭:“死老天,可真热!”

    叶昊天从地上捡起斧头,笑道:“我帮你砍两下。”还没等老人答话,他已经抡起斧头砍了下去。他不想吓着老人,所以轻轻地砍了十余下才把树砍倒。回来看时,老人还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叶昊天将斧子交在老汉手中,笑问道:“我有一个亲戚,据说住在华山附近的小河边,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河?”

    老人想了半天道:“没有,方圆三十里之内没有河,恐怕是你的亲戚说错了吧?”

    叶昊天抬头看着山巅,不甘心地问道:“诺大的华山,总会有泉水吧?那些泉水都流到哪里去了?”

    老汉答道:“泉水倒是有的,在莲花峰的后面有一个小山,半山有一个‘郦泉’,泉水长年不绝,呼呼的向外流,我们喝的水都是那里来的。”

    叶昊天心中一喜,连忙前去寻找。没过多久,果然在一个小山上找到了。

    小山不高,山腰有一个平台,平台上有个合抱粗细的泉眼,水流不绝涌出,先流到一个大大的水潭里,然后迤逦流向山下,只是未到山脚就流进岩石的罅缝里,所以在山下看不到水流。

    潭水清澈见底。潭的zhōng yāng突出一块青石,宛如仙鹤高高地扬着头。

    叶昊天一见便笑了:“就是这里!跟藏宝图上画的一摸一样!”

    他围着水潭走了一圈又一圈,一边走一边想:“如果宝物埋在潭周,估计早就被人发现了。看来应该不在泉水附近。“

    他在潭边坐了下来,沉思许久不得要领,抬头看见那只仙鹤,高高地扬着头,好像在讥笑他无能一样。

    顺着仙鹤仰头的方向望去,一眼看到的是华山主峰莲花峰的yīn面,那里正是如同刀削斧劈的悬崖峭壁,直上直下,近乎千丈,只在距离山脚三百余丈的地方有块凹陷,生着几棵老松。

    他凝神注视着松树生出的地方,心里忽然一动:“会不会就在那里?”想到这里,他禁不住一阵狂喜:“不错,有可能!如果附近找不到,我必须上去看看了。”

    “然而如何才能上去呢?从山顶用绳垂下来?不行,哪里会有长达七百丈的绳索?要不就从下面爬上去?可是悬崖那么高,我能行吗?”

    次rì午时,骄阳似火,叶昊天准备妥当,来到华山主峰莲花峰后的百丈悬崖下,开始了他惊心动魄的攀岩。开始一百丈他敏捷得像猿猴一般,到两百丈时开始感觉吃力。虽然全身经脉已通,内力生生不息,但像这样的攀爬消耗的内力远远超过了生成的速度。到两百三十丈时,他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好将内力运于右手,将准备好的几枚长钉按进岩石里,然后将腰间拴好的绳子挂在钉子上休息片刻。低头看去,山脚的大树简直变成了根根小草。他看得心惊肉跳,手脚一阵发软,差点掉下去。过了盏茶工夫,他才回过点力气,然后又运足内力向上攀爬。这次他使出吃nǎi的力气,终于爬到了地方。那里有个小小的平台,后面似乎有个洞穴,但被一块大石封住了洞口。

    那块大石横推推不开,侧移移不动,似乎根本无法打开。

    察看良久,他运起全身力气试着将大石向上托起!

    没想到,数千斤重的大石竟然被他轻松举了起来!石门“咯咯”直响,一点一点缩入上面的石壁里,露出一个很深的山洞。

    石洞入口不大,仅能躬身而入,他小心戒备着走进去。洞里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头顶上垂吊着千奇百怪的石钟rǔ!灿烂夺目,甚是可爱。正瞧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听声音似活动之物的擦地声!

    “蟒蛇!”

    在寂静中,叶昊天的心“哈膨”跳个不停!

    “沙沙……”的声音继续传来!

    叶昊天全身劲力绷紧着,只要不是一大群,他并不惧怕!不一会儿,他看到了,在一块大青石后方,蜿蜒着游出一条碗口粗的大蛇,红头白身,脊上一溜黑sè花纹,绿sè眼睛,红舌伸出两尺,头部高抬,前后上下晃动不停!

    蛇头在五尺外闪电般的急袭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叶昊天心志一顿,闭住气,扬手一掌劈出,带出一股冷风。

    窜上来的蛇头立即后缩再探身而入,扭着身子侧攻上来扑向他的右手臂。

    叶昊天反应快速,双掌合力攻出,刚好击在蛇头之上!“吱!”的一声怪叫,那蛇在地上滚了几下不动了。

    环顾四周,他发现山洞深处有一个平台,平台上摆着一个石桌。

    缓步走过去,一眼看见石桌上平放着一块玉片,颜sè碧绿,两寸见方,厚约三分,边缘有一条金丝穿过,仿佛一个jīng致的玉缀一般。他小心翼翼地提起来挂在脖子上。宝玉不像一般的玉器那么凉,有一种温热的感觉。

    他想起藏宝图上的谒语,不由得在心中揣测:“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通灵宝玉’?可是这么个小东西,怎么能通灵呢?”

    除了玉片之外,桌上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锦囊,非布,非帛,非绢,非绸,更不是金丝织成,摸上去极其柔软,拉一下又极其坚韧。

    叶昊天将锦囊拿在手里,心中想到:“这难道就是‘乾坤锦囊’?只有三寸大小,能装什么呀?要是再大点就好了。”这样想的时候,忽然看见锦囊涨大了一些。他心中一动,急忙叫道:“再大点!”锦囊当即又大了不少。这下子他明白锦囊的价值了,心中一阵狂喜。

    探手摸去,他发现软软的锦囊里有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原来是片薄薄的玉简,上面简单地描述了锦囊的使用方法,说其可大可小,可装万物,大至山峦,小到芥子,甚至可以收取别人的法器。

    他想找到关于通灵宝玉用法的玉简,可是在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倒是在洞底发现了一棵清香扑鼻的灵芝,灵芝长在石头缝隙里,绿油油,亮晶晶,似乎充满了灵气。

    他仔细数了数,发现灵芝共有十三片叶子,禁不住心中一动:“这可是好东西啊!记得《神农笔录》中说,灵芝生长缓慢,每过两百年才长一片叶子,七叶灵芝已经是千年灵芝,像这棵有十三片叶子,最少生长了两千年,服下一片就可以增长三十年的功力!天呐,这种好宝物也被我找到了!果然是仙家福地,不妄我辛苦攀岩!”

    他努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摘了一片送入口中。灵芝方一入口,只觉清香怡人,如饮美酒醇酿一般,有种飘飘yù仙的感觉。没多久腹内渐渐热起来,四肢百骸也跟着发热。静坐良久,他才将骤增的元气收在丹田之中。

    随后他又吞下两片叶子。这次反应更加强烈,一股暖流汹涌澎湃地涌上来,有若脱疆野马般贯入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四肢百骸,最后全身上下每一道大小经脉都充满了内力。

    他跌坐着不断催动真气运行于全身经脉,气流的每一个循环,身上的经脉都似乎膨胀了些许。气流愈转愈快之后,忽又转趋缓慢,如此由快变慢,由慢变快,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最后终于平静下来。

    此时,他感觉很全身的骨骼都有了些变化,身材也陡然增高了几分。

    睁目一看,整个天地都不同了。 站在洞口,对面山头的树林像变成另一个世界似的,不但sè彩的层次和丰富度倍增,最动人处是一眼瞥去,便似能把握到每一片叶子在阳光下拂动的千姿百态。

    他将灵芝剩下的叶子小心地摘下九片,放在乾坤锦囊里,留下一片叶子没有动。千年灵芝得天独厚,生存不易,或许留下的一片叶子千年以后又能长成七叶灵芝。他不想这罕见的生物因自己而绝迹。

    这时,他忽然感到胸前挂着的通灵宝玉凉了下来,不禁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自己服食了灵芝,功力增加之后感觉发生了变化?”他摸了摸周围的岩石,依旧是那么yīn凉,摸摸额头,温温的跟往常一样。唯一的变化是眼前的灵芝只剩下一片叶子,其余的被收进锦囊里了。

    “难道这是宝玉变凉的原因?”叶昊天取出宝玉仔细观察,发现宝玉的颜sè也有了变化,绿sè变淡了很多。

    “通灵宝玉竟然能感知周围的宝物!原来‘通灵’是这么个意思!”

    一念及此,他的心里禁不住怦怦狂跳:“外公拼死留下的藏宝图果然非同小可!爹娘在天有灵,让我找到这件宝贝!有了通灵宝玉,我可以找到各种天材地宝,何愁不能将功力炼到极致?”

    感慨良久,他才把宝玉小心地挂回胸前,离开石室向外走去。

    骤然增加了近百年的功力,下山变得非常轻松。他足尖点在岩石上,一落就是十余丈,然后换口气,找到一个微微突起的地方再点一下又落十丈,将到地面的时候他一提真气,像羽毛一样飘落地面。幸喜周围无人看见,不然定以为神仙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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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青城山中云茫茫,天地截作神仙乡

    由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叶昊天感到非常舒畅。晚饭的时候,他跟农家主人聊了起来。

    通过交谈,他知道这家人姓王,王老汉六十多岁,家有两个儿子。老大叫王万石,在城里跟人学刻石碑,平rì很少回来。老二叫王小石,大约十仈jiǔ岁,平rì闲不住,喜欢舞刀弄棒,曾经跟身在华清武馆的同乡学过两路拳脚。

    王家有十来亩旱地,每年收到的粮食有限,家里的收入主要靠上山伐木和开采石料。他们将山上的石材开采回来,粗刻之后卖给城里的工匠。由于活儿很粗,离城又远,所以卖不出几个钱,一家人勉强糊口。

    “我能看看你家的石器吗?”叶昊天问老汉道。

    “怎么不行啊?就在后屋,跟我来。”老汉十分客气。

    叶昊天起身跟老汉来到后屋,但见屋里堆满了石桌,石凳,石磨,还有一些石材,几匹石马。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眼光被一个小小的石盒吸引住了。石盒大约三寸大小,刻工粗糙,值不了多少钱。引起他注意的是石盒的质地,那是一种浓绿的颜sè,夹杂了少许白sè。叶昊天自幼常见父亲把玩金石玉器,所以一看就知道绿sè的部分属于蓝田玉。

    老汉看他拿着石盒看个不住,笑道:“这是小儿雕刻的,看着蛮好看,也不知道什么质地。”

    叶昊天沉思片刻问道:“蓝田县离这里有多远?”

    “约有八十里。”

    叶昊天心里明白,这里的山大概跟蓝田玉脉连着,玉矿从蓝田一直延伸到这里了。 他取出一两银子递向老汉,要买下玉盒。

    老汉急忙摆手:“不,不,哪能要一两,那么大的石磨也才卖五钱银子!”

    叶昊天笑道:“这是玉,哪能跟石头相比?再有几块,您老就不用辛苦采石头了。”

    “真的?”老汉闻言忙叫小儿子:“石娃,过来!你从哪里找来?”

    王小石挠头想了半天,道:“就在后山上,一句话说不清楚,明天我带先生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小石就来询问:“先生,我们走吧?”

    叶昊天“呵呵”笑道:“早上不行,必须等到午后。” 看着王小石疑惑的表情,他又补充道:“这是古书上说的,也不知道灵不灵。” 有诗为证:“蓝田rì暖玉生烟”,说的是烈rì照耀下,蓝田玉会生出特殊的玉烟。那种玉烟只有在特别留意的时候才会发现。

    午饭以后,王小石又拿了凿子、锤子前来催促。

    叶昊天令他在前面领路,自己跟在后面。

    两人出了门,没走多远来到一座小山。

    走到半山腰,王小石停了下来,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就在这附近。”

    叶昊天低头看了看,见是一片青绿夹杂的山石,有的地方露出些许玉丝,可惜都断断续续不成体系。

    他试着挑了几个地方,沿着玉丝的方向用凿子凿下去。结果露出来的只是些普通的石头,连着好几次都一样。

    王小石见了,不觉有些失望。

    叶昊天站起身来在四周缓缓走动。他走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当走到一块硕大岩石的时候,胸前的通灵宝玉忽然热了起来。他心中一动,连忙停下脚步仔细查看。

    那是一块方圆十余丈的大石,石呈白sè,寸草不生,看不出一丝玉的痕迹。他沿着大石走了一圈,通灵宝玉一直热热的,而离开大石宝玉就凉了下来。走到离开大石三丈的地方,迎着阳光仔细观察,他发现阳光照耀下大石之上隐隐有股雾气,雾气的纹理极细极微,若有若无,跟古书上说的一模一样!真有“玉烟”!

    回头一看,只见王小石正蹲在地上发呆。

    叶昊天禁不住笑了笑,走近大石,在大石zhōng yāng凿了下去,结果只凿两三下就看到碧绿的玉。玉埋藏得很浅,距离大石表面不足半尺。

    他起身换个地方继续开凿,连换几个地方都有玉。看来这块玉石极大,只怕要价值连城了。

    他把凿出的石屑重新堆回去,随后招呼王小石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发,心中在想:“这么多的财富如果不能妥善安排,只怕会给王家带来灾难,必须仔细考虑周详。”

    若在以前,他对钱财决不放在心上。可是自从苏家大劫之后,一切都变了。

    直到此刻,他还不知仇家是谁,报仇之路也没有完全确定,不得不做出多手准备:如果仇家来自武林世家,他可以在武功大成之后登门索仇;如果来自朝中jiān佞,他可以走科举之路攀龙附凤为苏家伸冤雪恨。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哪条道,钱财充足都是大有裨益的。

    王小石走在后面,看着叶昊天低头走路严肃的样子,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回到屋里,叶昊天让王老汉和小石坐好,然后才神情凝重地道:“我们找到宝藏了,这些玉既可以让我们大富大贵,也可以家破人亡。”

    “啊?”王老汉被吓得手一抖。

    叶昊天赶紧安慰他道:“别怕,此地人烟稀少,只要我们不声张,应该没人知道。当务之急是将玉石悄悄采回来。”

    王小石也道:“爹,没事,我去城里把大哥叫回来,几个人一块弄,用不了半个月。”

    王老汉只是点头,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当天晚上老大王万石就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几个人一起上山,王家兄弟手里拿了凿子,叶昊天却拿了把生锈的柴刀。

    到了地头,那两人挽起袖子准备开凿。叶昊天却嫌凿石的声音太响,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功力。他让两人在旁边歇着,自己用柴刀先在大石上横竖划了一条条的线,然后运起全身内力向下切割,功力到处,刀尖泛出黄光,笔直地切进大石里,深达数尺,来回走了三遍就把大石完全切开了。

    旁边两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的工作就是把那些三尺见方的石头搬到山下,然后由王老汉用牛车将玉石运回家。几个人足足搬了三天才搬完。

    随后,他们在屋子后面的空地上挖了个大坑,将玉石放进去,屋子里只留下七八块。

    叶昊天让他们把玉石再切小一些,拿到较远的城市卖给名声好的玉器店。

    他知道出门没有钱不成,便给王家留下三百两银票做盘缠。

    次rì午后,他离开王家,信步来到先前开采玉石的地方。

    一眼望去,先前高高凸起的大石已经不见了,留下一个三尺深的凹坑。

    他踩在凹坑zhōng yāng,来回踱了几步。

    没承想,胸前的通灵宝玉竟然又热了起来。

    “奇怪!难道说还有玉?没有采尽?”他在四周走了走,发现宝玉忽冷忽热,热的范围比较局限,不超过三尺方圆。

    他见生锈的柴刀还扔在附近,于是捡起来向下试着挖掘。结果挖了不到两尺,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玉石。这块玉石跟先前开采的又有不同,通体翠绿透明,sè彩极浓,没有一丝杂sè,绿得仿佛要滴出玉汁来,映着阳光发出夺目的光彩!

    “这是玉jīng!是玉心!极其罕见,无价之宝!”叶昊天心中狂喜!他记得《道藏总览》中提到过,玉jīng可以宁心安神,驱除心魔,令人心态平和。有了玉jīng的帮助,修道者可以事半功倍。所以对于修道者来说,玉jīng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小心地把玉心收进乾坤锦囊。怕把灵芝压坏,他把灵芝叶片取出来放在几天前得到的小盒里。

    奇宝在身,该到游历天下寻访仇家的时候了!

    不过,想起棺中人深不可测的功力,还有那御风行空的秃头和尚,叶昊天的心里就觉得不安:“不行!我的功力还差得很远,说不得,要去道家圣地青城山看看!据说青城山修仙的人最多,高手也很多,若能在那里访得名师,学到真本领,报仇就多了几分把握。”

    想到这里,他催马上路了。

    一人一马在烈rì下行行止止。

    他摘下戴了差不多两年的面具,取出铜镜查看。

    现在的他面sè白嫩,就像出生一月的婴儿。由于服下了三片千年灵芝,他的体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全身的骨骼重新整合,本来柔弱的身躯高大结实了很多,就连圆圆的脸也变成了方形,即使父母活着只怕也难辨认出来。

    为了让面sè变黑一些,他专门在烈rì当头的时候上路。

    可怜身下的那匹马,走不过两百里就口吐白沫,气喘吁吁。

    这一天,终于赶到青城山。

    青城山位于都江堰东南,距成都百余里。山上林木葱茏,峰峦叠翠,状若城廓,故称青城。

    青城以幽洁取胜,与剑门之险,峨眉之秀,夔门之雄齐名。

    到了青城山脚下,他的心中忽然感到有些不安:“我是去拜师学艺的,若是被逼着做道士怎么办?若然做了道士,只怕辜负父亲和外公的期望,无法延续苏家的香火了!若是不做道士,又难得到名师的指点,如何报仇雪恨?”

    他在山脚徘徊了好大一阵,心中感叹不已:“可悲!可叹!当世高人为何尽是和尚、道士?为何没有一个儒生?可惜呀!夫子微言大义虽然jīng妙,培养出来的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子,这真是儒家莫大的悲哀!若是圣人也是神仙,也有移山倒海的力量,那该有多好!我也不用为改换门庭犯难了!”

    感慨良久,他开始沿着浓荫密布的石阶山路缓缓向上攀登,一路上欣赏山上的美景,有时俯临深涧,有时又攀登危崖,不久来到一处道观,门上的横匾上写着“建福宫”三个大字。门两边有一副对联“溪壑奔腾,百川东去通千派;云霞缥缈,万里西来第一山”。

    大门敞开着,一个中年道人正在收拾香炉里的烟灰,见到有人到来,当即抬头问道:“小伙子,你是参加开山选秀的?来早了三天呢!”

    叶昊天心中一顿:“有这种机会?刚好省了我乱碰乱撞!”口中答道:“不早!我怕来晚了赶不上。”

    道人笑着道:“早几天也好!先熟悉一下环境。你跟我来。”

    叶昊天一边寒暄,一边牵着马跟道人往前走。

    建福宫的后面有一排民房,那是给进香游览的人准备的,还有一个马厩。这里就像一个旅店,连管理的伙计也未着道装。

    道人笑道:“你就在这里住下,八月十五再来建福宫,辰时来,别晚了。”

    叶昊天答应了一声,随后便安顿下来。还有三天时间,他可以好好游览一下青城山。

    青城山被尊为道教“第五洞天”,很早就有道人在此修炼。东汉年间,“天师”张陵来到青城山,选中青城山的深幽涵碧,结茅传道,开创青城派。张陵在此修行两百年羽化成仙。第二代掌门张鲁,修炼四百年成仙而去,然后是赵县及赵冕,连及门下弟子共有三十五人得道,直到第十代掌门杜光庭是最后一个成仙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自此以后青城山无人可登仙籍。如今全山道观七十多座,修持道士千余人,掌门青阳真人以下四大长老、一众弟子分居于各道观中。

    青城山方圆百里,分前山、后山两部分。前山以天师洞、上清宫为中心,有三十六峰、八大洞、七十二小洞、一百零八处胜景,山势雄伟,四季常绿,群峰环绕,景sè清幽,集雄、奇、幽、险、神为一体,以“青城天下幽”著称。 后山则以沙坪为中心,乃是道士练剑的所在。

    叶昊天沿着石阶四处走动,一路走一路看。他发现山上有不少的亭台楼阁,大概因为有道士在里面修炼,所以大都被列为禁地。于是他选择向人迹罕至的地方行走,感觉胸前的宝玉时不时的变得发热,知道这里乃是修真圣地,就连地下也埋了不少的宝物。

    由于初到此地,且将是未来的师门所在,他可不敢现在就放肆发掘。

    即便如此,在四顾无人的时候,他还是找到了三把宝剑,一些山参首乌之类的东西。他把宝剑和药材都放进乾坤锦囊里。

    ※※※

    三天以后,八月中秋,晨时,温暖的太阳刚刚升起,幽静的青城山忽然热闹起来,来了很多行动敏捷的年轻人。大家都聚集在建福宫门外,等待七大剑派之一的青城派开山选秀。这些人有的是周围的农家子弟,穿着粗布蓝衣,老老实实的垂手站着;也有人来自外地,身背宝剑,气势不凡地走来走去。数百人聚在门前,有些人话语不绝,但更多人一语不发,每个人眼里都放出憧憬的光芒。叶昊天也杂身其内。

    没等多久,建福宫大门敞开,一个小道士请大家进山。人们跟着小道士来到在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上站了一个五十余岁的道人。

    大家站定以后,那道人开口说话:“欢迎来到青城,贫道法号‘清风’,负责接待大家。首先要说的是,青城派开山选秀,是为了选出资质最好的弟子。修道很艰苦,每个人的潜力是有限的,希望大家都能入选,万一不行也不要放在心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定走别的路更加有出息呢。”

    略停片刻,道人接着说道:“这次选秀分为三关。第一关,明心;第二关,摸骨;第三关,测智。请大家跟我来,我会向你们详细解说清楚。”

    说完,清风道人转身向前走去,数百人跟在他的身后。大约走了里许路程,来到一个宽畅的洞口,洞口上方刻着“明心洞”三个字。旁边则站了数十个道士。

    大家看着黑乎乎的洞口疑惑不解。

    清风介绍道:“这洞深达数百丈,没有光,却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如果大家觉得受不了就站着别动,会有人把你带回来。如果有能力就一直向前走,真正能走到底的人极少,大家尽力而为吧,但也不要勉强。”说完清风道人率先走了进去,大伙儿跟在他身后,最后面跟着的则是那数十名道士。

    洞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偶尔某处发出磷光,也是一闪即灭。大家就凭着磷光中看到的影子摸索着向前走。磷光之中有时会冲出一些青面獠牙的怪兽,有时是一些鲜血淋漓的尸体。渐渐地耳边传来冷冷的风声,夹杂着凄惨的哀号,脚下似乎也踩到软软的东西,好像还有蟒蛇爬动的声音。只走了十余丈,有些人就浑身发抖,站着不敢动了,也有人哭着喊着要求出去,然后便被道士拉走了。

    走了十几丈,众人来到一个明亮的石室,里面摆满了黄金白银,翡翠玛瑙,各式宝物,光彩照人。很多人一见便停了下来,还有人伸手去摸。叶昊天知道那些不过是道士做出的假象,于是不为所动,跟着清风继续往前走。不过一会儿工夫,石室的光亮完全消失了,连一点荧光也看不到,凡是停下来的人都陷入黑暗之中,找不到要走的方向,最后只好被人拖了出去。

    又是十余丈,一行人进入另一间石室,室内sè彩朦胧,情景如真如幻,或站或坐着十余个绝sè女子,每个都仪态万方,一颦一笑,摄人魂魄。别说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连行将就木的老翁也会不由自主地呆看半晌。叶昊天此时也有些恍惚不定,赶忙收摄心神,继续向前走去。

    三关已过,数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五十人不到。

    又走了一会儿,叶昊天忽然发现领头的清风道人不知到哪里去了,四周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蒙朦胧胧之中,好像走在无边的荒野上,迎着如血的残阳,眼见三两只乌鸦蹲在光秃秃的老树上,呆呆的地叫个不停,空荡的原野上回应着冷清的“呱呱”声。这时候,他的心里满是凄凉,“rì暮乡关何处是?”“苦藤老树昏鸭,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无尽的伤感涌上心头,整个人都陷入迷惘之中。

    他恍恍惚惚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忽然之间,他又觉得仿佛回到了岳麓山,绿树掩映之中,自己正拿了本古诗朗诵着,远处有人跑过来,高声叫着:“恭喜,恭喜,您中状元了!”眼见父母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喜糖分发着,周围聚集了一群小孩,争着去抢分发的糖块。

    见此情景,他的眼泪几乎流了出来!

    正在心神迷乱的时候,胸前的通灵宝玉忽然传来冰冷的感觉,使得他蓦然惊醒。定睛看时,周围仍然是黑沉沉的石洞。想到再也见不到疼他爱他的父母,他的心里就是一阵凄楚。

    他一面悲叹一面继续前行,经过一个又一个梦境,将喜、怒、忧、思、悲、恐、惊,所有的情感都尝试了若干次,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直到眼前豁然开朗,才算走出了山洞。

    抬头看时,只见rì照中天,晴空万里,清风吹拂,苍松微摇。

    洞口站着几个道长,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惊喜。一个须发灰白的老道走上前来,眼里蕴涵着激动的泪花,用颤抖的手拉着叶昊天:“孩子,你是三百年来第一个通过明心洞的新秀,过来让我看看!”

    叶昊天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这样突出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道从头到脚把叶昊天摸了个遍,眼里的泪花已经凝成了泪滴,簌簌地落了下来:“苍天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看着叶昊天疑惑的目光,老道拉着他向前走了几步:“过来,孩子你来看这里。”

    叶昊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明心洞出口的石壁上刻着这样几行字“金丹大道,蓬莱仙踪,明心见xìng,青城再兴”。

    老道用颤抖的声音解释道:“这是本派第十代掌门杜光庭成仙之前刻下的,当时他还留下一句话:‘一次穿越明心洞,并拥有金骨水肉的人,将是青城山复兴的希望。’三百年了,你是第一个!你的骨骼像金石一样坚韧,肌肉像绿水一样柔和,完全符合祖师所述!青城山的未来要靠你了。”

    叶昊天心里却不由得一阵难过:“仙人早已料定了今天,难道说我天生就是做道士的命?”

    “走,跟我去见掌门人!”老道不由分说,拉着叶昊天的手往前走。

    一行人曲曲折折走了顿饭光景,来到一个大殿前,大殿的横匾上写着“上清宫”。

    未需通报, 叶昊天跟着老道走了进去,穿过大殿,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凉亭,亭内坐着两个老者正在对弈。一个须白齐胸,另一个面白无须,都是jīng神矍铄,鹤发童颜。叶昊天跟着老道停了下来,低头看时,却见长须老者手持黑子,脸上神态悠闲,再看看那局棋,黑棋已占尽优势,无须老者双眉紧皱,正在苦思破解之法,叶昊天凝神瞧了一会,发现白棋虽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无须老者犹自不肯服输,依旧手持棋子,久久不能下着。略思片刻,他忽然手指棋盘道:“仙长,这还有一个空格儿。”

    无须老者输得心焦,心中正怪这小子多嘴多舌,但仔细一瞧,那空格果是唯一死中求生妙着,当下心中狂喜,表面上仍装着沉吟不已,好半天才将棋子四平八稳的放在叶昊天所指的空格子内。

    长须老者微微吃了一惊,沉吟片刻,也着了一子,但那无须老者适才下的一子,确是上上棋法,承先启后,数子之后,竟从重重包围中杀出生路,作活了一大块地盘,杀到分际,两人计算棋子,那无须老者原本一败涂地的棋局,竟反赢了数目。

    那无须老者喜得合不拢嘴来,哈哈笑道:“师兄,我说我近来棋力大进,你偏偏不相信,今rì却又如何?您让我三子是无论如何让不了的了。”

    长须老者微微一笑,然后深深瞧了叶昊天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几个人,问道:“长空,有事吗?”

    领着叶昊天进来的老道拱手回答:“师傅,大喜啊!有人过了明心洞!!”然后一指叶昊天:“就是此人!骨骼、肌肉也完全应验了!”

    长须老者吃了一惊,运起眼底神光上下观瞧叶昊天,许久才开口道:“好!好!青城的厄运终于到头了!孩子,你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叶昊天躬身回答:“陕西人李昊,父母双亡,再无家人”。

    长须道长无比欣慰,说道:“贫道忝为青城掌门,自号‘青阳’。你能一举通过明心、摸骨和测智三关,可见资质不凡,以后就做我的弟子吧。”又指着无须老者道:“这是你师叔赤阳真人。”

    叶昊天赶紧上前见礼。

    赤阳真人连声夸赞:“良材美质,十分难得!就冲这份聪明,我喜欢!”

    青阳真人转头吩咐长空道长:“你带师弟去安排一下,关于明心洞一事不可宣扬,知道吗?”

    长空道长点头应是。

    叶昊天被长空道长安排在自己的隔壁,那是一排连着的二十余间平房之一。

    长空介绍道:“这里住着的都是第二、三代的弟子,最大的一百四十岁,最小的也有六十岁了,你多少岁?”

    “二十岁,师兄您呢?”

    “我?八十多岁了,唉,修道艰难,进展缓慢,徒之奈何?”长空叹息道:“师弟是年龄最小的第二代弟子,好生令人羡慕!”

    “师兄看起来顶多六十岁。师傅呢?多少高寿了?”叶昊天又问道。

    “据说有两百七十岁。”长空低声答道, “师弟是青城的希望,师傅对你很器重,你可要努力啊。”

    ※※※

    八月二十rì,黄道吉rì,掌门人青阳真人召集四大长老赤阳真人、少阳真人、三阳真人、明阳真人以及二十余长字辈弟子来到天师洞。天师洞是青城派祖师开山传道的地方,如今成了青城派长老议事中心。

    “诸位道兄,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了见证贫道招收关门弟子,rì后还请多多提携。”青阳真人朗声宣布门规,吩咐叶昊天跪叩三清圣像、祖师张天师像,然后是诸位长老,最后道:“从今以后,你的道名叫作‘长乐’,希望你勤修道法,积累功德,使青城一脉发扬光大。”

    叶昊天唯唯应是。

    众人纷纷上前祝贺。

    众人走后,青阳真人把叶昊天叫到自己修炼的丹房,问他的修道基础如何。叶昊天没有隐瞒,告诉师傅自己曾经服过千年灵芝,目前炼jīng化气的功夫已经大成,希望师傅指点进一步的修炼以及如何练习青城剑法。

    青阳真人又惊又喜,仔细询问了叶昊天的练功感觉,然后道:“从你的形体就可以看出曾经服用过灵药仙草,你中气充足,炼丹根基非常雄厚,为以后的修炼节省了不少时间,非常难得。要知道,为师是在六十岁的时候才修炼到这一步的。”

    叶昊天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青阳真人解释道:“道家三十六重天,分为六界。第一界六重天,分别是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七曜摩夷天。第二界十八重天,依次是无越衡天、太极蒙翳天、赤明和阳天、玄明恭华天、耀明宗飘天、竺落皇笳天、虚明堂曜天、观明端靖天、玄明恭庆天、太焕极瑶天、元载孔升天、太安皇崖天、显定极风天、始黄孝芒天、太黄翁重天、无思江由天、上揲阮乐天、无极昙誓天。第三界四重天,分别是皓庭霄度天、渊通元洞天、翰宠妙成天、秀乐禁上天。第四界乃是四梵天,依次是无上常融天、玉隆腾胜天、龙变梵度天、平育贾奕天;第五界便是三清天,分别是玉清天、上清天、太清天;最高境界是第六界的大罗天。目前你已经修炼到第一界第二重太明玉完天,还需要继续炼气化神的修炼。”

    叶昊天已经在《道藏》中见过那些名称,所以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对自己的进境不太满意,甚至可以说有些泄气。他将青阳真人所说的话想了想,问道:“师傅,何谓成仙得道?”

    青阳真人解释道:“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修真之士寿命可以随着功力增高而延长。第一界属于修仙的基础阶段,只能算作灵人,寿命可达三百岁。第二界称作真人,寿命可达八百岁。到了第三界才可以称为仙人,仙人可活数千岁,所谓‘得道飞升’最少要到达第三界。仙人的寿命也是有限的,难免碰到三灾九难,千年大劫,逃得过多活千年,逃不过形神俱灭。第四界可称为神人,神人可以活数十万年,虽无天劫,寿仍可期。即使是三清天神,也只是寿命更长些罢了,或者说复入轮回时有些便利之处。至于‘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寿’,那要到大罗天才行。为师也不过刚刚达到真人界第七重的虚明堂曜天,离仙人界还有十一重天,真是步步惊心,路途遥遥啊。”

    叶昊天听得兴奋,问道:“师傅,我听说以前青城山成仙的人很多,是吗?”

    青阳真人面现无奈之sè,语气低沉地说道:“第十代掌门杜光庭飞升前说自己达到了第三界渊通元洞天,他是青城山最后一个仙人,其后没有一个人达到仙人界。”

    叶昊天感到奇怪,问道:“为什么呢?想来不会是资质问题。三百年来,肯定有不少资质上佳的弟子。是不是因为道法失传?还是说修炼所需的宝器难觅?”

    青阳真人望着他,目光流露出嘉许之意,说道:“道法并没有失传,丢失的是一方北海玄玉,那是张天师在北海千辛万苦找到的,造就了数十位神仙,在第十一代掌门手上丢失了。那块玄玉方两尺,厚一寸,跌坐练功可以节省一倍的时间,平常人修炼到仙人界需要一千年,有了玄玉只需要四百年,资质极佳的弟子甚至只需要两百年。”说到这里,青阳真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求,感叹道:“自从玄玉丢失以后,修道变得无比艰辛,为师达到这一步吃的苦太多了,前途更是令人担心。要知道,修真修到真人界,也只能活八百年。如果届时未能修至仙人界,就必须转世投胎,前功尽弃!惨啊!”

    叶昊天迟疑道:“也许我可以找到一方好玉。”

    青阳真人并没有在意,随口应道:“那敢请好,不过很不容易。青城上下,道士千人,寻找了好几百年,也没能找到满意的宝玉。因为修真所用的宝玉要求极高,不能有一丝瑕疵,有一丝杂sè就会有一重劫难。这样的玉还要有一尺见方,一寸厚度,难啊!通常的好玉有三寸大小就极其罕见了。世上多的是斑驳不纯的玉石,要想找到没有杂sè的玉,简直比登天还难!”

    叶昊天不再接言,转而问道:“师傅,什么是天仙,地仙,尸解仙?”

    青阳真人答道:“顺其自然,功到白rì飞升是谓天仙;隐于幽谷山林,潜移默化而成是谓地仙;经过兵解,身毁神存,元婴修炼得成尸解仙,又称散仙。三者之中,天仙为上,地仙居中,尸解仙最下。”

    随后青阳真人又指点了几句练功的法门,吩咐他回去修炼。

    回到住所,叶昊天从乾坤锦囊中取出那块三尺见方的玉心,按照师傅描述的尺寸,用宝剑运功切下两块,每块厚两寸,方两尺。剩余的大块仍放回锦囊之中。随后他取了一块玉心试练,觉得果然不错,比其平rì修炼更易于收敛心神。

    第二天用完早膳,他和众弟子前往天师洞听经。今天主讲的是青城长老赤阳真人,讲述的内容是外丹的修炼。掌门人和一众弟子都在,千余人鸦雀无声。叶昊天用心倾听,牢记于心。

    不到一个时辰讲经就结束了。

    叶昊天看到师傅向外走,赶紧走了过去,说要请教问题。

    青阳真人很高兴他能勤学上进,赶紧领他来到自己练功的丹房。

    一进门,叶昊天就将早已备好的两块玉心拿了出来。

    青阳真人只看一眼就呆住了,捧着玉心的手哆嗦了一下!一惊之下赶紧稳住,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仔细察看了良久,他越看越激动,一张老脸胀得通红,最后忍不住惊叫起来: “天呐,这真是玉jīng!”。

    “这玩意儿有用吗?”叶昊天吃不准玉jīng跟北海玄玉相比哪个更有效。

    “太有用了,此乃无价之宝!快,去请四大长老来!”青阳真人急忙吩咐道童明月,明月跑着去了。

    “玉jīng比北海玄玉又胜一筹,你看这sè彩,通体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sè,这是梦寐以求的宝玉!而且一下子有两块之多,真是万千之喜啊!有了这两块玉jīng,飞仙可期矣!普通人修炼就可以缩短至两百年。为师还有十重达到第三界,有了玉jīng,大概不用三十年!”

    正说话间,四大长老到了。大家都看着玉jīng激动得说不出话。良久,赤阳真人方道:“师兄!有了玉心,我只要一甲子光yīn,就能修至仙人界!”

    少阳真人最是高兴,泪光盈盈地道:“近三年来,我辛勤苦修没有丝毫进展,这下终于又有了希望。长乐为青城派立一大功,希望掌门人给予重赏!”

    掌门青阳真人笑道:“奖赏自然是免不了,我不会门下亏待弟子的!”随即面sè一整,郑重其事地道:“此事不可声张,我自己留下一块玉jīng,你们四位交替使用另一块,务必小心保护,千万不可遗失!”

    四位长老看了又看,将其中一块用道袍包裹了好几圈,转身往外走,出门之时挨个儿叮嘱叶昊天:“你为青城山立功了,我们该当倾囊相授。今后如有问题,就来找我们。”

    叶昊天抓住机会对赤阳真人道:“师叔今天讲了外丹的修炼,弟子仍有不解之处,希望再度聆听您老的教诲。”

    赤阳真人道:“好说。每rì酉时是我练功间歇,你直接来就是,勿需通报。”

    临走的时候,叶昊天发现师傅青阳真人依旧抱着玉心发呆,面上洋溢着似喜似悲的神情,仿佛乍见离别多年的恋人一样。

    ※※※

    次rì酉时,叶昊天来到赤阳真人修炼的朝阳洞。赤阳真人刚好结束练功,看到他非常高兴,叫道:“来,来,进来坐!”

    叶昊天进去坐下,说道:“师叔,昨天你讲了外丹的修炼,我听了感觉很好,只是不知道外丹的修炼对修道有什么好处?”

    赤阳真人答道:“炼丹讲究内外相辅。修炼到不同的阶段应当服用适当的丹药,可以使修炼事半功倍。如果能找到奇珍异草,或许能一步登天呢。” 说着从箱子底下找出一本泛黄的老书,说道:“这是我师傅数百年心血的结晶。我师傅乃丹道大师抱朴生……”

    “抱朴生?”叶昊天禁不住惊呼起来。他想起外公给自己服用的丹药,那颗龙虎续命丹就是抱朴生给的,自己能够活命真是多亏了他。 没想到抱朴生竟然是青城派的上代长老,看来自己跟青城派真是有缘!做道士也是应该的!

    赤阳真人看了叶昊天一眼,问道:“怎么?你知道我师傅?”

    “不,不,我听这名字非常熟悉,听说很久以前有位丹道大家‘抱朴子’,师叔祖的名字跟他很像。”叶昊天急忙道。

    “是的,我师自觉丹药修行超过了‘抱朴子’,所以给自己取号‘抱朴生’。”赤阳真人接着道:“这本书是他的著作,里面有我新加的注解。你拿去看吧。炼丹容易,好药难求,师兄说你已经修炼到第一界第二重,我这里还有点东西你可能有用。”说完从一个紫红葫芦里倒出了十粒金丹,又摇了摇葫芦,发现不多了,干脆一股脑连葫芦都递给叶昊天:“这是我五十年前找遍大江南北,搜集药材,炼出的一炉‘还神丹’,现在还有十五粒,都给你了。一颗可以修炼十五年内气,如果你内气充足,很快就可以完成炼气化神的功夫。如果内气不足,必须先修炼内气。切忌一次服用过量,那样全身内气转化成神髓,内气枯竭,四肢瘫痪,将会走火入魔。此丹只有转化之功,并无补神之效,千万紧记。”

    叶昊天接过丹书,百般感谢。回到住所,夜已深沉。他取出大块的玉心,盘膝坐定,然后从葫芦里倾出一颗还神丹,纳入口中静坐练功。不一会儿,但觉中丹田雾气蒸腾,直上泥丸宫,抵达泥丸宫后盘旋良久,渐渐凝结,变成一滴滴的神髓,储入髓海。许久之后丹田才平静下来。这时他感觉丹田中原来鼓荡的真气变得空虚了一些,而脑髓却变得非常充盈,连感觉也敏锐了很多。

    叶昊天知道自身拥有超过百年的内气,所以不怕内气枯竭,于是又服了一颗还神丹。运功之后,感觉脑髓充盈了很多,犹如溪流变成湖泊,波浪起伏不定。

    一连服用五颗还神丹,泥丸宫中的神髓渐渐化成了人形,像拳头一样大小,元神初成,眉目还不够清晰,丹田的内气却已经减少了大半。

    这时雄鸡初啼,东方渐白。他暂时停了下来,却不知道一夜之间自己的功力已经从第一界第二重进到了第一界第四重的“玄胎平育天”。

    ※※※

    晨时,叶昊天跟随大家来到天师洞,听少阳真人主讲“符箓”。

    少阳真人对符箓进行了大致的论述:“符箓是符和箓的合称。符指书写于黄sè纸、帛上的笔画屈曲、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符号、图形;箓指记录于诸符间的天神名讳秘文,一般也书写于黄sè纸、帛上。道教声称,符箓是天神的文字,是传达天神意旨的符信,用它可以召神吓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符箓样式千奇百怪。归纳起来主要有四类。第一类叫做‘复文’,多数由二个以上小字组合而成,少数由多道横竖曲扭的笔划组合成形。第二类叫做‘云篆’,据说是天神显现的天书,实即模仿天空云气变幻形状或古篆籀体而造作的符箓。第三类叫做‘灵符、宝符’,由更为繁复的圈点线条构成的图形。这是数量最多、使用最广的一种符箓。其中除屈曲笔画外,又常夹有一些汉字,如rì、月、星、敕令等字样。第四类叫做‘符图’,是一种由天神形象与符文结为一体的符箓。”

    “道家十分重视符箓的书写方法,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画符之时必须要做到心诚。诚则灵,不诚则不灵。符者,yīn阳符合也,唯天下至诚者能用之,诚苟不至,自然不灵矣。故曰,以我之jīng合天地万物之jīng,以我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jīngjīng相附,神神相依,所以假尺寸之纸号召鬼神,鬼神不得不对。”

    叶昊天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感觉还有不足之处。讲经结束,众人散去,他跟在少阳真人身后,询问书写灵符的细节。

    少阳真人请他来到“上清宫”,让他坐下之后,然后说道:“符箓有一个关键的所在,那就是运气书符,要求书符者平时有内炼功夫,书符时发放jīng气于笔端,使符箓上附着jīng气。‘以道之jīng气,布之简墨,会物之jīng气。’‘符朱墨耳,岂能自灵;其所以灵者,我之真气也。故曰,符无正形,以气而灵。’符箓只是形式,起作用的是附着其上的jīng气。”

    叶昊天但觉眼前豁然开朗,接着问道:“符箓图形众多,如何对症下药,选择最有效的符箓?”

    少阳真人从静坐的蒲团下摸出一本不太厚的小册子,递给叶昊天,说道:“因为你为青城立了大功,我把这本书授给你,这里有祖师传下的法门,也有我自己多年经验的总结,你拿去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回来问我。”

    叶昊天没想到所得如此之丰,不禁对少阳真人谢了又谢,高兴地转身离开。

    午饭以后,叶昊天取出符箓册,用心研读,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将各种符图熟记心中。由于功力增进,他发现自己的记忆能力也增强了很多。

    随后他又取出赤阳真人传下的外丹书卷,从头阅读。

    丹书上针对每步功法的修炼都有相应的丹药。比如炼jīng化气有“补中益气丹”;炼气化神有“还神丹”;炼神还虚有“入虚丹”;元神出窍有“导神丹”;渡劫有“寂灭丹”;飞升还有“升仙丹”。应有尽有,不胜枚举。每种丹药的配方炼法都有记载,所需药材千奇百怪,十分罕见。怪不得赤阳真人感叹“丹好炼,药难求”,就连最简单的补中益气丹寻常人都难以配齐。

    叶昊天花了一个时辰才将药品、处方、炼丹方法一一记在心头。他决定有空一定要把这些药材全部找到,然后炼成丹药。

    前景似乎十分美妙,他想想就觉得开心,随即把两本书收在乾坤锦囊里。

    入夜,他取出玉心,继续练功。首先服下三片灵芝,不一会儿就觉得丹田重新充满了内气,然后又服下几颗还神丹,静坐炼气化神,但觉元神逐渐长大,从拳头大小长大到一尺,眉目清晰,跟自己一模一样。他明显感到功力又长进了很多,很可能达到了第一界的第七层,也就是最后一层“七曜摩夷天”。

    ※※※

    眨眼过去半个月。这一天,叶昊天来到天师洞拜见师傅。

    青阳真人一见他就吃了一惊,道:“你现在面sè晶莹如玉,神清气明,双目放出异彩,看来已经进入第二界,也就是‘真人界’了!”

    叶昊天如实禀告自己的练功感觉。

    青阳真人听得感叹不已,“当年我修炼到你这一步足足花了一百八十年,你却年纪轻轻就做到了!老天真会捉弄人!” 然后开始仔细指点修炼的方法:“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修炼元神出窍了。刚开始要小心谨慎,不可让元神离开太远,有危险立即收回。等到元神大到同身大小,可以开始修炼炼神还虚的功法。炼到大成就可以白rì飞升,进入‘仙人界’。”

    叶昊天可不想在山上做一辈子的道士,因而试着道:“师傅,弟子想过些天到山下走走,顺便找点灵药……或许有助于修炼……”

    青阳真人一口回绝:“不急,青城道法浩如烟海,你要学全了才能下山,虽说你天资聪颖,也得学个十年八年。来,我先传你青城剑法,那可是本派的招牌,若不会使,就算不得青城弟子。” 说着走到院中,展示了一遍七十二式青城剑法。

    “十年八年?未免太长了吧?”叶昊天一面在心里苦笑,一面提起木剑学习剑法。

    青阳真人见他学得似模似样,禁不住暗暗点头,随后帮他矫正了几个动作,说道:“回去多练几遍,明天再传你青城十三剑。那就不是普通的剑法了,而是只有真人界的人才能学的仙剑,御剑飞行,十里之外取人首级。”

    叶昊天提起jīng神将七十二式青城剑法仔细练习了十几遍,每练一遍都有全新的感受,似乎某些招式可以连续起来使用。五遍以后,他将剑法拆开来随意组合,发现可以组成无数个不同的变化。十遍之后,他已经可以运用纯熟了。

    等他告一段落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

    天黑还早,他决定在青城山范围内转转,仔细欣赏洞天福地的美丽风光。

    走在山间,他经常感到胸前的通灵宝玉时不时地发热。发热的时候他就停下来仔细观察,寻找引起宝玉发热的宝物。慢慢地,他发现如果运气于胸前宝玉所在位置,宝玉就可以察觉周围数十丈附近的宝物;收回功力,宝玉则只能察知足下三尺左右的范围。

    发现这点,他心里非常高兴,于是运足功力东奔西跑,将青城山踏了个遍,结果找到了不少的飞剑、古玩,还在一个布满了蛛网灰尘的山洞里,找到一片红sè的玉简,上面刻了两三百个古篆字,可惜很不完整,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在建福宫外的小山上,找到一个令宝玉热得烫人的地方。那里有一片观音竹,竹林不是很大,竹子有粗有细,大者粗过碗口,小者细如手指,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他沿着宝玉指引的方向走,脚下折来折去却怎么也走不过去,好像竹林的排列是一个阵法。

    叶昊天通读过成千上万的古籍,普通的阵法难以困得住他,然而眼前这个小小的竹林却把他难住了。

    他看着竹林想了很久。想到观音竹生长缓慢,长到碗口粗细只怕要两千年以上的时间,于是仔细点数了一下,发现碗口粗的竹子共有一百零九根,其余的大概是后来衍生的了。他将那一百零九棵竹子看在眼中,觉得是一个先秦的古阵法八门九星阵,又仿佛是一个三奇六仪阵,只有一棵竹子特别碍眼,除掉那棵竹子,后面似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叶昊天又想了半天,确定无疑以后走上前去,挥剑去砍那竹子,观音竹极其坚韧,他运起功力,砍了十余次才砍断,那分功力切割玉石都没有问题,实在想不到砍竹却那么费劲。

    去掉那棵观音竹以后,剩下的果然是八门九星阵和三奇六仪阵的混合阵法。他一面计算方位,一面小心地一步一步走进去,短短的十丈距离,他竟然走了顿饭光景,最后才终于来到通灵宝玉指引的地方。那是一个古冢,前面有个石碑,石碑上刻着:“鬼谷子衣冠冢”,碑文记载,鬼谷子飞升之时只余衣冠,葬于墓内。

    叶昊天围着古墓走了几圈,发现通灵宝玉指引的地方并不是古墓内,而是古墓后方三尺的地方。他挥动宝剑向下挖掘,两尺之下碰到一方厚厚的青石,挪开青石赫然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里面不知道有多么大。

    他取出火石,点了火把探身下去。洞内并不憋闷,大约有两个房间大小,洞顶镶嵌着三颗夜明珠,将火把的光亮反shè到各个角落,一室通明。

    叶昊天在洞内走了一圈,发现令通灵宝玉发热的是一个石盒。小心地打开石盒,里面有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余道号鬼谷子,修行八百年,弟子数十人。晚年隐居青城,得悟天道。飞升在即,别无牵挂,唯余奇门阵法七十幅刻于玉简之上,另附yīn阳宝镜一方,可观yīn阳两途。此室之外有八门九星阵和三奇六仪阵守护,破此二阵者,必属才思不凡之士,入我门来,为我弟子,可传二宝。”

    羊皮纸后是一个巴掌大的玉简,密密麻麻刻了上万字。再下面是一个掌心大的铜境,取在手里竟然有些沉重。叶昊天将整个石盒都收在乾坤锦囊里,连洞顶镶嵌的三颗夜明珠也取了下来,走出古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入夜,他继续修炼炼气化神的功夫,先服下两叶灵芝和三颗还神丹,然后跌坐练功。他的功力进展飞速,夜半时刻元神就从一尺大小长大到三尺左右,而且可以在院子里飞来飞去。他记着师傅交代的话,不敢让元神飞得太远。这时候,他已经确定无疑地进入了别人耗时两百年才能达到的真人界。

    没多久,天又亮了,叶昊天来到天师洞前。

    青阳真人已经站在门口,顺手递给他一把宝剑,然后开始传青城十三剑。叶昊天感觉今天的剑法复杂无比,所以直待师傅演练了三遍他才勉强记住。青阳真人指点了他几句,让他继续练习。

    叶昊天练了七八遍,渐觉熟悉起来,他运起内力注入剑中,那把剑竟然脱手而出,自行在空中飞舞,随着意念展示着一式又一式的剑法。但见满院剑光,在阳光照shè下,映得道童明月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青阳真人站在不远处喃喃自语:“得徒如此,夫复何求?”

    话音未落,忽见天边乌云翻滚,云层间电光隐现,轰隆之声不绝,真人禁不住心中一颤,掐指算了好大一会儿,叫住叶昊天道:“你已经炼成了仙剑,可以早些下山了!”

    “下山?师傅怎么改主意了,不是要十年八年吗?”叶昊天吃了一惊。

    青阳真人转身进了天师洞,时候不大又走了出来,将一本厚厚的经书递在他的手里,面sè凝重地道:“青城道法都在这里,你天资聪颖,非常人可比,拿去自己琢磨便可。道法修炼,不拘形式,不拘地方,随遇而安,你爱去哪儿去哪,尽可以自己做主。”

    叶昊天满腹狐疑地接过锦盒,心道:“朝令夕改,师傅这是怎么了?”

    此时此刻,青阳真人的面sè很沉重,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说道:“临走之前,为师给你画道灵符。” 说话间脚踏天罡北斗,伸出手指凭空在叶昊天身上画了道符箓,霎时之间,将叶昊天笼罩在一层金光里。

    画完之后,他前后看了看,点点头道:“这道灵符可以在危急关头保护你三次,只要对方功力不超过为师,你将毫发无损,如果对方功力太强,也必须先破了灵符才会伤到你。”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起伏不定的乌云,面现忧虑之sè,叮嘱道:“出门在外,事事小心。最好在外面多游历几年,不必急着回来!”

    顺着青阳真人的眼光,叶昊天也看到了天上的yīn霾,禁不住心中一震,隐隐明白了师傅的苦心。看起来,就连延续千年的道家圣地青城山也要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了,只是不清楚这场*将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人会不会跟苏家灭门的棺中人有关呢?

    他知道自己功力太低,即使想帮忙也帮不上,于是向着师父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便下山而去。

    走在路上,他的心情十分沉重:“苏府大劫的时候,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如今师门有难,我的功力仍然太差,只能再一次选择逃避!我为什么总是望风而逃?难道说天生就是个懦夫?”

    一面走,他一面使劲摇头:“不是的,我不是懦夫!我是一条藏在水底的蛟龙!在功力足够强大之前,我只有尽力忍耐!我不能直面强敌,只好另辟蹊径,设法为剿灭妖人尽一份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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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坚心苦志慕黄庭,朝夕殷勤寻仙迹

    叶昊天又回到了华山。王老汉的家跟走时几乎一样,只是添了两间草房,几个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看到叶昊天,一家人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卖掉两块玉,一块在长安,一块在洛阳,总共卖了五万两银子。”王小石抢着道,忙着给叶昊天看银票。

    “天哪,这么多银子可怎么花?”王老汉的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叶昊天望着众人道:“你们想不想搬到长安去?”

    几个年轻人都说好,王老汉却有些犹豫不定。最后还是王小石道:“爹,到城里以后,你就可以天天享清福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第二天,众人到了百里之外的长安。

    虽然没有了盛唐的繁华,长安依旧是大都市。人口近百万,行商数万人。长安最繁华的地方位于朱雀大街,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两旁商店林立,卖玉器的店铺竟然有十余家。

    快走到街尾的时候,叶昊天忽然看到一张店面出让的告示,走上前去询问,一个五十余岁的生意人出来回话:“先生,我这里店面宽敞,位置不差,您是否有意要买?”

    叶昊天点点头道:“我想先看一下。”

    那人领着他里外察看,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原来是张工部的府地,张家三年前没落了,我花十万两银子买下此宅。如果你想要可以便宜点,九万五千两。”

    叶昊天仔细看了看,发现店面有七八间,只能算中等大小,后面的院落却很大,前后有五进房子,加起来不下百间,院内甚至还有片不小的空地。房子大概建了十几年,还不算旧。

    他感觉不错,于是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当天便买了下来。

    随后,他又画出图形让王万石找人翻修店面,同时亲自在院子东南角的空地挖了个大坑和一个小坑,两坑之间用地道连接起来,地道的出口位于一间卧房之内。然后用青石板封顶,上面掩以泥土,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地窖。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叶昊天一个人回到王老汉华山脚下的家,试着将所有玉石全部装进乾坤锦囊里。乾坤锦囊真的是仙家神器,装了那么多东西竟然没有胀大几分,重量也只是增加了一点点。

    回到新宅,他从乾坤锦囊里取出玉石,堆放在比较大的地窖中,只在外面较小的地窖中放了十来块,然后亲自掩饰好大小两个地窖之间的门户。 来到地道出口,他又运起功力画了道灵符,灵符直印在门上。

    随后,他根据鬼谷子传下的阵法,在藏玉的地方摆了一个数十丈大的“断虎禁狼万灾消融天清大阵”。

    大阵摆好,周围十余间房屋都凭空消失了。

    王家眼看玉石一夕之间就从华山搬到了长安,又领教了大阵的种种奇妙之处,都将他看成了仙人。

    王小石羡慕不已,忍不住道:“我想跟您学仙法,先生能不能传我两手?”。

    叶昊天“呵呵”笑道:“什么仙法?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略一沉吟,他将剩下的两片千年灵芝取出一片,泡入酒中,让众人喝下。

    盏茶功夫过后,众人都觉得神清气爽,飘飘yù仙,王老汉灰白的头发竟然变黑了。

    收获最大的还是王小石,他因为曾经学过两年功夫,竟然觉得丹田如火,似乎凭空增长了十余年的功力。他心里激动不已,忍不住跑到院子里大呼小叫。

    叶昊天也替众人高兴,随后又传了王老汉一套延年益寿的功法,教了王小石一套静坐练气的功夫,嘱咐他子午两时勤加锻炼,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妙处。

    众人对叶昊天千恩万谢:“多谢先生。您是我们的师傅!”

    叶昊天连忙摆手,说道:“开店不容易,接下来要辛苦大家了!人心险恶,请大家千万小心。”他知道这些都是老实人,因此不得不替他们考虑周详,想了想道:“小石,你明天带足银票,去华清武馆找几个高手,请他们保护玉店。”

    “这,用得着吗?”王小石有些不以为然。

    “用得着!”叶昊天郑重其事地道。

    “蓝玉馆”, 长安赫赫有名的玉器作坊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聚jīng会神地雕刻,周围有十几个年轻人全神贯注地看着。不久一个惟妙惟肖的玉凤凰雕刻完成,技术好得没得说,可惜的是玉材不够好,所以不能算是无瑕的上品,连那老人也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悄悄走进来,将一块尺许见方的玉石轻轻放在桌上。

    众人一下子看直了眼。老人把玉石翻来覆去地察看,深深叹一口气,说道:“我雕了一辈子玉,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玉石,可惜啊!如此美玉方不负我!”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笑了笑,说道:“这块玉石送给老先生,我家里还有几块这样的玉石,不知先生能否移驾一观?”

    老人知道玉石的价值,激动得双手颤抖,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只有这样的玉石,才能雕出传世之作!好说,我跟你去!”于是带着几个徒弟往外走。

    一行人七拐八折来到王家新宅。

    年轻人搬出五块同样的玉石请众人观看,然后道:“敝人姓叶,想请老先生来这里雕刻玉石,年奉白银十万两,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您的徒弟都可以来,年薪一万。”

    老人跟徒弟们对望一眼,旋即点了点头。毕竟这样的年俸实在是太高了。

    叶昊天心中明白,对于老人这样高明的工匠,更有吸引力的可能还是那些绝佳的玉材。

    当天“蓝玉王”跟徒弟回去收拾工具,准备明天就来开工。

    午后,王小石回来了,带着四五个彪形大汉,太阳穴鼓鼓的,一看就是外家横练的高手。叶昊天随便问了几句,觉得还可以。这些人对付修真人不行,吓唬几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晚上,叶昊天用心琢磨鬼谷子的奇门阵法,感觉越琢磨越有趣。

    夜半子时,他继续修炼元神出窍的功夫,试着让元婴抽出自己的宝剑,宝剑虽然抽出来了,元婴却显得非常吃力,一套青城剑法竟然花了一个时辰。不过这已经令他非常满意了。

    三天以后,玉店正式开张。叶昊天给玉店取名“蓝田玉王”,跟雕玉师傅的名字很相似。

    这一天早上,蓝玉王正在和几个徒弟兴高采烈地探讨。

    “师傅,我看这玉雕刻成龙凤呈祥比较好!”一个年轻人叫道。

    “我看不如雕个花瓶。”另外一人插口说道。

    正在蓝玉王沉吟不语的时候,忽听有人道:“还是雕个玉观音比较好。”

    众人回头一看才知是店主到了,当下连忙见礼。

    一个年青人问道:“何以要雕玉观音呢?”

    叶昊天解释道:“听说当今圣上崇拜佛法,甚至册封了几位国师,常年贡在宫里。我在想,如果刻成观音,或者如来佛像,可以卖个好价钱,说不定会被达官贵人买去,甚至献给大内。”

    众人一致点头。

    蓝玉王手捋胡须道:“有些道理。待我好好构思一下,争取制成传世之作。这么好的玉材,可不能糟蹋了!”

    叶昊天笑道:“师傅想好了大胆下手便是,玉材是不缺的,这块刻坏了再换一块。”

    蓝玉王摇摇头,轻哼一声道:“我自号玉王,岂能做那种暴殄天物的事?”言下之意还有:“你虽然是店主,雕玉方面却要尊重我这个师傅。”说着不再理叶昊天,径自取来纸笔绘画草样。

    叶昊天见他画了半天都不成,改来改去都不满意,当下微笑道:“我想起一个图样,或许可以试试。要不然让我画出来,请蓝师傅参详参详?”

    蓝玉王正在苦思冥想之际,闻言心中不耐,将笔一丢,口中淡淡地道:“你来画!”

    叶昊天也不在意他说话的口气,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上百万卷古书,里面包括的各种佛画拓本,提起笔来信手画出一幅幅图画,每一张都jīng美绝伦,匠心独具。一个时辰画了十几幅,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蓝玉王也肃然起敬,赞叹不已:“不单构思jīng妙,先生的画工也是一绝!徒弟们,将这些图好好珍藏起来!回头慢慢琢磨!”

    叶昊天微笑着退了出去。

    他在长安又住了几天,眼看玉店生意兴隆,rì进白银数万两,一切走上正轨。他决定离开这里,遍访名山大川,尽快提高自己的功力,同时设法多找些仙家宝物。

    ※※※

    长安向南五十里,便是素有“仙都”、 “天下第一福地”美称的终南山。终南山西起武功,东至蓝田,千峰叠翠,景sè幽美。

    一进终南山,首先看到的是楼观台。楼观台不是一个简单的楼台。据传周康王时,天文星象学家尹喜为函谷关关令,于终南山中结草为楼,每rì登草楼观星望气。一rì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知道必有圣人经过此关,于是守候关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而至,原来是老子西游入秦。尹喜忙把老子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请其讲经著书。老子在楼南的高岗上为尹喜讲授《道德经》五千言,然后飘然而去。

    自尹喜草创楼观后,历朝于终南山皆有所修建。秦始皇曾在楼观之南筑庙祭老子,汉武帝则于楼观之北建老子祠。进入唐代,因唐宗室认道教始祖老子为圣祖,在终南山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宗圣宮。宗圣宮的墙壁上刻着王维的一首诗:“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yīn晴众壑殊。yù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叶昊天一边体味着诗词描绘的悠闲清雅,一边在楼观台附近穿来走去。

    沿着山道上行,不久看到多片楼观,其中有重阳成道宮、遇仙观、通仙万寿宫、集仙观、太一观、玉华观、白鹿观等,大都敞开大门任人进香,也可以随意游览。 叶昊天看上去像个出游的仕子,每到一处道观都要进香观礼,留下不菲的香火银子,因而受到的待遇也是不俗。

    后来他离开大路,向人迹罕至、风景优美的地方行走。

    山上药材很多,上佳的黄杞、白术、地黄、当归应有尽有。

    在山后不见阳光的悬崖峭壁上,他甚至找到了几株生长千年的黄jīng,那可是大补元yīn的圣品,如果能跟人参相配,对于修炼元神有着莫大的好处。

    他锲而不舍地继续寻找,希望能找到好的山参,然而走了许多地方也没有找到,只是又找到了一些黄柏,贝母,川芎,红花,这些都是炼丹所需的药材,所以每样摘取了一些,放在乾坤锦囊里。

    此外他还发现了几把古剑,以及一些记载了终南道士修炼功法的玉简,略微查看了一下,虽然有些价值,但都不是稀世之珍。在一个被人盗过的古墓边,他甚至捡到一卷诗词,开篇就是李白的《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后面则附着不少诗篇,饶是他读书破万卷,也没有见过那么美的诗文,当即如获至宝,珍藏起来。

    走到离重阳万寿宫两三里的一个树林里,他胸前的通灵宝玉忽然变得很热。定睛看去,面前有几排松柏,排列成行,跟周围的杂乱无章截然不同。众多的苍松翠柏中间,有一棵参天古木,高十余丈,树干都已经开裂了,树冠却依然苍翠如盖,生机不绝。树下落满了针叶松果。

    叶昊天找了半天,最后确定宝物位于树前五尺的地方。他取出宝剑小心挖掘,结果在三尺之下挖到一个石棺,棺上刻着几个字:“祖师遗物,备份于此,后世有缘,兴我全真。长chūn真人题。”原来是丹道大家丘处机为防止全真教道统失传留下的东西。打开棺盖,里面只有一个尺许大的玉盒,盒内有一卷羊皮纸,密密麻麻写满了蚂蚁一样的小字,首页题着《北宗五祖丹诀》。

    叶昊天先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上面记载着北宗道家的练功方法,内容很详细,比《道藏总览》详细得多。北宗五祖是指东华少阳、钟离正阳、吕岩纯阳、刘海蟾和王重阳等五位真人,该派追求“全真而仙”,其修炼以清净为主,即以“识心见xìng”为首要,以炼心炼已为基础,同时不废jīng气的修炼,是故王重阳以后称为“全真教”。

    他一边走一边研读丹诀:“有形皆坏,天地亦属幻躯,元会尽而终,只有一点阳光,超乎劫数之外,在人身中为xìng海,即元神也……金丹之秘,在于一xìng一命而已。xìng者,天也,常潜于顶。命者,地也,常潜于脐……”他一边研究,一边叹服不已。这些经文的价值无法衡量,对于他正在修炼的元神出窍尤其重要。

    来到重阳万寿宫,他烧了几炷香,然后在公德箱里放了十两银子。

    旁边的小道士见了,不觉眼睛一亮,赶紧请他到内间喝茶。

    叶昊天摸出一片山上寻到的玉简递过去,笑道:“小师傅,我拣到这块玉,上面刻了些字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道士接了过去,刚看了一眼就惊呼起来,然后跳着跑了出去,不一会,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走进来,对着小道士喝道:“换香茗,将我珍藏多年的极品临海蟠毫拿来。”然后来到叶昊天身前深深一礼。

    叶昊天急忙还礼。

    老道摸着玉简道:“这是我派第六代掌门尹志平师祖的遗物,不知施主是如何发现的。”

    叶昊天答道:“偶然所见,觉得有趣,就留了下来。既然师傅觉得有用,就请留着吧。”

    “多谢了!”老道将玉简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端详着。

    叶昊天环顾四周,问道:“我见附近道观大多年久失修,不知是怎么了?”

    老道长叹一声:“想当年,重阳真人创教以后,经马钰、谭处端、刘处玄、丘处机达到鼎盛,那时金王朝行将灭亡,南宋十分孱弱,唯有蒙古力量方兴未艾,丘祖师却金使,谢宋聘,以七十三岁高龄,甘冒风沙大雪之苦,率十八随行弟子,万里跋涉,抵达西域大雪山成吉思汗军营。成吉思汗亲自三召并作长谈。丘祖师对其所问为治之方及长生久视之道,皆做了仔细的回答。深得成吉思汗的礼敬,尊其为‘神仙’,令他‘掌管天下出家人’,并赦免全真门下道士的差役赋税。此后我派建宫观,收门徒,玄风大振,四方翕然,道俗景仰,学徒云集。然而好景不长,后来因影响过大引起元庭猜忌。佛、道相争,朝廷袒佛贬道,因此自第七代掌教张志敬以后便rì渐衰落。如今更是宫观衰败,道经失散,道统失传,修真越来越难了。”说完不住叹息。

    叶昊天看他好可怜,想将邱处机留下的经文还给万寿宫,于是道:“师傅,我以前广览群书,曾经见过一段经文,似乎与全真教有关,我背诵出来,请您看看是否有用。”

    “是吗?”老道随口答应着,并未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叶昊天微微一笑,开始从头背诵刚刚看过的《北宗五祖丹诀》:“一根一蒂,天地之元也,祖也……顶中之xìng者,铅也,虎也,水也,金也……”

    刚听这一句,老道就遽然而惊:“这,这是本派不传之秘!您从何处得来?”

    叶昊天并不作答,只是滔滔不绝一路背诵下去。

    老道越听越惊,双耳如闻雷鸣,心下狂跳不已, “真的是本派之秘啊!后面这些连我都没听说过!天呐,祖师有灵!祖师显圣了!”说着“扑通”跪在地上,顶礼膜拜起来。

    叶昊天不敢受他大礼,赶紧上前搀扶。

    老道不肯起来,口中哀求道:“求仙师说得慢点,让弟子写下来!这都是敝派宝典,无价之宝……”说着手忙脚乱去找纸笔。

    待到纸笔拿来,叶昊天伸手接过,口中道:“还是我来写吧!”说着笔走龙蛇,文不加点,一挥而就,将丹诀描述的基础和中级部分都默写出来。 至于高级功法,他怕所传非人,所以有所保留,准备rì后考察人品再行传授。

    老道手捧笔录双手颤抖,口中叫着:“多谢仙师!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叶昊天摆摆手,转身往外走。

    出得门来,却见万寿宫数十道士跪倒一片。

    距终南山五里,有个太一镇。

    叶昊天站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宁静祥和的人们,觉得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家就在岳麓山脚下,同样都是抬头望山,高耸入云,环顾四周,小镇温馨。

    他在大街上走着,不久看到一个茶楼,于是迈步走了进去。茶楼内有个说书场,里面坐了四、五十人。一个说书先生在前台大鼓一敲,正待开讲。

    叶昊天在后排找了个位子坐下,茶博士刚刚送上香茗,说书人就已经开始了:“却说大唐盛世,有一蒲州人姓吕名岩,字洞宾,三次进士科考未中,沮丧之极来到长安酒肆,遇到了正阳真人钟离权。真人见他有慧根,招他入终南山,请他喝绍先元和之酒,然后坐石谈玄,传授他《灵宝毕法》十二科。数年后吕洞宾得道成仙,飞升而去。”然后说书人进入正题“吕洞宾飞剑斩黄龙”。

    故事讲得活灵活现,叶昊天也听得入了迷。良久鼓声一顿,故事结束了,众人方如梦初醒。

    然后说书人托着盘子走过来请大家施舍银钱,同时取出一张告示,说镇上张员外的女儿近rì病倒,水米难进,夜梦连连,如见鬼物,延医无效,奄奄一息,谁有偏方救治,愿送纹银一千两。

    众人议论纷纷,每人给几个铜板后离去。

    叶昊天见说书人走过来,顺手递过去五两银子。

    说书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连忙躬身谢个不停。

    叶昊天见四周无人,问道:“不知张员外家住哪里?”

    说书人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您是大夫?”

    叶昊天摇头:“我这里有几个祛病安神的符咒,愿意前去一试。”

    说书人听了,急忙收拾好道具领他前去。

    叶昊天跟着说书人走了不久,来到一所大院前。

    说书人上前敲门,说是请来了治病驱邪的法师。

    不一会,一个五官端正神情焦虑的老员外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问:“法师在哪?” 待到见叶昊天如此年轻,不觉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人不可貌相,或许这人真有本事呢?”于是忙请至大厅,吩咐下人奉茶。

    待得坐定之后,他才问道:“先生来自哪座仙山?”

    叶昊天躬身回答:“在下是青城弟子,学艺不jīng,会几手鬼符。听说贵府有人染恙,只想过来看看,未必便能奏功。”

    听说是青城山出来的,老员外当即另眼相看,说道:“法师过谦了!小女重阳登高望秋,回来便染病不起,每夜三更如见鬼魅,屋内隐隐似有人声,推门却又不见。白天则不哭不闹,昏昏yù睡。”

    “不知小姐重阳rì都到了何处?”

    员外也不知道,急忙招来丫环询问。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跑出来,看了叶昊天一眼道:“我跟小姐只是在白云观附近转了转。”

    “有没有进去烧香?”

    小丫头摇摇头:“没有。”

    “是否见过什么举止怪异的人?”

    小丫头想了想,还是摇头:“那天登高赏秋的人很多,我没有留心。”

    叶昊天点点头,暗思:“既然已有名医诊治,药石也试过了,想来不是寻常疾患,极似妖物缠身。”他顾及生病的是未出阁的女子,于是对张员外道:“且待夜半三更,待我仔细端详,看是何方妖孽。”

    “要不要先设个祭坛?”

    “不用,先看看再说。”

    当天晚上,叶昊天坐在小姐绣房隔壁的房间里,身后是员外和一个家人。三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

    等了好久,远处忽然传来“梆,梆,梆”打更的声音。

    三更刚过,明亮的月光忽然暗淡下来,一阵冷风吹过,院子里树叶沙沙作响。

    叶昊天暗道:“来了!”连忙取出yīn阳宝镜,运起功力向院子和小姐的房间照去。白光过处,只见一道黑影站在小姐的窗前,正想腾身穿窗而入,恰好被宝镜发出的光芒定住,一只脚高高抬起无法放下。

    叶昊天纵身出屋,加强功力催动yīn阳宝镜,将院子照得一片光明,亮如白昼一般。

    定睛看时,黑影原来是一个年过三旬的男子,书生打扮,面sè惨白,此时见形势不妙,急急想要逃走,然而却无法动弹分毫。

    叶昊天厉喝一声:“何方妖孽,是何来历?还不报上名来!”

    黑影尖叫道:“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小的是被逼的,我也是不得已!”

    “为何书生模样?”

    黑影迟疑着答道:“小的……本是华yīn县的学子,因为上了一个道人的当,服食金丹致死,魂魄被妖道收进招魂幡,五十年不见天rì,夜里被妖道驱使,出来盗取元yīn,供妖道修炼。”

    叶昊天听得恼火,勉强压抑着怒气道:“妖道何在?”

    “他在山后的白云观,号称玄yīn真人。”

    “妖道知道你来这里吗?”

    “不知道,他从不问我何去何从,只是给我个玉瓶让我出来收取元yīn。每rì五更时分便念动咒语催我回去,若见玉瓶空空,他就把我整得死去活来。”说着,那人取出玉瓶给叶昊天看,口中哀求道:“仙师饶命啊!我是被逼的!”

    叶昊天怒喝道:“读圣贤书,当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阁下助纣为虐,岂不愧对圣人!”

    那人低下了头,略显羞愧状。

    叶昊天一道神符打出,将黑影化成云雾,同时喝道:“念你尚知廉耻,我帮你解了魔咒。速去yīn间报到,若是好好改造,还有投胎做人的机会!望你好自为之!”

    云雾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空中隐隐传来声音:“多谢法师……”

    过了好久,站在窗内的张员外和家人才回过神来:“成了!法师驱走了妖孽!”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小姐低低的声音:“爹……”声音无力,但却清晰明白。员外心下狂喜,叫着:“女儿醒了,女儿醒了啊!”家人听见声音,纷纷进去看望。

    张员外过了好半天才出来,对叶昊天千恩万谢道:“请去前庭奉茶,奉上纹银千两,望师傅笑纳!”

    叶昊天跟他入厅叙话,却道:“银子就免了。助人向上,我辈当为。”

    “不成!这银子您一定要收下!”

    叶昊天推了几次推不掉,见老员外相貌慈祥,为人善良,忽然心中一动,道:“我有一件事,想请员外帮个忙。”

    张员外不知道有什么事,反而有些迟疑,不敢当即答应。

    叶昊天道:“我本是读书人,名叫李昊,自从父母亡故以后,长年漂泊在外,因为衣食无着,暂时伴作道人。刚才见了那书生的魂魄,我忽然兴起再度攻书求取功名的念头。不过,我的籍贯身分都已经丢失了。明年刚好是大比之年,我想从头参加科考,员外能不能为我作保,就说我是您的外甥,帮我报个名?”

    张员外鼓掌道:“这是好事啊!正好明年犬子也要参加本县科考,你们可以认作兄弟,一起前去。”说完急忙去唤儿子,也不管是不是已经夜深人静。

    时候不大进来个年轻人,生得眉清目秀,书生味十足。几句话交谈下来,叶昊天知道年轻人叫张成,今年十七岁。两人一见投缘,畅谈甚欢。一家人喜气洋洋,叶昊天也跟着高兴,就像回到了自己家里,找到了久违的欢乐。

    正说得高兴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一夜未睡,大家都有些萎顿。

    叶昊天让大家休息,自己要到白云观走一趟。

    他徒步上山,一个时辰后来到白云观。白云观不大,外墙尚新,似乎是新近建成的。

    “也不知玄*人功力如何,我现在该怎么办?进去?我能打得过他吗?退让?一味退让决不是办法!”迟疑片刻,他将心一横,手提宝剑走了进去。

    观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奇怪,诺大的白云观,竟然是空的!”

    找了好大一阵,他在丹房里发现了一个暗门。推开暗门里面有一个密室。密室内燃着一盏油灯。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勉强可以看见室内的东西。

    放眼望去,密室的角落里,赫然摆放着一个红sè的棺木!

    叶昊天大吃一惊,遽然退后两步:“仇人在此!苏家灭门的仇人竟然在这里!”

    定睛看时,却发现棺木的颜sè比苏家灭门时所见淡得多,尺寸也小了些!

    他心中惊异,生怕棺中有人,当即提聚功力飞身而上,一剑劈向棺材。

    棺材断为两截,里面露出的是一堆金印珠宝!

    翻开棺盖,里面赫然刻着几个大字:“三山五岳,僧道仙魔,九yīn功成,天下一统。”

    他想起苏家灭门的惨状,忍不住一脚将棺木踢得粉碎,抖手将财物收入乾坤锦囊,一把火将白云观化为灰烬。

    他在远处守望了一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不禁感到有些遗憾:“唉!我太冲动了!要是留下白云观,或许是个很好的线索。”

    虽然如此,他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棺中人原来是九yīn教的!九yīn教势力不小啊!”

    他清楚地记得苏家灭门的情景,孙仙屏身首异处,仅仅逃出元神,可见棺中人功力极高,可能还在师父青阳真人之上。

    相比之下,他还要努力修炼,必须达到修道第三界,也就是仙人的境界,才有把握报仇雪恨。可是他目前的功力刚刚抵达真人界第二重,前面还有十六重天需要攀登,不知要修炼到何年何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叶昊天回到张家的时候,一家人正等得心焦。

    他没有提棺木的事,只是道:“道人已经逃走了。”

    众人心里都很不安:“哎呀,那可怎么办?”

    叶昊天安慰大家不要紧张,然后让张员外请来说书先生,叮嘱他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小姐只是偶恙,现在已经药到病除了。

    说书先生久经人世,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当下唯唯称是。

    随后,叶昊天又在张府摆了个比长安王家更加复杂的大阵,差不多将一半的房间都包纳进去。他把穿行大阵的方法教给张成,告诉他这个大阵不惧鬼物,不惧刀兵水火,情况紧急时所有人员都可以躲在阵里。只要储藏足够的粮食,再凿一口水井,呆上一年半载都没有问题。

    众人开始时狐疑不定,后来试了几次才相信了。

    闲来无事,叶昊天找了个青铜炉鼎,放入人参、黄jīng、首乌、龟板、鹿茸、枸杞、磁石等,先以五雷天火化去杂质,再用三味真火慢慢锻炼,rì夜不休,七天以后,丹成百粒,大若龙眼,圆润晶莹,颜sè微黄。他心下有点可惜,这炉丹只能算上品,如果能sè呈纯白那就是极品了。

    紧接着,他又取人参、黄杞、白术、甘草、芍药、灵芝等炼了一炉补中益气丹,这炉丹炼得很快,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成了。丹形较小,sè呈黑sè,约有两百余粒。这是为炼气准备的,可以大补元气,对练武之人极为有益。

    此后,他每晚都服下一颗补神丹,继续修炼元神。他的元婴又长大了不少,已经接近四尺高,看来百粒补神丹服完,元婴就可以长到等身大小。那时候就可以修炼“炼神还虚”的功夫了。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身怀通令宝玉,只有多走动,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机会。

    十月的天气逐渐转凉,叶昊天又一次出发了,沿着官道一路向东行去,不久抵达洛阳,再往前便到了王屋山下。

    王屋山号称“天下第一洞天”,主峰天坛高五千尺,相传乃轩辕黄帝设坛祭天之所,世称“擎天地柱”。轩辕黄帝于元年正月甲子在王屋山设坛祭天,统一华夏,三年后的八月十五rì又在王屋山重会西王母,欣赏了天女宋妙英的仙歌仙舞,品尝了西王母赐给的琼浆玉液,这时的轩辕黄帝已经功成名就,十分羡慕和向往天上的神仙生活,于是就在王屋山建立上访院,拜广成子为师,最后得道成仙。以后每年的八月十五rì,各路神仙、四方善士皆云集王屋山,这里的总仙宫便成为“五岳四渎、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神仙朝会之所”。今年的朝会已经结束了,但山上的道士却没有散尽。

    鉴于山上修真人太多,叶昊天不愿将自己的真实面目暴露在众人眼里,于是早早地取出面具戴上。

    一路行来,但见王屋山峰峦叠嶂,气壮势雄,宫观林立,泉瀑争流,树古石奇。 登临绝顶,山风吹来,衣袖飘飘,远望白云悠悠,黄河如带,绿树葱葱,风景如画,令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天坛之顶有“老子炼丹池”。相传太上老君曾在此炼丹。

    叶昊天围着炼丹池转了一圈,想找找老子炼的仙丹有没有漏下一颗两颗,可惜却没有任何发现。

    当他走到离开丹池百余丈的地方,胸前的通灵宝玉却忽然热了起来。仔细辨认之下,他发现热源位于悬崖边一个深深的石缝中。他抽出宝剑运劲砍掉周围的石块,下面暴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又砍了半天,挖出一个七尺大小的乌龟壳。

    山顶上本有不少人,这时都赶过来围观。好多人见是一个龟壳,觉得没什么奇怪,看了一会儿就散开了。

    叶昊天见四周人走光了,径自将龟壳扛在肩上,离开山顶行向荒僻之处。走了很久,来到一个空空荡荡的山谷里,在一个流水潺潺的小溪旁停了下来。

    他先在周围摆了个简单的阵法,然后将龟壳在小溪中冲洗,又用宝剑刮掉上面的浮土和灰尘,最后摊在草地上查看。只见龟壳通体黝黑,中间却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sè呈银白,光洁如镜。

    他在龟壳上用力敲打着,才敲几下,中间那块银白sè的龟甲忽然脱落下来。他心中惊奇,当下拣了些树枝在地上生火,把龟甲放在火上烧烤。片刻光景,龟甲隐隐放出蓝光,就像一面铜镜一样,

    凑近前去观看,只见铜镜中雾气蒸腾,云雾缭绕,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他在先秦古书中不止一次地见到“百年灵龟,可以占卜”的说法。如此巨大的乌龟怕已活了上万年,而且出自老子炼丹池边,说不定它已经喝了圣水得道飞升了。所以这龟甲应该极其灵验。古人将龟甲在火上烧,可以通过裂纹的变化预知未来。他熟读万卷,对于卦象也有些研究。

    “大概自己对占卜的研究还不到家, 如果那个救过自己一命的算命先生在,说不定就能明白了。”这样想着,眼前的龟镜忽然一变,现出那个老者的身形。老者正在一见屋子里推运罗盘,一边推运一边摇头,嘴里不知道嘟囔些什么。叶昊天想看看那是间什么房子。结果龟镜一转,已然来到房子外面,眼前好像是一座小庙,又像一个道观,没有门匾,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再站远一些,镜头一换,周围全是树林。那树很是新绿,不是北方的松柏,有点江南水乡的感觉。叶昊天还想追查下去,景象忽然变得十分模糊,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火不足了。他又拣了些松枝加进去,然后努力去想苏家灭门的那天。不大一会儿,镜中景象又出现了。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红的棺木,走进苏家,在门里门外撒着药粉,一匹匹马,一个又一个的家人全都倒下了,最后是孙仙屏惨死的情景。

    叶昊天拼命想看棺木内的情况,镜子来到棺木的上方,却看不见棺木里面,一团黄sè的烟雾笼罩着棺木。一回头来到大厅里,自己的父母和苏府全家人都倒在地上。他心里一痛,眼前一片模糊,所有景象都不见了。只留下风吹树梢,夕阳无语。火堆已经熄灭了,他忽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冷。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把龟镜小心地放进乾坤锦囊,低头看见剩下的大块龟甲,于是抽出宝剑,想将龟甲砍成碎块,以便留着炼丹。正砍着,忽然一个淡黄的珠子掉在地上,拣起看时发现约有指甲大小,晶莹如玉,捏上去还软软的。

    “龟髓丹!”他忽然记起古书中提到的灵药,激动得差点儿惊叫起来!这可是修炼元婴极为难得的东西,据说一颗能抵一甲子修行。他颤抖着双手仔细搜索,结果竟然找到了五颗。

    正在兴奋之余,忽然听见一个刺耳的声音:“师兄,那人哪去了?”

    叶昊天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黄sè道袍的中年人,此刻正站在十丈开外。

    “刚才还看见他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另外一个神着紫sè道袍的人答道。

    “依我说,刚才就应该把龟壳抢下来。你却不让!”黄袍人埋怨着。

    “刚才四周人太多,一抢就引起别人的注意,太麻烦。”

    “那龟壳到底有什么价值啊?”

    紫袍道人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千年神龟乃是宝物,尤其出现在老子炼丹池附近,想来价值不菲。”

    叶昊天见两人近在咫尺却看不见自己,心中明白肯定是阵法起作用了,于是便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过了一阵,就听紫袍人道:“真是奇怪!山下的兄弟传来消息,并未看见那人下山,怎么就找不到了呢?莫非附近有什么山洞不成?”

    两个人站在那里四处观瞧,结果看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黄袍人搜累了,嘴里嘟囔道:“师兄,回去吧,这么辛苦地搜寻,用得着吗?我们九yīn教什么东西都不缺┄┄”话未说完忽然被打断。

    紫衣人瞪他一眼,狞笑着道:“嗯?宫主怎么交待的?漏我教名者,死!”

    叶昊天心中一动:“怎么又是九yīn教的爪牙?势力不小啊,羽翼竟然延伸到王屋山来了。 ”

    黄袍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道:“师兄饶命,师兄饶命!”

    紫衣人面sèyīn冷地看了他好大一会儿,“哼”了一声,抡起宝剑一剑砍掉了他的左臂,冷冷地道:“先给你留个记号!看你rì后还敢再犯!起来,别在这装死!你我分头去找,那人面sè灰黄,又扛着龟壳,极易辨认。”

    黄袍人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一面伸指给自己止血,一面迈步离开。

    叶昊天不清楚对方功力如何,更不知道周围有没有高手,所以决定放他们走路。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另外一付面sè发白的面具戴上,开始往山下走。走在路上,他发现每到一个关口都有两个人站在那里,眼睛一个劲盯着下山的人。

    那些人只看了他一眼,见他相貌不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很快转过脸去。

    回到山下,叶昊天十分兴奋地催马南下。当务之急,他需要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服下龟髓丹。对于此种绝世珍品,很难判断服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若是仰天长啸,抑或狂躁暴怒,不单会惊扰周围的百姓,还会引起修真人的注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运气不错,没过多久,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无人的所在。

    王屋山东南五百里,有一片黄河泛滥积淤而成的荒原,长八百里,宽两百余里,杂草丛生,了无人烟。由于沼泽遍布,普通人无法立足。仙佛之流也不愿去,他们只喜欢名山大川、洞天福地,哪里肯去那种泥淖污浊的地方?

    叶昊天却决定到那里去修炼元神和仙剑。

    他先在集市上寄托马匹,买了点心、饮水和衣服,又到附近的小山上用乾坤锦囊装了数万块山石,然后徒步走向大泽深处。他展开功力在草尖上掠过,不久来到大泽的中心地带,找了个地势略高的地方抛下巨石,搭起一个长宽数十丈的平台,又用石头和杂草极其仔细地摆了个四正四隅奇门九宫大阵,将平台全部隐去。

    一切准备妥当,他取出玉心跌坐在上面,然后服下一粒龟髓丹,潜心修炼元神。一夜功夫,元婴长高了一尺有余,已经有五尺高了。 看来龟髓丹果然有效!

    他饮了点清水,又服下一颗龟髓丹。这次练功的时间足有三天三夜。元婴又长高了一些,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声音怯怯有如童子。

    服下第三颗龟髓丹的时候,他足足静坐了九天九夜,这次元婴终于长到等身大小,外表跟他一模一样,只是面sè更加白嫩。

    此后他没再服丹,只是催动元婴演练青城剑法。又过半月光景,元婴终于可以放出飞剑,剑光如银,像一条银蛇在低空盘旋。又十天之后,元婴对飞剑的控制已经达到收发自如的地步。这时他的功力已经跃升到真人界第九重,恐怕比他师傅青阳真人的功力还高。由于药物的补助,加上他超凡的智慧,只是短短两年的时间,他的功力已经达到平常人修行的三百年,只差仈jiǔ步就可以达到仙人界了。

    接下来要练的是元神与飞剑的融合以及本体的御剑飞行,那是实现白rì飞升的第一步。

    他锲而不舍地练了好几天,一连失败了上百次,都没有一次成功。即使勉强将元婴附在飞剑上,也会很快分开,更别提整个人御剑飞行了。

    看来凡事不能cāo之过急,遇到困难的时候,必须想想别的法子。

    此时已是十二月中旬。一个人面对无人的荒野,孤孤单单修炼了数十天,他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想要找个温馨的所在度过chūn节。

    可是举世无亲的他该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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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苏堤春晓微雨后,梦里兰舟遇知音

    水国多台榭,吴风尚管弦。

    每家皆有酒,无处不过船。

    叶昊天一边品尝苏州松鹤楼的rǔ腐肉、百鱼宴、诸老大粽子和苏州醇香,一边欣赏苏州的评弹,感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温馨、轻柔和灵巧。

    他喜欢江南水乡,喜欢那种溪涧纵横、绿水潺潺的感觉。江南的水,少有汹涌奔放的气势,只是长年汩汩地流淌着,培育出了江南人特有的温和柔美。

    除了潺潺绿水之外,他还喜欢苏州园林。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要想悟道,有时必须另辟蹊径,死死地守在一个地方闭门造车是不行的。

    苏州的园林,以典雅淡朴、小巧玲珑著称。“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冠江南”。园林面积一般在方圆二三十丈,在建园手法上,运用建筑、假山、水池、花木,巧妙地把全园划分为主次分明、疏朗相间的大小空间,组合成各具特sè的景区,并善于运用借景。因此,面积虽小,却不会有一览无遗的感觉,并处处入画,移步换景,引人入胜,给人以“不出城廓而获山水之趣,身居闹市而有林泉之美”的享受。

    可惜这些园林大多是私家园林,所以叶昊天大多只能在外面看看而已。

    晚上的苏州也不寂寞,很多人打着灯笼出去逛街。叶昊天不急不缓地任意穿行,不知不觉走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楼前,门口站了好多人,大门两边高高挂了八盏大红灯笼,每个灯笼有一个大字,依次是“冬夜游园,以谜会友”,门牌上题着三个大字“拙政园”。

    门口的老头看他书生气十足,人又长得玉树临风,赶紧请他进去。

    园内灯笼无数,将诺大的园林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叶昊天顺着人流往前走,放眼欣赏园内风光,但见整个园林布局以水池为中心,各式亭轩楼阁临水而筑,形成朴素开朗、平淡天真的自然风格。堂北为主景所在,池中累土石作二山,西山上建“雪香云蔚”亭,题有文征明手书“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对联。东山上有“待霜亭”。两山之间,连以溪桥,山间遍植花木,岸边散种藤萝灌木,野趣横生。

    逛了一圈以后,他也像大多人一样,将目光集中在灯笼上。每个灯笼都有一个谜语。有些灯谜已经被破解了,留下的越来越难。

    不远处就有十余人围着一个灯笼打转。叶昊天走近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远看山有sè,近听水无声。chūn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打一字”。略思片刻,叶昊天告诉守灯的童子:“这是个 ‘画’字。”

    守灯童子急奔而去,没多久又急奔而回,高叫着“又破了一个”。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将灯笼上的字谜取下,递给他一把折扇。

    叶昊天笑了笑接下来。

    未走几步又见一灯谜,谜面是“忧愁幽思作离sāo”,打一七言唐诗。很多书生打扮的人正围着灯谜苦苦思考。叶昊天看了一眼就说这句诗是“ 似诉平生不得志”。

    众人不解。叶昊天道:“ 谜底出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琵琶行》,说的是琵琶女透过‘弦弦掩抑声声思’的乐声,来诉说自己不得志的生平遭遇。这个谜语的关键在于‘平’字,这是屈原的字,底意为‘似乎是诉说着屈原生世之不得意’。 ”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此一路下去,叶昊天盏茶工夫破解了十余个极难的灯谜,忽然那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对他一躬到地,说道:“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叶昊天跟着那人来到一个阁楼上。阁楼地势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四面的灯笼和人群。

    一个五十余岁的儒生看见叶昊天进来,连忙离座迎接。

    宾主落座,下人奉上香茗。老者道:“贤侄才高八斗,不知是哪里人士?”

    叶昊天急忙谦让:“小生长安人。偶然猜中而已。”

    老者问道:“不知贤侄是否曾应试科举?”

    “正待明年参加乡试。”

    老人轻叹一声道:“若以才华而论,进士三甲亦有望也。可惜朝廷昏暗,不是入仕良机啊。”

    叶昊天躬身道:“却待先生开解。”

    老人饮了口茶,吩咐下人把门关上,然后道:“我见贤侄神清气朗,必非jiān诈小人,也就实话实说了。如今圣上昏溃,宦官权盛,jiān佞当道,残害贤良。老夫王献臣,本为朝廷御史,两年前因苏家灭门一事说了几句良心话,却遭jiān人当堂辱骂,圣上不加劝阻,满堂文武噤若寒蝉。当时我决意退出仕途,告老还乡,回来后建了这个园子。”

    叶昊天心下感动,面上不动声sè,问道:“不知当时辱骂先生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人走到门口四周望了一下,回来低声说道:“大宦官王希以及权臣刘衡。”接着恨恨地道:“jiān佞横行,无人可制啊。”

    两人聊了一会儿,颇觉投缘。叶昊天环顾四周见有不少书籍,他一向爱书如痴,不禁提出要瞻仰一番的要求。

    老人也是个书迷,能有人欣赏自己的藏书高兴还来不急,尤其是这样的青年俊彦。他微微一笑,对着叶昊天招手:“跟我来。这些书只是摆设,算不得好书。我还有一个藏书室,收藏的都是举世罕见的珍稀孤本。”

    叶昊天跟着老人穿堂过户,来到一个小院,打开三道房门,进入一个房间,房间里充斥着檀香的气味。檀香是为保护藏书点燃的,可以防生书虫。书房里并没有很多书,总数不过千余卷,不过大都是失传多年的古籍。

    叶昊天赞不绝口,回头一瞥老人,老人已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他从乾坤锦囊里取出在终南山得到的诗词,递给老人看。

    老人接过去开始没当回事,翻开一看是李白的真迹,收录的诗词竟是平生仅见,立即连声感叹,爱不释手。

    叶昊天笑道:“这卷诗就送给先生了。”

    老人嘴上想客气一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手里还握得紧紧的。

    叶昊天对那些古书很感兴趣,趁机说道:“我想年关这几天到先生这里来读书,不知可否?”

    老人简直像捡到了宝贝一般,急忙道:“好啊!你在哪里下榻?不如搬过来住吧!我这里房子多,多你一个更加热闹。”说着催下人跟他去搬行李。

    叶昊天看老人这么热情,也就搬了进来。

    第二天一早,有人端来热水帮他梳洗,然后请他去客厅用餐。老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人匆匆忙忙吃了点心就来到书房。

    叶昊天首先浏览了一下书目,发现有五百余本很有价值,其余内容大都看过,不需再读。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他现在神完气足,阅读能力也加强了数倍,一本书几下就可以翻完,同时也就记在心里。虽然他已经放慢了速度,无奈书太吸引人,结果还是越看越快,一上午竟然看了九十余本。

    老人在旁边看着不太高兴,到中午的时候实在忍住了,埋怨道:“贤侄,你不用看那么快吧?囫囵吞枣不是读书之法。”

    叶昊天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记住了。”然后随便拿出一本书来,“这是我一个时辰前看的,第十五页第三行是‘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生者不能不生,化者不能不化'。”

    老人接过书看了一下,果然一字不错,禁不住惊呼起来,一脸惊愕地看着叶昊天:“你,你,简直是神仙啊!这怎么可能?”

    叶昊天从乾坤锦囊里取出《道藏总览》递了过去,道:“先生,我这里也有本书,不但能延年益寿,还能增强记忆。您要不要看看?”

    老人翻开看了看,颌首道:“黄老之学啊,我也曾喜欢过,早年在国子监的图书室看过《道藏》,当时热衷功名,没有用心。这本书看来讲述的更加全面,高屋建瓴,很好!”说着从一个书橱的暗格里摸出一卷书来,道:“看看我这本,跟《道藏》是一路的,说得很是玄奇,只是很难明白。”

    叶昊天打开来看,见是一本《列子补遗》,里面只有一章,赫然是《列子御风行空心法》,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这篇心法他就能修炼身剑合一了!文章不长,只有短短数百字。他一眼看过去就记住了,然而却感到字字珠玑,直扣心弦。

    回头看时,老人也已经沉浸在《道藏总览》里。良久,老人自言自语道:“到底什么是气?怎么才能令丹田发热?”

    叶昊天知道,老年人jīng气衰竭,炼气极其困难,普通人百rì筑基,老年人恐怕一年也难以成功。于是他取出一粒自己炼制的补中益气丸,递给老人道:“服下这个试试。”

    老人接过丹药,凑近鼻子闻了闻,觉得有股淡淡的香味。又抬头看了叶昊天两眼,看到的只有真诚。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丹丸放进嘴里。

    半个时辰后,老人忽然起身对叶昊天深深鞠躬,无限感慨地道:“真要谢谢贤侄了,我觉得身体轻盈,力气充沛,就像年青了十多岁,而且丹田温热,看来可以修炼丹道了。”

    ※※※

    快到年关的一个下午,叶昊天将老人的藏书全部看完,闲暇之时来到虎丘。

    虎丘位于苏州城西北郊,相传chūn秋时吴王夫差葬其父于此,葬后三rì,有白虎踞于其上,故名虎丘。虎丘山水相连、亭台错落、殿宇参差、飞阁凌崖,有赏景“九宜”、“三绝”之说,山绝、景绝、池更绝,chūn夏秋冬,yīn晴雨雪,四时皆宜。更兼得历代名人雅士品题诗咏,加之神话传说之渲染,以致也有“吴中第一名胜”之誉。

    虎丘正门是断梁殿,入内经试剑石、真娘墓就可到达“千人石”。千人石后“别有洞天”内有剑池,其四周还有白莲池、点头石、云岩寺、冷香阁、第三泉、孙武子亭及虎丘塔等古迹。虎丘自古就是游览胜地,山上一石一木都有美丽的传说。

    虎丘最吸引叶昊天兴趣的莫过于“剑池”了。古籍记载,阖闾墓即在剑池底下。进入该池“别有洞天”,仿佛置身于绝崖纵壑之间,使人顿觉“池暗生寒气”、“空山剑气深”。剑池形狭长,状如宝剑,水深约两米。两壁陡峭,拔地而起,石崖上有众多古人题书。因吴王阖闾墓葬于池下,更给剑池披上了神秘的面纱。

    据传吴王曾埋剑剑池。叶昊天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未曾想走在剑池,胸前的通灵宝玉竟然渐渐热了起来。“难道真的有宝剑?”他心里也跟着一热。沿着剑池慢慢行走,通灵宝玉越来越热。在剑池后二十丈的平地上,他停了下来!原来宝藏并非埋在剑池深处,而在剑池之外!抬头看rì已西斜,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于是他记下方位,决定晚上再来。

    冬rì白昼很短,用过晚饭没多久天就暗了下来。叶昊天跟老人聊了一会早早回去休息。大约两更时分,夜静无声,没有月亮,他飘身来到虎丘。由于功力深厚,已经不用灯火就能看清道路,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剑池。他先在四周摆了个小阵,防备有人进来,然后开始放手发掘。没多久,他挖出一排硕大的石棺。打开看时里面并无遗骸,而是摆满了宝剑,数量之多,恐怕真的有传说中的三千把那么多。更难得的是,历尽千年宝剑竟然没有一丝锈斑。

    他将宝剑悉数装进乾坤锦囊,转念一想,又放回去一些,心想:“历史遗产不能由我一个人独占,还要给后世留点东西。不然数百年后,世人都以为吴王乃虚妄之辈,就有点冤枉古人了。”然后他把石棺原样埋好,地面也装饰了一下,看起来跟周围差不多,这才撤除了阵法。

    略一点数,他发现加上在山上找到的,乾坤锦囊里大概已有一千八百把宝剑。这么多宝剑他要来无用,不如开个剑店卖掉。苏州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剑店就开在这里了。

    “铁家铁器”,苏州城最小的铁匠铺,只有一个伙计和一个铸剑师傅。伙计大约十四五岁,脸上透出超过年龄的老练。铸剑师年纪也不大,大约二十四五,脸sè黑红,身材结实,看上去相当纯朴。

    叶昊天看了看店里出售的刀剑,发现质量相当不错,在苏州已经算上乘的了。大概是因为剑师太年轻,还没有创出招牌来,所以生意不算太好。

    伙计一只在旁边小心侍候着:“客官,您看这把剑不错,买一把吧?”

    叶昊天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主人怎么称呼?”

    伙计答道:“小人宝生,我家店主叫铁中堂,虽然刚出师不久,技术却是一流。”说着翘起大拇指。

    叶昊天取出两把地下挖出的宝剑递过去,说道:“拿去给师傅瞧瞧,看他能否打造。”

    宝生跑进去对剑师说了几句。剑师停下来,把那两把剑拿在手里细看,不一会走了出来,神sè凝重地道:“先生,您这是上古珍品,铸剑的工艺已经失传了,小店打造不出。”

    叶昊天笑道:“我曾有幸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欧治子铸剑心诀,我写出来,你看看有没有用。”

    剑师半信半疑地找来笔墨。叶昊天一挥而就,写完递给剑师。心诀只有两百余字,讲的是炉火的控制,铁jīng的提炼,还有一些奇怪的配方。

    剑师看了一会儿,忽然神sè大变,手足颤抖起来,口中叫道:“是的,原来是这样!这下宝剑的柔韧xìng强多了!嗯,还有这锋利程度……”

    感叹良久,剑师放下宝剑对叶昊天大礼参拜,十分感激地道:“先生赐我稀世古方,等若授业恩师,请受我一拜!”

    叶昊天赶紧将他扶起,问道:“为何不开个大的店面?”

    剑师道:“出师未久,没有名声,又没有本钱,只好先弄个小店慢慢发展。”

    叶昊天道:“我有一批宝剑,质量跟你刚才看到的差不多,我想找你帮我卖掉,卖的银子分你两成。”

    铁中堂急忙道:“不,不,那是极品的宝剑,一把就可以卖到十万两银子。两成我可不敢要,有半成就够了。”

    “那就一成吧。”叶昊天最后道。

    他看小店过于寒酸,取出一万两银票交给铁中堂,道:“换个大的店铺,好好装修一下。过了年我把宝剑运过去,就可以开业了。”

    铁中堂答应下来。

    正月初八,苏州人气最旺的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兵器店,名字叫“苏州神剑坊”。

    由于位置选的好,名字又取得响亮,所以很多人前去观光。叶昊天也去了。

    三个大汉从人群中挤进店内,旁若无人地叫道:“竟然敢称神剑,拿来给大爷瞧瞧!”

    未等小伙计上前招呼,其中的一个已经冲上去取剑在手,抖了一下道:“剑是不错,要说神剑还算不上吧!”

    宝生赶紧招呼:“大爷,那些只是凡品,真正的神剑在这儿呢。”随后招呼三人来到另一侧的柜台前。放眼望去,柜内摆了五把宝剑,样式古朴,剑鞘刻了细致的花纹。

    宝生取了一把宝剑递过去。

    宝剑出鞘,寒光闪闪,屋子里似乎冷了几分。大汉取出自己的配刀向宝剑砍去,就听“叮”的一声,宝剑完好无损,厚厚的宽背大刀却断作两截。“啊呀,还真是宝剑啊!”大汉了叫起来。

    另一人还是不信,取出自己的宝剑道:“让我试试。我这剑花了五千两银子,相当锋利。”说着轻轻砍下去。这次倒没什么声音。他提起自己的剑一看,上面有一个深深的缺口,另外一把还是完好无损。

    周围的人一下纷纷聚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卖,多少银子?”

    “本店刚刚开业,图个吉利,五万两银子一把。”宝生用清脆的声音回答。

    “五万两?”很多人只是热切地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贵,一时之间也没人上前去买。

    “给我一把。”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说着拿出银票,连还价的意思都没有。

    “剩下四把我全要了”一个衣着普通的老者走上前说,一下递过去二十万两银票。

    “还有吗?我替我叔叔问一下,他喜欢搜集宝剑,知道了肯定来买。”后面有人走上来询问。

    宝生一边点着银票一边道:“下一批出炉要等半个月以后了,到时候请早点来吧。”众人兀自不肯散去,后来连铁中堂自己铸造的剑也卖出去几把。

    神剑坊生意红火,叶昊天自己也没有闲着。

    这些天,他已经将“列子御风行空心法”参悟得差不多了,决定离开苏州,找一个无人的旷野修炼身剑合一之术。

    临别之际王献臣将一把折扇交给他,叮嘱道:“我在京里有些做官的好友,见了扇子会给几分薄面。你若想科举为官,不妨去找找他们。”然后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叶昊天默述几遍记在心里,然后拍马向东南行去。

    没行多久来到海边,那是一片长江泥沙冲积而成的荒野,由于刚刚形成,泥沙还很软。他首先温习了御风行空的心诀,然后在软软的泥沙上飞掠而过。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地竟然在空中漂浮起来。略一运功,漂浮的速度骤然加快,片刻之间就飞出了十余里。他在空中一转身,向着大海飞去。飞了五十里之后,感觉真气消耗很快,赶紧转身往回飞。落在实地的时候,他几乎耗尽了真元,休息好久才恢复过来,想想就觉得后怕。看来还是不能cāo之过急。

    接着是演练元婴的御剑飞行。元婴的修炼一向很惊险,一般需要有人护法。他现在是孤家寡人,阵法又不能无限扩大,只能把龟镜取了出来,以三味真火透入镜中,观察周围的动静。他发现东方和南方比较平静,相比之下,西方和北方却相当凶险。

    他将元婴附在飞剑上,祭起飞剑向东南方向飞去。元婴为纯阳之体,不像本体那样重浊,所以飞行起来一点都不吃力,一会儿功夫就飞了数百里,低头一看,脚下是浩瀚的大海,烟波浩淼,无边无际。头顶是暖暖的太阳,身边是悠悠的白云。他尽情地享受眼前的美妙光景,忽然明白人人想做神仙的原因了。神仙追求的是超人的能力,其实就是扩大的zì yóu,正是为了那分zì yóu自在的感觉,有些人穷期一生无怨无悔。

    又飞了一会儿,他感到列子心法已经应用自如,元婴和飞剑的配合也很完美,于是将元婴和飞剑收了回来。这时候,他已经从真人界第九重跃升到第十三重显定极风天。

    炼气化神早已完成,进一步的修炼则是炼神还虚,就是将元神化作虚空,进入虚无缥缈的境界,那样就有了白rì飞升的能力,可以像鸟儿一样zì yóu自在地翱翔。

    他心中一直在想,虽然尘世还没有厌倦,若能到仙界看看未尝不是美事。

    早chūn二月,红杏初发,烟雨霏霏,芳草新绿。

    叶昊天撑着伞漫步在西湖苏堤。

    苏堤南起南屏,北接曲院风荷,横贯南北,全长五里。苏轼任杭州知州时,开浚西湖,取湖泥葑草筑成苏堤。堤上有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桥,古朴美观。堤旁遍种花木,桃红柳绿,景sè迷人。

    他缓步而行,薄雾中西湖如同刚刚苏醒,新柳如烟,飞鸟和鸣,水波潋滟,船帆点点,山sè空蒙,青黛含翠。“苏堤chūn晓”真不愧“西湖十景”之首 。

    西湖永远是一首诗,一幅天然图画,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不论是多年居住在这里的人还是像叶昊天这样匆匆而过的游人。

    他收回雨伞,一任霏霏细雨洒在脸上,尽情地迷失在无边的chūn意里。

    忽然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琴声,如怨如诉,如泣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细雨霏霏,琴声呜咽,令人只觉得薄雾清寒,chūn愁无尽。

    他运功于耳,凝神细听,发现琴声来自远处的一只画舫。琴音不断传来,竟然是苏小小的名曲:“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泥*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玉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梦断彩云无觅处,夜凉明月生南浦。”

    琴声婉转,动人心弦,无尽忧伤,无尽悲凉。

    叶昊天听得心中一痛,忍不住抬手折下一段柳枝,捻出一只柳笛,放在唇间,合了一首李贺的词:“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西厢待。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笛声袅袅,千番惋惜,万般哀怜。

    吹奏未完,但见那画舫渐渐移近,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萍水相逢,琴笛和鸣,竟是有缘。不知公子能否移驾舟上,但品香茗,略息片刻。”

    说话间,画舫已经靠岸。

    叶昊天心有所系,迈步上了兰舟。

    舟边站着一个如梦如幻的绝sè佳人,年约二八,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锁,齿如含贝。

    叶昊天看得呆了。

    女子展颜一笑,轻启朱唇道:“公子请入内坐。”

    叶昊天收摄心神,随其入内。

    船舱不大,但却一尘不染,极其雅致,不时透过来缕缕似麝如兰的清香。

    女子敛衽道:“耳闻公子笛音,清雅不俗,感人至深,却不见笛在何处?”

    叶昊天手缝中漏出柳笛,看得女子眼前一亮,惊讶道:“难以想象,公子竟然能以柳笛吹奏如此仙曲!”

    叶昊天拱手道:“小姐琴声出神入化,至今余音袅袅,萦绕耳边呢!”

    说话间,一个面貌清秀的小丫环送上香茗,叶昊天轻啜一口,但觉满口芬芳,竟然是绝品碧螺chūn。

    女子递过来一只玉笛,明眸流转,望着他道: “贱妾yù与公子再合一曲,不知公子应允否?”

    叶昊天接过玉笛,尽力将目光从对方羊脂白玉般的手臂收回来,凝神注目玉笛,发现那笛竟是极品秀玉做成,sè呈纯白,入手温润不凉,端的是人间罕见。

    女子端坐抚琴,轻拢慢捻,奏出一曲《妆台秋思》。

    叶昊天将笛凑近唇边,随意吹奏,曲调莫名,然而笛音美妙,琴笛相合,流畅自然,如同两人曾经合作了很久一般。

    琴笛之音渐高,忽然女子随琴而歌:“今夕何夕兮,蹇舟中流,今rì何rì兮得于公子同舟……”

    声音曼妙婉转,如闻天籁。

    良久良久,琴笛歌声归于平息。

    叶昊天静坐不动,魂魄都已经飞到了天外,耳边还回荡着美妙的歌声,只觉得那歌声透出无尽的幽怨,女子的眼神里也有着太多的哀思,忍不住问道:“小姐有何不平之事,但请开口,我愿鼎力相助!”

    女子努力展颜一笑:“今rì与君相逢,琴笛和鸣,平生之愿足已。愿公子保重,鹏程万里,一切如意。”说完面上隐隐有送客之意,双目迷蒙又似乎希望叶昊天多留一刻。

    叶昊天见对方不肯开口,只好暗叹一声,起身作别。

    出门之际,他觉得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公子且慢。贱妾yù将此笛送于公子。这笛非是凡品……只有公子才配拥有。”

    叶昊天并未推辞,径自接在手中,随即探手入怀想找投桃报李之物,无奈满囊宝剑,却找不到适合相赠的物品。

    那女子见他一脸窘sè,幽幽地道:“就请公子把柳笛送给贱妾……我会好好保存着它……” 说话间,面上不觉浮起一层忧sè,看得叶昊天心中一颤。

    走出很远,叶昊天还一腔幽怨,满头迷雾,无法释怀。回头看时,兰舟尤在,依稀看见女子美妙的身影,似乎一直在目送他离去。

    此后的半个月,他每天在西湖徘徊,四处寻觅。断桥残雪,双峰插云,吴山天风,三潭印月,南屏晚钟,曲院风荷,到处留下了他的身影,然而再也没见到那个女子。

    二月十五rì,叶昊天不得不离开杭州回转长安。

    因为清明节就要到了,童试就在清明之后。他对科举志在必得,准备从童生到秀才直到进士,然后步入仕途。这是父亲的遗愿,也是探查苏家灭门原由的途径。

    纵然成了仙人,他也要按部就班地解决好这件事,否则一辈子不得安宁。

    途经长沙,叶昊天决定进城看看。古城依旧,城墙高耸,旌旗猎猎,迎风招展。几个少年正在空地上放着纸鸢,五颜六sè,高高地飞在天上。

    沿着曾经走过的大街前行,越往前走越见冷清。快到苏府旧址的时候,原来繁华的街道只剩下几个老人摆弄着小摊,过往的行人也非常少。放眼望去,苏府原本高大的宅院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断垣残瓦,满地狼藉,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几只乌鸦在“呱呱”地叫着,似乎在告诉人们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叶昊天在一个卖糕点的小摊前停下来。

    看摊老人招呼着:“小哥,坐下歇会儿啊!”

    叶昊天翻身下马,找了个矮凳坐下,要了几块糕点,随口问道:“老人家,前面什么地方,怎么那么荒凉?”

    老人瞄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那可是顶顶有名的苏家啊,长沙城谁不知道?谁想到两年前一场大火,没一个人逃出来。大火整整烧了三天!半个月后,有人进去察看,结果回家就死了。一直到半年以后,才由官府出面进去验看。你不知道有多惨!满地白骨呀,分不出人来,最后只好葬在一起了。”

    叶昊天强忍悲痛问道:“葬在哪里了?”

    老人用手一指道:“那儿,就在原来苏府的中间。”

    叶昊天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满脑子都是森森白骨的样子。他随手给了老人几两银子,让老人将糕点每样用纸包了些。然后转身离开,到远处又买了些香烛火纸。

    夜半时分,天边挂着半轮残月,天不算很黑。他来到苏府遗址,在杂草丛中走了没多久,找到一个大大的坟冢。土坟三尺,蒿棘满布。他将杂草蒿棘拔掉,在坟前摆上糕点,洒了一圈水酒,点燃了香火纸张,禁不住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鬼影。想是一家满门早已超生了吧。

    他取出龟镜,运足三昧真火察看。结果镜子里出现的都是些一两岁的幼童,正在父母的怀抱里安详地睡着。他没有仔细分辨哪个是自己的父母。再世为人,亲缘便已经隔断,喝了孟婆茶,对面相遇也不会相识。他不想打扰家人宁静的新生,只想帮他们加点yīn功,让他们一生平安。

    正在悲伤难过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有人走近的声音,一个得意的笑声传过来:“嘿嘿,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人上钩了!哈哈。”

    眨眼工夫五六个黑衣人来到面前。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我们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个活人!”说完不问青红皂白一剑当胸刺来。

    叶昊天伸手将剑夺过,低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一个壮汉抬手放出一朵烟花,喝道:“苏门余孽,问那么多做什么!”说完一招手,众人刀剑齐上,向着叶昊天的手足砍去,看样子想逮个活口。

    叶昊天看着他们张牙舞爪的样子,心中愤恨不已,怒道:“我也懒得再问,一般小喽啰,谅你们也不知道内情。”同时暗暗对天祷告:“爹,娘,外公,看我为你们报仇了!”当下十指连弹,在隔空点向每人的印堂穴。指风过处,几个人当即仰天倒下,再也无法爬起身来。

    他托起龟镜察看周围的动静,却见镜中现出几个人的影子,正有仈jiǔ人向这里急驰而来,其中有两三人脚一点地就能掠起十丈有余,看来都是真人界初期或者接近真人界的高手。

    他仔细察看,没有发现达到真人界中期的高手,所以夷然不惧,径自站在那里等着,心中暗道:“今天就大开杀戒了,先灭几个小妖祭典家人!”

    片刻之间已有两人赶到,一前一后将叶昊天夹住。

    不一会儿,其余数人也已赶到,将叶昊天团团围了起来。

    叶昊天在身周布起一道罡气,双目电闪,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快快报上名来!”

    连问几声,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那些人一步步靠拢过来,一个个面带狞笑,仿佛凶神恶煞一般。

    叶昊天提聚十成护体罡气,将所有人挡在一丈开外。

    为首两人冲了几次没能冲破罡气,于是先后祭出了飞剑。

    叶昊天抖手祭起自己的飞剑。

    三柄剑在空中飞舞,只是片刻之间,便有两只剑断作四截,像死鱼一样从空中掉下来。

    叶昊天继续催动飞剑,化成一条银光,直奔众人而去。

    那些人见势不好,急忙四散奔逃。

    飞剑急如电闪,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斩落数颗人头!逃出圈外的只有两位功力较高者!

    叶昊天催动飞剑追击其中一人,自己则飞步赶向另外一人。他运起“列子御风”心法在空中掠过,赶至那人身边,伸出宝剑,轻轻从颈项之间切下去,宝剑锋利无比,就像切豆腐一样。

    那人头已落地,身躯还向前冲了丈远才砰然倒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元婴飞了出来,叶昊天出手无情,挥剑将元婴斩做两段。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他祭出的飞剑也将另一人斩杀在百步开外。

    叶昊天眼见那人的元婴正躲在一棵大树后,准备悄悄溜走。于是飞过去一把捉住,捏住元婴的脖子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说!说了放你一条生路!”

    元婴哆嗦着道出“九yīn”两个字,忽见天边飘来一朵黑云,旋即闭上了嘴。

    叶昊天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黑云远在天边,形态可怖,妖气极重,而且来势很快。

    他心中明白,能够化形黑云肯定有散仙以上的修为,于是当机立断,一指点碎元婴,运起十成的列子心法,沿着断墙的yīn影贴地飞出百余丈,躲在一个yīn暗的角落里,飞速地在周围挪动杂草石块,布了个小阵,将整个身形隐去。

    刚刚布完,便有一道黑影携着yīn风从身前掠过。

    yīn风呼啸,黑影在空中飞旋了几圈,眼见四周无人,只好停了下来,站在断墙上怒骂:“nǎinǎi的,逃得倒挺快!”一低头,看到地上的十余具尸体,旋即恨恨地道:“一群废物!元婴也没逃出一个,连个回话人的也没有!”

    叶昊天定睛看去,想看清黑影的面目。可惜黑影从头到脚笼在罩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黑影一面狂骂,一面在周围飞来飞去。过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一个人影,他气得一跺脚:“娘的,出手狠辣,是个人物!不要让我碰到!”说完腾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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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yù断魂”。叶昊天在蒙蒙细雨中回到终南山下的太一镇。张家也刚刚扫墓回来。看见叶昊天,张成先自跑了上来,拉住叶昊天的手叫道:“大哥,你可回来了!你的名字已经报上去了,明天我们一块去县里考试。”

    “好啊。”叶昊天答应着。

    当晚只是吃了点便饭。张员外道:“早点休息,中了秀才回来再大摆宴席!”全家上下都早早休息。整个张府静悄悄的,生怕有什么声音惊扰了两人。毕竟在这样的小镇里,中个秀才也算是大喜事了。

    夜深人静,叶昊天端坐练功。他心里明白,跟那黑衣人相比,他的功力还差得太远,这次幸亏有了阵法的帮助才逃过一劫,再遇上时就不好说了。当务之急是继续炼神还虚的修炼,只有早rì达到飞升之境才能进退有据,到那时,是飞升仙界,还是留在尘世将妖人斩杀殆尽,都可以从容选择。

    他将心神宁静下来,一点灵光集中在上丹田,设法将天顶打开,将身体跟整个宇宙融为一体。

    几个时辰过去了,忽然一声鸡啼传入耳中,睁眼一看,东方已经泛白。不久张府的人出来了,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天刚蒙蒙亮,张成就跑了过来:“大哥,要走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啊?”叶昊天笑道。

    “也没什么,呵呵。”张成也笑了,“要用的笔墨爹早就准备好了,张升会给我们背着,我们三人走着去。”说完让张升头前领路,三个人就此出发。

    张升大约十五六岁,腿脚麻利,背上背一个小包袱,包袱很轻,走的时候一跳一跳的。

    “张升,走稳点,别摔坏了砚台!”张员外站在大门外呵斥。

    “是,老爷!”张升赶紧落下脚来,慢慢走。刚出小镇,他的脚步立即又快了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大约走了十多里,来到县里的考场。

    考秀才又叫童试。童试正规讲来不算科举考试,但考中者可以获得职称。童试每年一次,在府、州或县举行,应试者为童生,由知县、知府、学政主考,考中者授予生员或庠生称号,俗称秀才。

    考场里约有七八十人,大多二三十岁,也有四五十岁之人。像叶昊天、张成这样算比较年轻的,当然还有十六七岁就来的。年龄大的一般坐在后面,大概有点不好意思。

    今年的童试由知县李若庵亲自主考。李知县据说是多年以前的进士,为官比较清廉,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做了十年知县仍未得到升迁。今天他暗中祷告,希望这些人中能有出类拔萃的青年,因为本县已经连着五届没出过一个进士了!若是亲手点中的秀才将来有出息,自己也有升迁的本钱啊。

    考试开始,李知县首先郑重宣布:“尽力而为,不得抄袭,违者逐出考场,十年内不得应试。”

    考卷发了下来,叶昊天看了看,主要是“帖经”和“墨义”。

    “帖经”就是将书本上的某行贴上几字,要求应试者将贴住的字填写出来,类似填空题。

    “墨义”相当于简答题,是一种简单的对经义的回答。考生只要熟读经文和各类注释文字就能回答。

    由于是秀才考试,考的都是基础知识,没有策问和赋诗。

    叶昊天对这些东西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盏茶工夫就答完了,交上考卷走了出去。

    李知县有点惊讶,十年主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交卷这么早的人,心道:“莫非是老天开眼了?”

    打开试卷看时,他禁不住惊呆了!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一个错误!

    又过两个时辰考试才结束。所有人员出场等待。李知县当堂批阅。又一个时辰以后,结果出来了。叶昊天排在第一位,张成在第三位。前十名全部录入,授生员称号。

    接着李知县在县城最著名的灞陵酒家安排宴席,宴请十位秀才。灞陵酒家位于灞河边,阁楼之上,四面纱窗,抬头是夕阳无语下终南,低头是灞水浩浩不复返,景sè极美。

    李知县开场致词:“难得诸位今番中了秀才,今年是大比之年,希望多加努力,连中举人、进士,那样本县也不无微功。”然后请众人一一自我介绍。当听说叶昊天和张成是表兄弟的时候,李知县连声赞道:“好!一家出两个秀才,难得啊!”

    然后众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李知县又道:“如此良辰美景怎可无诗?来,请诸位题诗一首,也算给本届童试留一段佳话。”

    众人你推我托,谁也不肯开口。

    过了一会儿,李知县点名叶昊天:“你是今年童试第一,还是你先来吧!”

    众人随声附和:“对,还是李兄先来!”

    李知县想知道眼前这早早交卷之人是不是真的天才,急着吩咐酒家:“快,笔墨侍候!”

    伙计忙取来笔墨,在旁边的桌子上铺上宣纸。

    叶昊天推托不过,只得起身接过笔来。抬头看灞水之上几点远帆,近处岸边却有数叶青荷,一只仙鹤从空中飞过,提笔在纸上写道:“白鸟朱荷引画桡。”

    众人看了击节赞叹:“好啊,诗景相合,妙啊!”

    叶昊天抬头再看了看,接着一气呵成:“垂杨影里见红桥,yù寻往事已魂消。遥指终南山外路,断鸿无数水迢迢,新愁分付灞陵cháo。”

    李知县长叹一声:“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虽子建、屈原复出亦不遑多让!此词写红桥流水,抒发怀古幽思。白鸟朱荷,碧波荡漾,画舫悠游,光艳照人。放眼远望,终南山外路漫漫,江cháo汹涌水迢迢。无数失群孤雁,空中徘徊。通篇含蓄又有神韵。真乃千古绝唱啊!”略停一下,他接着道:“本县已有多年无人得中进士,看来今次要破天荒了!”

    叶昊天赶紧谦虚地道:“哪里,偶得灵感,实在不敢当!大人怀才不遇,久困于此,可见才华不是最重要的!”

    一番话听进耳内,李知县连连叹息。

    回到家中,已是戌时,天sè早已黑了。大概是张升回去禀告过,张家大院张灯结彩。两人一进门,鞭炮便点了起来,“嘭嘭乓乓”足有千响,好久才静下来。进入大厅,三张大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亲戚朋友都在等着,就等他们入席了。

    此情此景,叶昊天心里十分温暖,暗想:“忧伤和欢乐就像白昼与黑夜一样。黑夜衬托了白天的光明,白天也带来黑夜的宁静。忧伤是一种说不出的美,有了忧伤才更加感到快乐的珍贵。纵然有着无尽的伤悲,面对灿烂星空,绿草鲜花,还有人世间最宝贵的爱时,也都可以慢慢抚平。”

    乡试在两个月之后,张成已经在天天在温习功课了。

    好多天来,他一直很用功,搞得茶饭不思,人似乎也瘦了一圈,弄得家里人都很担心。

    叶昊天却似乎神采一rì好过一rì,令人惊奇。

    这不,张员外已经来请教秘法了。

    叶昊天取出一粒自己炼制的补中益气丹交给他,并没有说明丹药的功效。

    张员外对他很信任,立即拿给儿子服下。

    一个时辰以后,张成跑了过来,叫着:“大哥,这是什么丹啊,我服了以后浑身热呼呼的,多少天的疲劳一下消失了,连脑子也清楚了很多!”

    叶昊天笑道:“这就对了,温书要劳逸结合,身体是根本,脾胃好才能中气足,中气足才能神气旺,神气旺才能智力增,学习起来方可事半功倍。” 随后他便在张府住了下来。

    此后的一个多月,叶昊天一直闭门修炼炼神还虚的功夫。他从外空间接收了不少能量,已能一口气御风行空上百里,进入真人界第十五层太黄翁重天的境界,只差三重就达能白rì飞升的地步了!

    然而他明白,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后来越是艰辛,一点也不能掉以轻心。

    张成还是一直在书房里用功不辍,不过脸上再没有一丝倦sè,代之以一层淡淡的光泽,那是中气充足的表现,看来服下灵丹之后果然管用了。

    在一个chūnguang明媚、鸟语花香的上午,叶昊天一个人来到长安城东南的碑林。

    那里的碑林很著名。唐朝开成年间,为了避免文人学士们传抄经书时出现错误,朝廷将十二部经书刻在石碑上,作为范本,立于长安城国子监内,供人们校对,被称为《开成石经》,加上此前唐玄宗李隆基亲自书写的《石台孝经》合称十三经。除了十三经以外,这里还陈列有汉代以来的各种碑石、墓志共一千多块。碑石如林,故名碑林。

    叶昊天对经书的内容非常熟悉,令他感兴趣的是石碑上的书法。

    碑林荟萃各代名家手笔,篆、隶、草、真、行等多种书体,琳琅满目,皆具风采。特别是唐代书法家欧阳询、虞世南、颜真卿、柳公权、张旭、史维则等人的手笔刻石,尤为可贵。宋代的名家墨迹,如米芾、蔡京、苏轼等人的作品也堪称绝佳。

    他一边欣赏美妙的书法雕刻,一边再读一遍经书的内容。

    《大学》云:“yù修其身者,先正其心。yù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修身必诚其意。”

    读到这里,他联想自己正在修炼的炼神还虚,感觉隐隐然有相合之处。

    继续读下去,见孟子说“常养浩然之气”,使自己义正刚直,神气盛旺,气贯天地。叶昊天禁不住心中一动:“这难道不是修炼吗?难道说孟子也是修真的高手?怪不得孔孟被尊为圣人!他们不但是儒家文化的先知,很可能还是儒学修真的先行者,由儒而仙,可以称作儒仙了!”

    叶昊天闭上双目,回顾自己十余年来所读过的儒家经典,心中感到豁然开朗:“原来文人在读书,写字,作画的过程中,意念全部集中在书、字、画、音乐上,可以进入一种练功的状态,达到忘我的境界,就跟道家静坐进入虚无状态一样!这种修炼不单增加艺术创造的能力,还可以摄生养气,最终达到天人合一!”

    经过进一步思考,他感到儒家修炼拥有自己的特sè,以“炼心”为主旨,着重于道德的净化与陶冶,把“修身”当作“治世”的基础,强调在治世实践当中修身, “修身”、“治学”和“用世”三者相统一,就能达到修炼的最高境界。

    他知道,明白这一点很有价值!如此一来,他可以将修道和治学结合起来,既可以练功不辍,又可以读圣贤书,既能报仇雪恨,又不辜负父母和外公的期盼,使苏家的书香延续下去!

    这样想着,他走出了碑林,沐浴在温柔的阳光里,感到浑身舒畅,不虚此行。

    五月初七,张员外亲自跟张成和叶昊天到长安应试,找了两间上房住下来。此前李知县早已将两人的名字报了上去。两个人只是看了看考场位置,一切安排妥当,只等考试开始。

    次rì,陕甘两地的秀才聚集长安。叶昊天注意到其中有不少久困场屋的人,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还不死心,可是考取的可能xìng却越来越小。因为考官大多偏爱年轻的考生。尤其今次主考的是府台吴小江大人。相传吴大人督学湖北时力主提拔少年,于是成年人应试时都纷纷去掉头巾,改梳儿童的垂髻发型,但额上戴头巾的网痕却一时去不掉。吴小江巡视考场感到十分好笑,便口占一绝云:“昔rì峨冠已伟然,今朝卯角且从权。时人不识予心苦,将谓偷闲学少年。”

    本次乡试分两场,第一场是“策问”。这是比帖经、墨义高一层次的考试方法,相当于论述题。简单说来,策问的方法就是主考设题指事,由考生作文章,题目的范围一般有方略策和时务策等。

    叶昊天看看题目有三个,第一个是:“吏治清明,何以达之?”第二个是:“倭寇横行,何以除之?”第三个是:“一县之主,何以治之?”假如是只读四书五经,这些题目并不好回答。叶昊天熟读兵法韬略,自然应对自如。

    第二场是八股文。就是以四书、五经中的文句作题目,叫应考者作文阐述其中的义理。应考者作文只能根据指定的注疏发挥,不能有自己的见解,并且文体不能违背八股的格式。

    叶昊天博闻强记,对四书五经的注疏极为熟悉,所以只花了半个时辰便将一篇文章作得四平八稳。出来等了好久,才见张成和很多人一起出来。张成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神sè,看来发挥得不错。

    过了两天,客店外有人叫道:“放榜了,放榜了!”张成忙跑过来拉叶昊天去看。

    叶昊天笑道:“你去吧,帮我看看就行。”

    张成和父亲急匆匆地过去,老远就看见放榜的地方被围得人山人海。两个人拼命往前挤。还有十丈张成就叫了起来:“大哥中了,在最上面,大哥中解元了!”张员外看了看果然是的,在榜文最高处,大大地写着“李昊”的名字。

    两个人又花了半天工夫才挤到榜前,着急地在榜上寻找,还是张成首先叫了起来:“中了,我中了第九名!”

    张员外喜极而泣,老泪也流了下来:“不容易啊!多年辛苦终于有了结果,以后儿子就等于走上了官路!”

    很多人看了榜以后还围着不散,中了的高谈阔论,不中的垂头丧气,有的黯然失sè,有的痛哭流涕。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客店,却发现叶昊天正坐在桌旁喝茶,面带微笑,神态自若,好像早已知道了结果一样。张成跑过去摇着他的肩膀道:“大哥,你中解元了!我也中了,第九名!”

    叶昊天连声道:“好,好,你中了就好啊!不知道这次取了多少人?”

    张员外笑得嘴也合不上:“管他呢,只要你们中了就成!”。

    还是张成说道:“两千人中只取四十个!不容易!真是多亏了大哥的灵丹,不然我哪有今rì?”

    叶昊天听了,又递了一颗先前炼制的补神丹过去,说道:“此丹能填jīng补髓,对记忆大有好处。”

    张成食髓知味,二话不说就吞了下去。

    晚上府台吴大人宴请各位举子,告诉大家名字已经上报礼部,可以参加今年的会试了。他看到本届举子大多是年轻人,尤其解元叶昊天只有二十一二岁,心里非常高兴,吩咐下去:“每人赏银百两,作为进京赶考的盘缠!”然后命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晚宴结束的时候,张成喝得醉醺醺的,才走几步就想躺下。

    叶昊天将一只手扶在他的背上,暗运内力将他的酒气化去。

    不一会儿张成清醒过来,看了看周围,道:“大哥,不好意思,我太高兴,所以喝多了。”

    叶昊天安慰他道:“中举是大喜事,理该高兴才对!”

    张成已经把他认作神仙,真心的为自己有这个大哥欢喜。

    十天以后,叶昊天和张成启程赴京赶考。出门的时候,张员外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两人出什么事。

    叶昊天安慰他道:“一切有我,敬请放心。”

    从长安到金陵路途遥远,如果是步行最少要两个月。所以两个人都骑马赶路。由于服了补中益气丹,张成的身体也轻盈了许多,乘马也不是一件难事。大概是初次出远门,他的脸上掩不住的兴奋。

    两人走走停停,沿途欣赏路边的美景。正是初夏时节,万物生发,生机盎然。鸟儿在耳边轻啼,野兔在马前飞跑,一路行来,丝毫不觉寂寞。

    一个月以后的一个下午,终于来到长江之滨,对面就是京城了。等待渡船的时候,叶昊天惊喜地发现,船上有一个熟人,非是旁人,竟然是岳麓书院的好友罗开山!

    一年多不见,罗开山本已魁梧的身材更加结实了,眼睛里更多了几分坚定的神采。

    由于在书院的时候叶昊天是戴了面具的,所以如今遇见也不便贸然相认。

    渡船终于来了。百来人一齐上船,船夫慢慢将船撑离岸边向对岸划去。

    江水奔腾,夕阳斜照,浪花飞溅,飞沫远逝。忽闻有人高声吟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声音高亢有力,回头一看原来是罗开山,吟唱到此顿了一顿。

    叶昊天长笑一声,接着唱道:“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chūn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歌声未停,罗开山已经走了过来,道:“兄弟,认识一下。我是罗开山,进京赶考的举子。”叶昊天赶紧伸手过去道:“我是李昊,请多包涵。”“李昊,这名字跟我一个同窗一样。”罗开山有些惊讶。

    叶昊天心道:“不单名字一样,人也是同一个!”嘴上却道:“相见便是有缘。你就把我当他好了。”

    此言一出,罗开山深有好感。

    叶昊天把张成拉过来介绍:“这是我表弟。”

    罗开山看到又是一个风采照人的少年,不禁惺惺相惜。三个人很快结为好友。

    下船后,三人不一会儿就入了金陵。

    金陵不愧是六朝古都,到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三个人在国子监附近找了个旅店住下。

    这时已是六月底,天气很热,不过晚风吹来还有些凉意。几个人闲来无事,罗开山提议:“秦淮河天下闻名,不如去看看。”张成首先说道:“不妥,考前去那里怕有麻烦。” 叶昊天却道:“走吧, 去看看也无妨。”

    秦淮河位于金陵城南, 河上画舫凌波,彩灯悬挂,两岸富贾云集,青楼林立,金粉楼台,鳞次栉比,加上桨声灯影构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图画。

    三个人没有登临画舫,只是租了一只小船随水飘流。耳边不时传来媚俗的歌声:“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河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来自画船上姑娘们洗脱的胭脂。

    不知为何,叶昊天忽然想起西湖邂逅的那位佳人。摸摸怀里的玉笛,温温的仍在,他的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天离开画船时佳人眼中的凄迷。他将玉笛凑到唇边,不觉之间吹出一曲《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渐渐地心中惨淡,笛声也由悠扬转为呜咽。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整个秦淮河都沉浸在悲凉的笛音里。

    忽然,静静的河面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

    张成仔细辨认,听出隐隐然是一曲《玉楼chūn》:“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他还是头一遭听到这等婉约动人的琴声,婉转中带着悲凉,不禁完全迷失了。醒过来时,眼见身边的罗开山抬头望天,脸上表情肃穆,似乎正竭力抗拒这等琴声。叶昊天却已经不见了影子!

    琴声初响,叶昊天就醒悟弹琴之人必是那天西湖相会的女子。他忍不住悄然下舟,踏波而去。

    对岸深长的水草丛中停泊着一条小舟,船舱的窗子打开,里面坐着一个全身白衣白裙的姑娘,手抚琴弦,香肩起伏。影子在河中上下荡漾,河水是墨绿sè的,衬着姑娘一袭白衫,仿佛仙境中人一般。

    叶昊天凌波微步,踏上船头。

    女子抬头看见,只是微微一笑,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点头示意他入内就坐,双手依旧不停地拨动琴铉。

    叶昊天悄悄坐在她的对面,静静看她扶琴的倩影。

    女子神sè迷离,表情凄苦,目光停在叶昊天脸上时却又那么的欢快,双目相交,传出无尽的温柔和爱意。不久琴声渐歇,那女子仍然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他开口。

    叶昊天心中感动,缓缓说道:“西湖一别,匆匆三月,数度寻觅,今rì得见,好生高兴。”

    女子听了,展颜一笑道:“贱妾亦未曾想千里之外得见故人,天不负我!”稍微一顿又道:“上次是贱妾抚琴而公子和之,今番是公子鸣笛而贱妾续之。公子奏的是欧阳修的浪淘沙,我和的是他的《玉楼chūn》,曲意相近啊。”说着如玉般的脸上掠过一丝娇羞,目光温柔,正如秦淮河水绵绵不绝。

    两人渐说渐远,娓娓叙来,一室如chūn。

    天sè渐晚,叶昊天感觉应该离去了,心中留恋,于是道:“上次匆匆而别,心中一直遗憾,未知小姐仙乡何处,异rì有闲,或可登堂拜望。”

    闻听此言,女子的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了,慢慢转为忧怨,却没有立即回话。

    叶昊天正sè道:“不知小姐有何难言之隐,但有所命,我当竭力相助。”

    那女子看他面有焦急之sè,稍加迟疑,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过去,递到中途忽又停住,看着叶昊天的眼睛道:“贱妾有个请求,请公子务必答应。”

    叶昊天郑重地点点头:“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尽力做到。”

    女子将锦囊递在叶昊天手里,轻声道:“不到时间万勿打开,若是看了,你我再无相见之rì。”随即又无限惋惜地道:“七月十五rì,公子将锦囊打开,就能见到我了。”声音越来越凄凉。

    叶昊天收起锦囊, 起身告别。女子送至舟头,依依难舍。

    回到旅店,张成和罗开山还没睡,都在灯前翻开经书温习,同时也在等他。看见他回来,张成倒没有奇怪,因为心里早认定他是神仙。罗开山却打量了他几眼道:“兄弟。你能登萍渡水,端的是功夫不凡啊。”叶昊天只是笑了笑,反问道:“罗兄,我看你气宇轩昂,大概也练过功夫吧?”

    罗开山没有否认,沉默片刻道:“我是大宋名将罗延庆的后人,当年先祖跟随杨再兴战死小商河,此后我辈就弃武从文,但家传的功夫不敢或忘,男子必须习武数年,到一套罗家枪法掌握后才准出门。”

    叶昊天道:“罗兄文武全才,正是国家栋梁。近年沿海各省倭寇横行,等兄台金榜题名之后最好能外放东南一带,那样你就有用武之地了。”

    “是啊,我也这样想。”说到这里,罗开山的眼睛里放出一缕神光。

    ※※※

    离会试大考还有十多天,叶昊天跟两人说要出去转转,一定准时回来,参加考试,勿需担心。

    他骑马出了城,向东南方向而去。

    离城八十里有一座道家名山──茅山。

    茅山之名起自三茅真君,道教尊奉的三位仙人——茅盈、茅固、茅衷。茅盈之名,始见于汉代纬书,说他十八岁入恒山学道,积二十年,道成而归,到了江南的句曲山,免除了水旱疾疠螟蝗之灾,使远近之人都受到恩惠,时人因而将此山改叫茅山。茅赢的两个弟弟茅固和茅衷,曾经在汉朝为官,位至二千石。后来七八十岁的时候弃官弃家,过江寻兄。茅赢给他们服了一粒四扇散,返老还童,在山下洞中修炼四十余年,后来也得道成仙。

    对于这样的仙家圣地,叶昊天不能不重视。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山峦,看到茅山风景优美,独特秀丽,九峰、十九泉、二十六洞、二十八池,峰峦叠嶂,云雾缭绕。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似乎曾经在何处见过一般。他取出龟镜运功察看,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老人的背影。老人正在蒲团上跌坐练功,身影出现在龟镜钟时微微晃动了一下。转到前面看,终于认出来,那竟然是他一直想找的算卦老人!正是由于老人的灵符,他才逃过苏家大劫!

    叶昊天心里一阵激动,急忙快步前行,不久来到一座小小的道观前。老人仿佛知道他要来,竟然预先在门口等着。叶昊天走向前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说道:“谢仙师救命大恩。”

    老人把他扶起来,手捋胡须笑道:“刚才我元神在外,忽然心中一动,正感莫名其妙,出门查看之时,你就来了!不要谢我,那是你命不该绝,非我之功!咦?你也修炼了道家功夫?”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叶昊天,不久便惊呼起来:“好家伙,才短短的两三年,你的修行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该是到了真人界中期了吧?”然后请他进去就座。

    叶昊天不说自己还差三重就到仙人界,只是再三表示感谢,然后叙述别后经过,说自己已经拜在青城山,见过几个九yīn教的妖人,只是不知道为首者是什么人。

    老人静静听着,最后点点头,说道:“当rì我也曾仔细推算过,行凶之人功力之强,势力之大不可估量。你可要小心呢!”

    叶昊天取出一颗龟髓丹递过去:“仙师,无以为敬,请收下此丹。”

    老人接过来看了看,惊问道:“这是什么?难道……是龟髓丹?”

    叶昊天笑着点头。

    老人持丹的手禁不住颤抖了几下,口中喃喃道:“你竟有这种宝物!好,我就不客气了!有此神丹,可省我六十年清修,早证大道有望矣!”他心里激动,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找点什么东西送给叶昊天。看了半天没能找到满意的东西,于是忽然停下道:“青城符法虽然不俗,我们茅山符箓更有独到之处,这样吧,我把自己百年来的一点体会传给你,也算你我有缘!”

    叶昊天心中大喜,再次跪倒:“多谢仙师!”

    老人让他坐下听讲,缓缓说道:“茅山派自祖师三茅真君开派,历代以来人才辈出,第一代太师为南岳上真司命高元神照紫虛至道元君魏华存,第二代玄师为至德真君杨羲,第三代真为为至仁真君许穆……第十三代宗师李舍光是唐朝国师……第四十五代宗師刘大彬……”说着说着,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近年来,茅山来了一批妖邪之辈,仗法欺人,致使大家误会茅山一派是邪派。名声一落千丈,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叶昊天插言道:“不知是些什么人?”

    老人面sè严峻,摆了摆手道:“此话等会儿再说,先传道法。”接着传了他茅山于吉百解灵符,可以消灾除邪;茅山太乙火符,可以清除疾患;茅山三茅君真符,可以谋事顺利;最后是茅山华阳生死符,可以沟通冥届。足足讲了两个时辰,老人才停下来。

    叶昊天反复记忆,闭目思索,感觉自己对符咒的了解大大增加了,跟以前相比不啻两重天。他十分感激,对老人拜了三拜,道:“我隐约猜到茅山妖人的来历了!下次来时我必将其连根拔起,还茅山一个清白,以谢师傅传法之恩!”

    老人点点头:“我也要下山觅地潜修,你若能荡涤茅山,但请烧灵符一张,我即知也。”

    叶昊天躬身作别。

    回到金陵,离大考还有五天。张成和罗开山还在看书,叶昊天让他们出去玩玩,他们怎么也不肯,说是没心思。

    于是叶昊天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揣摩老人传授的各种符法,在脑海里画出一道又一道灵符,感觉极其灵验。尤其是最后的茅山华阳生死符,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他练了一遍又一遍,感到收获非浅。

    ※※※

    七月初六rì,早晨天气就很热,没有一点风,每个人都热得汗流浃背。

    叶昊天三人来到应天府会试考场。

    考场大门边站了几个兵丁,正在核对身份,检查有没有携带作弊的物品。他们检查得很细,有时甚至让举子脱下鞋子看看。大门内有几十排长长的房子,被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小阁,每个阁子大约五尺见方,只能坐一个人。

    三人经过检查后鱼贯而入,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走了进去。

    叶昊天看看小阁,感觉还比较干净,门边有个书桌,已经放好了笔墨纸砚,后面有一把椅子。他在椅中坐下,摊开纸张,磨匀砚台,一切妥当,静等开始。会试分三场,每天一场,今天只是头场。

    没多久但闻一通锣响,有人过来发下试卷。叶昊天打开一看,发现是书艺三篇,每篇限五百五十字,最多不超过八百字,最少三百五十字。不满三百字者下科不得再考。身为儒生,每个人对《尚书》都不陌生。叶昊天博闻强记,不单能倒背《尚书》,还非常清楚历代各家对此书的疏注。他平心静气,运笔圆润,一字一划地写了三篇。完了一数,竟然每篇都是五百五十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真是奇迹。此时rì刚偏西,大约是未时光景,离结束还有两个时辰。他坐了一会儿,待墨迹略干,交卷走了出去。

    出了考场天还大早,他不知不觉又来到秦淮河畔,似乎想找到那个千般清丽,万般妩媚,两度相逢,梦魂牵绕的女子。他在河边踱来踱去,眼前始终呈现出女子露出的凄婉面容。

    过了好久,他才醒过神来。看看周围,白天的秦淮河跟夜晚又有不同,湖面静悄悄的,热闹的是附近夫子庙一带。夫子庙就是孔庙,是供奉和祭祀孔子的地方。金陵的夫子庙始建于宋,位于秦淮河北岸的贡院街旁。

    他迈步来到夫子庙,进去看了聚星亭、思乐亭、尊经阁等,很快转身出来。 不远处就是著名的风味小吃店晚晴楼。这里最迷人的就是秦淮小吃了。

    门口的伙计一见他举子打扮赶紧招呼,领他来到楼上,请他在一个靠窗的雅座坐下来,问道:“先生,您要点什么?”

    “不知道有什么特sè的小吃?” 叶昊天问道。

    堂官赶紧介绍:“最有名的是‘秦淮八绝’。做工jīng细、造型美观、选料考究、风味独特。除此之外还有无锡的小笼包、三鲜馄饨、网烧卿鱼,镇江的蟹黄包、肴肉,盱眙的龙虾,天目湖的砂锅鱼头、地皮菜、菜干焖肉等。”各种小吃名字从他口中涌出,源源不绝。

    叶昊天但觉有趣:“不知何谓秦淮八绝?”

    堂官接着说:“一绝雨花茶;二绝蟹壳黄烧饼;三绝鸭油酥烧饼;四绝豆腐涝;五绝什锦鸡丝面;六绝牛肉锅;七绝红汤爆鱼面;八绝桂花夹心小元宵。不知先生想要哪几绝?”

    “每样都来点,难得来一次,好好品尝一下。”叶昊天吩咐道。

    “好!您请坐,一会就上来!”堂官跑了下去。

    叶昊天从窗口望出去,对面秦淮河南岸就是著名的乌衣巷,那里原是东晋名相王导、谢安的住所,如今古巷仍在,人已仙去,令他心生感慨,禁不住低吟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接口:“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徒唤奈何!”声音苍老而有力。

    回头一看是个五旬老者,儒生打扮,一缕长髯,面白如玉,神情暗淡,眉头带着威严。

    叶昊天拱手为礼:“学生一时感慨,打扰先生了!”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面sè不愉地道:“看你衣着该是应试的举子,今rì不去会试,为何在此留连?”

    叶昊天看对方衣着不俗,知道不是等闲人物,于是恭敬回复:“学生是头场结束后方来的。”

    老人看看天sè,有点疑惑地道:“从没见过结束这么早的,莫非是中途退场不成? 年轻人,中途退场者下科不准再试,你未免太鲁莽了!”

    叶昊天赶紧回答:“我已答完书艺三篇,不多不少,每篇五百五十字。”

    老人暗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眼里的忧虑换成了调侃,道:“牛皮不是这么吹的!每篇刚好五百五十字,只怕神仙也难为啊!”

    叶昊天未再争辩,只是道:“待金榜放出后自见分晓。”这时,堂官陆续将菜端上来。回头看看,老人的桌上竟然也是同样的“秦淮八绝”,只是看来他已经用过了,虽然每样只吃了一点点。

    老人显然也注意到了,点点头道:“看来是同道之人。如此说来,只怕你所说不假,金榜出来时,我会留意的。”

    叶昊天yù待请教名讳,老人却已经下楼而去。

    回到客店,张成和罗开山还没回来。又等了一会儿,两人才结伴而归。罗开山神态依旧。张成却面sè严峻得很,一边走还一边摇头:“难,难,不太妙!”

    叶昊天上前安慰:“好坏且待三场结束再说!”

    第二天考的是策问。题目只有一个:“治大国若烹小鲜”。叶昊天又是早早结束,等到天黑才见两人回来。这次张成面sè更差,不住嘟囔:“什么玩意!‘治大国若烹小鲜’,哪有这样的题目?男子汉大丈夫,不去认真治国,怎能玩弄百姓?治国就是治国,哪能跟炒菜相比?”

    第三天考诗词歌赋。要求每人作一首诗词,不论体裁,但必须有花、草、山、水、chūn、雨、楼、香八字。不知怎的,叶昊天看见这八个字就有无尽的忧愁,眼前浮现出岳麓读书,苏家大劫,华山寻宝,青城修道的一幕幕景象,接着是西湖兰舟、秦淮夜话,最后定格在那女子可爱可怜又令人心碎的面容,坐在那里迟迟不能下笔。眼见rì已西斜,时候不早了,只好提笔写了首《阮郎归》:“杏花疏雨洒香堤,高楼帘幕垂。远山映水夕阳低,chūn愁压翠眉。芳草句,碧云辞,低徊闲自思。流莺枝上不曾啼,知君肠断时。”

    回到客店,那两人早就到了,这次他出来的竟是最迟!

    罗开山道:“三场已毕,听天由命。今晚去文枢阁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

    三天以后是放榜时间。据说准确时间是下午未时,可是上午就有人早早聚集在礼部门前。午时过后,叶昊天也被张成和罗开山拉了去。大家望眼yù穿,焦急地等待着。直到未时,终于有人从大门里走出来。前面两个兵丁开道,后面一个官员手里捧着一卷红纸。人群“呼拉”一声围了上去,开道的兵丁让大家让开,然后帮着将红纸张贴上去。

    数百名举子和围观人群齐齐将目光聚集在榜上。榜上约有一百多人,排名不分先后。榜刚刚贴出,叶昊天眼中神光一闪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只是站在人群外面等着。张成和罗开山向前挤了半天,终于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里面。

    张成兴奋地手舞足蹈,高声叫道:“中了,中了!大哥,我们三人都中了!”

    罗开山走出人群抹了把汗,感慨地道:“十年寒窗,总算没有白费!”

    叶昊天却没感觉到困难。或许上天给了他灭门的灾难,想给他一些补偿,于是给了他功名和修道的顺利吧。

    这时候周围已有人痛哭起来。更多的人一句话不说,面sè灰黯地离去。

    会试考中者,称为贡士。成了贡士才能参加殿试,殿试录取率很高,所以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踏进朝廷的大门。

    殿试定于七月十二rì。那天天公作美,早上下了一场雨,使炎热的天气一下变得凉爽。每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尤其是将要参加殿试的“贡士”们,全都穿上最满意的服装来到皇城文华殿。文华殿在金銮殿的东面,殿内大红的地毯,墙上挂满了字画,门楣屋梁上都雕刻了jīng美的花纹。

    巳时不到,礼部尚书和内阁大学士先来了。过了一会儿,有人高声宣道:“皇上驾到!”刹时间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众卿平身,请各安己座。”叶昊天抬头看时,眼前是一个近过六旬的老人,皇冠龙服,目光浑浊,显得老态龙钟。见此情景,他不由得心中叹息:“原来皇上这么老了,怪不得昏溃得很,为何还不退位?”

    众人坐下后,只听皇上道:“朕年老力衰,不耐久坐,所以本次殿试的安排也不同寻常,朕选了二十个对联,请诸位卿家对出下联,时间以一炷香为准,对得多且工整者优胜。”说着令内阁大学士发下试卷,同时命太监点上一炷香。

    叶昊天接过试卷,展开一看果然是二十个上联。第一个“天边将满一轮月”,他顺手写上“世上还钟百岁人”;第二个“一明分rì月”,他答道:“五岳各丘山”;第三个“行而不舍若骥千里”,他答:“纳无所穷如海百川”……第十八“上旬上,中旬中,朔rì望rì”,这个有点难度,叶昊天略思一刻,答道:“ 五月五,九月九,端阳重阳。”答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闭上双目,将元神放出,看了看别的考生,发现张成已经答了十四个,罗开山竟然答了十九个,其余人等大多答了十个八个,好的有十四五个,大家全在那里冥思苦想,看来每个人都感到后面的极其困难了。一炷香还剩不到五分之一,他看看最后两个,一个是“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另一个是“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心中已有答案,手上却未再下笔。他心里明白,状元、榜眼名虽好却非他所需,因为中了状元往往进入翰林院,只怕将来要关在书房里修书一辈子,对他的修道和寻仇十分不利。能中三四名是最好的。

    很快一炷香燃完,考试结束,皇上吩咐众人散去。

    回去的路上,罗开山神态自若,看来答得不错。张成却有点懊恼:“唉,还差四个,时间太短,实在来不及了!”叶昊天却道:“十六个够了,应该在进士二甲。”张成对他的话一向深信不疑,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人正在客店里闲聊,忽然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一个声音高叫着:“罗开山罗老爷高中了,一甲第一名状元!”一伙人围了上来,客店的许多人都涌出来看,想知道新科状元生得什么样。还没来得及打赏,又有人高叫着涌进来:“张成张老爷中了,二甲第七名进士!”这下整个客店都轰动了,众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家客店风水好,一年出了两个进士,老板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叶昊天帮着打赏了报喜的差人,向他们恭喜祝贺。好久人群慢慢散去。

    张成怕他落寞,赶紧过来安慰:“大哥,再等等,你的也该来了。”叶昊天并不紧张,他心里有数,自己的成绩并不突出,用的又是假名,应该不会受到打压。

    一个时辰以后,锣鼓声再度传来:“李昊李老爷高中了,一甲第三名探花!”人群忽又聚拢来:“探花!快看,今科状元、探花!有眼福啊!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客店老板跑了进来,口中叫着:“三位老爷,你们的房钱免了,但求能得到一点墨宝,将来挂在店里,保我生意兴隆!”

    三个人笑了笑,每人给他题了几个字,老板如获至宝,再三感谢而去。

    七月十四rì,所有进士到吏部报到。结果罗开山入翰林院,张成授陕西布政使参议,叶昊天授温州府乐清知县,限一月内赴任。

    出了吏部,罗开山闷闷不乐,想想将来整天要给皇上编书、起草诏书就觉得心烦。

    叶昊天也有点纳闷,按说探花一般应该留在京师,那样有利于查清苏家灭门的原由,然而现在却要到千里之外为官,难道是天命如此,时辰不到真的无法报仇?当年外公曾说:“十年以后回来!”难道真的要等十年才会峰回路转?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功力不够,老天让我再修炼一段时间吧。”这样想的时候,他心里略微平息了一些。

    最开心的是张成,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做官,端的是梦想不到的美差。

    三人当天作别。叶昊天对张成反复叮嘱,又在他身上画了一道茅山三茅真君符,保他一路平安,这才回头安慰罗开山:“老兄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将来不会久困翰林院,一定有大展才华的时机。”

    罗开山想了半天也想开了,再说想不开又能怎样?

    两人离开后,叶昊天取出秦淮夜话时女子送他的锦囊,心中焦虑不安。虽说不用打开他也能看清里面的东西,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觉得如果做了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反正只有一天了,不,只有几个时辰,过了今夜子时就算七月十五,到时就可以打开了。

    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他百无聊赖只好继续揣摩茅山符法。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仿佛又等了一万年,终于听见外面打更的声音。三更了!他将锦囊拿在手中,小心地解开两个心形的结,忐忑不安地探手进去,摸出一个两分厚掌心大小白sè的玉佩,还有一条金丝连在上面,似乎是挂在脖子上的。玉的背面刻了一行字“玄武湖北,唯此一家”。

    至此,他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因为那显然是佳人所在的地方。既然知道了方位,明rì天明登门拜访就是。如此小事,不知她为何弄此玄虚。

    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沐浴更衣,眼看太阳慢慢升起,慢得像乌龟一样。按捺许久,他终于出发了。可是十余里的距离只花了一会儿工夫,看看太阳,天还是太早。初次登门,时间太早只怕惹人讨厌。所以他只好在玄武湖边走来走去。

    玄武湖三面环山,一面紧靠金陵城桓。湖水清澈如镜,碧波荡漾,湖面上分布着五块绿洲,洲上遍植垂柳,微风拂来,宛如烟云缭绕。湖的北面有一个很大的府邸,只怕是王公贵族住的地方。

    又等了一会儿,他迈步向那片府邸走去。府邸大门足有两丈宽,依然紧紧地闭着,似乎里面的人们还没醒来。门前蹲着两个巨大的石狮子。

    叶昊天毅然上前扣响门环。许久大门才开了一条缝,有人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他。他从怀中取出那块白玉,伸手递了过去,同时说道:“玉佩主人请我来的。”那人接玉在手,看了一眼便急匆匆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大门洞开,有人请他进去。叶昊天跟着对方一直往里走,最后来到一间书房前。推门进去,一位老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双目无神,竟然是前几rì在夫子庙见过的儒者!看见叶昊天进来,老人只是摆摆手让其坐下,又挥手让领路的人出去。

    老人暗淡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叶昊天,半晌之后才开口说了一句话:“你来晚了!”说着泪水从眼角不住滑落。

    叶昊天愣了一下,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用颤抖的手抚mo着玉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是十年前小女生rì时我送她的礼物,她珍惜如命,一直带在身边。如今将玉送给你,足见对你非同一般。可是,可是……”说到这里老人哽咽停下,良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她已然亡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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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日暮黄昏听鬼雨,其乐融融有谁知

    乍听噩耗,叶昊天耳边响起晴天霹雳,心中一震,满腔柔情化作冰霜:“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老人一任泪水挂在脸上,用令人心碎的声音说道:“前天子夜,小女弥留之际,说有人今天会来,让我把这个交给他。”说着用颤抖的手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艰难地递过来。“她一直没说你的名字,只说来人会携带佩玉。咽气那一刻,她的脸上是那么的无助和遗憾……昨天已经葬在玄武湖中的樱洲……她最喜欢那里的樱花……”老人呜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哗哗地流着。

    叶昊天接过信笺,心中痛极,当即一言不发转身腾空而去,转眼飘至玄武湖上。低头看时,只见有一个小洲满布樱花,通红一片,于是按下身形落在花丛里。放眼望去,周围万紫千红,落英缤纷,万花从中一座新坟,泥土还是新的,坟头满是落花。花儿入土,兀自不减沁人的芬芳。

    他打开手里握皱了的信笺,入目是一行行娟秀的小字:“贱妾为六王爷之女,名为朱兰儿。自幼身怀六yīn绝脉,几度生死垂危。八岁蒙恩师皓梵神尼收归门下,十年来功力渐增,六yīn绝症眼见缓解。去年重阳时节郊游茅山,有一道士出言无状,遭我呵斥犹纠缠不休,争执之间被我挥剑斩杀。当是时也,忽见乌云翻滚,遮天蔽rì,忽然一道冷风拂过,顿觉浑身无力遍体生寒。随即有啸音传入耳际:‘犯我门下,绝不轻饶,七月十五,预备后世!’自那以后,贱妾全身功力荡然无存,六yīn绝症rì甚一rì,虽有师傅和诸位师叔全力相救仍无丝毫缓解。师傅言我为妖物所禁,回天乏术。贱妾自知命不久矣,故而出游天下美景,但望死而无憾。二月西湖得遇公子,琴笛和鸣,足慰平生。公子且莫伤怀。来生有缘,纵为奴为婢,亦愿常伴公子。切记,切记。”信笺斑斑点点,似乎曾为泪水打湿。

    叶昊天心中狂怒,睚眦俱裂,一掌挥出,万花摧折:“九yīn妖道,血海深仇,你等着,我就来!”他放声狂呼,心中在滴血!

    良久之后怒火稍减,眼看落花满地,心中无比凄凉:“昨rì的千娇百媚,成了今朝的坟前花落;昨rì的万语千言,化成今rì的随风鸟语。苍天啊!你为何如此残忍!”

    他呆呆地立在坟前,泪水涔涔,心如刀割。

    “兰儿的魂魄现在哪里?”他心中忽然一动,急忙取出龟镜运起十成的三昧真火察看。

    过了好大一会儿,镜中慢慢出现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孤苦无依,在无人的荒原上跋涉,她似乎走了很久,柔弱的身子非常疲惫。前面出现一棵大树,树下坐着个眉目慈祥的老妪,面前有一杯斟好的茶水。女子走过去坐下,端起茶来yù饮。叶昊天心中猛然一顿,口中大叫道:“不!不能喝!”女子端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顿时溅出一半,剩下半杯拿在手里,犹豫着不知该喝还是不喝。

    叶昊天心里焦急万分!那老妪必是孟婆!那茶乃是玉帝亲赐的孟婆茶,喝下去纵使是大罗金仙也无法逆转。情急之中,他忽然凝集功力对着镜中的兰儿画了一道华阳生死符。就见兰儿手中的茶杯“砰”地掉在地上,然后慢慢站起来向来路走去!她走得极其缓慢,似乎比来时吃力百倍。

    叶昊天持续加强功力,兰儿走得似乎稍微快了点。叶昊天眼盯着龟镜,凝聚的功力不敢有一丝放松。兰儿走了一会儿,似乎越来越快。然而前路漫漫,不知到底有多远。

    一个时辰过去了,叶昊天感觉好生吃力。又一个时辰过去,他的口角渗出血丝。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他眼中的神光逐渐暗淡下来。这时候,兰儿已经来到一条小河边,想跳过去却又怕落入水中。水里正有一条条的蛇来回游着。

    叶昊天已经快到了jīng气耗竭的边缘,他明白那条河便是人鬼两途的生死河,过了河才有复生的希望。

    他运起最后一点功力,同时口中喝道:“跳!”就见兰儿飞身跳了过去,一只脚踩在河沿上,差一点就掉了下去,晃了两晃才勉强站稳。眼见以后的路她已经认得。叶昊天心中松了一口气,忽然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过来的时候,首先听到悦耳的琴音,琴声欢快,似百灵在歌唱。睁眼看时,四周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琴摆在面前,琴弦起伏,分明在自动演奏。正在狐疑之际,忽然一个甜美的女音传来:“公子,你醒了!”叶昊天看不见人影,只能问道:“兰儿,是你吗?”

    甜美的声音答道:“是啊,真没想到还能见到公子,我简直太高兴了!”接着又道:“公子不要疑惑,我的魂魄在此,只是不能与**相合。**被妖道以邪术所制,更兼身有六yīn绝脉,已经不堪承受了。只有去除禁制,打通六yīn绝脉,方可灵肉合一。”

    叶昊天有些担心:“灵体不能相合,会不会再赴生死河?”

    兰儿歉然道:“前时不知公子修为已达如斯境界,故而未寻求庇护。今rì见你元罡护卫四周,我只要不离开五丈以外,就不会为鬼物所拘了。”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的**已经为父王放入水晶棺,百年之内不会毁坏。”

    叶昊天却有些担心,说道:“我想将你的**时刻带在身边,可好?”

    兰儿笑语传来:“那当然好,只是每天背着棺木,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叶昊天道:“我有办法。”说着双掌缓缓运起罡气,一阵风将坟头的浮土轻轻吹散,露出透明的水晶棺。低头看时,一个白衣素服的女子躺在里面,面颊红润,容貌娇好,一如往昔。见此情景,叶昊天心中踌躇,说道:“不知能否打开看看……”

    兰儿语音怯怯地道:“贱妾此身已属公子,一切由公子做主。只是**若被惊动,恐怕难以灵肉合一。”

    叶昊天知道她可能误解了自己,急忙解释道:“我想看看什么是六yīn绝脉,还有妖道是以何术禁制的。”

    兰儿这才醒悟过来,语带羞赧地道:“公子尽管察看。”

    叶昊天轻轻打开棺盖,探手进去,三指搭定兰儿肉身的寸关尺三脉,入手一片冰凉。他运功游走于肉身的全身经脉,但觉手足少yīn、太yīn、厥yīn滞涩难行,每条脉的合穴都有一个小小的缺口,真气难以通过。除此之外,肉身的髓海深处有块很大的空间被人禁锢住了,他运功冲了几次都冲不过去。只好盖上棺盖说道:“六yīn绝脉还好说,等我修为再过两重天,应该可以治好,或者我传你功法,你也可以自己修炼,灵体修炼到一定地步,**的六yīn脉自然能够打通。不过要想解除妖道的禁制,目前尚无良策,待我慢慢想来,总会有办法的。”说完将水晶棺装进乾坤锦囊里。

    兰儿的笑声传过来:“哎呀,公子还有如此法宝,我也要住进去。那样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叶昊天开心不已,笑着打趣道:“是啊!要是被牛头马面拖走,又要我拼死拉回来!” 说着将坟依样堆好,要不然,只怕会被六王爷和家人骂死。弄完之后,他笑着对兰儿道:“跟我到乐清上任去吧。”

    兰儿高兴地道:“好啊!我还没去过雁荡,跟公子一路游山玩水,简直太好了!”

    下午,叶昊天到了吏部,取了上任的公文。吏部要派两个兵丁护送,被叶昊天婉言拒绝:“此去乐清不太远,路上还算平安。护送就免了。”吏部也没再坚持。

    千里行程,时间却给了一个月。叶昊天想想就觉得好笑。如果全力施为,他可以一口气御风行空上百里,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地头。不过,他现在有佳人相伴,宁愿按骥徐行,好好游览美丽的江南风光。

    迤逦南下,先至苏州,来到神剑坊前。

    七个月过去了,剑坊变化不大,只是门内站了几个彪形大汉,好像是请来的护卫。叶昊天进去的时候,店内人不多,伙计宝生正在给一个顾客介绍铁剑。叶昊天一眼看出,那铁剑不是古剑,大概是铁中堂自己打制的,不过样式古朴,甚是锋利,看来铁中堂铸剑的功夫提高了不少。

    看到叶昊天,宝生急忙将他请入内堂。铁中堂停下手中正在敲打的铁锤,将半成的铁剑丢在冷水里,上来问候:“先生您终于来了!”

    叶昊天笑问道:“生意如何?”

    铁中堂恭敬答道:“我现在每逢初一、十五卖一次古剑,每次五把。届时来人很多,竞相加价,往往从五万两硬抬到十五万两,想少卖都不行。七月之内卖剑七十把,净赚纹银五百万两。”说着领叶昊天去看银票。

    在一个尺许大小的盒子里,放着厚厚的一叠银票,每张都是五万两或者十万两。叶昊天想到此次赴任可能要花不少钱,于是抓了一把揣在怀里,又抓一把递给铁中堂,笑道:“这些银子也是你的,想怎么花怎么花,光挣不花别人会觉得奇怪的。”

    铁中堂连忙摆手道:“您还是放那儿吧,我自己打制的兵刃也卖出去上百把,赚的钱足够花了。老实说我现在只对铸剑感兴趣,为了提高技艺,两个月没出去逛街了。”说到这里,他面现兴奋之sè:“您来看看我打造的铁剑,几乎快赶上古剑了!”说着请叶昊天来到作坊。

    作坊的壁上挂了十来把剑,铁中堂抽出一把,递给叶昊天。

    叶昊天接过来看了看,铁剑长短重量都很合适。他从乾坤锦囊中取出一把古剑,两剑相较,铁剑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并没有折断。他手提铁剑连声赞道:“好剑!质量上佳,只是光泽稍显暗淡。”说完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忽又大声道:“取笔墨来!”

    铁中堂一听心中兴奋,赶紧从前台拿来文房四宝。

    叶昊天挥手写出一个方子,里面有金粉、硫黄、石胆、光明砂等,又画了 “龙虎丹台”、“抽汞之图”、“既济炉灶”、“未济炉”的图形,给铁中堂讲解道士炼丹的方法,告诉他先炼出金银铅汞,然后将铁剑放入炉中萃炼,铁剑表面就会有一层光洁的覆层。

    铁中堂听得目瞪口呆,惊叹道:“还有这等冶炼方法!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出了神剑坊,兰儿甜美的声音传过来:“看不出啊,公子还是大财主!”

    叶昊天“哈哈”笑了两声,看看四周无人,低声道:“左右不过千万两银子而已!假以时rì,我成了中原首富也说不准!”

    兰儿惊讶道:“公子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叶昊天感慨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银子都是从有钱人那里赚来的,将来会用在老百姓身上。”

    兰儿沉默片刻道:“公子宅心仁厚,贱妾好生佩服。”

    不久来到拙政园,叶昊天递上名帖登门拜访。

    前御史王献臣正在书房里,见面非常高兴。

    叶昊天仔细打量,感觉老人面sè极佳,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不禁叹道:“先生正在返老还童呢!”

    老人听了这话更加高兴,说道:“自从服了你给的丹药,丹田始终温热。半年以来,我每rì白天读书,晚上静坐,感到收获颇丰。《道藏总览》已经看了无数遍,所缺的只是修炼的火候。除此之外,我觉得儒家气功也有些意思,这两天正在潜心琢磨之中。”

    叶昊天将炼制的补中益气丹又倒出几颗,递了过去,口中说道:“多服几颗!对先生的修炼有益。”

    老人满脸兴奋地接过去,小心地把药包好,然后打开一个jīng致的小盒,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把丹药放了进去。

    叶昊天看看桌上有块红sè的玉简,隐约刻了很多个字,于是拿在手中翻看。

    老人见了,说道:“这是我昔年游览道家第四洞天西玄山洞时发现的,当时就觉得奇怪。回来参详了几十年,也没弄明白到底有什么用,你要喜欢就拿去吧。”

    叶昊天记起自己在青城山也曾得到过这样的一块玉简,急忙取出来比较。两块玉质地相同,边上都有一条极细的金丝。

    老人接过玉简看了看,说道:“这片玉浓则浓矣,但却斑驳不纯,老实说不是好玉。可是玉的边缘合以金丝,这就不一样了。金玉相合必是宝物。而且上面刻的字似篆非篆,似隶非隶,好像是先秦字体,后世未曾见过。”

    叶昊天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两块玉上刻的字隐隐有相通之处,只是支离破碎,难以破解。这东西既然出自道家的洞天福地,想来必然有些缘故。于是他小心地包好玉简,放在乾坤锦囊里。

    老人击掌唤人,大声吩咐下去:“贵客临门,大摆宴席!”

    叶昊天道:“晚生中了进士,忙着赴任,宴席就免了吧。”

    老人愈加高兴,说是那更要庆祝一番了!叶昊天推辞不过只好留下来。

    席间,老人道:“为官在外好过留在京里,无人约束,zì yóu自在,多好啊!”随后又问::“贤侄成亲没有?为何不携夫人同往?”

    叶昊天回答:“晚生尚未娶亲。”

    “那要不要我来做媒,帮你找个大家闺秀啊?”

    叶昊天有些窘迫,说道:“不用了,再等几年再说吧。”

    宴席过后,老人亲自将叶昊天领到客房里,又说了一会话才离开。

    叶昊天将房门关上,周围静了下来,耳边传来兰儿柔柔的声音:“公子,我家里好像也有那么一块玉。我以前在爹的书房里见过,后来也不知道放哪儿了。下次我跟你回去找。”

    叶昊天说道:“好!”然后又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兰儿笑问道:“公子为何不答应下来,娶个大家闺秀再走?”

    叶昊天“呵呵”笑了起来:“大家闺秀?谁知道长得怎样?太丑我可不要。”继而逗她,“现在我们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来与夫子礼教不合,你怕不怕?”

    兰儿“扑哧”一笑,“哪里啊,我们是孤仙寡鬼,有什么好怕的?”

    叶昊天笑得难以自已,刹时之间一室皆chūn。

    从苏州向南,正是江南水乡,到处溪涧纵横,绿草如茵,景sè十分清幽。叶昊天按骑徐徐而行,只感到心旷神怡,遍体舒畅。

    大约行了三百里,经过莫干山下,抬头望去,但见满山翠竹,异常清幽。

    “真漂亮!”兰儿先惊叫起来,声音清甜得有如百灵。

    “好,我们去看看。”叶昊天爽朗地笑着说道。

    沿着阶梯上行,天宇澄朗,泉水淙淙,鸟语花香,仿佛从炎炎夏天来到清凉世界,凉风吹过,清新怡人,神舒肤爽。

    “要能在这里清修就好了。”兰儿欢喜地道,“我喜欢这里的竹子,你看啊,那么挺直,那么青翠。”

    叶昊天放眼远望,只见满山遍野都是竹子,粗若碗口,青翠yù滴。他在竹林内走了几步,发现竹子的排列似乎有点规律。好像某个方向的竹子相对要粗一些,一丈之间可以相差两分。两分不算多,一般人实难发现。

    他离开小径在竹林间穿行。眼见周围的竹子越来越粗,越来越茂密,几乎难以通过。他运出罡气将竹子压弯,将竹林中间逼出一条通道,然后轻提一口气飘身前行。大约飘了数百丈,周围的竹子有的已经齐腰粗细,通道就此终止。前面的竹子密密麻麻结在了一起,形成一面竹墙,在他五成的罡气压迫下仍不肯分开。与此同时,挂在胸前的通灵宝玉忽然热了起来!他心里一动:“莫非竹墙后面有什么宝贝?”

    他抽出宝剑将竹墙砍出一个三尺宽的缺口,再往里是一个两丈方圆的空地。空地上有一道灵泉喷涌而出,形成一个丈许大的水潭。潭边却有一个竹笋,高两尺,粗约一尺五寸。

    他向前走近了几步,胸前的通灵宝玉越来越热。沿着笋周走了几圈,热源竟然来自竹笋。他盯着竹笋看了看,只见那笋颜sè白得几乎透明,中间却有两个鸡蛋大小的绿心,一上一下,非常好看。看了片刻,他忽然记起《神农笔录》里有句话:“巨笋有心,名曰‘竹心’,宁心定神,补阳滋yīn,服之可活三百岁。”那绿sè的东西应该是竹心了。

    他取出宝剑小心地剖开笋体,将上面的竹心取出。正待再取下面的竹心时,忽然发现周围翠绿的竹子竟然变得略有些萎黄。略一沉思,他明白整个莫干山的竹子恐怕都跟这里的竹心有关系,若是两个竹心全部取出,恐怕这片竹林也就完了。所以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时,兰儿忽然道:“泉水好清澈,不凉不热,真想在里面泡一会儿。”

    叶昊天说道:“反正左右无人,我们也不忙着走,你去泡好了,只是你怎么泡呢?”

    兰儿沉吟一会儿,说道:“公子将水晶棺打开 ,将我的**放进温泉里,剩下的我自己来。”

    叶昊天遵从吩咐,双手虚空一托,棺中的女体徐徐落入温泉里,齐肩以下隐没在泉水中,白sè的衣裙立即被水湿透。“我还要做什么吗?”他轻声问。

    兰儿迟疑了一下,语声低低地道:“公子能否转过身去?”

    叶昊天忽然道:“且慢。”随即将刚刚割下的竹心切掉一小半,运功化作汁液,滴在温泉里,这才将身体转了过去,背对温泉等着。

    片刻之后,他听见“哗啦”撩水的声音,想来是兰儿正在给自己的**沐浴。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兰儿轻“噫”一声,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既然不是惊呼,显然问题不大,于是强忍着没有回头。

    好久才听见兰儿的声音传来:“公子,我好了。”声音透出无比的欢快。

    叶昊天转过头来,竟然看见两个兰儿浸在水中,一个面无表情,双目紧闭,另一个笑语盈盈,身体却似乎不太实在。一样的白sè衣裙,身材面貌,无有不同。

    笑语盈盈的兰儿从水中走出,在叶昊天身前两尺站定,衣服上没有一滴水珠,娇笑着:“公子,真是太好了,你以后可以看到我了!”说话时脸若娇花,眉如嫩柳,就像真的一样。

    叶昊天伸出手去,想握住她的chūn笋柔夷,结果却摸了个空。

    兰儿笑道:“这是我幻化出来的虚影,你要想……想……摸得到,只有将来灵肉合一了。”说着嘴角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然后又道:“还请公子将我的**放回棺中。”

    叶昊天双手虚抬,将双目紧闭的**从水中缓缓托出,让其浮在空中,然后双手运功,蒸干衣上的水珠,然后小心地放回水晶棺。他探手去摸棺中人的脉门,只觉得肌肤柔软温暖,就像睡着了一样。仔细探查,六yīn脉每处合穴的缺口似乎变窄了一半,髓海的禁制却没有改变。

    最后他将水晶棺放回乾坤锦囊,环顾四周,发现竹子的颜sè变绿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刚才将部分竹心洒在泉水里,竹子又将泉水中的竹心重新吸收了回去。他一面看一面惊叹,这小小的竹心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过了一会儿,他对站在不远处的兰儿道:“帮我留意四周,待我服下竹心看看。”

    兰儿点头答应,神态却有些紧张,大概是怕自己功力不够,万一出事无法应付。

    叶昊天看她样子很紧张,就在周围插了几根竹枝,布了个小阵,然后道:“我这会儿无法照顾你,千万别有鬼物来把你拘走。躲在阵法中间,应该没什么问题。”

    兰儿老老实实地走进去,站在他身边,她的身材不高不矮,刚好达到叶昊天的眉梢。

    叶昊天将剩下的竹心切掉一半放入口中,然后跌坐运功。只是一小会儿,他感觉泥丸宫骤然拓宽了很多,就像一眼井水变成了小湖。开放的天门也从针尖粗细变成了黄豆大小,进出身体的能量转换一下加快了很多倍。跌坐了很久他才将眼睛睁开,感觉自己的功力又进步了很多,已经从真人界第十五重太黄翁重天上升到第十六重无思江由天的中期,虽然只是一重天,平常人却要修炼二十年,即使有玉jīng的帮助最少也要七八年。所以他感到非常高兴。

    兰儿正在紧张地看着他,见他笑了也就放下心来。

    叶昊天见天sè不早,对她说道:“走吧,下山找个地方用餐。”

    山下有一个不错的酒楼。叶昊天要了几个当地的名菜:生炒石鸡、兰花鞭笋、翠玉扁尖、竹盅藏腿、竹筒山鸡,觉得莫干山真是个好地方,以后有闲还要再来。

    出了酒楼,他又买了几斤极品的“莫干黄芽”和数把竹扇,然后才继续上路。

    由于功力飞速增长,又有美丽的兰儿相随,叶昊天但觉心中爽快,神清气朗。要不是血仇未了,他真的是了无牵挂了。

    ※※※

    离开莫干山继续南行,一路上有很多寺庙,道观却不多。“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江南的寺庙有大有小,大的如灵隐寺,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房屋千间,僧众数千人。小的只是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现出一亭一阁,同样别具风采。叶昊天对佛教的兴趣不大,所以并没有入寺礼佛。

    一路过杭州,奔天台,顺金溪上行,但见峰峦叠翠,怪石遍布,步移景异,触目成景。正行之间,忽见丛山翠谷中一天然巨石横架天际,瀑水穿梁而过,直捣深潭,sè如霜雪,势若雷霆,原来到了被称为“天下奇观”的石梁飞瀑。

    远处群峰环绕间似乎有个寺庙,远远望去白云缭绕,雾气蒸腾。叶昊天定睛看时,赫然发现白云之中现出莲花一朵,一个老僧跌坐在莲花上,须发银白,面带微笑,那微笑竟是对着他来的。双目相接,老僧浑厚的声音传过来:“小施主,你我有缘,请进庙一叙。”距离那么远,声音却如在耳边。

    叶昊天但觉老僧面目慈祥,似曾相识,看起来像是修持圆满的大德高僧,所以急忙催马过去。又行了一会儿,穿过两条飞瀑,来到一个古老的寺庙门前,门上方写着“国清寺”。

    走进庙门,首先看到墙上题了一首诗:“穿松渡双涧,宫殿五峰围,小院分寒水,虚楼半落晖。”他仔细一想,感觉这诗描述的非常贴切。继续向里走,面目慈祥的老僧已在大雄宝殿外等候,见了叶昊天似乎很高兴,招手让他近前说话。

    叶昊天拱手施礼,恭敬说道:“不知师傅有何见教?”

    老僧上下打量他几眼,眼中放出灼灼jīng光,片刻之后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施主,你错了!”

    叶昊天闻言一愣,忙道:“弟子愚钝,尚请师傅明言。”

    老僧语重心长地道:“施主才华横溢,得天独厚,奇遇连连,功力深厚。然而得来太易,有违天道;未经磨难,修持之心不足;更不合身近鬼物,白玉蒙尘。可惜啊可惜,如此下去,纵然成仙亦是小仙。”

    叶昊天心里一惊,但觉老僧犹如佛祖下凡,虽然语涉兰儿未免不敬,但总起来所言甚为有理,特别是自己功力增长全靠灵药,一直担心将来会有意想不到的问题出现。尤其是老僧跟自己素昧平生,却能一针见血,直接点出自己的不足,实在是非同小可。想到这里,他福至心灵,走近两步,纳头便拜,说道:“求师傅指点一条明路!”

    老僧伸手将他扶起,语声慈悲地道:“修仙之法千千万,积累功德为上善。若能广积功德,普惠众生,恩泽百姓,受十万人众爱戴,自然能天门大开,轻松逾越诸般磨难。”

    叶昊天还是不太明白,问道:“师傅,何以积累功德有助于修仙成神?”

    老僧道:“凡人皆有一点灵xìng,这点灵xìng可以说是佛xìng,正因为有此佛xìng凡人才有修炼的基础。佛xìng相通,极易转移,众人爱戴则将佛xìng传输于你。十万人众,每人一滴可成一潭,远胜于一人修持之力。”略停了停,老僧又道:“天道公正,多一分功德就多一分佛xìng,多一分佛xìng就高一层境界,修仙成佛就变得容易许多。”

    叶昊天隐约明白了,原来修仙不单要提高功力,还要积累功德。看来,佛家要普渡众生,道家要积功行善,儒家要治国平天下,道理是一样的。

    老僧又道:“老衲功德已满,正待起祥云赴极乐世界,最后时刻见到你,不忍见良才美质明珠暗投,于是现身说法。”说着递过来一片贝叶经,“这个给你,回去好生琢磨,多多为民造福,异rì或可相会于西方乐土。”

    叶昊天接过贝叶经,拜了两拜,抬头看时,老僧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朵白云冉冉升起,随风而去。

    出了山门,兰儿现出身来,双眉紧蹙,闷闷不乐地道:“都是我不好,身为‘鬼物’, 连累你修仙缓慢……”声音恨恨的,似乎在埋怨自己,又像在埋怨老僧。

    叶昊天望着她不安的眼睛,语气诚挚地道:“快不要这么说。我从来不会想得太远,不想长生不老,不想法力无边,不想明天多么美好,只想拥有今天,拥有今天的快乐就是一切。我的目标很简单,不管成仙还是成神,只要每天高兴,再报了满门血仇就够了。你知道吗?自从父母去后,我心里好生悲哀。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很快乐,为了这分快乐,我宁愿忍受七十二重磨难。”

    兰儿定定地看着他,心中好生感动,温柔地道:“谢公子怜惜,我好庆幸认识你,好庆幸那天到了西湖……”

    叶昊天忽然“嘻嘻”笑道:“说不定我们前世就认识呢。”

    兰儿微微一笑:“算命先生说我前世是朵兰花,所以父母给我取名兰儿。”

    叶昊天笑道:“我喜欢插在瓶中的兰花,可是枯萎得太快。”

    兰儿却道:“好花儿有人欣赏便是幸事。要不然自个儿花开花落,随风飘逝,多么孤独无奈。”说着一双美目看着他,清幽恬静,仪态万方,正如一朵绽放的兰花。

    叶昊天一时看得痴了。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上马赶路,同时取出贝叶经察看,但见上面写着:“十方世界诸天人民,其有至心愿生彼国,虽不能行沙门,大修功德,当发无上菩提之心。多少修善,奉持斋戒……犹如雪山,照诸功德,等一净故……犹如大雨,雨甘露法,润众生故……”

    虽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他知道积累功德是修道的根基。这样想来,他忽然明白上天派他任乐清知县的原由了,这是一个积累功德的良机啊。如果留在京师,这样的机会只怕很难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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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萧条古县无完瓦,戚沥寒云滞早梅

    过了天台,一路行去,依旧是山清水秀,风光旖ni。只是行人村落越来越少,偶尔见到几个人也是衣衫褴褛,面有菜sè。好多地方都已经荒芜了。上好的土地无人耕种,叶昊天心里很是惊讶。听说沿海一带倭寇横行,没想到危害这么严重。

    到乐清县城的时候已是八月初的一个下午。但见城垣破旧,死气沉沉,城门口连守门的兵丁都没有。他策马缓缓进城,入目行人寥廖,十室九空。不久来到县衙,衙门也破旧不堪,似乎曾被火烧过,有的房子连屋顶都没了。

    衙门前倒是站着一个老兵,似乎好久没见人来了,所以显得有气无力的,看见叶昊天过来,脸上才恢复了点神气,问道:“做什么的?”

    叶昊天板起脸道:“我是新任县令,还不速速打开大门,将所有人等召集到二堂议事!”说着将公文在他面前一晃。

    老兵瞄了一眼,急忙上前施礼,嘴里说道:“老爷恕罪,好久没人来了,实在没想到老爷驾到。”说话间大门打开,领叶昊天进了二堂,又跑出去招呼所有人过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又有新老爷来了,还这么年轻,唉,真是可惜!”

    叶昊天叫住他,问道:“你说什么?”

    老兵掌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没什么,我是说大家都在盼着老爷来呢!”

    叶昊天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透出一缕神光。

    那人心中一寒,扑通跪下,说道:“过去三年之间,一共有十个县令来此,没有人待足半年以上,大多另谋他职而去,有两位老爷矢志为民,结果……结果为倭寇所害,唉……死得好惨啊!”

    叶昊天没想到情形这等严重,挥挥手道:“去,把人都叫来。”

    不一会儿所有人员都来了,加在一起也就七八个人,“吏”“户”“礼”“工”“刑”“兵”六房竟然只有三个人,其余几人只是杂役。三个人一个是主管兵房的管带,姓李,名天乐,年纪约有四十岁;一个是主管户房的经承,姓王,名吉,比较年轻;还有一个是捕头,名字叫郑龙,大概五十岁了。几个人看着叶昊天,眼睛里现出怜悯的神sè,似乎在说:“又来了个可怜人!”

    叶昊天将吏部的公文展示出来,待众人行礼已毕,先对王吉道:“请介绍一下本县目前的情况。”

    王吉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县原有民众三十万,堪称富庶之乡。近年来倭寇横行,海水倒灌,山洪暴发,再加上瘟疫,百姓生活十分艰难,不少人被迫远走他乡,还有些人避在山里,人口只剩十万。县城鼎盛的时候有四万五千人,现在只有几千人。”一边说一边不住摇头。

    “本县最大的祸患是什么?”叶昊天继续问。

    “自然是倭寇啊!”众人一齐愤愤地答道。

    王吉道:“海水倒灌,山洪暴发,瘟疫流行,这些历来就有,不足为怪,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倭寇肆虐。每隔三月两月就有倭人成群结队上岸,多则数百人,少则几十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有汉jiān引路,所以为害甚巨,民不聊生。”

    叶昊天转头问管带李天乐道:“本县民团如何?可有防范之策?”

    李天乐摇摇头:“大人,本县民团早就散了,前任知县曾百般招集人手,无奈倭寇势大,一旦来袭,民团多半惨死,所以没人愿来。现在只有老弱残兵十余人,根本不是倭寇的对手。”

    叶昊天又问:“城里百姓生活如何?”

    王吉道:“粮食紧缺,百姓大多勉强裹腹,更有满门饥饿,全家饿死者。”语气极端低沉。

    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呼天抢地的喊叫声:“快跑啊,倭寇又来了!”众人吓的面如土sè,几个人拔腿就跑,也顾不得县老爷的安危了。只有管带李天乐和捕头郑龙仍在。李天乐道:“大人,赶紧避一避吧。”说着就要拉叶昊天找地方躲避。

    叶昊天一摆手,说道:“你们先躲起来,待我留在这里看看。”

    郑龙早就恨不得拔腿就跑,心里以为这个县令只怕是疯了。

    李天乐还待再劝,却被叶昊天阻住,只得先行躲避。

    过了一会儿,叶昊天看四周无人,取出一个面具带上,施施然走出县衙。刚出门,正好看到一伙倭寇挨家挨户劫掠物品。一个倭人右手提刀,正在狂叫着什么,地上一个老汉被劈作两半,肠子流了一地。还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中年妇人拉拉扯扯,语气下流,妇人的衣服已经被拉开了一半。

    叶昊天怒火中烧,数丈外一掌按出,几个人立即倒在地上,浑身痉挛,口鼻鲜血直冒,眼见活不成了。

    提刀的倭寇大概是其中头目,这时“呜啦”怪叫着,一会儿工夫招来三、四十人,将叶昊天团团围住。有人冒出生硬的汉语道:“你的什么人的干活?”

    叶昊天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到我中华上国烧杀掳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数十人狂笑着围过来,忽然五六人同时举起了长刀。叶昊天心内愤恨,毫不留情, 双掌齐出,一阵狂风吹得飞沙走石,好半天才听见兵刃“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风过后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伸了几下腿就一命呜呼了。只有领头的那人似乎还有一口气。

    叶昊天回到县衙,取下面具,大声吆喝:“倭寇走光了,大家出去看看!”喊了好几声,才有王吉从地窖里探出头来,大着胆子在门口看了一眼,一眼看见大片死尸,顿时愣住了。远处静悄悄的,看来倭寇的确走光了。这才高声喊着:“大家出来看,天打雷劈,倭人全死了!”

    大伙儿慢慢走出去察看,捕头郑龙忽然道:“大人,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叶昊天吩咐道:“锁起来仔细盘问!好好看着,别让他死了。”

    郑龙取出绳索将那人三两下来了个五花大绑,这一手倒挺麻利。

    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全都呆呆的看着叶昊天,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新来的县太爷胆子怎么这么大。

    叶昊天道:“看我做什么?我只是趴在门缝里往外瞧,看见一个蒙面人从远处来,眨眼之间将这些人全杀了!”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样的蒙面人。

    叶昊天吩咐大家把尸体拉在一起,就地焚烧。

    管带李天乐道:“倭人的长刀很锋利,可以收集起来。”

    众人一拥而上,先将那些人身上的钱物搜集出来,然后把尸体堆在一起,就在衙门前点了一把火。新鲜的尸体并不好烧,还是郑龙拿了些木柴丢进去才烧了起来。

    李天乐将搜到的银子凑在一起,竟然有两三千两。

    叶昊天道:“今天本县初来乍到,无以为谢,这些银子不是公款,作为赃款也不知道谁是苦主。大家就分了吧,以后好好干!”

    众人一阵欢呼,心里都说:“这个县令真的不一般,第一天上任就给我们莫大的好处!若阁别人,早就中饱私囊了!”

    每个人分了两百两银子,大家全都眉开眼笑。有钱好办事,这一下所有人都来了jīng神,看着叶昊天的眼光也不一样了。

    叶昊天从怀里取出一万两银票,吩咐王吉:“找几个人,到附近诸县购买粮食,回来发给百姓!”

    王吉看着银票心中狐疑:“难道老爷从朝廷得到救济款了?不过这不合规矩啊!”当即点头答应,领了几个衙役去了。

    叶昊天已经在心中筹划好了:“粮食是第一步,有了粮食才能聚拢百姓,有了百姓才能齐心协力。百废待兴,以人为本!”

    没多久,他准备提审倭寇,郑龙却跑进来道:“大人,倭人撞墙死了!”

    叶昊天一阵着恼,说道:“拖出去烧了!”

    当天夜里,他就在县衙内宅住下。内宅也破漏不堪,只有几间房子还算完整。

    兰儿找到了一只锅,又找到几斤米,就在厨房里淘了米做起饭来。

    叶昊天闲来无事在灶前烧火陪她。

    屋里没有灯,好在叶昊天已经不需要灯,兰儿更不需要。不过当灶底的火苗窜出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充满了光亮,在这冷冷清清的县衙里显得格外温暖。

    两天以后,大批粮食从附近各县运来。叶昊天吩咐大家将粮食摆在县衙大门外,然后提笔写了张告示:“即rì起,凡入城定居者每人可领粮百斤,截止到五万人;协助筑城者,每人每月银三两。”并让大家广为张贴,贴到各个乡镇,让周围的百姓都知道。

    大家见了告示无不目瞪口呆:“这要多少银子?”

    王吉皱着眉头算了算:“县城要修筑完毕,至少需要两千人,六个月才能完成,单此一项就要四万两银子,再加上分发粮食,一百斤需银一两二钱,五万人就是六万两银子。县里钱粮空空,不知大人有何良策?”

    叶昊天取出五十万两银票递给他,道:“交给你全权负责。这是我祖上留下的银子,此番就用在这里了。但我不喜张扬,大家只说是朝廷的拨款。”

    几个人都伸长了舌头:“难道说老爷是财神爷?”

    王吉接银票心中感慨,暗道:“再有钱也没人这样花!从来没见过这样做官的,这年头,哪个当官的不是只进不出,进少了还不行呢。”

    见了告示,百姓开始时半信半疑,有几个人过来察看,结果竟然是真的,每个人扛了百斤粮食回去。回去后奔走相告,接着满城百姓都来了。第二天附近山上的人也下来了。王吉一直安排人员出去采购粮食,运粮的车子增加到几百辆。随后几天附近各乡也有一些人赶过来。十天以后,县城人口迅速增加到五万,原来空空的房子现在塞得满满的。

    ※※※

    县城的人气已经有了。有了粮食,短期内的生活不用cāo心。叶昊天现在想的是如何筑城。他现在的实力杀几个倭寇固然没问题,但不能解决根本。他必须给本县百姓留下保障,一道坚固的城墙就是很好的保障。

    王吉已经召集了两千人,就等他下令开工了。

    他却吩咐等等,令所有人上山采石,又派大批人员建窑烧砖。

    他自己则围着原来的城墙走了一圈,发现城墙矮小,厚度不够,而且残缺不全,已经没有修补价值。除了西面一段紧靠金溪还可以借用,其余都要推dao重建了。

    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勘查地形,发现县城可以适当扩大一点,城北靠山而立,城东扩至银溪,西面借用原来的城墙,南面向外扩展一里,东南西北各设一个城门,门上建城楼,各门道内设闸门,门外有瓮城,沿城墙建有供作战用的敌楼十座,供shè箭用的雉堞一千个,城墙高一丈五尺,厚八尺。城外有护城河环绕,各城门外设吊桥。

    王吉看了草图倒吸一口凉气,道:“这工程太大了!什么时候能完工?我看不如把原来的城墙修补一下算了。”

    叶昊天摇摇头:“千年大业,不能马虎。如果照我画的图形修筑,至少可保本县数百年安宁。”

    王吉问道:“城墙主体用何结构?”

    叶昊天道:“外用青砖,内填方石,非常坚固,京城就是这么造的。”然后让王吉吩咐下去,先做准备。

    第一步是采石。附近山上石头很多,但开采不易,搬运更加困难。一天下来,才采了不到百方。叶昊天觉得这样太慢了,于是吩咐下去:“采石五方并搬运到位者额外赏银一两”。这下众人争先恐后,城里人几乎全部出动了,漫山遍野都是去采石头的人。果然石头的供应快了一些。

    第二步是烧砖。千余人在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连续建了十个大窑,在有经验的师傅指点下rì夜烧制。每块青砖长三尺,宽两尺,厚两尺。

    第三步是伐木,山上树木极多,伐木比采石容易,所以这点倒不用担心。尤其听说“伐木六方赏银一两”,大家都干得热火朝天。

    三天以后第一批青砖出炉。叶昊天亲自指挥大家筑城。他要求城墙特别是外墙,从上到下修得笔直,不能有一丝突出的地方。不合格的地方要推dao重来。

    他还专门组织了一大群老人妇女煮饭烧水,凡是参加筑城者全部免费用餐。

    全城几万人共同努力,齐心筑城。

    石料,木材和青砖源源不断的供上来,这城倒是修的很快。四个月后,就在腊月二十八,城墙终于筑成了!

    叶昊天宣布所有人员回家休息,好好过年,正月十八继续开工,开挖护城河。

    看着厚厚的城墙,每个人都很激动,满城响起了鞭炮声。是啊,几个月的血汗终于成功了。这样的城墙,如果没有火炮,几百年也不会攻破。众人都觉得心里很踏实,这样的年过得才有些意思,来年也有个盼头。要不然兵荒马乱,谁有过年的好心情?

    除夕之夜,不绝的鞭炮声渐渐平息下来,叶昊天跟兰儿坐在窗前,屋子里没有点灯。两个人透过窗子数着满天的星星,兰儿幽幽的道:“真有点想家,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

    叶昊天感叹道:“是啊,那天见你父亲,他真的很伤心,老泪纵横……”说到这里,他忽然提议道:“反正这十几天没事,我带你回家一趟!顺便到长安走一遭,取点银子来。年后恐怕要有大开销。”

    兰儿拍手叫好,美丽的脸颊上满是兴奋的神sè。

    叶昊天说了就做,一提真气穿窗而出,运起列子心法,一口气御风飞行两百里,才觉得气机不畅,停下来歇息片刻。很明显,几个月的工夫他的功力又增加了不少。过了一会儿,他将龟镜握在手中再度腾空而起,一边飞一边察看有没有危险。如此几个起落,一个时辰后他已经抵达京城。

    兰儿站在自家门前,心里非常激动,真想拍门大喊:“我回来了,你们出来啊!”然而她喊不出,因为那样一定会吓坏家人。

    她跟着叶昊天飘身而入,来到父母休息的房间窗外。屋子里静悄悄的,父母都睡着了。她一个人飘进去,发现虽然只是几个月,父母明显憔悴了很多。

    退出房间,她来到父亲的书房里,找到笔墨,想留下几句话,然而泪光盈盈,握笔良久不知道写什么。叶昊天取出两颗自己炼制的补中益气丹,道:“这个留给你父母,服用以后可以延年益寿。不愁将来没有相见之期。”

    兰儿接过去,美丽的大眼睛满是泪水,对着叶昊天笑了笑,然后落笔写了几行字:“爹娘在上,兰儿不孝,累你们伤心了。今有灵丹两颗献上,祝你们身体康健,寿比南山。千万保重,兰儿叩首。”写完连同丹药放在书桌上。

    然后她站起身来,四处寻找以前见过的那块红sè的玉石,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有点疑惑地道:“放哪儿了呢? 我有七八年没见了,还真不好找。”

    叶昊天将真气凝聚到胸前的通灵宝玉,宝玉凉凉的没有反应,于是道:“不在屋内。”

    兰儿很失望。

    叶昊天道:“或许在府里别的地方,我们找找看。”他加强真气贯注于通灵宝玉,宝玉很快有了一丝感觉,循着宝玉指引的方向走过去,不久来到一座佛堂前,他点点头,轻声道:“在这里了。”

    兰儿匆匆进去,叶昊天在后面跟着。很快的,在佛龛旁边找到了一块红玉,边上有一条极细的金丝。玉上只有七八十字,字体跟先前所见完全一致。

    叶昊天将另外两块取出来,相互参照,琢磨了好久,眼看东方yù白,还是不明白有什么用。只好收起来,等将来再研究了。

    抬头看时,他发现兰儿一直在旁静静的瞧着,满眼都是希冀的神sè,当下心生感慨,说道:“我们该走了,你去给父母托个梦吧。”

    兰儿先是一呆,转而欢喜地道:“公子帮我,我很笨,还不会托梦呢。”

    叶昊天领他回到父母休息的房子,让她在窗外站好,集中jīng神于髓海,然后画了道华阳生死符。

    兰儿顿觉身子越来越小,慢慢进入父母的髓海深处。父母的髓海中另有一个世界,有一个同样的房间,此刻两人正坐着喝茶。她走过去像往rì一样盈盈下拜。母亲拿来jīng美的糕点,父亲则面目慈祥的看着她。她说自己现在很好,请父母勿念,已经在书房留下丹药,望他们服下保重身体,将来或许还会再见。正在说个不停的时候忽然听见“哎呀!”一声,喝茶的父母不见了,自己的身体也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依然站在窗外。

    显然母亲已经从梦中醒来,惊叫道:“老爷,我梦见兰儿了!真的啊,我梦见兰儿了!”

    只听父亲苍老的声音道:“嗯,我也梦到了,说在书房留有丹药。”说着屋里传来穿衣的声音。一会儿门开了,父亲急匆匆走向书房,从书房里传出惊喜的声音:“啊呀,这是真的啊!”

    兰儿还待听下去,忽然被叶昊天拉住:“快走,妖道来了。”吓得她“嗖”地一声躲进乾坤锦囊里。

    叶昊天一直留心着龟镜的变化,这时忽然看见龟镜的左上角出现几个黑点,接着黑点迅速延伸,向着自己所在的zhōng yāng而来。他不想连累兰儿的父母,所以立即提起真气贴地掠过,停在玄武湖中的樱洲上。此时正是冬天,万紫千红的花儿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的白草高可齐腰。他迅速在身边插了几十根茅草,布了个阵法,然后缩起身躯躲在阵中。

    不一会儿,空中落下几个人来,站立的地方离他只有十余丈。定睛看时,原来是三个非僧非俗的人,身上不知道穿着什么,好像是道袍,却又有点怪异。三人围在兰儿的土坟前,其中两人正面对他所在的位置,所以看得很清楚。一个脸形瘦长,左眉有一道疤痕,大约四十多岁;另一个面白如玉,风度翩翩,依稀是个光彩照人的美少年。还有一人身着锦袍,背对着他,所以看不见面目。

    只听面有疤痕的人喘着粗气道:“师叔,您发现什么了? 怎么这么急,一口气飞了一百六十里,累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少年抢着道:“师兄,你都修行三百年了,功力怎么还这么差? 我都没觉得什么,你就喘成这样!”

    背对叶昊天的锦袍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前年重阳,有个女娃胆敢冒犯我的徒孙,被我用九yīn锁魂制住,去年七月十四,我亲眼见到有人给她发丧,就葬在这里,想来早该魂消魄散了。可是我刚才给你们传功时,却忽然感到九yīn锁魂震动了一下,真是奇怪,那女娃竟然还在这个世上!方位就在这一带。”

    少年道:“待弟子用九幽仙音逼她出来!”

    锦袍人道:“你只有百年道行,虽然用了姹女补阳之法,功力大进,只怕还不能吹好九幽仙音。”说着取出一只铁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叶昊天担心笛声伤了兰儿,连忙运起罡气护住周围五尺之内,耳听笛音呜呜咽咽,刚开始煞是好听,令人浑身舒畅。他心里吃惊,这邪门歪道的家伙吹奏的竟然是仙曲!

    接下来忽然几个音符传来却又令人十分难受。然后就是这样,每隔十几个音符就出现一次煞音。

    叶昊天仔细记忆曲调,感觉这曲子很不错,本身并不邪恶,邪恶的只是有些小地方被那人改了,所以本来圆润的曲子变得滞涩难听,要不是自己功力深厚,只怕难以抵挡。

    他一直留心乾坤锦囊中的兰儿,然而里面很安静。大概由于阵法、罡气还有乾坤锦囊的保护,笛音可能传不进去。

    那人呜呜咽咽吹了好一段才停了下来,恨恨地道:“见鬼!九幽仙音也逼不出来,到底是死了是活?真是怪事!”

    有疤痕的人道:“师叔,肯定死了,您老亲自出手,谁能逃得掉?”

    少年却道:“师傅,不如打开坟墓看看,要是尸体未坏,说不定还有用用。”接着用抱怨的口气道:“师傅也真是的,既然是小妞,为何不交给徒儿处置,就那么弄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叶昊天恨不得将其一掌击毙,狠狠地盯了他几眼,要把他的形象记牢。

    那神秘的锦袍人并没有阻止少年开棺验尸。

    少年一掌拂开泥土,伸手连招三次,想把棺木虚空引出,结果却什么也没有。

    神秘人面sè骤变,愤愤地道:“妈的,什么人不知死活?竟敢跟我斗法!”说着转头四处察看。

    叶昊天知道对方功力远胜于己,单是那少年就不在自己之下,所以躲在阵中一动也不敢动。那三人在附近搜察好久,结果还是没有发现,最后悻悻地走了。

    这时候,一轮红rì刚好从东方升起,金sè的光芒洒在玄武湖里,湖zhōng yāng还没有结冰,波光潋滟,樱洲也笼罩在一层粉红的迷雾里。

    叶昊天道:“没事了,出来吧。”

    兰儿现出身来,面sè仍有些发白,语音怯怯地道:“我在里面听他们的说话清清楚楚,笛音被乾坤锦囊阻住了,所以没受到伤害。那个人……就是他!前年我就是他的声音,才中的九yīn锁魂。他……他的功力深不可测,只怕无人能制……要不是公子,我今天又死一次!”

    叶昊天却道:“你听那曲子,如果去掉滞涩的部分怎么样?”

    兰儿抬头望天想了想道:“应该很不错,我们可以试试。”说着将琴摆在地上,盘膝坐下,一面回忆刚才的曲子,一面弹奏出来。有几个地方她想不起来了,叶昊天将自己记忆的曲谱告诉她。她慢慢弹了下去,琴音异常美妙,引来几只仙鹤在周围翩翩起舞,两人都觉得非常舒畅。琴音快结束的时候,她忽然弹错了一个音节,一不小心将煞音弹了出来!她心里“咯噔”一声,浑身的血液几乎凝住,面sè顿时变得通红,叶昊天见势不好,急忙探手入怀,取出玉笛凑在唇边,吹出一首临江仙,笛音悠扬,清新自然。好一会儿才见兰儿的面sè平静下来。

    兰儿以手抚胸,道:“这曲子好吓人,美妙处有如天籁,凶险处又能索魂。不愧被叫作‘九幽仙曲’。”环顾四周,她发现竟然有几只仙鹤倒在地上,走过去看时,好像已经死了。抚mo着仙鹤洁白的羽毛,她的泪水落了下来,一边抽泣一边道:“都是我不好,竟然弹错了。怎么会有这样害人的曲子!”说完提起木琴就要摔下。

    叶昊天伸手接过,笑道:“别急,仙鹤还没死呢!”

    兰儿又仔细摸了一下,果然鹤心还在跳着。

    叶昊天上前将自己炼制的补中益气丹捏碎,每只鹤喂了一点,时候不大,那些鹤扑腾几下站起来,然后展翅飞走了。

    回头看时,兰儿已经破涕为笑,长长的睫毛上犹自挂着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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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圣母慈悲传鬼经,青溪雪满鱼相戏

    rì上三竿的时候,叶昊天离开樱洲来到翰林院,封了十两银子给守门人,说自己是罗开山的好友,请给查一下罗大人的住处。那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嘀咕:“大年初一,谁不在家歇着?竟然这时候来找人!”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出来,手里拿了一张纸,说道:“好不容易查到了罗大人的住址,就这上面写着呢。”

    叶昊天接了地址,谢过守门人转身离去。

    罗开山的家并不远,就在两三里外一个幽静的小院里。叶昊天递上名帖,有人跑进去禀告。不一会儿,罗开山急匆匆的走过来,一把拉住叶昊天的手,高兴地道:“贤弟,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叶昊天笑着道:“大年初一,小弟无处可去,只好来找兄长聊聊。”

    罗开山请他进去坐下,问起别后的经过。

    叶昊天将赴任、杀贼和筑城的经过一一道来。罗开山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叹了口气:“唉,愚兄在这里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好生羡慕你啊!”

    叶昊天问道:“但不知朝廷情况如何?”

    罗开山摒退家人,低声道:“皇上年老仍不自持,不知哪里请了几个妖道,供奉在宫里,说是要长生不老,每天不理朝政。朝廷大权落在宦官王希及太师刘衡手上。现在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去年礼部尚书说了几句话,希望圣上尊崇儒家远离佛道,结果满门上下染上瘟疫,没一个活下来,真是好惨啊!”说起这些,罗开山就收不住口,越说越是愤恨,最后一拳击在桌上,将桌子击得粉碎。

    叶昊天道:“如今之计只有虚与委蛇,徐图良策了。”

    罗开山用脚将破碎的桌子拨在一边,说道:“我仔细想来,只有联络天下各派,聚集众多武林好手,才可能驱逐妖道,只有先除掉妖道,才能进谏圣上清理朝纲。”

    叶昊天摇摇头道:“按理说此法不错,但有几点不易。其一,妖人势力不小,说不定各门各派都被渗透了,弄不好,正派中人还没准备妥当,就被对方发觉了。其二,各大门派一向闭关自守,忙于各自的清修,很难劝说他们参与朝廷大事;其三,妖道功力非同小可,非等闲武林好手所能敌,勉强动手将会带来很大的伤亡,此点最是关键。”

    罗开山明白他说得不错,心中郁闷,不住叹息,良久方道:“听说太子很是贤明,希望他早rì登基,一扫妖氛,清明朝政。”

    两人讨论了很久。晚宴的时候叶昊天见到了罗开山新婚不久的妻子,据说是吏部尚书的千金,生得端庄美丽,待人亲切,颇有大家风范。或许听了罗开山平rì的讲述,她显然对叶昊天颇有好感,席间问道:“不知叔叔是否成亲,若没有,嫂嫂或可相帮一二。”

    叶昊天婉言谢绝:“多谢嫂嫂好意,小弟一个人来去zì yóu,目前还不想成亲。”

    罗夫人笑道:“我有一胞妹,正待字闺中,模样生得不差。如果叔叔愿意,我请她过府来见。”

    叶昊天急道:“嫂嫂千万不要,我真的不想成亲!妖人不灭,何以家为?”

    罗夫人看他言辞坚决,也就算了。

    晚宴后,叶昊天起身告辞,说要趁夜赶往长安。罗开山知道他怕惊世骇俗,所以选在夜里赶路,所以没怎么强留。罗夫人却很是诧异,道:“要走也明天走,今天这么晚了,还怎么上路?”

    叶昊天道:“无妨,晚间路上无人,可以纵马驰骋。”

    离开罗府,叶昊天御风北上,几个起落飞了一千余里。正飞之间,天上忽然下起鹅毛大雪来,飞行一下子变得很困难。他深感吃力,只好从空中落下。只是一会儿工夫,地上的积雪已有尺许。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大山脚下,远处隐约有个房子。他脚尖踏在雪上一路行过去,到了近前发现是个茅屋。上前叩门,从里面传出一个老妇的声音:“谁啊?”

    叶昊天答道:“我是过路的秀才,因为大雪封路,无法行走,所以前来找寻借宿之处。”

    这时房门“咦呀”声中打开,门内是一个头发银白的老母,鬓髻当顶,余发半垂,敝衣扶杖,形态怪异,面上却很是慈祥,口中说着:“快进来吧!”

    叶昊天迈步而入,发现屋里有个灶台,炉内正燃着火,锅里冒着气泡,原来老母正在做饭。

    老母问道:“你吃饭了吗?”

    叶昊天躬身作答:“已经吃过了。让我帮您烧火。”

    老母只是道了声“好”,然后继续忙碌,嘴里念念有辞,声音很低,语速却是极快。

    叶昊天仔细倾听,忽然心中诧异:老母并非无事唠叨,她念诵的竟然是一篇《黄帝yīn符经》!关于此经,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所以一听就明白了。可是,接下来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因为老母念诵的经文远远超过了他所知的内容,而且行文调子却没有丝毫改变,分明就是已知经文的延续!

    “异人诵经,千载难逢!”他连忙功聚双耳,认真倾听,一字不敢漏掉。

    一直念诵了小半个时辰,老母才停了下来。

    这时,兰儿忽然现出身来,白衣素裙,面容清丽,上前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多谢老母成全!”

    叶昊天还在疑惑她怎么出来了?

    老母让兰儿起来,面目慈祥地道:“好孩子,真苦了你了!人不人鬼不鬼,两无依托,好可怜啊!我将这段经文传给你,以后多多念诵,对修行大有裨益!待得功力深厚,即使没有**,也可修成鬼仙。若能找到**,更可以灵体合一,白rì飞升。”然后看了叶昊天一眼,又道:“若有功力深厚之人帮着念诵,更可以事半功倍,加速修行。”

    叶昊天恍然大悟,急忙上前叩首,心中感激不已:“多谢圣母成全。”

    老母看着两人,面带微笑说道:“我受黄老帝君之托,久居梨山,常年念诵此经,可惜却无人能解。今天总算找到了传人,我的使命已完,可以回天界复命了。”

    兰儿听说眼前之人便是梨山老母,急忙上前拜见。

    老母“呵呵”笑个不停,笑声未歇,整个身躯已经化作清烟,从窗口飘了出去,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漫天大雪忽然凝在空中,清烟顺光飘逝,良久光柱也不见了,周围恢复了宁静,耳边只余簌簌落雪的声音。

    兰儿太高兴了,跑过来想拉叶昊天的手:“公子,我终于可以继续修炼了!”

    叶昊天只感到手肘动了一下,伸手去握她白玉般的柔夷,结果还是抓了个空,忙问道:“兰儿,你怎么知道《黄帝yīn符经》的?”

    兰儿道:“我家藏书甚多,以前曾经翻看过这部经,当时不解其意,但还能记住开头。后来听师傅提起过,说这部经本来是道家的宝典,可惜大半失传了。今天听老母念来,感觉遍体舒畅,才明白这部书竟然是修鬼仙的!这简直太好了,我以后可以每天念诵,等到功力深了,或许能解除九yīn锁魂的禁制。”

    叶昊天也感到欣慰:“是啊,我帮你一块念。说不定不用太久就能灵体合一了。”

    当夜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小屋里却一片温暖,格外温馨。

    第二天,叶昊天推门看时,但见四周雪白一片,银妆素裹,分外妖娆,抬头是艳阳高照,树梢上挂满了冰晶。兰儿先叫了起来:“太美了!没想到北方也这么漂亮!哎,你看那山,整个儿被雪盖住了!那儿,看那儿,有一条河,我们去滑冰好不好?”

    叶昊天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山脚转弯的地方果然有一条小河,上面结了冰,阳光下像一条白sè的带子。他提步在雪上飘了过去,兰儿更飘在他的前面。

    小河只有一丈宽,弯弯曲曲不知通到哪里。兰儿在冰上飘来飘去,想找到滑冰的感觉,无奈她太轻了,只能说是飞在冰上。她清脆的笑声传过来:“我小时候就喜欢滑冰,不过金陵的冰太薄了,好几次掉进水里,每次都有几个家丁看着,所以也淹不着。后来我跟师傅学了功夫,就经常在玄武湖的薄冰上滑,也没有再掉下去过。”

    叶昊天看着她轻盈地飞来飞去,长发飞舞,衣袖飘飘,感觉像仙子一样。

    透过厚厚的冰层,他看到水里有几条鱼在游动,于是单掌运起三昧真火贴在冰上,一会儿工夫,掌下的冰层出现一个两尺深的洞,冰下的水还在缓缓地流着。忽然一条鱼儿从冰洞中跳了出来,接着又有两条。兰儿飘过来看,觉得很是惊奇。

    叶昊天笑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们不用舟也不用钓竿,鱼儿自己就跳出来了。”

    两个人在雪地上尽情的奔跑嬉戏。这一刻,叶昊天觉得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兰儿也忘记了自己的**还躺在水晶棺里。蓝天如画,白云悠悠,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一切是那么的美丽,生命是如此的美妙。

    rì渐西沉的时候两个人才回到小屋。叶昊天将鱼儿去腮除鳞,然后由兰儿放进蒸笼,很快一股清香就透了出来。

    ※※※

    夜幕降临的时候,叶昊天继续御风而行。飞了两天,他摸到一些窍门,能够节省内力,一次起落可以飞过三百里。

    不到两个时辰他已经到了长安玉店的门外。玉店还没熄灯,王万石正在里面盘点。叶昊天进去的时候他几乎吃了一惊,待看清是店主,立即高兴地请他到后院,同时招呼家人过来。

    叶昊天问道:“大家还好吗?店里生意咋样?”

    王万石回答:“生意别提多好了!到目前为止已经赚了七百万两银子!好得令人担心。”

    王小石道:“最近几天好像不太对,有几个身着道装的人在周围转来转去,只怕心存歹意。护店的张师傅上前试探过其中一人的功力,却没试出来。”

    叶昊天听了大吃一惊,急忙取出龟镜观看,发现暂时还没有凶险,不过他还是吩咐所有人收拾行李,准备连夜撤走。众人一下慌了手脚,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叶昊天道:“不要急,今夜没事,明天天亮就走,城门一开立即离开长安。”然后又问道:“你们想到哪里去? 愿不愿到南方定居?比如苏州?杭州?”

    众人听了眼睛一亮,王老汉道:“我感觉身子骨越来越结实,看来还能多活二十年,大家就到南方去住几年吧。”

    当夜全家都在忙碌,看看有什么东西要带。叶昊天反复叮嘱:“空身上路,只要有银子,什么都能买!”

    王万石将银票交给他。他取了一部分,剩下的还给对方,并让王小石连夜去找雕玉的师傅“蓝玉王”,通过“蓝玉王”给玉工和护院每人发几万两银子,就说家里出事,暂时歇业,能否开业不好说。

    他自己也没闲着,将院子里剩下的玉石全部取走,估计暂时不会再用,就出了城来到附近的小山上,在树林中挖个深坑埋起来,上面设了阵法,没做标记。有通灵宝玉在身,用不着再做标记。

    天还没亮,他把王家几口人都叫过来,每人前胸画了道茅山于吉百解灵符,后背又画了道茅山三茅真君神符,告诉他们出了城直奔杭州,以后低调生活,几年内不要回来,现有的银子足够他们生活一辈子。

    众人看着他,想让他一起走。

    叶昊天道:“你们先走,我还有点事。”一家人恋恋不舍的走了。

    随后,他在大阵中心又布了个小阵,决定在这里跟对方再斗一场。通过几次交手,他对自己布下的阵法很有信心。

    晚上夜幕刚刚降临,他又一次戴上面具,低头查看龟镜。

    不知何时,原来光洁的镜面已经蒙上了黑云。

    这时候,天边挂着一弯新月,四周静悄悄的。

    危及夜半,院子四周忽然出现六七人,除了一人满脸虬髯外,其余都面蒙黑纱,只是将眼睛露在外面。像在苏家一样,他们一路洒下九幽白骨散,慢慢走了进来。

    走着走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忽然道:“长老,有些奇怪!怎么会没人呢?”

    满脸虬髯的人哼了一声道:“逃了和尚逃不了庙!银子能带走,玉石带不走!好好找找,只要能找到玉石,就能交差了!”

    话音未落,叶昊天走了出来,冷笑一声道:“不要找了,银子、玉石都在我这里,有本事过来拿吧!”

    几个人围了过来。

    身材矮小的人叫道:“竟然还留下一个,朋友,你胆子不小啊!我看你还是乖乖就擒吧,大爷一高兴,或许赏你个全尸!”

    叶昊天喝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前来图财害命?”

    虬髯客“嘿嘿”笑道:“要怪就怪你自己!玉店这么兴旺,不让大家分点羹?”

    叶昊天愤然道:“四周洒满九幽白骨散,分明是斩尽杀绝啊!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客气,大家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

    虬髯客将手一摆,随即上来一个身材瘦长的汉子,对着叶昊天道:“别废话,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中邪了!”说着一挺手中剑当心刺来。

    叶昊天右手扬起虚空一拿,便像抓小鸡一样将对方提了过来,随即一指点在心窝。那人眼见不行了。

    旁边的人吃了一惊,当即又有三人拔剑在手围了上来。这三人功力明显高了很多,剑端赫然发出三尺长的剑芒,大概很快就要进入真人界了。他们脚下忽左忽右,变化莫测,进退之间好像合作了很多年。

    叶昊天仔细一看,原来对方摆的是武林中较为少见的“三仙炼丹阵”。此阵固然难不住他,只是觉得就此杀了三人实在有些可惜。这时一人挥剑刺向他的肩胛,另两人正准备刺向他的胸腹。他抢先一步踏入阵中死角,一指点中那人的中府穴,回手点住另外两人。一招之间三人同时倒地,被点了中府穴的那人张着嘴喘不过气来,另外两人则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三人都没死,叶昊天想留着问话,如果不是罪大恶极,说不定会放了他们。

    这时虬髯客走了过来,鼓掌狞笑道:“好功夫!难怪来时四宫主吩咐要千万小心,我还抱怨这么件小事,怎还要我亲自出马?没想到真有高手在此,让我不虚此行!”说着低喝一声:“接招!”

    叶昊天眼见对方双掌推出,一股沉重的压力迎面而来,赶紧提聚功力一掌拍出。两道掌力中途相遇,空中传来一声巨响,罡气掀翻了旁边的房子。

    虬髯客的掌力只是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攻过来。

    叶昊天急忙又出一掌,这才堪堪抵住。

    对方连发几次力攻不过去,忽然放出元婴御剑攻来!

    叶昊天也不客气,放出元婴前去抵挡!幸亏他的元婴已经长成,明显比对方高一个头。两个元婴在空中飞舞,叶昊天攻多守少,把对方压在下面,不过虬髯客守护严密,一时之间也难以解决,他只能继续加强本体的攻势,将掌力慢慢移向对方身边。

    剩下两人见势不好,挥剑从身后攻来。叶昊天不得不撤回元婴协助防守。幸亏那两人功力不高,飞剑一闪便人头落地。不过由于分心,虬髯客的攻击已经近在咫尺了!叶昊天功聚全身,慢慢将罡气又压了回去,元婴也奋力反击。没多久又占了上风。

    正在这时,空中忽然飘来一片乌云!

    乌云来势奇快,瞬间将到!

    危急关头,叶昊天将心一横,奋起神威,全力攻了出去!片刻之间将罡气压到逼近虬髯客身前,幻出一只手指点在对方的天突穴。虬髯客大叫一声砰然倒地。

    蓦地,叶昊天身前刮起一道yīn风,身上的灵符闪了两闪,yīn风透入寒彻骨髓!

    他知道不好,急忙收回元神,纵起身形飞向事先布好的大阵!将要落入阵中的时候,身上的灵符又闪了两下!霎时间,他觉得背上如受雷击,浑身一阵痉挛!又向前奋力飞了两尺,然后“砰”的一声掉在阵中。

    他咬紧牙关爬进大阵中心,躺在那里动不了了。

    疼痛从大椎穴传开,渐及整个腰背,痛彻心肺。

    兰儿现出身来,焦急万分地看着他,低声道:“公子,你怎么样了? ”

    叶昊天艰难地道:“给我一颗补中益气丹。”

    兰儿急忙掏出来来放在他口中。

    丹药入腹,顿时有一股热气从腹中生起。叶昊天控制真气运行于任督二脉,自下而上,到大椎、陶道的时候明显受阻。他不停的催动真气,过了好久,两个穴位才勉强通了。他让真气行走于足太阳经,把腰背的穴位全部走了一遍,才感觉好多了。

    叶昊天心里明白,这次多亏了师傅画在身上的灵符,要不是灵符减轻了对方的攻击,只怕要凶多吉少了。对方功力太高,师傅的灵符只能阻挡部分攻击,所以他还是受了伤。惊惧之余,他心里暗暗决定,以后每次出战前,一定要在身上画满灵符,尽量不再受伤,受伤的滋味真不好受。

    这时候,他看见一个身材矮胖的和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弯弯的新月撒下微光,照着和尚满脸的赘肉,留有戒疤的光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以及脖子上挂着的一串婴儿顶骨做成的念珠!看他满脸堆笑的样子,说是弥勒佛也有人相信。

    叶昊天看得心里“咯噔”一声,这人他以前见过!

    当初在岳麓书院的时候,他就亲眼看见这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从岳麓山巅飞身而下,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度出现了!

    不久,和尚从院子一角找到了虬髯客的元婴,低声问了几句话。

    元婴声音又尖又细,断断续续地哭诉道:“弟子被……一个人毁了肉身,那人面sè灰黄,呜呜呜呜……”

    和尚皮笑肉不笑地取出一个玉瓶,对着元婴念动咒语。

    元婴有些害怕,转身yù逃,没逃几步被收进玉瓶里。

    叶昊天心中懊恼,遗憾没能将元婴斩杀,现在被妖人收去,只怕将会被炼成厉害的鬼魅。

    和尚在院子里兜了几圈,怎么也找不到叶昊天的影子,禁不住心中焦躁,四周点了火,驾起云头在空中观瞧。

    火势越来越大,一会儿工夫整个院子都着了起来,而且还在向外蔓延。全城的百姓都惊动了,大家都拿了水桶前去救火,然而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救助。幸亏没有风,不然整个长安城只怕是一团火海。即便这样也把相连的半条街烧了个一干二净。

    叶昊天心中愤恨,这些妖人真是丧尽天良,rì后碰上决不能心慈手软!同时他没忘提醒自己,如果交手一定要选在没人的地方,再不能像现在这样给百姓带来灾难。

    眼见四周火势汹汹,只有布置大阵的地方没有起火,而妖人正在空中监视,他干脆把阵法撤了,躲入藏玉的地窖里,让地上的部分被火苗吞没。

    半rì之后,熊熊大火终于熄灭,满地灰尘足有一尺厚。

    和尚见一直无人出来,估计叶昊天已经死了,最后腾云而去。

    时间过去好久,叶昊天取出龟镜察看,发现镜中乌sè完全退尽,于是走出地窖四处查看。很快在院子里发现几堆残骨。每堆残骨旁边都有一把三寸长短的小剑。其中一把金剑,位于虬髯客倒下的地方;三把铜剑,想来属于懂得三仙炼丹阵的人;剩下的还有几把铁剑,该是其余的护卫留下来的。

    他将小剑都收起来,联想在玄武湖听到的言辞,心里猜测:“九yīn教徒大概分了不同的等级,佩戴金剑的功力较高,铜剑较差,铁剑就更差了。那和尚只怕是所谓的宫主之一。宫主已经如此厉害,却不知教主又会怎么样? ”

    他感到敌人的实力高得难以想象。

    虽然如此,他并没有灰心。道法修行每隔一层,功力就差别很多,即使同一层的初期和中期也有很大差距。他目前无法判断和尚到了哪一层境界,说不定只是高自己两三层而已。他还年轻,刚刚修炼两、三年,而对方都是几百年的老妖了,假以时rì,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这样一想他心里不忧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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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无事寻花至仙境,等闲种薯比封君

    天亮之后,叶昊天取下面具离开长安。

    这天才正月初六,还有十天的时间可以在外游荡。

    由于不用赶路,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御风,就那么轻松的散步在从长安到洛阳的路上,放松享受难得的安宁。

    走在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无数的正派仙人、大德高僧都哪里去了? 为何会让九yīn教独大?比如说青城派,建派千年来共有三十余人成仙,如果那些仙人能回来三五个,又怎会担心九yīn教惹事?如果说仙凡两途,成了仙就必须脱离尘世,为何九yīn教的妖人却可以在人间作孽?”

    忽然,他有了一个新想法:“既然龟镜可以查知妖人,也应该能查到正派仙人!为何不试试呢?”于是赶紧取出龟镜查看。

    结果令他遗憾的是,左看右看都不行。

    他想:“假如说妖人来时龟镜颜sè变黑,那么仙人来了或许该变白了,可是龟镜本来就是白sè的,已经无法再白!看来仙人可遇不可求,就像前次遇到的高僧和圣母,都曾经指点过我,不也是变相制约九yīn教吗?天道循环,因果报应,相信九yīn教总会有覆灭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心里轻松了很多。

    随后他一边走一边念诵《黄帝yīn符经》。很虔诚的念了十遍以后,兰儿忽然现出身来,笑吟吟地望着他,说道:“谢谢公子,这经真的有效!以前我修炼多年,全身的奇经八脉才通了六条,今天刚恢复修行,其余两条经脉就有感觉了,看来很快就能打通!”

    叶昊天高兴地道:“等到奇经八脉都通了,就可以设法打通六条yīn脉!那样,六yīn绝脉之症就可以治愈了。”

    兰儿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神采,轻声道:“真盼着灵体合一的那一天。”

    叶昊天打趣道:“怎么?做鬼做厌了?”

    兰儿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我怕有人厌啊。”说完面含娇羞转过头去。

    正月十三,叶昊天回到乐情,令人召集秀才和有名望的士绅来县衙议事。结果来了二十余人,仅有的三个秀才都来了。

    叶昊天请众人落座,然后道:“今番请诸位来,是要解决两件事,其一是本县六房‘吏、户、礼、兵、刑、工’的经承人选问题。现在户房有王吉,兵房有李天乐,刑房有了郑龙,还缺三房的人选,请大家毛遂自荐,或者推荐别人。六房的主管是正八品的职位,年俸不低,大家不要客气!”

    这么一说,众人都争相报名。叶昊天选定了三个人,让他们每人负责一房,自己找人充实本部。说好每半年查考一次,优异者奖励一百两银子,不好者当即辞退。

    这件事完了以后,叶昊天又道:“第二件事是本县的教育问题。童蒙教育不可荒废,明年二月,我要举行本县的童试!希望将来本县也能出几个举人、进士。”

    大家议论纷纷:“老爷,如今百废待兴,住的地方都没有,如何办学?”

    叶昊天想了想,决定在县衙后面建一所书院,挑选五十位天资聪颖的学子免费入住,攻读诗书,rì后情况好转,再酌情增加学费。

    大家都赞不绝口:“还是老爷有魄力!这要花不少钱呢!”

    正月十八,叶昊天命百姓开挖护城河。

    大约一个月后,护城河挖好了。此时的乐清县城,外有坚固的城墙,内有小桥流水,景sè秀丽,一幅田园市镇的风味。早chūn二月,大地刚刚开始萌动chūn气,一群白sè的海鸥直接飞到县城里,它们潇洒地扇动着轻盈的翅膀,在空中画出一道又一道美妙的弧线,飞得那般缠mian缱绻,那般款款情深。

    这时候,叶昊天又亲自审定位置,让百姓在绵延百余里的乐清海岸线上修筑了十九座烽火台。每个烽火台派十人rì夜守望,仔细观察边海的一举一动。此外他令李天乐征集了八百人的民团,加强训练。又从青城剑法七十二式中挑出最简单实用的十招,略加变化传给李天乐,让他教给民团。

    忙完这些已到了chūn耕时节。叶昊天巡视全县,发现凡是能耕种的地方都已经种上了庄稼。无奈本县山地太多,只有靠海的地方有一些平原,然而地势太低的地方海水容易倒灌,收成难以保证。观察良久,他觉得如果退cháo时在海边修一条海塘,挡住海水内灌,就可以增加几十万亩良田。他把这想法跟六房的人商议,大家都说如果能成简直太好了,然而工程实在太大,恐怕吃力不讨好。

    修筑海塘是一件大事,需要征集全县的百姓。于是叶昊天贴出告示:凡是参加修筑海塘者,每人每月三两银子,告示一直贴到附近的永宁、临海等县。

    等到chūn耕完了以后,海塘正式修建。

    第一天竟来了十几万人,在海边分成几十个地段同时作业。

    叶昊天要求海塘外面用石头修筑,宽两丈,高两丈;里面用泥土修筑,宽三丈,高两丈五尺。

    好在附近就是山,山上多的是石头,对石头的要求也没有修城墙时那么严格,大家肩挑人扛,车运牛载,争先恐后,不管方的圆的先搬来再说。最后有的石头实在奇形怪状,无法放进去就堆在海塘根部。

    这道海塘修得很艰苦,其中有的地方叶昊天亲自上阵修筑。即使这样十几万人修了五个月也才修了五十余里,好在这些已经能dú lì发挥作用,可以在海边增加三十万亩良田。

    直到秋收时节,他才吩咐大家暂停修筑。

    忙忙碌碌的rì子过了八个月。

    这些天来,叶昊天每晚都先念黄帝yīn符经数遍,然后再潜心修炼炼神还虚的功法。他现在的功力已经进入了真人界第十七层“上揲阮乐天”,能一口气飘飞五百里,元婴也变得淡淡的。如果过了十八层,元婴会彻底化为虚空,他就能进入仙人界,可以腾云而去,在天空zì yóu地翱翔了。

    兰儿的奇经八脉和六阳经已通,治愈六yīn绝脉的时机终于来到了。

    叶昊天小心翼翼地在县衙的内宅摆了阵法,然后打开水晶棺,将兰儿美丽的**轻轻托起,平放在床边,暴露出白玉般的手指、脚踝。他将三根手指搭在chūn笋手的脉门处,仔细查看六yīn绝脉的情况。六条yīn脉在合穴的地方都断了,本来是经脉的地方成了肌肉,那情形就像溪水从山上流下,流到山腰忽然为山势所阻,停在谷中无法宣泄。

    察看明白之后,他对兰儿的灵体说:“盘膝端坐,沉肩垂肘,舌抵上颚,意守丹田!”兰儿听话的飘进床里,在本体旁坐了下来。

    叶昊天先凝集功力念了三遍黄帝yīn符经,将她的六yīn脉气鼓荡起来。然后脚踏禹步,一指点在兰儿左手大指内侧的少商穴,一股浑厚的真气从少商上行,经鱼际、太渊到尺泽,停在那里难以继续上行。他催动真气,先将尺泽穴的经气大幅提升,然后来回冲击了无数次,才将阻断的经脉又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然后他将通道逐渐拓宽,直到跟正常人一样才停下来。至此,兰儿左侧的手太yīn肺经总算贯通了。接着是右侧的手太yīn肺经,半个时辰后,右侧的手太yīn经也通了。

    这时叶昊天觉得有些疲倦。休息了盏茶功夫,他又将食指点在兰儿左侧足大指内侧的隐白穴,真气经大都、太白、地机诸穴,停在yīn陵泉。他继续催动真气,在yīn陵泉来回运行,良久终于找到一条比丝线还细的通道。他运起无上玄功将通道逐渐扩展,最后终于达到正常人的宽度。此后真气再无阻碍,一路上行止于大包穴。由于足太yīn脾经很长,真气运行一遍所花的时间远远超过手太yīn肺经,所以打通这条经脉花了他一个时辰的时间。

    又休息半个时辰,他鼓起余力去打通另外一侧。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另一侧也通了。这时兰儿的手足太yīn脉全部贯通,六条断绝的yīn脉已经通了两条。

    兰儿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忙心疼地为他擦拭。她没有说什么话,但那温柔而又感激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昊天喘了口气,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打通手足少yīn脉。”

    兰儿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端了沏好的“莫干黄芽”,眼睛里满是柔情。

    叶昊天呷了一口,但觉满口芬芳,沁人肺腑,不知是好茶的原因,还是为兰儿的进展而高兴。

    白天他去视察百姓的秋收。

    一个人走在田埂上,忽然听见田间传来的歌声:“八月秋稻黄又黄,打把稻剑rìrì忙。天光割来露水谷,下半rì割来好上仓……”仔细看时,只见一个汉子正光着膀子割稻。

    叶昊天走上几步,大声问道:“老哥,今年收成怎么样啊?”

    那人一看是县老爷来了,差点屈膝跪在水田里。

    叶昊天远远的一招手,汉子跪不下去,只好走了过来,躬身道:“今年老天不错,可算是风调雨顺,没有大灾大难,收成比往年好多了。”

    田里干活的百姓看见他,一下围了上来,争着说今年过冬不用发愁了,最起码吃饱没问题。

    叶昊天笑着道:“明年应该更好,我们辛苦修筑的海塘会有用的!”

    众人纷纷道:“真是多亏了老爷,要不然,我们还在山里躲着呢!”

    正在喧闹之际,有人担心地道:“老爷,倭寇好几个月都不来了,说不定一来就是很多人!以前最多的一次来了一千多,到处杀人放火,那个惨啊!到处都是血┄┄”

    叶昊天安慰大家:“不要怕,这次会好很多,看见烽火台火起,大家就躲到城里去,现在的县城很坚固,倭寇攻不破!”

    一个老者道:“有的地方离县城太远,百姓跑不过去。要是能再修几个小城就好了。”

    叶昊天用力点头:“这主意不错!等到秋收结束,我们再修几个小城,那样,大家都可以找到躲避的地方了!”

    众人都说那真是太好了!

    有人感激地跪在地上,说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官。

    叶昊天让大家起来,高声道:“保护百姓是本县的责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什么困难都可以闯过去!几个小小的倭寇,又算什么?”

    三天之后,兰儿的六yīn绝症终于治愈了!

    她高兴得热泪盈眶,飘过来在叶昊天面颊上亲了一下,旋即跑开了。

    过了片刻,她面sè红红的回来,问道:“公子,我现在能不能灵体合一?”

    叶昊天想了想道:“恐怕还不行,一旦灵体合一就会触动九yīn锁魂,即使你没有受到伤害,也会引得妖人追过来,那样不但我们有麻烦,本县的百姓也不好过。”

    兰儿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道:“真盼着能早点解除禁制。”

    叶昊天安慰她道:“过些天我们找个无人的山林,我去布一个最复杂的阵法,你可以在那里灵体合一,即使妖道来了也可以周旋一二。”

    兰儿神往了一阵,又摇了摇头道:“公子,还是不要了!与其冒险,还不如等到祛除了九yīn锁魂再说。”

    叶昊天也没有坚持,他想待布好大阵后给她个惊喜。

    他心里暗想:“这次一定要jīng心准备,不能给本县百姓带来灾难。如果我的功力再增加一些,在jīng心的准备之下,说不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要是能乘机干掉几个九yīn教的妖人就更好了!”

    过了一会儿,兰儿忽然提议:“听说雁荡山风景很美,要不我们去看看?”

    叶昊天连声叫好:“趁百姓忙于收割,县里没什么事,我们出去玩玩。来这一年了,还没仔细游览雁荡山,实在辜负了美景良辰。”

    兰儿忧虑地道:“芳华容易逝,岁月如流水!若是十年不能去除九幽锁魂,我就老了!”

    叶昊天笑道:“怎么会?修仙之人再过百年还是一样的美丽。”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无论如何都要将这该死的九yīn锁魂解掉!要不然,你不急我也会急疯的!”

    兰儿抿嘴一笑,转过头去没有看他,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八月时节,秋高气爽,叶昊天来到雁荡山下。游人稀少,兰儿也现出身来。

    一路踩着苔痕遍布的石径,两旁是危岩秀峰,幽谷绝境,树木参天,几只鸟儿在婉转地轻唱,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循溪渐进,不久便到了灵岩寺。

    灵岩寺前有形如飘扬大旗的展旗峰,后有形如屏风、五sè相间如彩霞的屏霞嶂,西有陡峭如柱孓然风物之中的天柱峰和孤拔清俊的独秀峰。抬头望去,只见峰岩峭立,危峰乱叠,移步换形,或灵秀或雄奇,或如牧童、或如夕阳恋景、或如雄鹰振翅。继续前行,时有空谷幽涧夹杂溪水潺缓,凉风送爽,连空气也似滤过一般,散发着崖岩上松树与花草的清香味儿。

    兰儿轻叹一声,道:“这里的山真美。不知道是哪位神仙雕刻出来的。”叶昊天没有说话,他已经沉浸在美妙的风景里。

    过了剪刀峰,继续向大龙湫走去。大概千百年前这里曾有火山爆发,火山喷薄出的岩浆覆盖了荒草乱石的野径,或青灰,或黄白斑斑。路旁就是深涧, 涧边斜着些芦苇,水里映着竹影。沿涧深入,踏上**漠漠的径行峡,远远看去,山坳里有竹桥一架、草舍数间。此时凉风不绝如缕,可以听见山风扫过松树尖的啸声,峭崖下溪流穿行在顽石间的淙淙声。一路行去山坳里片片雾岚腾起,而道旁的巨石再也遮不住大龙湫畅快淋漓的欢唱声了。

    举头望去,落差六十丈的大龙湫瀑布宛如一挂银帘自九天垂下,但到半空中时又腾空摇荡,最终只轻轻地拂扫着潭面。

    兰儿贴着岩壁,闭上眼睛,任风送来薄雾轻珠润上脸面,倾听着沿壁滴水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天籁之音。

    大龙湫的潭水是碧绿的,满山的青树绿草浸染着它,宛如一块稀世的翡翠,在山中被天公神斧横截了一道口子,尽享天地jīng华的润泽。叶昊天从来没见过这么碧绿的潭水,深邃得叫人不禁想跃入潭中畅游一番。他想瑶池的琼浆便是如此吧,啜一口只怕能睡上千年。

    沉醉了好久,他抬头看见瀑布上方的山巅,那里绿树掩映,雾气弥漫,令人神往,不由对兰儿道:“我们上去看看好吗?”

    等了片刻没有回音,回头看时,兰儿早已迷醉了,双目朦胧,脸上似乎有一层水雾,不知是瀑布散落的水花,还是震惊于美景不觉流出的泪水。

    他走近前略微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兰儿“嗯”了一声,看他一眼才回过神来,柔声道:“好,我们上去看看。”

    叶昊天轻提真气,飘身而起,不久站在山顶。举目望去,眼前竟然十分开阔。山顶很平,中间有个数十丈大小的湖泊,湖水如玉一样的晶莹,阳光照shè下蒸腾着雾气,水光潋滟,山sè空蒙,湖边绿树环绕,芳草凄凄,大龙湫瀑布就是从湖边的一个低凹处流下去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湖边有块巨石,上面写着“雁湖仙境”几个字,字迹深有一寸,似乎是人以指代刀刻出来的。仔细品位,他觉得这几个字描述得非常贴切。

    林间有一条小径,曲曲折折似乎能环湖一周。他沿着小径前行,走了很久,感觉至少环湖两三圈,可是眼里看到的景物竟然没有丝毫重复。小径依旧向前延伸,脚下的路好像走不到尽头。

    他停下了脚步,仔细察看良久,发现树木的排列竟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阵法,骤然之间竟无法破解。他停在那里不敢乱动,将刻有鬼谷子奇门阵法七十幅的玉简取出来,从头至尾又浏览了一遍。除了最后的一个,所有阵法他都了然于胸,不解的阵法名字叫“玄天列宿清微阵”,以前看过多次,都不是十分明白。

    这么复杂的大阵单看是看不明白的,必须试阵。问题是试阵不当将有极大凶险。如果不识阵法,面前的小径将是唯一安全的通道,但也是一个走不到尽头的通道。

    叶昊天决定冒险试探阵法。他从旁边的岩石上取下一根坚实的老藤,一头扣在小径边的树上,另一头握在手里,小心的向前走了一步。刚一迈步,周围忽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向回走的路上有一点荧光。他小心的前后左右挪动脚步,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方位,站过去时一片光明。再向前迈一步,忽然狂风扑面而来,令人心生寒意,摸索了很长时间才又找到正确的方位;继续向前忽然又变成雷电交加,电光在眼前不停闪烁。这一次他花了更长的时间,大约有一个时辰才又找到正确的落脚处。

    只是短短的三步,已经花了他两个时辰。至于这三步到底对不对,最终能不能走到底还未可知,因为有些阵开始的时候可能一路平安,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了。他不敢走得太远,又循着老藤倒了回来。回去的时候却很容易,因为脚下有指点方位的荧光。他将这三步与鬼谷子七十阵对照,发现眼前的阵法跟“玄天列宿清微阵”有点像,只不过方位是颠倒的。

    他换了一棵树,依着“玄天列宿清微阵”的反向走了三步,这三步竟变得非常容易!“看来真的猜对了!”于是他抛开老藤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仔细计算了方位,然后再迈出脚步。一路风平浪静走了九十九步,第一百步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了,似乎阵法又换了一个!回头看时,依然可见出去的荧光。看来布阵之人心地仁慈,不想把入阵者困死在里面。

    他仔细摸索了一下,发现里面原来是一个天罡紫微阵。他对这个阵倒是比较熟悉,所以走得很快。又走了三十六步,忽然走出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头顶是蓝天白云,小湖宛如一颗晶莹的蓝宝石,镶嵌在群峰之中。湖水深幽,白云相映,如临仙境。湖边绿树掩映之中有一个小屋,小屋门前竟然缚手而立着一位长者,身着道装,面白如玉,此时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叶昊天吃惊不小,急忙走上前去深施一礼,道:“未知仙长在此,多有打搅,请恕罪。”

    老者上下打量他一眼,似乎将他的里里外外全部看穿,朗声笑道:“千年光yīn,白驹过隙,终于等到贵客到来,请进茅屋一叙。”

    叶昊天跟他入内,落洛之后问道:“不知仙长高姓大名?”

    老者一揽长髯道:“老夫乃天师道第四代天师张盛是也。”

    闻听此言,叶昊天骤然起身,大礼参拜,口中道:“后辈徒孙叶昊天参见师叔祖。”因为张盛为天师张道陵之孙,而张道陵也是青城派的开山祖师,所以从辈分上来说,张盛比他高几十辈。

    老者“呵呵”笑道:“一千两百年前,老夫白rì飞升,途经雁荡山,受人指点闯过外面的千古奇阵,发现此地风景秀美,心中留连不肯离去。千年以来,小兄弟是唯一破解大阵进入此地的人。”

    叶昊天心中不解,问道:“弟子是糊里糊涂闯进来的,却不知外面的大阵难在哪里?”

    老者道:“此阵开始不难,第一步片刻之间可解,然而后面每迈一步困难加倍,所需时间亦加倍,比如yù解第十步需要三rì时间,十一步需要六rì,至第一百步需万年以上。所以千年以来从未有人闯进来,你是第一个!此乃天意!”

    叶昊天道:“弟子一路行来,未见一具尸体骸骨,似乎此阵只为阻挡,无有杀伐之功。”

    老者点点头:“上苍慈悲,不忍残害生灵,如此美景当前,怎会心存杀机?”

    叶昊天忽然问道:“师叔祖,您老是本派唯一留在世间的仙人。弟子有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历年间无数修道成仙之人都到哪里去了?。”

    老者抬头望天,傲然道:“十洲三岛,神仙所居,五帝所理,非世人之所到也。”

    叶昊天接着问道:“何谓十洲三岛?”

    老者张了张口,yù言又止,复看了叶昊天一眼道:“此乃仙机,不过见你很快将达仙界,我就略述一二。十洲分别是:祖洲,在东海之中,地方五百里,离西岸七万里,上有不死之草。瀛洲,在东海中,离西岸七十万里。玄洲,在北海之中戌亥之地,多丘山,饶生金芝玉草。炎洲,在南海中,地方二千里,离北岸九万里。长洲,在南海辰巳之地,多仙草灵药、甘液玉英。元洲,在北海之中,上有五芝、玄涧,水如蜜浆。流洲,在西海中,地方三千里。生洲,在东海丑寅之间,天气无寒暑,芝草常生地。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地方一千五百里,洲上多凤麟,数万各自为群。聚窟洲,在西海中未申地,地方三千里,上多真仙灵官,宫第比门,不可胜数。”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一顿,接着道:“三岛是昆仑、方丈、蓬丘,加上沧海、扶桑,实为五岛。昆仑,在西海戌地、北海亥地,乃西王母所治。‘天不问其高几里,要于仰视之,去天不过十数丈也。……有珠玉树沙棠琅碧瑰之树。每风起,珠玉之树,枝条花叶,互相扣击,自成五音,清哀动。……昆仑山上,一面辄有四百四十门,门广四里,内有五城十二楼……真济之快仙府也……’”

    叶昊天听得如痴如醉,早已将一席话牢牢记在心里。

    老者还没结束,接着又道:“道家三十六重天,二十五重以上可称仙人,二十九重以上可称神人,仙人、神人多在十州三岛居住,原因是那里有不少的灵芝仙草,麒麟怪兽,食之可以增功甚速,而且气候适宜,美景无边,容易收摄心神,不受邪魔所侵,所以众仙纷纷前去。若是达到三十三重以上的三清天,就可以进入天界,千万星晨,处处可居!”

    叶昊天插言道:“师叔祖,您为何不去十洲三岛?”

    老者笑道:“雁荡如此美景,又有大阵相护,实不亚于十洲三岛。老夫千年修行已经达到三十一重的神人之境,纵然在十洲三岛也不会好到哪里!”略停了一下,老者有点遗憾的道:“不过我也该走了,这里的一切就留给你们了。”

    叶昊天心中不安,说道:“师叔祖,都是徒孙不好,不该打扰您的清修。”

    老者笑了笑:“不然,我必须前往昆仑神山,寻找一味灵药,炼成灵丹,才有望修至三清境。”回头看了小屋一眼,又道:“屋里有些我曾经用过的东西,也都留给你了。从此暂别,若是有缘,你我或可在昆仑一会。”说完,老者化作清风而去,良久兀自有歌声传来:“雁影已随风雨去,龙湫亘古空自流。”

    叶昊天忽然记起一事,急忙运起神功道:“师叔祖,九yīn锁魂如何解?”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空中才传来一句话:“法印随心通rì月,雁湖烟波何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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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拔剑光寒倭寇胆,拨云手指天心月

    叶昊天站在湖边,一直揣摩老者最后留下的两句话,不能肯定是否与九yīn锁魂的解法有关。他担心自己的功力不足,刚才所说的话传不了那么远,老者不一定能听见。

    他心里七上八下,后悔自己问得晚了。

    兰儿却没有想那么多,眼望着翡翠般的湖水,满心欢喜地道:“我好喜欢这里,虽说是山顶,一点也不冷,就连吹过来的风也很温柔。”

    叶昊天十分感慨地道:“是啊,由于内外两层大阵的防护,此地仙鬼难进,四季如chūn,风霜雨雪都挡在外面,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仙境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妖邪鬼魅,可以zì yóu自在地弹琴,随心所yù地散步,更可以下湖戏水。”

    兰儿轻提裙摆站在湖边,双脚落在水里,忽然发出惊呼:“公子,这水还是温的呢!”

    叶昊天也脱了鞋袜,将脚浸在湖水里,果然水温适宜,不冷不热,偌大的雁湖竟如温泉一般。大概这里曾经是火山口,火山虽然停了,水温却依然很高。放眼望去,湖周苍松翠柏一派新绿,奇花异草生机勃勃,小屋边甚至有几棵椰子树,顶上挂着硕大的椰子。

    见到如此美景,他心中高兴,看着兰儿白玉般的脚趾道:“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试着灵体合一了。”

    兰儿摇了摇头,柔声道:“九yīn锁魂还没有解除,如果灵体合一,即使身体吃得消,也会暴露你我的行踪。妖道虽然无法进来,可要是天天守在外面,也让人吃不消。公子血仇未了,若是长期躲在这里,只怕很难静下心来,道功再难进步。再说,万一他们残害本地百姓,公子能忍住不管吗?”

    叶昊天听得说得有理,只能叹口气道:“难得兰儿理解我,看来还是要等些rì子。我们尘缘未了,逃无可逃,只有挺身而出,与妖人争斗到底!”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这里风景美极了,离县城又很近,我们不如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晚上也可以回来住。”

    兰儿拍手道:“好啊,我们终于有家了!”话一出口,面现羞涩,美丽的大眼睛偷偷瞄了叶昊天一眼。

    叶昊天看了看身后的小屋,笑道:“来,让我们先看看家底,师叔祖到底给我们留下些什么。”

    两个人屋里屋外巡视了一下。

    眼前是一个小木屋,虽然不大,却分成茶室、丹房和卧室几部分,有一些桌椅,可惜卧室里只有几个蒲团,没有床。

    兰儿“哎呀”一声:“怎会没有厨房和灶台?”

    叶昊天知道老者早已修炼到不用进食睡眠的地步,所以小屋内没有这些设置。若以功力而论,他自己也可以摆脱饮食睡眠了。只是因为修道时间不长,心理上还有浓厚的依赖感。再说不吃饭也减少了很多情趣, 所以他决定将丹房改成灶间,所缺的只是锅碗灶台而已。

    在收拾丹房的时候,他找到一个木雕盒子,盒盖上刻了几个字:“灵宝天师法印”,打开看是一些铜制的圆盘连着把手,大大小小共有十八个。先看最大的法印,只见上面有一个虎头画像,还有一些云篆。再看小的法印,也是些符印和云篆。他将法印挨个儿看个遍,却没一个入目即解。看来一时三刻还不能完全弄通,必须花点jīng力研究才行。虽然如此,他还是很高兴,因为他隐约猜到了老者最后两句话的含义了,这些法印大概跟解除兰儿身上的九yīn锁魂有着莫大的关系。

    接下来,他用湖边的泥土塑了个灶台,再双掌发功,用三昧真火将湿土烤干,只是一会儿功夫,灶台就成了,回头问兰儿:“要不要再弄张床?”

    兰儿抿着嘴没说话,半天才道:“要弄就要两张。一张放在卧室,另一张放在茶室里。”

    叶昊天“呵呵”笑道:“好,两张就两张!干脆床也不用了,下山弄几床棉被,叠在一起就可以。”

    有家的好处首先是可以存放物品。他把平时很少用的东西从乾坤锦囊取出来,包括古剑、玉简之类的,通通丢在屋外。兰儿的水晶棺却没有动,虽说这里非常安全,他还是宁愿带在身边,不想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

    忙完的时候,两人坐在雁湖边,眼看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一切是那么的和平安宁,四目相对,只觉得平生有此一刻足矣。

    良久之后,兰儿忽然手指天边叫道:“你看那儿,好像有火光。”

    叶昊天定睛一看,发现远处水天相接处不知何时闪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看那浓烟滚滚的样子,竟然出自烽火台!

    “不好!秋收时节有倭寇来袭!”

    他心中一惊,当即飘身而下直奔烽火台而去。兰儿则迅速地隐身于乾坤锦囊之中。

    半空之中,叶昊天取了副面具戴上,眨眼之间就到了海边。放眼望去。五艘大船刚刚靠岸,岸边爬上来密密麻麻的倭寇,只怕有两三千人。有几个跑的快的已经到了烽火台边,正在挥刀杀上。台上守望的仈jiǔ人早就吓坏了,只有两个人还在拼命向下shè箭。

    叶昊天看形势危急,半空中一掌拍下,几个倭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拍死了,脑浆迸裂,一命呜呼。后面的人还在源源不绝的涌上来。

    “就是搞不懂,这些倭寇大老远跑过来烧杀抢掠,到底还有没有人xìng!”叶昊天心中着恼,落下身躯一声大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站住!想活命的赶紧滚回去!近前一步,格杀勿论!”

    倭寇并未发现他是从空中飞过来的,因而没人理他,仍旧奋不顾身地往前涌。有个倭人汉语讲得不错,狞笑着说道:“我们飘洋过海赶过来,哪能空着手回去?除非贵国乖乖送上黄金万两,美女千名,我们还可以打个商量。不然,嘿嘿,千里之内烧光、杀光、抢光!”

    叶昊天怒上心头,冷哼一声:“我有心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却不知好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让你们见见棺材!”说着双掌翻飞冲了上去,所过之处,十丈之内无一活口,从山脚到海边一路杀去,身后倒下了七八百人,回头又杀了一遍,粗略一算至少死了一千两百人。剩下的倭寇抱头鼠窜,叶昊天追上前去又是一通狠杀,最后只剩二三十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叶昊天抬起手掌又放下。周围满地血腥,海水都已经染成红sè,看得他心软了。

    他从大船上解下一只小帆板,喝令剩下的二十人上去:“给我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人,今后再敢前来,定斩不饶!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那些人面sè如土,不敢说一句话,撑着帆板走了。

    此时,峰火台上的几个人早就看呆了,有的人瞧着满地尸骨呕吐起来。

    当叶昊天取下面具来到县城的时候,发现城门已经关闭,吊桥也收了起来,城墙上站满了百姓,每个人手里拿了锄头、铁铲严阵以待。见此情景,他感到十分欣慰:“即使倭寇大举来攻,这样的县城也很难攻破。”城头的百姓看见他,连忙放下吊桥让他进去。入得城来,他装模做样地高声叫道:“大家辛苦了,留下八百民团,其余先散了吧,倭寇来时城头敲鼓,大家听到鼓响再来不迟。”百姓兀自不肯散去。

    片刻之后有人骑马飞奔过来,高喊着:“倭寇死光光了,大家没事了!”然后飞奔而入,上前禀报:“倭寇两千多人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仙人杀光了,海边还有五艘大船,请老爷定夺!”

    叶昊天吩咐李天乐率两百民团跟自己前去,又让王吉统计县里有航海经验的船夫。

    当众人来到现场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入目满地血腥,尸体东一具西一具,惨不忍睹。叶昊天觉得这么多尸体一个个掩埋太麻烦,就吩咐民团将尸体堆成几堆,点火焚烧,烧完以后一起掩埋。幸亏是经过训练的民团,干起这些活来还比较麻利,要换成普通百姓早就吓晕了。

    弄完以后天已全黑。大家点了火把往回走,李天乐一边走一边道:“一下死这么多人,只怕十年之内倭寇不敢再来。”

    回到县衙,兰儿闷闷不乐的道:“公子,你杀人这么多,只怕对修仙不利。”

    叶昊天正sè道:“圣人云,‘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 这些人既然敢来烧杀抢掠,那就是自寻死路。我以杀止杀,虽说情非得已,却也暗合天道。再者,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保华夏百姓,我宁愿化身修罗,修仙不成也在所不惜。”

    兰儿心里虽然明白,面上仍现出不忍之sè。

    叶昊天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看了那么多尸体,没有人心里觉得舒服,除非是疯子。可是那些倭寇为什么就喜欢杀人?那说明他们根本不是人!对于不是人的畜生,杀了就杀了吧!

    王吉连夜统计县里有远洋经验的人。第二天报了上来,共有三百余人,其中有两个曾经远下西洋,乃是难得的人才。

    叶昊天让他把最好的十个人请过来。

    一个时辰以后,大家都来了,大多是jīng壮的汉子,有两个年龄大些,约有五十多岁。叶昊天一一请教姓名后,知道那两人叫李克和李瑞,是兄弟俩,曾经在朝廷的船队效力,不止一次的下过西洋。

    叶昊天对这些人十分满意,说道:“乐清依山靠海,陆路贸易比较困难,今后应该大力发展海上贸易。海上贸易可分为本国和远洋。本国贸易距岸不远,相对容易一些。远洋贸易却比较凶险,需要经验。我们现有五条大船,我拟将三艘用做本国贸易,另外两艘远赴南洋,大家看怎么样?”

    大家议论纷纷,多数人希望只做本国贸易。

    李克却道:“如果准备妥当,远洋贸易并不可怕,而且往返一次可赚好几倍的利益。”

    叶昊天问:“要做哪些准备?”

    李克答道:“主要有三点,第一是人员的训练,每船至少二十名船员,必须经过一个月的训练;第二是海图,我们现在没有详细的南洋海图;第三是防海盗,建议在船上加一门炮,另派武林好手坐镇。”

    叶昊天点头道:“炮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昨天我到船上看过,每船有三门大炮,应该够了,别的再想办法。”说着提笔写了张告示:“本县因海上贸易所需,招聘功夫好手三十人,每人每月三十两银子;炮手三十人,船员一百人,每人每月十五两银子。”

    接着他对李克和李瑞道:“请两位师傅负责船员的挑选和训练,争取一个月后能够出海。到时候我会把海图拿来。”然后转头对李天乐道:“你来负责武功好手和炮手的挑选,另外派人到福建水师请几个人来,看看我们船上炮的类别,如何使用,以及如何补充炮弹。”又对王吉道:“你去采购物品,安排贸易的货物。”

    一会儿工夫他就把海上贸易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最后对大家道:“这两天我要到京师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详细的海图。我不在的时候,全县事务由王吉全权负责。”

    ※※※

    大家散去以后,叶昊天到县里的集市上走了一趟,买了几条地毯,被褥和一口锅,以及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更有意思的是还买了几十根粗如儿臂的红蜡烛。他把这些东西统统放进乾坤锦囊里,然后出了城,一路连跑加飞的到了雁湖的家里。

    首先做的是将将整个小屋铺一层地毯,然后放置被褥,摆好桌子椅子,油盐酱醋,半个时辰后一个温馨的家就出现在眼前。叶昊天斜躺在床上,兰儿盘膝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都感到很满意。

    叶昊天将那盒法印取过来,决定仔细研究一番。十八个法印,从大到小排成一线,最大的约有五寸,最小的竟然只有黄豆大小。每个法印背面都有一个虎头,正面则全然不同。他先将最大的法印拿在手里,看了一个时辰才辨认出来,上面画了个大大的云篆,是一个“风”字,没有任何解释。又拿起第二个看了半晌,发现上面是个“雨”字。他依次看过去,有了大体方向,后面的就容易辨认多了,分别是“风、雨、雷、电、水、火、瘟、病、怒、喜、思、悲、恐、魂、神、魄、意、志”,都没有任何注解。

    他琢磨良久,起身将写有“风”字的法印饱蘸浓墨,运气在纸上按了个印迹,扬天抖了几下,等了好久没有一点风声。他又将纸焚烧,按照茅山道法,脚踩八卦禹步,手持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天地风云听我吩咐,急急如律令!”

    等了半晌,只传过来一点微风。叶昊天很不满意,看来这些方法都不对。

    他想了好久想不出良策,闷闷不乐地在屋子里低着头走来走去。

    兰儿看他苦思冥想的样子有点心疼,安慰他道:“公子,世间之事皆有缘法,时辰不到,再想也是枉然。九yīn锁魂解开不易,贱妾还有耐心再等几年。”叶昊天只好暂时放弃。

    这一天是八月十三,夜晚的微风轻轻地吹着,圆圆的月亮挂在天边,两人坐在湖边柔软的草地上,彼此都没有说话,那分温馨安宁的感觉早已填满了他们的心胸。夜深时,两个人回到屋里静坐用功。叶昊天把卧室让给了兰儿,自己坐在茶室里。

    天快亮的时候他叫醒兰儿:“跟我回京城一趟,去找些航海图来。”

    兰儿答应一声躲进乾坤锦囊。她知道京城附近魔影重重,不想添麻烦。

    叶昊天运起列子心法腾空而起,两次起落就到了京城。

    这时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天sè尚早。他先到夫子庙的小吃店要了几样点心,慢慢享用着。吃完以后就在秦淮河周围散步,一直等到rì上三竿,才来到翰林院。

    闻听故人来访,罗开山快步跑了出来,一把拉住叶昊天的手,十分热切地道: “兄弟来了?我好羡慕你啊!瞧你这知县做的多舒心!到处游山玩水,半年光景就来了京师两趟!比我整天闷在屋里爽多了!”

    叶昊天笑着道:“小弟此次到访,一来想念大哥,专程过来看看,二来有件小事想麻烦大哥帮忙。”

    罗开山一拍他的肩膀:“什么话,自家兄弟,只要我能帮得上,没二话!”

    叶昊天道:“我需要一批南洋的海图,县里要开展贸易,远下南洋。”

    罗开山笑道:“海图本属于工部管的,不过翰林院好像也存了一份,你等下,我找人查查。”说完叫一个人去查。

    时间不久那人回道:“有一份朝廷船队下西洋时绘制的海图,较为详细。”

    罗开山吩咐下去:“速去描一份来,越快越好!”

    那人道:“即使加班加点,也要明rì中午才能完成。”

    罗开山道:“速去描来。”转身对叶昊天道:“兄弟稍待,我去告个假,早点回去陪你喝酒!”说完走了出去,片刻工夫又回来了,领着叶昊天离开翰林院。一回到家,他也不论时辰,径自吩咐下人:“备酒开宴,今天要一醉方休!”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气涌上来,罗开山开始愤愤不平:“最近朝廷愈加混乱。皇上一个月没上朝了,多位大臣想见皇上,都被jiān人挡在门外。上月又有两位二品大员被满门抄斩!现在京里人人自危。所以说还是兄弟好啊!虽说职位小了点,却也是一方之主,但天高皇帝远,心里舒服!”说完不胜唏嘘,不住地喝酒,杯来即干,不知道喝了多少。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罗夫人出来了,跟叶昊天见了礼,一把拉住罗开山的手臂,婉言相劝道:“相公别喝了!晚上还有人来,关系到小妹的终身大事,你要是喝醉了,那可不好!”

    罗开山还比较听话,闻言就不喝了。

    罗夫人又帮叶昊天添了酒,劝道:“叔叔不是外人,您请接着喝!实不相瞒,晚上有位姓蓝的才子过来,胞妹仰慕他的名气,想来暗地里瞧瞧,若是名副其实,说不定能对一门亲事。”

    叶昊天好奇地问道:“嫂嫂,不知姓蓝的是什么人?”

    罗夫人道:“听说是今科进士,京里都传开了,说他文比宋玉,貌似潘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叔叔晚上帮我们瞧着点,相貌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品要好。”

    叶昊天点头答应。

    申时不到,罗夫人的妹妹就过府来了,乘着一顶小轿进了内宅,也不知道人长得怎么样。

    天刚刚黑,外面就有人禀报:“几位公子到了!”

    叶昊天不想见这些人,忙回避在角门之后。

    罗开山出去迎接,顷刻进来几个文士,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少年。

    叶昊天只瞄了一眼,脑袋就“嗡”的一声!原来那人非是旁人,竟然是他在玄武湖樱洲上见过的妖人!当时他死死的盯了对方几眼,因而将那人的面貌牢牢的记在心里。

    他心中不安,急忙闪身退了下去,然后迅速写了几个字,着人交给罗夫人。

    罗夫人身在内堂,正想领妹妹隔窗探视,忽然接到信笺,还感到有些奇怪,谁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千万不要露面,那是人面兽心、十恶不赦的妖人!”

    罗夫人与妹妹面面相觑,心里有些不信,可也不敢冒险,只能静静地坐在屋里,等着听罗开山的说法。

    一个时辰后,罗开山将那些人送走了。

    叶昊天请他摒退左右,郑重其事地道:“兄长,你信得过我吗?”

    罗开山道:“兄弟什么话!你我一见投缘,怎会信不过你?”

    叶昊天上前一拜,然后道:“我有些事情还瞒着兄长!其实我就是岳麓书院的李昊,因为被人追杀,不得不隐姓埋名,百般躲避。”

    罗开山盯着他的脸瞧来瞧去,觉得难以置信。

    叶昊天取出面具戴上:“罗兄,你再看!”

    罗开山恍然大悟,上来一把搂住,失声叫道:“好兄弟,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两个李昊竟然是同一个!这真是太好了!”

    叶昊天将自己的事从头到尾大致说了一遍,除了寻宝,弄玉、售剑等未讲以外,其他大多不差,随后讲到玄武湖所见,神情郑重地道:“别看那妖人年纪很轻,功夫却是极高,练的是姹女补阳的邪功,如果让小妹走近五丈之内,就会被他察觉,rì后就很难摆脱了!”

    罗开山紧握他的双手,感激地道:“兄弟,今天幸亏有你!”

    叶昊天沉吟道:“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目前住在哪里,要是落了单,我一定宰了他!”

    罗开山道:“这个我倒是知道,那人叫蓝采风,目前住在乌衣巷附近的聚仙楼。兄弟千万要小心呐!”

    当夜叶昊天就住在罗府。夜深人静时,他取出法印琢磨了几个时辰,那十八个云篆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不休,到底如何使用还是没有头绪。

    第二天中午,罗开山拿来了详细的海图,密密麻麻标满了陆地、海岛,还有一些小字注释。

    叶昊天再三感谢,告辞而去。

    出了罗府,信步来到乌衣巷附近的聚仙楼。

    聚仙楼原是一家客店,它的对面还有一家聚贤楼。

    叶昊天在聚贤楼找个房间住进去,将窗帘放下,站在帘后向对面观瞧。

    直到傍晚,他才看见蓝采风跟几个士子装束的人一起回来,在聚仙楼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单独走了出来,身着一袭白衫,手拿折扇在街上闲逛。

    叶昊天远远的跟在后面。

    此时正是八月十五的晚上,满街挂满了彩灯,什么嫦娥奔月、八仙过海、麻姑献寿、钟馗捉鬼,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有的构思极为jīng巧,不但手工jīng细,还会做各种动作。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许多长年锁在闺中的姑娘、媳妇都难得出来透口气。有的乘着轿子,有的步行而来。由于人多,叶昊天跟得近了些,可以看清蓝采风的一举一动。

    这时的蓝采风真的是仪表非凡,风liu倜傥,所过之处引来众多女子爱慕的目光,而他却对这些目光全然不理,眼睛瞄向的是一顶顶小轿。坐轿子的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此时都将轿帘撩开一半,通过缝隙看街上的花灯。

    一路走过去,蓝采风终于发现了目标,那是一顶紫sè的小轿,里面坐着个端庄美丽的姑娘。

    叶昊天隔了二十丈跟在后面,中间夹了不少人,眼看前面的小轿走到长街尽头,离开长街向小巷行去,于是放慢脚步,远远地辍着。

    小巷很安静,听着小轿“咦呀咦呀”的声音,他不担心会跟丢。

    时候不大,小轿来到一个深宅大院的门前,大门打开,小轿抬了进去。

    蓝采风在门外低低浅笑了几声,在夜sè中腾身而去。

    叶昊天随后来到府门前,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发现院后有几棵参天古树,其中一棵尤其高大,要两三人合抱,于是取出面具戴上,在身上关键部位画了几个灵符,飘身而起停在大树顶上枝叶最浓厚的地方,随即将枝叶整理好,布了个简单的小阵将自己隐藏起来。一切准备完毕,他静坐在树杈上继续琢磨那些法印的用法。

    三更刚过,一条黑影从空中飞来,恰巧停在他下方两丈的地方。叶昊天屏住呼吸仔细观看,发现来人果然是蓝采风!月光下可以看见他一脸的yín笑!

    蓝采风在树上吸了几下鼻子,似乎在寻找女子的气息,判断她住在哪个房间。忽然他似乎闻到什么,嚯地抬头向上方观看。可是上方全是浓密的树叶,什么也看不到!他狐疑的看了几眼,忽然拔身而起向叶昊天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叶昊天凝集功力蓄势以待,在对方刚刚从树叶中探出头来的时候全力发动,一剑刺向对方的胸脯。眼看剑芒还有三尺距离,对方忽然飘身让了开去,剑芒划在手臂上,点点鲜血落向地面。

    叶昊天毫不迟疑随后赶去,一剑刺向对方背心大穴。

    蓝采风未能转身,却回手发出一掌,随掌而出的还有一个黑黑的圆球,没到叶昊天面前就化作一团火焰。

    叶昊天挥出左掌想将火焰拨开,然而罡风过处,火焰见风就长,火苗窜出几尺高!

    他心里着急,募地一个大大的云篆“水”字涌上心头,当下来不及细想,双掌合力推出,一道法印从髓海下丹田直逼掌心,然后随掌风脱体而出,到火焰的上方化作一团雨水当头浇下,火焰顿时被浇灭了!

    他心头狂喜,人差点儿呆住了:“原来法印可以这样用!”

    蓝采风已经转过身来,刚好看到火焰熄灭,知道来人功力不弱,于是掉头就跑,同时放出元婴一溜烟通知师傅。

    叶昊天一面紧追不舍,一面放元婴去追赶对方的元婴。这时可以看出差别了,他的元婴淡淡的若有若无,一启动就飘在了对方元婴的前面。对方的元婴已经有六尺高了,这时却只能抱头鼠窜。

    蓝采风见元婴无法逃脱,只能召回本体全力飞驰。

    叶昊天加速赶了过去,眼看将到一丈之内,他又凝聚功力发出一个法印,那是一个银光闪闪的“电”字,未闻雷声忽然生出一道闪电,照着蓝采风劈了过去。

    蓝采风被雷电劈个正着,身子一阵痉挛,从空中掉了下来,一手持剑站在地上,双腿不住颤抖。

    叶昊天不敢迟疑,半空中一剑攻出!然而剑光却在一丈开外被蓝采风架住。他将师傅所传最上乘的青城剑法施出,连发十五剑,结果还是被对方全部挡回!而且蓝采风的剑法绵绵密密,无有穷尽。

    叶昊天眼见比剑无法胜过对方,不得不收起宝剑,双掌推出又一个法印,那是一个大大的“恐”字!

    蓝采风骤然又着了一下,手里的宝剑差点掉在地上!面sè变得煞白。

    叶昊天得理不饶人,接着又是一道闪电劈了过去!

    对方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宝剑脱手,两只眼睛还在恶狠狠的瞪着他。

    叶昊天毫不手软,奋起神威连劈两剑,一剑将对方头颅斩下。复一剑斩灭飞出的元婴。回头看时,蓝采风俊美的身躯忽然变得苍老了很多,鸡皮鹤发,腰背伛偻,哪里还是刚刚人人注目的美少年?

    叶昊天迅速搜索对方的身上,却没找到什么东西。他知道此处非是善地,当下不敢久留,腾身离开京城,直奔乐清而去,两个起落来到雁湖。

    斜躺在小木屋里,他还在总结刚才一战的得失:“没想到对方的功力那么高,今天若没有jīng心的埋伏,再加上及时悟出法印的奥秘,只怕就麻烦了!法印,法印!果然是好东西!要是功力深厚,说不定能沟通天地,呼风唤雨,难怪师叔祖会留下‘法印随心通rì月’的言语!”

    他越想越兴奋,禁不住摇头晃脑起来。

    旁边的兰儿看着他乐不可支的样子,问道:“公子呵,杀个妖人就这么高兴?”

    叶昊天笑道:“非也!我是对法印有了新的感悟,或许不用多久,就可以破解你身上的‘九yīn锁魂’了。”

    兰儿睁大了眼睛,高兴地道:“真的?那就太好了!公子进步真快,前面看你用法印攻敌,隔空一击威力惊人。不过九yīn锁魂不是人,怎么破解呢?”

    叶昊天微微一笑,说道:“我还要再练几天,特别是最后的‘魂、神、魄、意、志’等法印,还需要仔细揣摩,必须全部弄通才能下手。”然后“呵呵”笑道:“我可只有一个兰儿,若是弄坏了,我会心疼一辈子。”

    兰儿没有回避,美目凝视他,柔声道:“我不怕,公子尽力而为,万一不行也是我命苦。那就做一辈子鬼,只要能天天跟着你。”

    此后几天,叶昊天没有回县衙,而是一直呆在雁湖揣摩法印,只要想到什么就到附近的山上去试验。他不想破坏雁湖的完美,所以跑得远远的施展种种法印。

    这几天来雁荡游玩的人可不太好受,本来天空晴朗得万里无云,不一会儿就风雨大作、电闪雷鸣,让人摸不着头脑。

    修炼火印的时候,他干脆跑到海边,对着海面施展,练到后来,一掌拍出数丈内一片火海。

    只是几天的工夫,他已经掌握了风、雨、雷、电、水、火等六种法印,所缺的只是火候而已。他对瘟、病两个法印的施用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只是如何驱除。由于九yīn锁魂不是一种简单的病,所以他想暂时将两种法印放在一边,等rì后有空的时候再练。

    经过认真揣摩,他发现怒、喜、思、悲、恐的法印不难施用,作用主要是引起对方的情绪变化,轻则可以调节身心,重则可以毁损五脏,令对方“大怒则伤肝,大喜则伤心,过思则伤脾,过悲则伤肺,大恐则伤肾”。

    最后五种法印比较难以理解,却跟兰儿的九yīn锁魂关系密切,是他重点研究的内容。他知道“魂、神、魄、意、志”为五脏之神灵,位于髓海之内,各有所主,所以决定放出元神到髓海深处察看一下。

    他面南背北静坐在蒲团上,抱元守一,冥冥之中一点灵光来到髓海深处。那是一片浩瀚的大海,海水不是淡淡的蓝sè,而是浓浓的白sè,乃是由脑髓构成,名曰“髓海”。髓海中有数个突起的小岛,其中一个位于髓海深处,环绕着一层黄光,名为“黄髓岛”。

    来到黄髓岛上空,他惊奇的发现岛上分成五个区域,种满了五颜六sè的花朵。每个区域都有一个主sè调,东方为青sè,南方为红sè,西方为白sè,北方为黑sè,zhōng yāng为黄sè。每区zhōng yāng有一个宫殿,宫殿的大门敞开着,透过大门他看见每个宫殿里都居住着一个圣灵。通过仔细观察圣灵的面sè服饰,他猜测身着青袍位于东方的大概是魂灵;身着红袍位于南方的大概是神灵;身着白袍位于西方的大概是意灵;身着黑袍位于北方的大概是志灵;身着黄袍位于zhōng yāng的大概是魄灵。

    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道藏总览》里讲过,修真到真人界大成的时候,将会出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景象,现在自己的jīng、气、神三花已经聚集在泥丸宫了,只差“魂、神、魄、意、志”五灵未能整合。

    进一步比较五区的差别,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五灵已经有开始整合的迹象。比如南方的花儿虽然主要还是红sè,但红sè之中还夹杂了黄sè、白sè的花朵;西方白sè的宫殿上雕饰着红sè、黄sè、甚至青黑sè的花纹。就连五灵身上穿着的袍子也不是单一的颜sè,局部地方已经染成了别的颜sè。最重要的是五灵的面sè,比如身处zhōng yāng的魄灵,黄sè的皮肤下已经蕴藏着五sè杂陈的气机。

    叶昊天看了半天,想起《北宗五祖丹诀》中对于五气朝元的描述:“五脏之灵汇于中,神气交融成一统……”考虑了一会儿,他决定用意念催动五灵整合。首先用一缕神识将五灵请到魄灵所居的zhōng yāng,令他们围成一个圈坐好,每人各出左掌搭在一起,再将右掌附在上面,各自催动本身元气汇于手掌,融合贯通后再纳入丹田。如此循环往复,也不知坐了多久,但见五灵自身的颜sè逐渐变淡,渐渐化成烟雾,然后相互靠拢,结成一个淡淡的人形,飞离黄髓岛,飘洋过海来到一个更大的岛上,进入一个庄严雄伟的大殿,跟殿中跌坐的元神合为一体。这时候元神淡淡的身影变得更加淡了,只剩下一点点影子,甚至一度完全变成了虚空,大约盏茶工夫才又恢复过来。

    叶昊天惊喜的知道:“我终于完成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修炼,功力一下子进入了真人界第十八层“无极昙誓天”的末期!虽然目前元神只能在虚空中停留一盏茶的时间,但那盏茶时间里,我已经是仙人了!如果能更上一层楼,元神就可以无限制的停留在虚空里!那样元神就可大可小,大可数十丈,小可入芥子。本体的形象也可以随意修正了! 不过要想摇身一变为树木、石头,可能还要到神人界或者三清境才行。“

    从入定中醒过来时,他感到身心无比的喜悦。兰儿的修炼也刚好告一段落,看到他高兴的样子,笑道:“公子这么高兴,肯定是道法修行又有进步!”

    他笑着点点头:“我对解除‘九yīn锁魂’更有信心了。不过还要等一等,再等一个月吧。”

    兰儿兴奋地靠过来,轻轻摇着他的手臂。

    叶昊天道:“已经出来七八天,该回县里看看了。”

    兰儿笑道:“好啊,公子统筹安排,我会一直跟着你。”

    两人离开雁湖,向着县城缓缓行去。

    此时田里的庄稼基本收割完了,不少人在田间地头休息闲聊。听着他们爽朗的笑声,就知道今年的收成很不错。

    ※※※

    半个月后,叶昊天的元神停留在虚空中的时间已经延长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应该够进出兰儿的髓海一趟了。于是他沐浴更衣,向天祈祷,求告各方神灵保佑兰儿平安。

    兰儿反过来安慰他:“兰儿不怕,请公子放手施为。”

    叶昊天打开水晶棺,盘膝坐在兰儿的本体旁,意念变得极细极微,一缕神识进入她的髓海深处,不一会儿来到黄髓岛。

    从空中看去,岛上的形势非常严峻,整个东方区域覆盖了一层寒冰,本来应该是鲜花盛开的地方现在是一片死寂,魂灵居住的宫殿还在,殿里躺着个身着青袍的女孩,手足冰冷,双目紧闭,看样子已经冻僵了。别的区域虽然没有冰,但也十分寒冷,草原上稀稀落落的开了几朵梅花,神、魄、意、志四灵都不在宫中,她们构成兰儿的灵体漂泊在外。

    寒冰层的zhōng yāng有一块突起的地方,像一个小小的冰山,冰山的顶端放着个银光闪闪的铃铛,看样子周围只要有一点儿动静,铃铛就会响起来。

    看到这里,叶昊天完全明白了,九yīn锁魂原来是这样子!该死的妖道动用九yīn寒气将兰儿的魂灵困在寒冰原里,长期得不到温暖,因而渐渐枯萎了。

    他心中痛惜,暗暗把九yīn教的妖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眼看半个时辰快到了,他不再犹豫,从空中飞过去,一手握住铃铛的悬锤,小心的拿了出去。

    醒转来时,兰儿正无比关切的看着他。叶昊天发现自己手里果然有个蚕豆大小的铃铛,亮晶晶的,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他没有破坏铃铛,只是将悬锤用布包好,然后在湖边挖个小坑埋起来,回头对兰儿道:“我已经找到九yīn锁魂的关键了,还要再进去一、两次。”

    说完他再次入定,元神轻车熟路的再度来到黄髓岛寒冰原,先进入大殿将兰儿的魂灵扶起来坐好,然后从背后缓缓透过去一股阳和的真气,真气在魂灵全身的经脉运行,所到之处结了冰的经脉迎刃而解,时候不大,兰儿的魂灵醒转过来。叶昊天继续催动功力将她全身的寒气去除,不一会儿魂灵的面sè逐渐恢复了淡淡的青sè。这时候半个时辰又到了,他必须出去透一口气。

    第三次进去的时候,他站在寒冰原的中心向四周释出“火”印。为了不破坏了岛上的土地,他小心的控制着火势,在冰层上来回走动,不等冰层全部化掉就换另一个地方。厚厚的冰层逐渐融化,汇成小溪流到髓海里。到最后还剩下零散的薄冰时,他换了个“雨”印,温暖的雨水从空中降下,将最后残存的薄冰也全部化掉。

    当他从入定中醒转的时候,故意作出伤心的样子,对兰儿道:“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没想到兰儿“嘻嘻”一笑,盈盈下拜道:“感谢公子救命大恩,五灵连心,情同姊妹,魂灵所经历的事情我们也历历在目。我这就将四灵合进躯体里去,请公子耐心等待。”

    叶昊天“哈哈”笑了。他不敢大意,急忙再次入定,一路护送着兰儿的四灵进入黄髓岛,看着魂灵跟她们拥抱在一起,然后各自回归本殿,这才返身回去。

    时候不大,水晶棺里的兰儿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得如同雁湖的秋水,白玉般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气,变得红润而晶莹,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sè绝丽,不可逼视。叶昊天一时看呆了。

    兰儿缓缓坐起身来,一头秀发披在肩上,笑靥生chūn的看着他,道:“请公子扶我出来,我浑身乏力,好累啊。”

    叶昊天一下醒过神来,上前一步扶住她的双臂,入手是温润柔软的肌肤,再不是以前虚无缥缈的感觉,他心中感慨万千,手上便停了下来。兰儿面含羞sè的瞄了他一眼,道:“请公子用点力气,我站不起来。”

    叶昊天双掌虚空一托,让兰儿轻飘飘的落坐在床上,接着忙翻看乾坤锦囊,找到一小片灵芝,一些丹药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竹心。他先给了兰儿一颗补中益气丹,此丹功效和缓,正符合她现在的需要。所谓“虚不受补”,太虚弱的人必须慢慢调理,不能直接使用大补之品。

    兰儿接过服了下去,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丹田流向四肢百骸,就像久已干涸的土地忽然引来了渠水。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经气zì yóu的运行,任由肌肤zì yóu的滋养。大约一个时辰后,经气慢慢平静下来,她抬了下手臂,感觉轻松了很多。

    刚想下地活动一下,叶昊天又递过来一片灵芝。

    她看着叶昊天坚持的眼神,只好又服了下去。这次暖流汹涌澎湃的从丹田流出来,她急忙用意念加以引导,先行于奇经八脉,进而是十二正经、三百六十五络,最后复归于丹田。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一切归于平静。她感到气血完全恢复了,丹田充盈,功力也增进了很多,大概脱离了普通武林人物的范畴,正式踏上了修真的征途,也就是说,达到了第一界第一重太皇黄曾天。

    她起身走了几步,从屋里一直走到湖边,站在软软的草地上。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鲜花在身旁盛开,金sè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她的面sè更加晶莹剔透,眼睛里滚动着泪光。看着叶昊天关心的目光,她不由得抽泣道:“公子,我太激动了,再世为人,我好高兴啊!”说着纵体入怀,一任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服。

    叶昊天温香暖玉抱在怀里,心里也说不出的激动,经过了那么多磨难,终于拥住了完完整整的兰儿,上天待自己不薄!他一手拍着兰儿的香肩,口里安慰道:“好了,没事了,应该高兴才是。”

    抽泣了一会儿,兰儿站起身来,脸上兀自挂着泪珠,说道:“好久没有扶琴了,让我好好给公子抚一曲。”说着坐在湖边的青石上,摆出古琴,轻拢慢捻,奏出一曲《高山流水》,琴声悠扬,动人心魄,如闻仙籁。几十只仙鹤从天边飞来,落在雁湖里,闻琴起舞,数只画眉停在树梢上,与琴合鸣。

    听了一半,叶昊天禁不住取出玉笛和了进去,两音相合,亲密无间,柔情蜜意,直入心田。

    夜幕降临的时候,叶昊天将粗如儿臂的红蜡烛点了起来,小屋里一片温馨。兰儿脸上红红的像喝了很多酒一样,声音低低、断断续续的道:“公子……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

    叶昊天“呵呵”打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乎神仙用不着吧?”

    眼见兰儿的脸更加红了。叶昊天看得有趣,又逗了她几句,然后才道:“我要做的是儒仙,先儒而后仙,既然是儒生,当然要父母之命,既然是仙人,这媒妁之言就可以免了。等rì后时机成熟,我们一起去见你父母,然后光明正大的把你娶过来,你看好吗?”

    兰儿感激地道:“谢公子体谅。”

    叶昊天又笑道:“若是你父母不同意怎么办?”

    兰儿嫣然一笑:“那时只好跟公子私奔了,或者我再死一次,公子将我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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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拭目阴霾锁几时

    自从将权力下放给六房之后,叶昊天这知县做得很是轻松。当他回到县里的时候,王吉前来报告:“五艘大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叶昊天命他把每只船的船长和护卫首领都找来,临行之前,有些话需要交待。

    时候不大,来了十余人。五个船长,包括李克和李瑞都来了。另五个乃是船上的护卫,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太阳穴鼓鼓的,一看就知功夫很不错。

    “诸位请坐!”叶昊天招手请大家坐下,然后道:“远航在即,我有几句话请大家考虑。第一,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必要时可放弃船货,只要人回来就成!”

    李克与李瑞彼此相视一眼,禁不住点点头:“老爷说得好!有时候海上风大,不得不抛掉货物,那也是没办法的!”

    叶昊天望着众人,又道:“第二,船长和武师要相互配合,各司其职。船长负总责,武师要听船长的安排。”

    “好说!”几个武师也表示同意。只有一个年轻武师默不作声。

    叶昊天看年轻人只有十仈jiǔ岁,满脸稚气,神情颇为自负,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人口里嘟囔道:“本人韩丰,总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不是船长听武师的安排?关键时候武师更重要!”

    叶昊天仔细看了看他,觉得不像jiān邪之辈,当下和颜悦sè地道:“远洋贸易最困难的是航海。所以说船长是一船之主。”

    韩丰嘴里没说话,神态却不以为然。

    叶昊天又交待了几句,待众人散去之后,他将韩丰留了下来,问道:“小兄弟,你为何前来应聘武师?”

    韩丰面无表情地道:“在家闷得慌,想出外长点见识。”

    叶昊天微微摇头:“还是不去的好 ,我怕你出去惹麻烦。”

    韩丰张嘴叫道:“大人何出此言!我已准备妥当,只待下南洋了!”

    叶昊天严肃地道:“行船就像行军,没有规距不能成方面,你能守规矩吗?”

    韩丰愤愤地道:“一个小小的县城,偏有这么多规矩!哼!不去拉倒,没什么了不起!”说完转身就走。

    叶昊天叫道:“等一下。”

    韩丰回过头来语带讥讽地道:“大人想把我留下来?我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在这小小的县城,谁能留得住我?”

    叶昊天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你是哪里人士?艺出何门?”

    韩丰面sè冷漠,神情有些黯淡,闭了口不再回答。

    叶昊天又问道:“你会些什么本事?能否露一手出来,给本县看看?如果真有绝技,我会另有安排。”

    韩丰忽的一转身,用脚在地上画了个五尺大小的圆圈,傲然说道:“只要此地有人能将我从圈中逼出来,在下甘愿受罚!”

    叶昊天看得有趣,笑道:“小兄弟,你既然如此豪爽,能否让我来试试看?”

    韩丰惊讶的看着他,心里有些踌躇,叫道:“大人,您要出手?这……好吧!我站在这里不动,任凭大人击打,只要能将我迫出圈外,就算我输了。”

    叶昊天道笑道:“我出手了。”说完身形不动,单掌一提,自两丈外轻飘飘地拍出一掌。

    韩丰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初始时不觉怎样,渐渐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力逐渐加大,他的双足不由自主浮动起来。他心中一急,急忙蹲下身形扎好马步,尽全力抵御掌风。可是那风越来越大,到最后,整个身子都飘了起来,一直向门口飘去,眼看要撞到门框上,那掌风忽然消失了!随即又有一股吸引的力量,将他的身躯又拉了回去,轻轻落回原处。

    韩丰又羞又愧,愣了半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道:“小的知罪了,请大人责罚!”

    叶昊天上前将他扶起,问道:“兄弟是哪一派的?能不能跟我说说?请放心,我不会害你。”

    韩丰犹豫片刻,抬头看着他诚挚的面容,说道:“启秉大人,我是泰山派第三十二代的弟子,被逼无奈才逃到这里来的。”

    叶昊天惊异地看着他,问道:“泰山派怎么了?莫非有外敌入侵?”

    韩丰点点头,道:“泰山派一向很平静。去年十月,山上忽然来了一个道人,跟三位长老和掌门师祖在丹房里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后来没几天,三位长老忽然病倒,掌门师祖也变得满脸通红,跟平rì大不一样。他将我们叫去,让我们早些离开,说是泰山派要封闭山门。”说到这里,脸上现出悲愤的神sè。

    叶昊天皱眉问道:“那道人是何形象,有何特异之处?”

    韩丰想了想,道:“那人约有五六十岁,面目紫红,当他从院子里走过的时候,周围丈许之地花草树木尽数枯萎,就像被火烧过一样!”

    “赤阳神功!”叶昊天禁不住一拍桌案!暗道:“那妖道的功力只怕还在我之上!我虽能施出法印将周围变成火海,但要不动声sè的一路走过去,令旬丈之内花木枯萎,目前还很难做到!”

    他沉默片刻,随即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

    韩丰尽几所知一一作答。

    叶昊天道:“一两年内,我或将远赴泰山,拜访令师祖,韩兄弟能否帮我引荐?若有只言片语,可免误会。”

    韩丰想了想,伸手取出一串龙眼大小的玉珠,从中解下最小的一颗递给他,说道:“我走的那天,掌门师祖把我叫去,给了这一串玉珠。你拿这颗珠子给他,他就明白了。”

    叶昊天道:“且慢,既然是掌门师祖交托你的,这串珠子可能非同小可,给我一颗,只怕将来你会着急。”

    韩丰摇摇头:“我仔细看过了,别的珠子上都有字迹,只有这个没有。”

    叶昊天接过来玉珠道:“好吧!将来若是需要,你再来找我。此去南洋,一路之上多加小心。”

    韩丰答应一声去了。

    晚间,叶昊天缚手立于小木屋前,对站在身边的兰儿道:“看来不只一个门派被九yīn教控制了。泰山离此三千余里,我现在正处于功力增长的关键时期,不适合长途奔袭,暂时去不了。”

    兰儿不无担心地道:“我师出九华,不知道九华派怎么样了。一别师傅两年多余,真有点想念她老人家。”

    叶昊天提议道:“九华离此不远,我们一起去看你师傅,如何?”

    兰儿兴奋地道:“好啊,最好今晚就走。”

    叶昊天点头答应。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开始启程。叶昊天已经进入真人界大成期,轻轻松松一口气飞了九百里。眼看快到九华山,这才落下身形徒步上山。

    兰儿出了乾坤锦囊,辨认了方向,在前面领路。刚到山根,就见一轮红rì喷礴而出,万道霞光洒满大地。

    兰儿一边走,一边介绍九华山的情况。九华山位于安徽池州,原名九子山,因唐代诗人李白见此山“高数千丈,上有九峰如莲花”,赋诗更名为九华山。“天下名山僧占多”。东晋隆安五年,天竺僧人杯渡来山创建茅庵,传经布道,此为佛教初传九华。唐代开元年间,新罗僧金乔觉卓锡九华,应化为地藏灵迹,九华山遂被辟为地藏菩萨道场。此后佛教各宗派在此竞相传播和交流,高僧辈出,近十年来更达到鼎盛时期,寺院多达三百余座,僧尼三、四千人。

    叶昊天听得津津有味,一边走一边欣赏当地的自然风光。一路行去,无边美景映入眼帘,众多金碧辉煌的梵宫玉宇,玲珑别致的茅蓬jīng舍,或雄踞于峰顶陡壁之上,或散布在山谷丛林之间,把九华山装点成神采奇异的“佛国圣境”。

    两个人走了很久,大约巳时才来到兰儿学艺的翠云庵。

    兰儿心情激动,快步来到庵前,正待上前敲门,却被叶昊天伸手拉住。

    叶昊天凝神察看,感觉有些不对。

    兰儿看了看四周,也觉得有些异样。因为出家人起得早,这时候应该有人出来洒扫庭院,敞开大门。然而现在却大门紧闭,院外杂草丛生,好像已经荒芜很久了。见此情景,她心里很紧张,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

    叶昊天将她拉在身后,上前轻扣门环,敲了三下。

    时间过了好久,才有人把大门开了一条缝,站在门内向外打量。

    兰儿一眼认出门里是同门学艺的姐妹轻云,当下心中欢喜,身子却没动,想看轻云是否还认识自己。

    谁知轻云却面sè冷冷地道:“两位施主有什么事吗?”

    兰儿刚想说话,忽听叶昊天抢着道:“我们夫妇不远千里而来,曾经发下宏愿,要将九华山上万菩萨逐一拜遍,还请小师傅慈悲,让我们入内烧一炷香。香火钱自会加倍奉上。”

    兰儿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听到夫妇两字,面上不觉一红。

    轻云口中冷冰冰地说着:“请进。”脸上却露出焦急的表情,眼珠转了几下,似乎示意兰儿快走。手上也没有丝毫动静,大门依旧只开了一条缝。

    这时候,院内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轻云,怎么还不把门打开,请施主进来?佛门广大,普渡众生,不能绝了人家的向上之心。”

    听了这话,轻云不得不将门打开,面上显出愁苦的表情。

    门内站着一个中年女尼,满脸堆笑,看起来像是市井婆姨。

    兰儿盯着对方看了看,发现这人很是陌生。

    叶昊天迈步来到庵内的大雄宝殿,上了几炷香,回头对中年女尼道:“能否请师傅帮我抽根签,看看我的仕途怎样。”

    女尼眉开眼笑地道:“小施主,我们这里的签灵验的很呢!来,你来抽。”

    兰儿对旁边的轻云低声道:“小师傅,我想方便一下,请问该去何处?”

    轻云看了看中年女尼,后者正忙着给叶昊天抽签,闻言摆了摆手:“你带她去。”

    兰儿跟着轻云走了百十步,转过两个弯,前面的轻云忽然停住了,回过头来抱住兰儿失声痛哭,压低了声音道:“师妹,快走!”

    兰儿摇摇头,问道:“师傅怎么样了?”

    轻云哭着道:“师傅受了伤,功力也被封住。庵里有人监视着,想走也走不了。”

    兰儿听说师傅还活着,禁不住松了一口气,问道:“庵里有几个妖人?”

    轻云答道:“先前本有两个,监视了几个月,见庵里没有动静,其中一人就走了。现在只剩一个,就是抽签的那人。那人功力不低,几乎赶上师傅了!”

    兰儿安慰道:“没事,你放心。”

    两个人折回大雄宝殿时,中年女尼正在解签:“哎呀,公子好福气!大富大贵,多子多孙。”

    兰儿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叶昊天看见了,不动声sè地对解签的尼姑道:“师傅,好像不太对,签上这字似乎是‘尤’,不是‘龙’ 呀!”说着将签递了过去。

    女尼刚刚接签在手,忽然觉得胁下的大包穴被点了一记,接着是百汇、颠顶各中一指,不但经脉被封,就连元神也被封住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竹签掉在地上。

    三人押着中年女尼来到兰儿师傅皓梵神尼的禅房。轻云上前叩门,房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兰儿首先抢进房里,一头扑进师傅怀中,“呜呜”哭出声来。

    皓梵神尼一手拍着她的肩膀,一边道:“傻孩子,你怎么来了? 别哭,师傅不是好好的吗?”说着忽然面现喜sè,“兰儿,你的身体全好了?”

    兰儿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了看叶昊天,道:“师傅,弟子蒙叶公子相救,已经全好了。”

    神尼上下打量了叶昊天一眼,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外有书生之儒雅,内有仙道之淡泊!呀!年轻人功夫不错,究竟修到了哪一层?贫尼竟然看不出!”

    叶昊天上前深施一礼,说道:“弟子初学修道,功力尚浅。不知师太身体如何?妖人却是从哪里来的?”

    神尼叹了口气,道:“我们九华一脉,分为七支,掌门师兄自从去年九月就不见了。今年二月,三师兄跟一个黑袍道人来到这里,说是本门要投入九yīn教,让我率门下弟子一同加入。当时我说:‘九华一派虽不比武当、少林,但也创立九百余年,怎能断了承传改投别派?再说这事先要征得掌门师兄同意,并须派内长老讨论通过才行!’那时黑袍道人道:‘贵派掌门已经同意了!’我急着问:‘掌门师兄在哪?’那人只是‘嘿嘿’冷笑,没有回答。双方动起手来,我和四位师妹不出十招全部落败,三师兄只是在旁边看着。后来那人封了我们的功力,说是让我们好好反省,然后扬长而去。”说到这里,神尼禁不住又叹了口气:“半年以来,我每天打坐,试图恢复功力,然而总也不行,似乎被制的非是穴位,而是位于髓海之中的某个所在。”

    叶昊天鼓起勇气道:“弟子愿意试试,为您老略尽绵薄之力。”

    神尼望他一眼,见他信心十足,倒也不便推托,于是道:“那就辛苦你了!”

    叶昊天命轻云将那中年女尼押到旁边的小屋看守,又让兰儿在禅房护法,然后盘膝端坐在神尼背后,双掌抵住她的背心,口中道:“气沉丹田,魂游太虚!”待得双方神识都安静下来,叶昊天的元神飘入神尼的髓海,先看了看黄髓岛,发现五灵都好好的;又来到泥丸宫,只见元神也好好的,大约有三尺高矮,可见神尼的修为已经达到真人界的中期了。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他只好腾起身形从高空向下察看。

    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俯瞰过整个髓海的情形,发现髓海其实分作四海,三海在周,一海在中,周围三海各有不同,一个颜sè略红,似乎由血清构成,可以称为血海;一个较为清朗,上空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可以称为气海;还有一个sè淡很是浑浊,好像有水谷在里面,可以称作水谷之海。每个海都有一个狭窄的通道跟zhōng yāng髓海相连,供给髓海养分。

    他飞快的察看着,忽然发现气海跟髓海的通道被堵住了。飞过去一看,原来是个小小的豌豆。他将豌豆捡起来,通道就变得畅通无阻了。

    不久神尼醒过来,略一探查,感觉浑身爽快,功力已经恢复了,当下心中宽慰,对着叶昊天合掌一礼:“贫尼感谢叶施主!”

    叶昊天赶紧道:“师太莫要客气,叫我昊天就好。不知其余几位师叔何在?”

    神尼神sè一黯:“三位师妹被他们押走,还有一位不堪受辱,自行兵解了!”

    兰儿听此噩耗,禁不住伏在师傅身上哀哀痛哭起来。

    叶昊天也很难过,叹了口气道:“不知师太有何打算?如若没有安排,不如跟我们到雁荡去。”

    神尼摇了摇头,道:“我有一位师叔,已经修成了地仙。我想前去找他,请他出山挽救九华浩劫。”

    几个人又聊一会儿,那中年女尼被带了上来。

    到了这时候,女尼还不肯服软,犹自咬牙切齿地道:“你们真不知死活!等宫主一到,统统都得死!”

    叶昊天想到最近修炼的法印,于是单掌轻推发了个“恐”字。

    女尼如受雷击,浑身一抖,嘴里再不敢胡言乱语。

    叶昊天喝到:“说,你是什么人?”

    女尼颤抖着道:“我……我也是可怜人呢!当家的本是猎户,出门打猎被老虎咬死了,唯一的儿子也死了,我看生活没有指望,就到附近的尼庵出家,实指望混口饭吃。结果还不到两年,尼庵就被九yīn教收了。我们这些尼姑被关进黑屋里,听话的放出来,不听话就没有饭吃。我没有办法,只能向他们讨饶。他们把我带到另一处宫殿,传了些功夫,过了两年就让我到这里来。”

    叶昊天继续问道:“那是什么宫?在什么地方?”

    女尼叫道:“不知道啊!进出都蒙着眼睛,无法知道方位。”

    “那你原来的尼庵在哪?蒙着眼睛走了几天?”

    “尼庵在襄阳附近,我们被蒙了眼睛坐在车里,走了五天。宫名我倒是听人提起过,好像叫‘玄yīn宫’。”

    “宫里有多少人?你见过宫主吗?”

    女尼答道:“没有见过,宫里人很多,平常见的都是护法,连长老都很少见。”

    叶昊天又问了一些东西,无奈那尼姑所知有限,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沉吟片刻,对皓梵神尼道:“师太,若是杀了此人,有违上天好生之德;若是放了,又怕对我们不利。您看该怎么办?”

    神尼也没什么好办法,摇头道:“我向来只知修行,不曾杀生,这种事还是你来安排吧。”

    叶昊天想了想,运起功力双掌回吸,同时脑海中现出一个云篆“神”字,将女尼五灵之一的神灵拉出来,然后从佛堂里找了个念珠,将神灵注入进去,又用一道灵符将念珠封住,说道:“从此以后她会像行尸走肉一样,失去一切记忆,等过了几年,铲除妖邪以后,再将念珠往地上一摔,神灵就会自己回去。”说着将珠子递给神尼。

    神尼接过念珠挂在平素念经所用的佛珠上,对关在珠子里的神灵道:“稍安勿躁,好好听我诵经,也算你一场造化。”

    兰儿拉着师傅的胳膊恋恋不舍:“师傅,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神尼微微一笑:“兰儿, 你已踏上修真之途,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有昊天照顾你是你的福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兰儿瞄了叶昊天一眼,身形略有些扭捏。

    双方分手,神尼带着几个尼姑下山去了。

    等到神尼的身影消失在青翠的山峦之后,兰儿领着叶昊天向人迹罕见的地方行去,继续游览九华山奇异的自然风光。一路之上他们看到万亩“闵园竹海”郁郁葱葱,千般飞禽走兽穿梭林间,百种名花异草争奇斗艳,仿佛一幅幅清丽多姿的山水画卷。

    走着走着,兰儿忽然道:“公子,九华山有种世所罕见的东西,你猜是什么?”语气中流露出十分神秘的样子。

    叶昊天想想还真不知道,于是面带微笑看着她。

    兰儿看他猜不出,于是低声道:“那就是‘真身菩萨’。世上成仙成佛的很多,留下的真身却很少,然而九华山就有十余个。”

    叶昊天感到十分惊讶。据说佛家通过修炼可以成就金刚不坏之身,可是现存的肉身真是少之又少。他对此很感兴趣,问道:“那些肉身都在哪里?”

    兰儿为难地道:“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据说在一个神秘的山洞里有个肉身宝殿,九华山每位菩萨飞升之前,都会在那里留下遗嘱,又在洞口写满了密咒,加上禁制,不是佛功有成之人进去就出不来。”

    叶昊天觉得奇怪:“如果进去出不来,有谁见过那些肉身呢?”

    兰儿道:“前代掌门海玉菩萨,曾经在东崖摩空岭上结茅而居,以野果为食,用指血和金粉抄写了二十余年的《大方广佛华严经》,计八十一卷。功德圆满之后曾经进入过肉身宝殿,出来记录在案,后人才知道的。”

    叶昊天对这样的地方非常神往。不过他现在的修炼已经到了成仙的关键时期,不可节外生枝,只好按捺心情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可不想现在就道成肉身,还想多陪兰儿几年呢!”说完“哈哈”笑起来,一双眼睛顽皮地盯着兰儿美丽的脸庞。

    兰儿感觉到他浓浓的情意,上前挽着他的手臂,柔声道:“那就回家吧。”

    ※※※

    从九华山回到雁荡,叶昊天感到有必要大幅度提高兰儿的功力,就把自己炼制的补中益气丹一股脑交给她,嘱咐她每天服两粒,服完之后静坐练功。此丹含有千年灵芝、首乌、数百年人参以及上佳的黄杞、白术、甘草、芍药等,服一颗可以抵得上平常人练功一年。

    此后两个月,他们一直呆在雁湖的家里。叶昊天每隔几天就到县里去看看,处理完公务立即回来。兰儿也不再时刻跟着他,有时候会留在雁湖,仿佛温柔的妻子守在家里。

    这天,去南洋贸易的商船回来了。除了收入二十万两白银以外,还带回大批的香檀木、胡椒、珍珠等物品,估计如果卖出去还会赚几十万两银子。叶昊天吩咐下去,考虑最后赚钱的多少,给所有船员增加酬金。

    最后李克递过来几块拳头大小的东西。叶昊天拿在手中看了看,不知道是什么。李克道:“我们到南洋时发现当地人吃这个,尝了尝感觉味道不错,于是带了回来。”

    叶昊天问道:“此物有名字吗?”

    李克摇摇头道:“当地发音怪异,我们学不上来,回来的时候大伙儿叫他‘金薯’。”

    叶昊天看了几眼,道:“此物类似木薯,又是番邦引进的,就叫它‘番薯’好了。”大伙儿都说这名字不错。

    叶昊天随手拿了几个,问众人:“船上还有吗?”

    李克点点头:“原来有好些呢!路上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筐。”

    叶昊天吩咐道:“那就别吃了,留到明年种到地里,看看能不能长得出。”

    众人答应一声下去。

    回到雁湖,叶昊天将番薯种在湖边,这里气候适宜,应该能长得出。

    兰儿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啊?”

    叶昊天道:“这是大伙儿从南洋带来的。我们种种看,如果好种就推广到全县。庄稼不能只种一种,品种多了,才有挑选的余地。”

    兰儿看他这么多闲情逸致,柔声道:“公子,我想问你一句话,又怕你不高兴,我问了你别生气好吗?”

    叶昊天“呵呵”笑道:“我对兰儿永远不会生气,你问吧。”

    兰儿美丽的大眼睛眨了一下,说道:“按说公子遭逢大难,应该悲痛yù绝,想尽一切办法报仇雪恨才是,可是你还能从容不迫、按部就班的安排事务,这是为什么?”

    叶昊天抬头望天想了片刻,心平气和地道:“答案有三点,首先,仇恨并不是生命的全部,不能因为仇恨而忽略美好的情感。我跟九yīn教作对不是为了简单的复仇,而是为了阻止他们继续为恶。其次,修道就是修心,如果心境不佳,很难修成大道。我想做的是宽厚仁慈的儒仙, 不是只知道复仇、心胸狭隘的武士。第三,报仇是要讲究策略的,需要避实击虚。对于我来说,当务之急是迅速提高自己的修为,同时找几个小贼杀杀,让他们不要得意忘形。每次出手都必须做好周全的准备,生命只有一次,绝不能有任何失误。”

    兰儿听了很满意,接着问道:“公子所言我也了解,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做到心平气和的,怎么才能控制自己一时的冲动?”

    叶昊天朗声道:“这就是儒家的中庸之道了。圣人言:‘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每个人都有感情冲动的时候,但是必须将冲动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如果太过只会产生伤害。至于如何才能控制,那就需要平rì多养‘浩然正气’,正气足则邪不能干。”

    兰儿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钦佩的神sè,敛衽一礼道:“多谢公子,兰儿受教了。这就是您经常所说儒仙的特sè吧?”

    叶昊天点点头,心里却在琢磨怎么进一步培养浩然正气,虽然他修道积聚的神气已经不少了,但是道家的“练jīng化气”跟圣人说的“浩然正气”还是有区别的。浩然正气更强调炼心,要“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他仔细体会着夫子的微言大意,努力寻找修炼方法。

    修仙的过程是漫长而艰苦的,像他这样机缘巧合,又有美人相伴,真的是少之又少。比较而言,真人界第十八重的上升尤其困难,他花了大量的时间静坐参悟,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天。好在休息的时候可以跟兰儿聊天、游戏,面对着明珠般的雁湖,呆上千年也不会厌烦。

    两个人没事的时候就侍弄那几棵番薯。眼看它发芽,成长,在地上乱爬,感觉像喂宠物一样,每天都有变化,每天都觉得新鲜。

    转眼又到过年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兰儿的进步很快,已经从第一界第一重到了第一界第三重清明何童天。叶昊天自己也将进入虚空的时间延长到一个时辰。而且能zì yóu的变化骨骼相貌,再也不用戴什么面具。

    到了这时候,他却反而担心起来:“既然我能改变相貌,对方也能改变相貌!如此一来先前所见的妖人形象只怕靠不住。还有,妖人到目前为止没有见过我的真实面貌,如果将来见了,变成我的形象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忽然打了个冷颤,一把拉过兰儿的手,问道:“兰儿,你认识我吗?”

    兰儿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叶昊天面sè严肃地道:“假如有人变化成我的样子,你能认得出吗?”

    兰儿想了想,道:“刚开始不一定,只要给我盏茶工夫,我就能认得出。因为最近以来,你身上的浩然正气增强了好多,若是心存邪念的人见了你,只怕连话也说不出。”

    叶昊天稍稍放下点心,尽管如此,他还是约定了几个切口。

    兰儿默诵几遍记在心里。

    叶昊天提议道:“我感觉这段时间修道进展不快,看来需要出去转转,有了奇遇才能突飞猛进。不妨先到你家,再去泰山、青城。”

    兰儿掩不住的兴奋:“好啊,又是一年了。我已经灵体合一,可以跟父母见面了,也好让他们高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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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妖气弥漫上泰山,青帝护我下瑶台

    想说回家不容易。兰儿既不能大摇大摆地叩门而入,怕的是王府也有妖道的爪牙,又不能半夜三更登堂入室,怕的是吓坏两位老人。她真的犯了愁。

    叶昊天看她愁容满面的样子,安慰道:“莫急,此事让我安排。”转而问道:“你爹有什么习惯?比如经常爱到哪里去?”

    兰儿想了想道:“他老人家爱到夫子庙去喝雨花茶。几乎每天午后都去。”

    叶昊天击掌道:“这就有办法了。”

    腊月二十六rì午后,夫子庙一带到处张灯结彩。叶昊天漫步在秦淮河边,放出神识四处察看着。不久,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走过来,依然儒生打扮,没有带任何护卫兵丁,缓步走进了晚晴楼。

    叶昊天一眼认出那正是兰儿的父亲六王爷,于是随后跟了进去。

    王爷正坐在靠窗的雅座旁,慢慢地品着香茗。看见叶昊天,他禁不住愣了一下,很快开口道:“年轻人,过来聊聊!”

    叶昊天上前行礼:“老先生,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王爷摇了摇头:“唉!我老了,只求安度余生而已,倒是你如此年轻,不能每天只是闲逛。我上次去查过你的试卷,果然每个题目不多不少五百五十字,确实没有骗我。我记得你是中了探花的,怎么还在这里无所事事?”

    叶昊天在王爷对面坐下,说道:“伤心不分年老年幼,我的仕途之心已冷,故而每rì闲逛,得过且过。”

    老人沉默无言,面sè变得很是yīn暗,自然是想起了女儿。

    叶昊天不忍看老人萧索的面容,略停片刻道:“晚辈一年来游走四方,倒是发现了一件宝物,老先生看了定会喜欢。”

    王爷神sè淡漠地道:“什么宝物?我对宝物不感兴趣。”

    叶昊天故作低声道:“这件宝物非比寻常,老先生看了若不高兴,可以重重责罚晚辈,杀我的头也不怕。”

    王爷感到有些奇怪,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听你这么说,老夫倒想见上一见。”

    叶昊天环顾左右道:“这里不方便,能否到贵府一叙,也好仔细观瞧宝物?”

    王爷瞄了他一眼:“饮了此茶, 你跟我去。”

    叶昊天起身道:“老先生慢慢用茶,我去准备一下,只在楼下等候。”说完施了一礼转身出去。

    当王爷又喝了两杯出来的时候,发现叶昊天已经等在门外,旁边还跟着一顶小轿。正疑惑间,只听叶昊天道:“宝物比较大,因为见不得光,只好放在轿子里,请老先生勿怪。此轿最好直接抬入内宅,请夫人一同观赏。”

    王爷越发奇怪,却没有再问,只是在前缓步走着。叶昊天命人抬了小轿在后紧跟。时候不大,来到王府。王爷吩咐,直接进入内宅,抬入书房,然后令所有人等全都退下。

    当他打开轿帘时,一眼看见里面坐着个面蒙丝巾的女子,连忙退后两步,“啪”地一拍桌子,狠狠地瞪着叶昊天:“少年人留连花丛也倒罢了,却来戏弄我老头子!你好大的胆!”

    话音未落,蒙面女子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呼道:“爹!女儿不孝,累您伤心了!”揭去面纱,露出熟悉的面容,竟是他梦魂牵绕的女儿!

    王爷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yù待伸手相扶,忽又停了下来,双目看着兰儿,以为自己在做梦!

    兰儿道:“爹,真的是我,我还活着,你摸摸我的手,是真的啊!”看着父亲还在发呆,她的眼泪流了下来:“爹,你忘了吗,前年八月十三的子夜,我告诉你有人会来咱们家,就是这位叶公子。女儿蒙他相救,又活转来了。”

    王爷一把搂住女儿,双手颤抖,老泪纵横,呼天抢地起来:“宝贝女儿,真是你吗?老天爷!这竟然是真的!”

    叶昊天退出房门,在房子四周守着。他发现所有人都已经退出很远,看来王府规矩很严。

    屋子里哭声时高时低,良久才平息下来。又过了片刻听见王爷叫道:“叶公子请进。”

    叶昊天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入房间,上前施礼道:“请王爷恕罪,晚辈如此这般,实出于无奈。”

    王爷抹了一把眼泪:“你且将详情情形细说一遍。”

    于是叶昊天将自己的出身来历、苏府大劫、青城修道、拯救兰儿、乐清赴任一一道来,为了怕王爷难以理解,有些地方他只是简略带过,如此也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后道:“如今妖道被皇上供在宫里,天下武林名门大派大都为其掌握,即使王府之内,恐怕也有对方的耳目,所以不得不小心从事。

    王爷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皇兄尊宠道人,这我也知道。我也曾劝过几次,无奈他不肯听。如今妖道势大,只怕连皇兄也被控制了。此时再去劝说,无疑自投罗网。除非……除非那人尚在,或可一挽狂澜……唉,怎么可能?又是三十年了,恐怕他已经飞仙了!目前别无良策,只有静观其变。”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然后又道:“这几天你们就住在内宅。我去安排一下,将下人全部换过!”然后就出去安排。大约过了盏茶工夫,才又回来,对兰儿道:“好了,跟我来,去见见你娘。”

    兰儿跟着父亲走了没多远,来到母亲所住的房间,急忙飞步跑进去。王爷也走了进去。叶昊天站在门外,先是听到一声惊呼,接着是痛哭的声音,好久才是低低的说话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兰儿出现在门边,眼角兀自挂着泪珠,招手让他进去:“我娘想见你。”。

    叶昊天走了进去,抬眼见到一个仪态端庄、雍容华贵的夫人,正面目慈祥地看着自己,于是急忙上前行礼,口中说道:“晚辈参见夫人。”

    夫人亲切地道:“快起来,好孩子,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家兰儿……”说着眼泪又不觉流下来,拭了一把才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们想办法报答你。”

    叶昊天摇摇头:“晚辈别无所求,只盼着夫人全家幸福,兰儿天天高兴。”

    夫人看看他,又看看兰儿,没有再说什么,目光却越来越亲切,似乎在看自家的孩子,或者说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开心,尤其是看到叶昊天相貌清秀俊朗,身上又有股堂堂正正的书生之气,就发自内心地喜欢。

    接下来几天就是年关。兰儿别提多么高兴,每天在父母和叶昊天之间跑来跑去。王爷和夫人看她对叶昊天亲密的样子,早已心中雪亮,只是嘴里没有明说而已。

    叶昊天除了好吃好喝以外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王府内宅布了个极其复杂的大阵,这是为防范宫里的妖人准备的。传授阵法的任务就教给兰儿了。王爷和夫人觉得很惊奇,然而他们都是深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么做很重要,所以学得很认真,没几天就掌握了。

    ※※※

    年初二,叶昊天到罗开山家里拜访,罗开山摆下宴席招待他。罗夫人也热情得不得了,大概是因为他除了妖道,免了妹妹一劫的缘故。

    罗开山道:“去年八月你走了以后,有人在刑部尚书府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看上去像个糟老头子,开始认为是一件小事,刑部的人简单地把尸体收起来就算完了。没想到后来两位天师出来,看了尸体不依不饶,说是他们的师侄被人刺杀,满城搜索,单是可疑人员就抓了一百多人,后来挨个儿拷问,十几人死在狱中。事后连刑部尚书也脱不了干系,被逼得告老还乡了。”

    叶昊天心中气愤,为那死去的十多人难过,心想这笔账只能记在妖道的头上,将来一起算了。听罗开山提起两位天师,他禁不住问道:“罗兄,当今皇上总共封了几个妖道?”

    罗开山答道:“一共有两位天师和四位真君。两位天师赐号为玄元天师和玄静天师,经常呆在宫里,四位真君赐号分别为紫幽、青冥、苍灵、赤神,经常在外,很少回京。这些人我都没见过。封号还是在翰林院起草的公文中知道的。”

    叶昊天点头道:“好,这些资料十分难得,罗兄如果再碰到相关的信息,请仔细记在心里。不过千万小心,别为对方察觉。”

    罗开山点点头:“好,我们来痛快喝几杯。”

    席间,罗夫人旧话重提,道:“叔叔这些年还是孤身一人吗?舍妹让我再三拜谢您呢。”

    叶昊天赶紧答道:“感谢嫂嫂关心,我已经找到了心仪的女子。”

    罗开山和夫人都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两人一个劲的问个不停。叶昊天只是微笑不答,最后被缠不过,只得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成亲时第一个通知你们。”

    这几天,兰儿每天都在笑,清脆的笑声传遍了王府内宅的每一个角落。在自己的家里,她如鱼得水,整个人也变得更加活泼开朗。

    王爷也取消了每天午后到夫子庙喝茶的习惯,改成在家里沏了香茗跟叶昊天天南海北的聊天。倒茶的也不是经常服侍自己的丫头,而是乖巧伶俐的女儿。

    这时,叶昊天熟读万卷经书的好处就很容易显示出来了。无论王爷说到哪里,他都能接得上,而且每一插言都是关键所在。但他并没有信口开河、夸夸其谈,更多的时候只是静静的倾听。做一个好的听众有时候更容易让人喜欢。几天下来,王爷对他的喜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到正月初八的时候,叶昊天表示应该离开了。全家人都依依不舍。王妃拉着兰儿的手道:“孩子,你能在家多住几天吗?”

    兰儿没有说话,只是满含柔情的目光一直看着叶昊天。

    还是王爷干脆:“让兰儿跟他去吧,我对昊天放心得下,有他陪着,兰儿只会很开心。”

    兰儿跪下给父母磕了头,眼含泪光说道:“女儿不孝,我会经常回来的。”

    王爷将她拉起来,把她白玉般的手放在叶昊天的手心里,叮嘱道:“孩子,我把女儿就交托给你了,你们两个千万小心,除jiān杀贼我不管,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有空常回来看看。”

    叶昊天郑重地大礼参拜,然后用一顶小轿抬了兰儿出门。一直抬到秦淮河,转了几个圈,见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才让兰儿从轿子里出来。

    两个人在秦淮河边游览了大半天,好好享受了平凡人生的欢乐,傍晚的时候才离开京城。

    从京城到泰山足有一千五百里,叶昊天只是中途略微歇息了一次就御风而至。到地方的时候天还不是太晚。两人决定先在泰山脚下的泰安城找了个旅店。

    年节刚过,“悦来客店”只是住了很少的几个人。店小二正在屋子里闲得无聊,忽然看见两位衣着光鲜的客人上门,忙赶紧迎上来道:“客官,里面请,本店还有几间上房空着,您二位要几间?”

    叶昊天看了兰儿一眼,道:“一间上房。”兰儿也没有反对,只是心中略有些不自然。

    小二领他们来到房间,端来茶水,问他们还有什么吩咐。

    叶昊天问道:“我们想到岱顶看看,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

    提起登泰山,小二就高兴起来,因为每年来登山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说辞已经说了无数遍,这时候张口就来:“客官,登泰山有东路、西路和中路,三条道各有各的好处,中路走的人最多……”接着不住口的介绍了好大一会儿。

    叶昊天问道:“这时候有人登山吗?”

    小二“嗨”了一声:“看您说的,登泰山一年四季都有很多人,越是过年的时候人越多。很多人都是去烧香的,特别是碧霞祠的送子娘娘,据说很灵验!”说到这里拿眼睛瞄了坐在床边的兰儿一眼。

    叶昊天随口问道:“我听说山顶常有仙人练剑,是不是真的?”

    “仙人练剑?您说的大概是泰山派的仙长?他们住在山顶的青帝宫,可都是好人呐!经常除暴安良、治病救人不说,每次过年还有道人下山来表演剑法,与全城百姓一起热闹,所以深受老百姓的喜欢。只要是登山,每个人都会去青帝宫烧香,那里香火一直很盛。”说到这里,小二忽然想起来什么,惊讶地道:“哎呀,今年怎么没道人下山来?真是怪事!”

    叶昊天没再询问别的,摆手让他退去。

    大敌当前,叶昊天不敢调笑,语气淡淡地对兰儿道:“我选择一个房间,是为了安全着想,你别想歪了。”

    兰儿笑靥如花地道:“一切听公子安排,反正爹已经把我交托给你了。”

    叶昊天心中一荡,强行收摄心神,故作严肃地瞪她一眼:“早点休息!明天说不定会碰上妖道。”看到兰儿被吓了一跳,他又用轻松的语气道:“我可是言而有信,一定等到正式娶你的那一天。我可是‘儒仙’呢!孔夫子的话不怎敢不听?”说完“呵呵”笑个不止。

    兰儿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我怎会不了解公子?你好生歇息,我也要打坐一会儿。”

    叶昊天早已到了神满不思睡的地步, 此时静坐床前,忽然记起韩丰交给自己的玉珠,于是取出来查看。玉珠大如蚕豆,sè呈淡黄,外表光滑,没有任何人工刻画的痕迹,中间有一个小眼,可以穿过细线。他摸索了一会儿,试着放出神识来到玉珠的内部。令他惊讶不止的是,玉珠的内部并非一条简单的通道,而是凹陷成鼻烟壶一样,里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从头开始阅读,只见上面写道:“泰山一脉,源于青帝太昊,功夫自成一家,名为‘chūn风化雨**’。青帝为东方之神,主万物生发,此功运行全身,百邪不侵,生机绵绵不绝。大成之时,所过之处无不生机盎然,如同chūn风化雨,万物滋生……”

    一个小小的玉珠竟然刻了泰山道法的总纲,特别是对真人期以后的修炼描写得很详细。大概是泰山派的前辈仙人运用神识刻进去的,功夫修为必须达到元神可大可小的地步才可以进到里面阅读。里面还介绍说,这串玉珠共有二十四颗,从大到小每颗描述了一层修道的境界,只有这一颗是刻在里面的,乃是泰山道法最上乘的境界。要想看到这一颗,必须将前面二十三颗修炼完毕。

    叶昊天很是庆幸自己的功力刚好达到了这一层。这部功法对于他以后的修炼很有价值,往小了说可以增加一种“chūn风化雨”的法印,往大了讲甚至对仙人期的修行也有一定的指导价值。他只是读了一遍就将经文全部记在心里,同时决定将来一定把经文还给泰山派。

    当夜他一直沉浸在“chūn风化雨**”所描绘的奇异景象里。兰儿静坐了半夜就倒在床上休息了,她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彻底摆脱睡眠的地步。

    在这样宁静的初chūn夜晚,两个年轻人一个安详的坐着,一个娇靥如花玉体横陈,这景象既温馨又怪异,令人感慨不已:“为什么要修仙呢?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

    天亮后,叶昊天首先取出龟镜察看,发现泰山之巅乌云弥漫,妖气甚重。他小心地在自己身上画了几道灵符,并且运功改变了相貌,这才和兰儿一起开始登山。他们走的是中路,这是历代帝王登封泰山所选的路,被称为“登山御道”。

    两人沿着台阶而上,经过岱宗坊、万仙楼、云步桥、十八盘,大约一个时辰后来到南天门,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山巅,放眼远望,群山、河流、原野尽收眼底,黄河像一条带子曲折着流向远方。虽然过了chūn节,山顶还比较寒冷,不凋的松柏傲然屹立在山巅,挺拔的竹林给泰山抹上了一团团翠绿,雪后初霁,整座大山银装素裹,sè彩斑斓,绿树、红墙、黄瓦、白雪,还有那份难得的清新和宁静,置身其中,使人心旷神怡。

    泰山派的青帝宫就在碧霞祠的后面、舍身崖的旁边。叶昊天吩咐兰儿躲进乾坤锦囊里,然后从容不迫的走进了青帝宫。进门是一个硕大的牌楼,上面有几个斗大的金字“节彼岱宗,奠兹东土,生育之地,灵仙之府”。再往里走,院子正中是青帝的金身塑像。叶昊天对着塑像顶礼膜拜,烧了三炷香。

    他偷眼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冷清清的,只有几个人有气无力的来回走动。进完香,他转身对旁边的香火道人道:“敝人是泰安县礼房经承派来的,有事想找贵派掌门商量,请给通报一下。”

    道人看他衣着锦绣,谈吐不俗,毫不犹豫进去通报。

    时候不大,有人请他进去,叶昊天跟着那人来到一个宽敞的大殿,殿中端坐着一位老道,满面红光,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跟韩丰描述的师祖的样子很像。只是老道面上的红光分明是血气极盛的自然流露,并非受伤后孤阳上亢的征像,叶昊天不觉有些奇怪:“难道说他的伤全好了?”

    老道趾高气扬地望着他,说道:“本派与官府素无来往,你来有什么事?”

    叶昊天听在耳中,感觉语气不善,当下拱手答道:“经承让我来问一下,贵派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往年都有道人下山与全城百姓共贺新chūn,为何今年没有了?”

    老道冷哼一声:“从今以后,共贺新chūn的事一律取消!”

    叶昊天吃不准对方怎么了,转头看看周围没有一个人,于是从怀中取出韩丰给他的那颗玉珠,低声道:“我在青帝宫外发现了这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贵派之物。”然后紧盯着老道的面sè。

    老道看见玉珠,忽然放声大笑:“哈哈!我找这串珠子好久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笑声之中,脸上红光大盛,经气激荡,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升高了很多。

    叶昊天心中一寒:“泰山派功夫柔中带刚,以柔为主,不会如此阳盛于外!”他想起韩丰所说的练有赤阳神功的妖道,知道大事不好,这回大概是自投罗网了!

    笑声未歇,老道已伸出手来:“拿过来吧!”

    叶昊天将握了玉珠的手向外一指,不动声sè地道:“宫外石头缝隙中还有十几个这样的珠子,那些珠子又大又圆,上面刻满了字。”他心里明白,妖道练的是赤阳神功,如果再得到玉珠中隐藏的“chūn风化雨**”,将会yīn阳调和功力大进。所以无论如何,这粒玉珠决不能交给对方。

    听了这话,老道伸出的手停了下来,问道:“在哪里? 快带我去!哈哈!我找遍青帝宫都没有,谁想到会在宫外!”

    叶昊天小心地转过身子在前面领路,出了宫殿,很快来到一个无人的旷野,再往前走,二十丈外就是舍身崖了。

    老道催问道:“究竟在哪里?”

    叶昊天指着旁边的一个石头狭隙道:“在那儿!珠子都在下面呢,很深的,一只手够不到!”

    老道走上前探头察看,一只手已经伸了进去。

    叶昊天站在他的身后,不声不响放出一个“电”印,一道电光直逼老道,“啪”的一声劈在背上。老道身子一抖,蓦地转过身来,大喝道:“好小子!竟然骗到老夫头上。”话音未毕,一道火焰直奔叶昊天而来,火势所及,遍布周围十丈之内。

    叶昊天双掌齐出,发出“水”印,一道水帘挡在身前一丈开外,将火焰硬生生隔开。然而烈火熊熊,水汽不住蒸腾,**辣的感觉兀自传来,竟然有杯水车薪之感。他心下大急,忙凝聚功力发了一道“雨”印,刹时间黑云密布,漫天下起雨来,那雨落在火焰上,火势只是略略减弱了一点,不一会儿又恢复过来。

    叶昊天心中明白:“妖道功力深厚,如此熊熊烈火,必须大雨倾盆才会见效,我现在功力不足,尚且难以克制!”

    这时只见妖道抬手又是一道火焰!仿佛一条火龙直扑过来!

    叶昊天见势不好,连忙腾空而起,眨眼之间飘出七八里外,回头看时,妖道紧追不舍,而且来势奇快。

    看看接近十余丈内,妖道又双掌交替以火攻来。

    叶昊天只得拼命发动“水”印,在身后形成一道厚厚的水墙,同时加速逃命。时候不大,水墙在熊熊火焰炙烤之下变得越来越薄,热力不断传来,简直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正在危急关头,他忽然记起昨夜看到的chūn风化雨**,此时急病乱求医,糊里糊涂施展出来。功行全身,但觉身上一片清凉,面对熊熊火焰的炙烤,也没了烧灼的感觉!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恋战。如此被动挨打,稍有闪失就麻烦了!百忙之中低头看去,见下方是一片浓密的森林,他急忙一头栽了下去,如一道疾风飘入树林深处。

    妖道眼看对方的水墙渐渐被自己摧毁,正在洋洋得意之中,没想到他忽然向下落去,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启动已经晚了!等他赶到树林时,叶昊天早已消失在密林深处。此时山风阵阵,枝叶摇动,也不知道哪片树叶是因对方飞过而动。迫不得已,他又将身形腾在空中,结果却发现这片森林大得无边无际,禁不住呆住了。

    叶昊天在树林中掠过数百丈,停下身来在周围插了几十根树枝,布了个小小的阵法,躲在阵中休息。眼看妖道在林中气哼哼的跑来跑去,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放火。大概是因为树林实在太大的缘故。

    叶昊天静下心来总结得失:“这一战显示自己的功力还不够,即使用上了‘电、水、雨’三种法印、加上chūn风化雨**也仅仅逃出xìng命,对方简简单单的一个火攻,就让我灰头土脸,狼狈逃窜!这不是道法本身的问题,而是修为不够的缘故。归根结底是修仙时间不长,没有到达仙人期,能够逃回xìng命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他决定先回雁荡修炼一段时间,等chūn风化雨功法练好了再去青城。功力不足,去了青城也无能为力。

    他在阵中一直等到天黑,然后取出龟镜看了看,发现周围一片清朗,连泰山之巅的黑气也淡了很多,知道妖道大概暂时离开了。

    正想借机离去,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甘:“难道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连泰山派的下落都不知道,回去怎生面对韩丰?不行,我还要再上青帝宫一探!”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腾空而起,瞬间飘移到青帝宫外的一棵松树上。

    此时此刻,整个青帝宫数百房间全都静悄悄的,只有一间房内传来轻轻的击磬声。他像一道轻烟飘了过去,透过纱窗,只见屋内坐着一个老道,两颧cháo红,嘴里有气无力地默念着什么,看他面上红sè漂浮不定,正是受伤后yīn阳分离、孤阳上亢的症状。

    他正准备进去,忽然听见屋里传出呵斥声:“别敲了,一天到晚敲,你哪来那么多jīng神?还没被整死啊?”说话间,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从屋角走出来,一把将老道手里的磬锤夺了去,狠狠地摔在地上。老道没有理他,口中继续念念有词。那人伸手点了老道的肩井、环跳大穴,随即伸出赤红的手掌印在老道背上。时间不大,老道背上冒出青烟,整个身躯抽搐了一下,却又咬紧牙关忍住。

    那汉子一边催动功力,一边骂声连连:“老牛鼻子,真能熬啊!整了你一年,命还这么长!要不是宫主需要知道那东西的下落,看我我不一把火烧死你!”说着不断加强功力,老道浑身颤抖着,脸上的红光简直要脱体而出了!

    叶昊天知道老道眼看到了yīn阳离厥的边缘,当下不忍再等,上前敲了敲门,学着先前遇到的妖道的声音道:“够了,别把人整死了!”

    那尖嘴猴腮的汉子急忙松了手,一面打开房门,一面道:“师傅,我逗他玩呢!”房门一开,忽然发现门口站着的不是师傅,禁不住一愣!眨眼间,膻中、气海、百会、印堂全被点中,就连元神也被封住了!

    叶昊天上前一手托起老道,一手揪住那人的脖子,出了房门,飘身来到设置了阵法的密林里,将妖人往地上一丢,然后扶老道坐正,这才上前施礼道:“请问您老是否泰山掌门三木真人?”

    老道从他出现一直没有吭声,只是拿眼睛瞧着他,见他举止端庄,一脸正气,于是还礼道:“贫道正是,敢问少侠何人?”

    叶昊天又将那粒玉珠取出来,道:“晚辈叶昊天,韩丰兄弟让我来看望您老人家,这粒玉珠是他给我的信物。”

    三木真人神情紧张地看了玉珠一眼道:“只是这一颗是吗?”

    叶昊天点点头。三木真人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叶昊天猜测大概连三木真人也不明白玉珠的价值,此时先不说破,而是继续问道:“不知真人如何受的伤?”

    三木真人叹了口气:“那是去年的事了。有一天,一位被早年逐出师门的师叔忽然回到青帝宫,逼着我们加入九yīn教,并且交出一串玉珠。双方一言不合交起手来,没想到他竟然施出失传数百年的赤阳神功,令贫道和三个师弟当场受伤!他功力奇高,深不可测,贫道无能,不是他的对手!后面的你也看见了,天天有人来折磨我,弄得我yīn阳错乱,功力大不如前,只怕很难恢复了。”

    叶昊天道:“能否让晚辈给您看看?”

    三木真人已经见识过他御风行空的功夫,当下道:“贫道求之不得!”

    叶昊天走上前去,三指搭定三木真人的脉门,一点神灵游遍全身,发现真人的上中下三焦完全错乱,三焦之间的通道被烈火焚烧阻塞住了,所以yīn阳不通,孤阳上亢。

    辨明症状以后,他运起chūn风化雨**,一道真气如泉水般注入三木真人的脉门,沿着手太yīn肺经直上,先至上焦,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当头浇灭;然后向下来至中焦,上下游动,将阻塞之处慢慢疏通;最后到达下焦,鼓动其本身的yīn气缓缓上行;良久之后,yīn阳之气汇集中焦,天地交泰,水火既济。

    行功结束,三木真人恢复了淡黄自然的面sè。他试着运行真气,发现久已不通的经脉如今畅通无阻,看来再休养一段时间,功力就会完全恢复了!当下十分感激地道:“多谢少侠!真是难以想象,你的真气竟能跟我派完全融合!就像修炼过我派的功夫一样。”

    此时叶昊天才将玉珠交还给他:“一切因果尽在此中。”随即把碰巧发现玉珠秘密的经过讲述了一下,并且将经文背诵出来。

    三木真人如梦初醒,说道:“若非少侠大恩大德,泰山功夫从此绝矣!”说着将玉珠又还给叶昊天,同时递过来一个玉符,道:“少侠请代我保管此珠,等铲除妖人之后再还给本派,万一贫道不幸,还请少侠垂怜,使泰山一脉不至从此断绝。这个玉符你也收着,只要是本派弟子都会认得,但有所令,莫敢不从。”

    叶昊天犹豫一下接过来,转而问道:“不知贵派其余长老是否还在山上?”

    三木真人摇了摇头道:“我三个师弟都被押走了,同时被押走的还有很多第二代的弟子。都是修道好手,对方好像只要功夫高深的,所以第三代弟子被我遣散时,他们也不追赶。”

    叶昊天回头注视那捉来的妖人。这时候,那人竟然在不知死活地琢磨刚刚听到的经文,嘴里念念有词:“气聚中焦,神游太虚……不对啊,跟师傅传的不一样。”

    叶昊天低喝一声:“醒醒啊,老兄!别说胡话了!老实交待,你是什么人?”

    那人闭口不答,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找逃命之法。

    叶昊天不想多费唇舌,当下先发了一个“恐”印。那人身体颤抖了一下,兀自坚持不肯开口;叶昊天又发了一个“志”印,将他的“志”灵抽了出来!失去意志,那人再无抵抗之力,只能爬在地上磕头求饶:“仙长饶命,我是赤神真君的第三个徒弟,平rì没做过什么坏事,求仙长饶命啊!”

    叶昊天喝道:“没做坏事?伤了几条人命了?”

    “没……不超过十人,仙长饶命!”

    听了这话,叶昊天恨恨地踢他一脚,喝问道:“十人还少?你师傅何在?”

    那人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不知道,师傅来去如风,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

    叶昊天接着问道:“赤神宫位于何处?”那人还是摇头不知。

    叶昊天见他一问三不知,只是趴在地上求饶,心中犹豫要不要杀了他。

    三木真人早已忍耐不住,走上前来一掌拍碎了那人的天灵盖,骂道:“你这贼人,岂止害了十条人命!我泰山弟子尽遭你师徒毒手,连贫道我都被你折磨一年,你竟然还想活命!真是不知死活!”然后跟叶昊天拱手作别:“少侠保重,我要觅地潜修,同时联络武林同道,共抗大劫。如今千年浩劫已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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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神尺监天护国运,独手赈灾挽民颓

    眼看三木真人安全走出百里之外,叶昊天才转身御风而去,中间只停息两次,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三千里外的雁荡家里。

    回家的感觉真好,尤其是属于自己的家。

    直到这一刻,兰儿才现出身来,圣洁的脸上满是惊惧之sè:“太凶险了!那妖道的‘赤阳神功’好厉害!让我看看你身上烧着了没有。”说着围着叶昊天转了一圈,颤声叫道:“哎呀,公子背上有一个大洞!”

    叶昊天忙脱下衣服察看,果然,在锦袍后心处烧了个尺许大小的洞!心底吃惊不小:“幸亏事先加了几道灵符,要不然就麻烦了!能不能逃出xìng命都很难说!”口中却故作轻松地笑道:“不好!本县令光着身子飞了三千里,这下吃了大亏,白璧无瑕的玉体竟然被妖魔鬼怪看去了!”

    兰儿抿嘴一笑,道:“平常身子裹得严严密密的,给别人看却那么大方。”

    叶昊天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凶巴巴地道:“你想看什么?”话未说完,身子向前逼近了两步。

    兰儿吓得转身就逃,娇笑着逃进自己的房间,连门都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叶昊天才收起轻松愉悦的心情,开始琢磨怎么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功力:“‘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个‘虚’到底是什么样子?怎样才能无限制的停在虚空里?我现在最多只能保持一个时辰,再长了就会受到yīn神的干扰。这是一场阳神和yīn神之间的交锋,何谓阳神、yīn神?阳神是由元气炼成的,也就是元神;yīn神则是由血、津、液构成的本体。只有两者达到和谐的统一,才能完全进入仙人的境界。很多人过不了这一关,干脆通过兵解来抛弃yīn神,让阳神彻底摆脱干扰,那样子就成了‘尸解仙’,也就是‘散仙’。尸解仙虽说也是仙,但毕竟失去了本体,丧失yīn阳调和的机会,将来再想提高功力就变得极其困难了。”

    “我的阳神得益于灵丹妙药的补助,所以提升得很快,然而yīn神却没有同步跟上,所以有必要修炼一下yīn神。”

    他琢磨了一夜,感觉“chūn风化雨**”是调和yīn阳的最佳功法。只要能炼制一炉“yīn神丹”,服下之后加上chūn风化雨**,就可以大补yīn神,迅速提高功力。

    天亮之后,他走出木屋,一眼看见兰儿正弯腰侍弄湖边的番薯,只是两月功夫,番薯已经爬了好大一片,确实需要好好修整修整一下了。否则,在这四季温暖如chūn的地方,只怕要爬得到处都是。

    兰儿抬头望他一眼,笑吟吟地道:“公子要去县里?官服已经备好了!”

    叶昊天将头一摇:“今rì不去,我要在附近采点药材,准备炼丹。一rì不能功力大进,我就感到不安。”

    随后,他在雁荡诸峰采集了一些上佳的沙参、麦冬、石斛、玉竹、黄jīng、贝母、枸杞、百合等数十样珍贵药材。除了这些之外,炼“yīn神丹”的主药还差两样,分别是龟板和鳖甲。龟板已经有了,在王屋发现的万年神龟的腹甲还在,那可是难得的神品。

    最后还缺一样,那就是寿过三百年的老鳖背甲。

    那玩意可不好找!药店里虽可以买到,却只是凡品,对于仙家炼丹没什么作用!

    ※※※

    正月十六,叶昊天来到县衙,依次询问各项事务。

    王吉报告:“上次南洋贸易带回来的货物已经卖出去了,一趟下来总共赚了三十八万两银子,去掉各项支出,净赚二十万两。银子已经入库。”

    叶昊天点点头:“好,天气暖和以后,贸易还要继续。”

    随后他令人去叫韩丰,告诉他掌门师祖已经离开青帝宫,叮嘱他近期不要回去。韩丰躬身答应下来。

    交代完这一切,叶昊天前去视察全县各镇。有些乡镇距离县城较远,最远的远在七十里外。他跨上马背,不急不缓的行着,路上经过芙蓉湖。芙蓉湖很大,湖面足有万亩,水光潋滟,山sè空朦。湖中有个小岛,岛上依稀有座小庙。南国chūn早,柳芽刚刚冒出头来,天气渐暖,湖水没有结冰,这时候已经有人撑了小船在湖中垂钓。

    叶昊天来到湖边,发现垂钓的是一位老翁,于是近前几步,拱手问道:“老人家,是不是chūn天青黄不接,家里没有吃的了?”

    老人瞄了他一样,将船划近岸边,答道:“什么话!自从新县令到来,家里吃饱是没问题了。在家憋了一冬天,我这是出来透口气。”

    叶昊天看着广阔的湖面,问道:“这么大的湖,不知道有没有老鳖?”

    老人不假思索答道:“多了去了!你到惊蛰后来看,湖边随便走走就能看到。小的像手指盖,大的跟面盆一样。”

    叶昊天又问:“您见过更大的吗?”

    老人想了想道:“三十年前见过,大概有磨盘那么大,当时吓得我愣是没敢去捉,那家伙来去如飞,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叶昊天指着湖中的小岛道:“老人家,能不能送我到岛上看一眼,我看那庙位置很好。”

    老人看了看道:“那庙有几十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很难走得过去。以前曾经有个和尚,已经有好多年不见他了。”说着招呼他上船。

    叶昊天将马留在湖边,轻轻上了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小船靠在岛边。

    叶昊天递给老人一块碎银子,让他先去忙,等会儿再来接他。老人推托了一阵将银子收下,高高兴兴地去了。

    刚刚踏上小岛,叶昊天就觉得胸前的通灵宝玉变得热了起来。站在岛上放眼望去,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奇怪。立chūn刚过,这里就已经绿草如茵了,跟湖外的世界大不相同!

    他围着小岛走了一圈,发现岛形近乎八角,每个方位都有不大不小的石块,排列成先天八卦的模样,小庙刚好处于八卦阵的zhōng yāng。

    不知道是因为地处湖心,还是由于阵法的影响,岛上的温度明显比外面要高一些,所以绿草已经高过了脚踝。

    他计算方位一路来到小庙前。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尊佛像笑看chūn花秋月。佛像前,却有一只巨鳖,驮着个很大的石碑!

    石龟驮碑他见得多了,然而像这样用巨大的活鳖来驮石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感到十分怪异。

    走近看时,却见石碑上刻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诗: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诗的末尾署名“朱玄匡”。

    叶昊天想来想去不知道朱玄匡是什么人。真正勾起他强烈兴趣的,乃是压在碑下的巨鳖!他上前一步,将石碑取下横放在地上,露出那只巨鳖的背甲。大概因为背负石头几十年的缘故,巨鳖的背上明显有突出来两块,就像经常挑担的人肩膀上有一块突起的筋骨一样。

    叶昊天看得仔细,宝剑平平地一削,砍下两块儿鳖甲来,再一看,破损的地方仍然没有见肉。巨鳖似乎很受用的样子,对着他频频点头。他低斥一声:“去!”那鳖一步一回头地爬走了,速度竟是奇快。

    他回过头来,yù待将石碑重新竖起,忽然发现石碑的底部露出一条三分厚两寸长的铁片!正是那铁片,竟然令通灵宝玉热得烫人!他心中好奇,伸出两指夹住铁片,运起两分神力缓缓抽出,结果发现原来乃是一把铁尺,长约两尺,宽两寸,厚三分,上面刻着个大大的龙头,正中还有“朱玄匡”三个字。

    他将铁尺收起,看看周围再无异样,于是转身出了小庙,招呼老人划船送他回去。

    回到雁荡的时候,兰儿正站在湖边翘首以待。

    叶昊天将铁尺取出,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兰儿只看一眼就惊叫起来:“呀!监天尺!”

    叶昊天不解的问道:“是什么好东西?”

    兰儿面sè大变,玉手摩挲着铁尺,无比激动地道:“监天尺出,四海咸服!这可是一把宝尺呢!”

    叶昊天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忍不住拉住兰儿:“好妹妹,你快说啊,究竟是什么宝尺?”

    兰儿抬头望他一眼,柔声道:“本朝初建之时,有位皇子名叫朱英,字玄匡。”

    听她这么一说,叶昊天倒是想起来了,朱英乃是多年以前的人物,曾经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

    当下他没有插口,耳听兰儿继续说道:“当年朱英率领几十万大军,南征北战,望者披靡,本朝的江山可以说大半是他打下来的。后来太祖要立他为太子,他却坚辞不受,说自己杀人太多,宁愿出家为僧。当时满朝文武苦苦挽留,太祖赐他‘监天尺’,希望他出家以后也能兼理国政,他推托再三答应下来。以后八十年,他为朝廷挽救了数次大劫,每次事后,朝廷都提升‘监天尺’的权限,后来干脆写入皇家律历:‘见尺必拜,尺出必从,监理国政,莫敢不尊。’以前‘监天尺’每隔几年便出现一次,只是最近三十余年才不见踪迹。但是至今皇家律历中还保留着那句话,凡是皇亲国戚,王公重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叶昊天“呵呵”笑道:“难怪我不知道,原来是官儿太小!”

    兰儿笑了笑:“公子入仕时rì尚短,rì后作了一品大员,自然就晓得了。”随后问他怎么得到的监天尺。

    叶昊天将经过情形详细讲述了一遍,又将石碑上的字背给她听,然后道:“ ‘太一’应该是东皇太一,也就是太阳;‘天东有若木’,似乎与蓬莱三岛有关;‘斩龙足,嚼龙肉’不知何解,看起来怨气很深!‘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那是让对方寝食难安了。不知朱英跟谁结怨,此番定然是前去寻仇了。或许他觉得去了有凶险,于是将监天尺留在这里。”

    听他这么讲,兰儿不由得替朱英担心:“真希望他老人家一路平安。”过了一会儿,她又摸着尺子高兴地道:“这下好了,公子可以调动兵马围剿妖人,不用怕他们人多。”

    叶昊天摇摇头道:“监天尺不能轻用,原因是妖人功力太高,非普通士卒所能抵挡,如果冲突起来,只怕会死伤惨重。与其生灵涂炭,我宁愿从道法上着手,力争亲手除灭他们。”

    兰儿榛首轻垂:“虽然如此,监天尺还是有价值的,起码可以令朝廷兵马不会助纣为虐。”

    叶昊天点头表示同意。

    当晚他收拾丹炉开始炼丹,将收集的万年龟板、千年鳖甲和数十味灵药放在一起,用三昧真火慢慢萃炼。他知道,炼制大补之品火候控制十分关键,太强会破坏药xìng,太弱则无法萃取,必须用文火慢慢锻炼。

    经过三六一十八天的不眠不休,最后丹终于炼成了。成丹百余粒,颜sè晶莹剔透,芳香扑鼻, 一看就知是绝品的“yīn神丹”,所以他感到非常满意。

    此时已经是二月中旬,湖边的番薯还在疯长。已经快四个月了,他决定挖挖看,先从老根挖起。

    兰儿娇笑着抢先动手,挖开泥土。

    两人惊奇的发现,第一个番薯竟然非常巨大,足有三四十斤!而且顺藤摸瓜,又挖出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番薯来,合起来一棵就结了一百五十斤不止。

    叶昊天找了几个稍微小点的番薯在火上烧烤,不久一股甜香透出,软软的汁液流了下来。他尝了一下,只觉满口香甜,禁不住赞不绝口。

    兰儿用纤纤玉手拿了一只,慢慢剥掉外面的软皮,送到唇边咬了一小口,也点头不已。

    叶昊天一口气吃掉三只,才缓口气道:“我要让乐清百姓大量种植。照这样看来,番薯产量很高,一亩地能产几千斤,如此百姓再不会挨饿,人口才会大量增加;而且味道也不错,与五谷相比,别有一番风味。”停了片刻,他又“呵呵”笑道:“引进番薯,大力推广,福泽百姓,也可以算我的一项政绩!”

    兰儿却道:“可惜公子没有问明白那国清寺的老和尚,否则若能将功德转为功力,岂不更好?”

    叶昊天为止一顿:“这……将功德转化成功力?只怕没那么容易。我不敢奢求,还是慢慢修炼来得妥当。”

    此后几个月,他每过几天服用一粒yīn神丹,然后静坐练功。

    兰儿也练功不辍, 她的功力眼看就要进入真人期了。

    两人练功五天休息一天。休息的时候叶昊天首先要处理县里的事务,然后跟兰儿到处游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初夏。叶昊天发现县城里多了一些逃荒要饭的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样子好生可怜。上前一问,说是从河南来的,今年黄河决口,家园田地全被淹没了。

    了解情况以后,他宣布建立专门的地方收容难民,只要是到乐清来的,每人发粮食百斤。愿意留下者分给一块靠海边的土地;愿意回去者,每人发白银三两。另外他想到自己拥有的大笔财富,也该找个出路了。

    ※※※

    河南巡抚顾若同已经快急疯了,眼看全省哀鸿遍野,百姓背井离乡,急得抓耳挠腮没有办法。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饥荒早就报上去了,无奈朝廷批文:“国库空虚,无银可赈,望各省自己解决”!这天,他召集八个知府开会,号召大家动员各地的乡绅地主开仓放粮,官员也要积极捐献。

    怀庆知府首先站起来道:“大人,我是没辄了,我们府受灾最重,死于饥饿、疫病的人口不下三分之一!大户的粮食早就分光,不愿意分的更被抢光了,哪里还有粮食啊?连树皮都吃光了!”

    开封知府道:“大人,我们已经动员官绅捐献七八次了!库银也动用了,都没有用啊!”

    南阳知府提议道:“今年湖广一带粮食收成还算可以,能不能请朝廷借调一点来?”

    巡抚顾若同闻言一摆手,面现怒sè道:“我早就申请了,无奈皇上久不临朝,户部无法做主,只给我们指了一条道,就是让我们自己筹集银两到湖广去买。”

    路德知府道:“那不是废话?有银子不早去了?”

    汝宁知府站起来道:“若是去买,单是我们府就要一百三十万两银子,那么大的款项,哪里去筹?”

    顾若同粗略算了一下,道:“整个赈灾需银一千万两,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愁眉苦脸,实在想不出办法。

    正愁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口忽然进来一个老者,衣着华贵,神气逼人。众人还在奇怪:“这人是谁?怎么未经通报就跑进来了?”

    却见那人从袖中取出一摞银票,放在顾若同面前,用极具威严的声音道:“这是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只能用来赈灾,若有贪污挪用者,定斩不饶,形同此杯!”说着将顾若同面前的茶杯捏在手中,两指轻轻捻动,坚硬的青瓷化作粉末,随后又挨个儿看了八个知府一眼,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众人看了银子先是惊呼起来,看到瓷杯粉碎又把嘴闭上。

    顾若同捧起银票双手颤抖,这可是上百万的人命啊!自己的乌纱帽算是保住了!想到这里他走上前行礼。后面的八个知府干脆跪了下去。

    那人手一招,将所有人阻住,同时道:“诸位是朝廷大员,百姓父母,本人不敢受此大礼,只要百姓能渡过难关就好。”说完转身便走。

    顾若同急忙跟了几步,问道:“请先生留下姓名,本府也好向朝廷禀明,百姓也知道谁是善人。”

    那人转过身来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把铁尺,在顾若同面前正反展示了一下,然后扬长而去。

    顾若同清楚的看到那把铁尺上有一只龙头,还有“朱玄匡”三个大字,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叩头,比见了皇上还要虔诚。

    几位知府奇怪地问道:“大人,他已经走远了。那人是谁?”

    顾若同缓缓站起来,半晌只说了一句话:“监天尺出,四海咸服!”

    众人还是摸不着头脑,但已将“监天尺”三个字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顾若同将银票仔细分成八份,依次递给诸位知府,吩咐道:“详细计算支出情况,每笔款项必须清清楚楚的记录在案,否则诸位的人头小心一点!”

    众人无不心中一凛,暗道:“看来这笔钱非比寻常,只怕不能再贪污挪用了。”

    没几天,监天尺重现世间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所有的王公大臣都震惊不已,因为监天尺每次出现之后,都会有大批的贪官污吏、jiān臣贼党人头落地。这一次会轮到谁呢?好多人已经坐立不安了。宫里、宫外所有人都纷纷追寻监天尺的下落。顾若同更因此被招回京城,被逼着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两个月,这场sāo乱才渐渐平息下来,大家都在想:“这次监天尺大概只送银两不杀人,我的人头看样子是保住了。”于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样子。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几位天师和真君却不敢放松,仍然派出大批人手进行访查。

    可是那位衣着华贵的老者到底在哪里呢?

    ※※※

    送出银票之后,叶昊天感觉轻松了很多。他赚了那么多银子,本想建立自己的势力,为报仇雪恨打好基础。如今监天尺在手,可以调动朝廷兵马,这些银子便失去了意义,用在老百姓身上,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经过杭州。再游西湖,他想起与兰儿初次相遇的情景,简直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兰儿更是挽住他的手臂,声音甜甜地道:“公子,我真的好幸福!”

    叶昊天将她揽在胸前,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也是,要是没有你,不知修仙的路上该有多寂寞。”

    兰儿任他轻轻拥着,抬起螓首,心中充满柔情,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嫣然一笑道:“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豪迈之余又有温文尔雅。我喜欢。”

    叶昊天“哈哈”笑道:“很久以前,就在我们立足的地方,有位姑娘名叫西施。世人都知道她的美丽,可是却总说自己的心上人比西施还美。你看到的只是我的一面,或许并没有看到我的缺点。”

    兰儿没有理会他说话的本意,目光迷离地道:“西施真的很美吗?”

    叶昊天看着她眉如翠羽,肤如白雪,眼若秋泓,唇若朱丹,禁不住心中一热,说道:“西施怎赶得上我的兰儿?”

    兰儿心头一甜,整个人几乎醉倒。

    进入杭州城,叶昊天挂念王老汉一家,于是取出龟镜察看。不久龟镜中出现了老人的身影,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变换了角度想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院子,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标志,大门上似乎写着“王石园”。

    看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王家到哪里都忘不了弄了一辈子的石头,不但自己的名字有“石”字,连住处都成了“王石园”。

    “王石园”并不难找,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找到了。当他没有敲门直接闯进去的时候,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欢呼起来,随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他们的叙说中,叶昊天了解到,王家到杭州以后潜伏了好久,只到最近才出来活动,正准备拿点钱出去投资,还不知道做什么好。

    叶昊天指导他们开旅店、酒楼,大家都表示赞同。只有王小石说没意思,不如出去闯闯。

    叶昊天知道他功夫已经不错,就这么憋在家里确实有些难过,于是建议他:“今年秋天要开武举,兄弟不如前去试试,若是能中个武状元,那就太好了!”

    大家看着王小石,王小石的眼睛里已经放出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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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950/ 第一时间欣赏道缘儒仙最新章节! 作者:鬼雨所写的《道缘儒仙》为转载作品,道缘儒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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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缘儒仙介绍:
道缘儒仙:“修道入手的儒家仙人”。
“扬儒固我愿,修道为途径,世间任逍遥,本是一儒生”。
这是一本纯粹中国文化的武侠玄幻小说,描述的是一个博学多才的青年书生成仙成神而又入世为官的故事,涉及到书生、修道、成仙、入世、仕途、财富、奇缘、法宝、爱情、血仇等。跟着本书一路行去,读者可以领略到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深沉含蓄的美好情感、优美无限的自然风光以及奇妙莫测的仙家成长。
本书创作的目标:
1、写一部轻松愉快而又开卷有益的小说,一部老少闲宜的童话故事。
2。写一部自己愿意经常回味的小说,尽力修改到自己满意时为止。
3。写一部道法修行法理比较完善的小说,建立独特的神仙结构和法器结构,描绘出附和中国人心理的新时代的神仙社会。
4。写一部贯穿古代神话故事的小说,从新时代的角度来审视古代人的美好愿望,增强民族文化的凝聚力。
5。写一部对中国文化略作探讨的小说,介绍新儒家的展前景,希望能缓解部分年轻人对儒学的偏见。道缘儒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缘儒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缘儒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