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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鱼联盟     最长的一梦txt下载     最长的一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20 千里奔波为红颜(二)

    720千里奔bō为红颜(二)

    环目四顾,眼里有的只是断垣残壁。远处还坚强的立着一栋五层的居民房,它歪扭着,由上到下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让人感觉只要风轻轻一吹,便会轰然倒地。

    江之寒五分钟前刚和执行任务的军人们分道扬镳-他们不顾生死来这里履行军人的职责,而他呢?是为了找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儿之一。

    在大自然的yín威下,江之寒的心不由使劲跳了几下。不站在这里,亲眼看这灾后的触目惊心,是真的没法感受那种压迫感。即使最清晰的高清电视,也无法复制这样的场景。他一路走来,看到一路狼藉,和三三两两目光有些涣散神情很是无助的人,心里便如加上了一块一块的石头,沉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什么贫富贵贱,在大自然的撕裂前苍白的一文不值。即使自诩能力比周围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强,这时候的江之寒能做的,和那些亲人不知下落的人没有太多的差别-他吐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了几遍。

    但这些年的锻炼,终究还是改变了他。很快的,他收束住自己的情绪,把软弱藏匿起来,把精神集中在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思宜如果去拜佛,她会住在哪里?

    江之寒沿着还能勉强辨认出的街道往前走。他打量周围站着的,蹲着的,走动的人,他们有的沉默,有的哭泣,有的在急速的说着些无意义的话,似乎是想从说话中找到些慰藉。前面有一大群人围着一处倒塌的废墟,似乎正在商量如何救人。

    他走过他们身边,却没有抓住一个人问他的问题。从背包里拿出自带的卫星定位仪,江之寒确认了一下那个寺庙的大致方向。讽刺的是,通常不怎么识路的他,要在这很多地标都消失的地方,找到一条通向思宜的路。

    忽然间,他停住脚步,前面一个场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街边停着的一辆摩托上,一个男子正抱着一个女孩儿的腰。他不停的说,“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那女孩儿抬起头,脸庞上全是泪水,却绽放出一个最美的笑颜。

    应该是三天里的第一次,江之寒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他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开口问:“老乡,请问一下……”

    女孩儿扭过头来,看见一个陌生人,脸上浮出些红晕。她拿手背胡luàn擦了擦眼泪,回头去看自己的爱人。

    江之寒说:“我是从外地来的。我一个朋友去三佛寺拜佛,是前几天到的。我现在急着找她,却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我想问问,去三佛寺的人,一般会住在哪一块儿?从这里怎么去?”

    那男子愣了愣,“三佛寺?”他似乎刚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哦,三佛寺不远的,离这里大概六公里。你看见左边那个小山没有,翻过去就到了。”

    他打量了江之寒一眼,“你朋友……男的女的?”

    江之寒说:“是女的。”

    那男子打破沙锅问到底,“你老婆?”

    江之寒顿了顿,“是我女朋友。”

    那男子眼睛亮了亮,“你们怎么不在一起?”

    江之寒含糊的回答他说:“我比她后到,说好到县城来会面的,所以没有仔细说她住的地方。老乡,一般去三佛寺的人,会住县城吗?”

    那男子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们很有钱吧?”

    江之寒愣了愣,“钱对她不是问题,她应该会住比较好的地方。”

    那男子说:“这样的话,我估计她不会住县城,县城没什么好的旅馆。这几年,很有些有钱人来三佛寺拜佛,我前两年还开摩托带过人的。在三佛寺山下有一个小村子,环境好,这两年有几户人把房子翻修了出租,比县城里住着舒服的多。有钱的人,要是知道,通常都喜欢住那里,就是所谓的农家乐,还是tǐng高档的。”

    江之寒心里一喜,“大哥,去那里怎么走?”

    那男子道:“走路的话,翻过那座山就看到了,不难找。但我听说山上落下好些大石头,路应该不好走,也危险。坐车的话就更容易,我们这里县城往南边走就一条大路。”他嘿嘿了两声,“不过现在哪来的车?路大概好些地儿也塌了……”

    他想了想,“沿着公路走是个法子,虽然大概会远四五倍的距离,到底安全些。”

    江之寒和他确认了一番步行翻山的路,转头瞧了瞧远山,回头头来诚恳的道谢,“真是谢谢你了,大哥。”他紧了紧背包,笑着拱了拱手,转头便走。

    走出去好几步,忽然听到那男子在背后叫他,“你等等……”

    江之寒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那男子问他,“你准备爬山过去?”

    江之寒点头。

    那男子道:“走山路很危险的……我听说,随时可能会有滑坡。”

    江之寒说:“可是我赶时间……”他看了眼腕表,“已经过去六十几个小时了。”心里不由叹了口气,拒绝去想那些糟糕的可能。

    看到江之寒远去的背影,那男子沉默了好一阵,忽然一把拉过女孩儿,让她坐在后座上,发动摩托追了上去。

    听到摩托的声音,江之寒侧头看了一眼,举起左手朝他们挥了挥,没想到摩托在身边停了下来。

    那男子坐在车上,一只脚撑着地,“会骑摩托不?”

    江之寒愣了愣,点了点头。

    那男子跳下车,一手牵着女孩儿,拍拍车的把手。

    “拿去用。”他很干脆的说。

    江之寒张张嘴,“你?……”

    那男子说:“我在政fǔ工作,还要赶回去参加救人哩,不过县城小,很近的。嘿嘿,我抽空跑出来就为找到她,总算是找到了……”他忍不住咧嘴又笑了起来。

    饶是历事良多,江之寒也有一刻的不知所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开口就要借他摩托车。要知道对小县城里的人,摩托车可不是一笔小财产。

    他说:“大哥……”下意识的从兜里掏出钱包,打开一看,里面钱不多,好歹还有一些。

    那男子看他拿钱包,嘿嘿道:“这个时候,钱有球用哦”

    江之寒有几分尴尬,“我不是那意思……”

    那男子很有几分豪爽,“我叫许怀浩,到交通局门口报个名就找得到我。”他伸手拍拍江之寒的肩,“兄弟,怎么称呼啊?”

    江之寒伸出手,和他用力握了握,“江之寒。”

    那男子道:“好……”,顿了顿,“小江,你不是赶时间么?”

    江之寒哦了一声,一抱拳,“大恩不言谢。”也不啰嗦,跨上摩托车,发动起来,在轰鸣声中飞驰而去。

    远远的,听到那男子在叫他,“小江,一定要找到她”

    仿佛一瞬间的功夫,摩托就已消失在破败的街道尽头。

    那男子收回眼光,满是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她一脸的温柔和赞赏。

    他嘿嘿笑了笑,“玲玲,我们要积德哦……你看,我积了多大的德,今天才把你找到……”

    女孩儿嗯了一声,轻轻依偎在他xiōng前。良久,她才说:“三佛寺呢……”

    那男子愣了愣,“怎么?”

    女孩儿说:“去三佛寺的人都是去求什么的咯?”

    那男子抬起头,轻轻的叹口气,“是哦,我倒是忘了……他一定能找到他心爱的女孩的,是吧?”

    女孩儿抬起头,看进他的眼里,很温柔很温柔的说:“一定会的……”

    (多谢支持,这个星期,争取能再更一两次。)

721 千里奔波为红颜(三)

    721千里奔bō为红颜(三)

    三佛山下,yù带河边,坐落着的便是这处叫王庄的小村子。顾名思义,这里是老王家的族人聚居的地方。三佛山秀美,上面有一座千年古寺;yù带河柔静,在村子边静静流淌。山清水秀之处,这里的人多热情开朗,真是世外桃源般的一处地方。

    王庄出了个能人叫王思德,改革开放初始他便嗅出了些不同的味道。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偶有海外华人(多是故居在附近的)回到三佛寺来烧香拜佛,那时候寺庙才堪堪躲过一场浩劫,剩下个破败的躯壳。王思德联络上几个知名或是有钱的华人,得到当地政fǔ的扶助,筹集了一笔款子重建三佛寺-先是修好了院墙,然后重塑了三佛金身,接着又重建了大殿,最后把柏油马路从县城一直修到了三佛山的山脚。但上山的路却只能靠脚,因为那考验的是信徒的虔诚。

    十几年后,这一系列的工程才一一完成。人们都说,老爷子既有愚公的毅力,又有了不起的才情。当然,他也没有顺手带一带忘了村里的族人。这几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王庄务农的人愈发少了,收入的来源靠的便是这旅游产业。村民们越来越富有,这村子集体筹资规划建成的两行三楼小洋房便修的整齐漂亮,内外都经得起挑剔的眼光。虽然收费比县里的宾馆贵了许多,却是来这里虔诚拜佛的人居住的首选。

    摩托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江之寒立在这桃huā源般的小村前面,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一排小洋房已经完全消失,剩下的是一堆瓦砾。另一排房屋,大概躲过了最猛烈的震bō,还有大半顽强的立着,带着有裂痕的外墙和玻璃粉碎的窗户。

    即使近在咫尺,命运也会给你不同的安排……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发动摩托开进村里,忽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叔叔……”

    江之寒偏头看过去,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粉雕yù琢一般,眼里却带着些和年龄不相符的忧郁。

    她长了张嘴,问:“叔叔……你看见我爹娘了么?”

    江之寒怔了怔,跨下摩托,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伸出手握了握她小小的肩,“你爸妈出门去……还没有回来?”

    小女孩儿使劲点了点头,“他们是地震那天早上出的门……还有我弟弟。”

    江之寒咬了咬嘴chún,“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女孩儿说:“我叫淘淘。”她飞快的补充说,“我爹叫王丛铭,我娘叫左菲菲,我弟弟叫王欣,小名叫欣欣。”

    她忽然想起什么,嘟起嘴,好像很丧气,“叔叔,你不是住这附近的,你不会认识我爹娘……”

    江之寒很温柔的看着她,“淘淘……叔叔确实不住这里。你爹娘一定是去县城的吧?”

    淘淘点头。

    江之寒说:“我刚从县城那边过来。现在路被封了,公共汽车都停开了,出租车也找不到。路面到处是裂缝,还有山上掉下来的大石头,走路也没法走。淘淘你不用着急,你爹娘一定好好的,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回来。”在心里,他当然不是很相信这个故事。地震到现在已经七十个小时了,如果平安无恙,就算是走大概也要走回来看看女儿吧。当然,也许他们中有人受了伤,一时脱不开身回家。如果是那样,那真是三佛保佑的好事情。

    这几天,小女孩儿每天在村头从日出站到日落,大概江之寒是第一个她遇到的从县城回来的人。她抓着他的手,带着些依赖,“叔叔,是真的吗?”

    江之寒站起身,还牵着她的一只手,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柔声问道:“淘淘,我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是来找一个阿姨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淘淘哦了一声。

    江之寒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阿姨是从羊城来的,她姓伍。”

    淘淘啊了一声,叫道:“是思宜阿姨”

    江之寒心猛的一跳,他蹲下来,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淘淘点头,“她就住在我家。”看了一眼江之寒,她有几分怯怯的,“我家的房子……全垮掉了。”

    站在一堆瓦砾面前,想到思宜也许就在下面的某处,有那么一个瞬间,江之寒难以抑制的有逃避的冲动,不想挖开它,去面对也许残酷的现实。

    按照淘淘的叙述,地震来的时候她正在外面玩耍,所以幸免于难。思宜来三佛寺这边已经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一直都住在她家。那天早上淘淘父母出门的时候,还托她帮忙照看一下。而思宜的房间,在二楼靠西的那间,从窗户里看出去可以看见yù带河的一角。

    这些天来,淘淘和思宜处的很是融洽。房子倒塌以后,她惊慌失措了一阵,虽然父母不在身边,却懂事的知道去叫旁边的大人来救被埋的思宜阿姨。但村里的房子倒了一半有强,好多村民都被压在瓦砾堆里,自然找不到人先来救一个外来的游客。小淘淘能做的,就只有每天站在村口,焦急的等待父母的归来。

    江之寒拉着淘淘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那瓦砾堆里。走到某处,他停下来,低头问小女孩儿,“你在这里听到过思宜阿姨的声音?”

    淘淘不是很肯定的点头,“第一天的时候,我好像就是在这里听到的,然后……然后我就去叫罗罗的爹了……后来,后来我来叫,再没有人回答我。”

    江之寒把背包接下来,放在脚边。他走的匆忙,包里除了几瓶水,一个卫星电话,便只有郑参谋塞给他的一大包压缩饼干,一个急救包,一个小铁铲,和野外工作的手套。

    他顾不得许多,把身子平躺下来,耳朵贴着瓦砾的碎片,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大声叫起来,“思宜”

    思……思……思……宜……宜……宜

    江之寒闭着眼,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想要捕捉任何一丝响动。但耳朵里充盈着的,似乎只有自己的回音。

    思……思……思……宜……宜……宜

    回声消失了,空dàngdàng的,似乎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

    江之寒躺在那里,剧烈的喘了一口气。他侧过身,头顶的阳光明亮的耀眼。他躺在地上,不由眯了眯眼睛。

    好半晌,他才重新面朝下趴下,清出了一下块儿空地,把耳朵尽量贴在地上。

    江之寒闭上眼,把自己陷入到黑暗中。他似乎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从肺里面把所有的空气都挤出来,“思宜……”

    回声消失,世界重回黑暗和静寂。

    恍然间有种错觉,似乎重回到高中时老爷子的四合院-周围很静,只有屋外呼呼的风声。屋里亮着盏小灯,他在灯下奋笔疾书。

    今年的冬天很暖和,没有一丁点下雪的迹象。可是夜深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小屋里,给你写信,却感到很寒冷。没有你的陪伴,这个冬天是如此的难熬。如果可以的话,请早点回来吧……

    头上的阳光很温暖,江之寒却感不到任何暖意。

    他躺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闭上眼静静的等待默默的祈祷-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回声吧,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安全回到我身边。

    …………

    笃……笃笃

    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敲打的声音。

    江之寒眨眨眼。他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的跳起来,一只手使劲握着一块石头的碎片,太用力了有血渗出来,却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捏住自己的心脏,让它不要干扰到听觉。

    笃……笃笃

    那声音愈发清晰起来。

    恍惚中,他推开正屋的门,嗅到一股食物的香气。一抬眼,思宜正坐在对门的椅子上,俏皮的笑。

    她像一个久候丈夫回家的妻子。

    她说,你回来了……

    (多谢支持)

722 浦江河畔话流年(一)

    浦江边上这条大道,一边是欧式风格的十九世纪建筑,那是租界的遗址和曾经帝国殖民者最后残存的投影。隔着江的另一边,是如云的摩天大厦和挺拔的明珠灯塔,那是新世纪巨龙腾飞的佐证,和沪宁似乎无休止无止境的城市化的缩影。

    通常这是游人常来的地方,沪宁最标志性的景点之一。本地人坐着车匆匆路过,早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倪裳算不上沪宁的本地人,但在这座城市也已工作生活了好几年。她很少来这里,除了陪父亲来过一次。鬼使神差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其实,她只是随意上了一辆地铁,任意选了一个出口,走出地下通道,拐过两条街,便看到有几分浑浊的浦江水。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想的,只是要随便找个地方,随便的走走。

    二十七了,

    一转眼,已是十年的光yīn。

    而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前面是一个古老的已经废弃的渡船入口。三三两两的,有几个游人靠着河边的栏杆在合影。抬头看,天有些yīnyīn的,云的缝隙,能见到一缕金sè的光。河面灰灰的,一如平常。有一辆大的拖船正驶入视野。在远处,是排成阵列的摩天大厦,遥远的有些许不真实。

    在这幅画面的正中,女孩儿穿着一件及膝的白sè风衣,有一缕头发凌luàn在风中,愈发显出些妩媚。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迎面走过来的男子。

    他微笑,没有十年前年轻,却还带着些那时的影子。

    他说:“生日快乐,倪裳。”

    倪裳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男子,眼里慢慢的有了些笑意。

    良久,她开口问道:“思宜现在怎么样?”

    江之寒答道:“她还好,现在在港大附属医院做治疗康复……我本来要送她去的,她死活不让……多亏了你的电话。”

    倪裳拍拍胸口,露出个真心的笑容,“谢天谢地”

    她看了眼江之寒,忽然扬了扬眉máo,“今天……怎么这么巧?”

    江之寒收起笑容,很认真的看着她,“不是碰巧,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因为半个月前我便找了个人一直跟着你,所以才能一下子找到你在这里。”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女孩儿没有什么惊讶,更没有什么愤怒。她转头看了看江的对岸,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之寒,你喜欢沪宁吗?”

    江之寒摇头,“不,我喜欢青州远胜过沪宁……当然,虽然空气差些,夏天热些,我最喜欢的还是中州。”

    他抬头看着倪裳,“今天……你有什么安排么?要去哪里?”

    倪裳翘起嘴角,“你的人不知道么?”

    江之寒很认真的说:“有些事……我想和你说说,就是不知道今天你有没有时

    间。”

    倪裳凝视了他几秒钟,“嗯……那就沿着江边走走吧。”

    两人沿着几公里长的江边大道漫步,话题从伍思宜开始。倪裳很仔细的问,江之寒便耐心的给她讲他接到电话后发生的事情,如何联系朋友,如何到达灾区,如何遇到淘淘,如何救出思宜。

    倪裳问:“思宜见到你的时候,是清醒的吗?”

    江之寒点点头,“她身子一小半被压着,但神志很清醒。万幸的是,她能部分活动的空间里有水。后来她开玩笑说,要是手边有个电话能找大家煲电话粥,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倪裳看着他,“思宜见到你……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江之寒怔了怔,“嗯……她说……你来了?”

    倪裳停住脚步,有几分失神,“你来了?”她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忽然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轻轻笑了一声。

    抬起眼,她说:“前不久,吴茵给我打电话了,她说,要来沪宁工作了……想找个时候和我好好谈谈。”

    江之寒道:“我接你电话的时候,正在她老家。聪聪结婚了,嘿……”

    倪裳抿着嘴,“她真不容易……”

    江之寒轻轻的叹了声,“是啊,她是挺不容易的。”

    倪裳说:“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总以为自己是最命苦的人,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可笑。”她看着江之寒,“是不是很可笑?”

    江之寒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只是很温柔的看着她。

    倪裳和他对视了半晌,半转身,走到一个看远景的望远镜旁边,似乎远眺起对岸的景sè。江之寒站在她侧后一步的地方,能看到她风衣领口露出的雪白的颈和乌黑的头发。

    倪裳似乎在自言自语,“有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是被命运诅咒的。后来我才发觉,我其实也是被命运眷顾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么好的一个爸爸,那么好的一个妈妈,还有那么好的一群朋友,和那么好的几个老师。那首歌是怎么唱的?亲爱的我的朋友,请你珍惜你的所有……大概是最近这一年吧,我觉得我才慢慢想通了一些事情,想要学会珍惜赐予我的东西。”

    江之寒在她身后轻轻的唱起来,

    你的生日让我想起

    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他流làng在街头

    我以为他要乞求什么

    他却总是摇摇头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却没人祝他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握着我的手

    跟我一起唱这首生日快乐歌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

    别在意生日怎么过

    这首歌,他十年前曾经在另一个女孩儿的生日唱过。那时候,她把对面这个女孩儿当作最大的敌人,现在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那时候,他和她亲密无间,现在他们已经愈行愈远。

    十年的时光,改变了太多,但似乎并没有改变她的笑容。

    她微笑,“谢谢你。”

    那笑容一如既往的青chūn,阳光,真诚,美好,无论在阳光里还是乌云下都那么炫丽夺目,动人心扉。

723 浦江河畔话流年(二)

    723浦江河畔话流年(二)

    明珠灯塔顶上的旋转餐厅。

    江之寒和倪裳对坐着,在靠窗的位置。从几百米的高空俯瞰,灯火里的沪宁又是另一般模样。

    两人难得的点了西餐,因为倪裳说起自打离开美国后很少吃西餐(其实在那里时吃的也不多),听说这里做的还算地道。江之寒点了山羊ròu,倪裳要的是鳕鱼,味道还不错,份量也够少。江之寒叫了瓶加州出产的红酒,价格足足比在那边时贵了十倍。

    头顶上的吊灯,光晕柔和但并不昏暗。邻座的食客,各个都斯文有礼,没有大声的喧哗。窗外的沪宁,灯火辉煌,却安静的似乎隔着一个世界-老实说,真是个不错的晚餐的氛围。

    谈话也是安静而舒适的,有些停顿,但并没有冷场。十年过去了,经过那么些bō折,愈行愈远的疏离,偶尔一两次的争吵以后,江之寒发现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并没有消散。他们不会急着用谈话去塞满整个空间,偶一个对视,一次微笑,或者是几分钟的沉默,也是舒缓有致。

    倪裳谈起些故人-芳芳的婚礼和小薇的南美蜜月之旅。对于两个人的老公,倪裳的观感截然相反。但以她的个性,自然不会在好友背后妄加评论,只是淡淡的一句带过。倒是萧亦武送的刺绣,似乎让她印象颇深。她谈起萧亦武和芳芳那段朦朦胧胧的初恋,江之寒给她补充了很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虽然和芳芳很好,这些事她也从来不知道。

    倪裳从来都是那种很尊重朋友“隐sī”的人,去美国呆了几年后更是如此。但今天她很不寻常的刨根问底的问起萧亦武的近况,江之寒就自己知道的细细和她说了一番,看过去,她垂着眼睑,带着一点微笑,却掩不住有几分落寞。

    正餐完了,倪裳要了杯饭后的咖啡。江之寒喝不惯咖啡,便要了份甜点,和她分食。

    他历经世情,哪会看不出倪裳对芳芳的老公观感不佳,却只能暗自感叹一番。

    他说:“芳芳的老公我只在美国见过一次。那次感觉还行吧,稍微有些傲,不过高官家里出来的这也难免……”

    倪裳抬了抬眼,“他家是高官?”

    江之寒怔了怔,原来芳芳连这也隐瞒不报,于是咧嘴笑了笑。

    座位对面,柔和的灯光下女孩儿似乎若有所思。今天她二十七了,职场几年后气质愈发成熟稳重,和他梦中的影像已颇有差别。但江之寒看过去,灯下的她,似乎和当年晚自修时埋头写作业的她还是那么相似-那坐姿,那神情,那淡淡的笑,那柔柔的眼bō,那独特的属于“倪裳”的气场。

    忽然想起,分手以后两人单独一起吃饭的时候寥寥无几-一下子能想起的只有两次,还是在大洋彼岸的Vansas和大峡谷。大峡谷那次偶遇,仿佛天意注定。现在回想起来,还仿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亦真亦幻。那一次,倪裳拿定了主意来做一次告别,和当年的恋情和后来的牵挂。但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但十年前刻骨铭心的初恋,那以后的缠绕牵挂,白冰燕的死,倪建国的恨,这一切的一切,终究需要一个了结的时候。他今天来找她,自然不是为了谈芳芳或者是萧亦武,是来给他们的过去作一个了结。

    抬起眼,他开口道:“我……来以前,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倪裳眨了一下眼,长长的睫máo颤了颤。十年前,那个生日何等隆重,他们相约来世也要在一起。但时光流过,生日也会被慢慢淡忘。

    江之寒说:“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真的是一团luàn麻。但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却没法回头了。今天是……想和你说些事情,却……真的害怕……坏了你过生日的心情。”

    倪裳抿抿嘴,“说来听听。”

    江之寒吐出一口气,“你现在这个公司,明年就准备在新加坡挂牌上市了,你知道吧?”

    倪裳点头,“才知道。”

    江之寒看着她,“我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是我让小薇推荐你去那里的,也是我让她不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怪她。”

    倪裳的眼亮晶晶的,脸上似乎无喜也无忧。

    江之寒沉声道:“我……确实觉得那个工作tǐng适合你的。但不管怎样,瞒着你做这些……是一种不尊重,是……不对的。”

    倪裳展颜一笑,“所以说,我们辛辛苦苦开发产品,钱最后都到你和小墨的腰包里去咯。”

    江之寒扬了扬眉máo,连小薇都不太清楚林墨是开曼投资的另一个大股东。

    他有几分惊讶,“你早知道了?”

    倪裳点点头,“去年有一次和凝萃吃饭,她一定要喝酒,自己却喝趴下了。”

    江之寒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还是笑道:“你现在这么厉害,连她也给喝趴下了?”

    倪裳说:“小顾不是找了个未婚妻么?她一心想醉一场,换了是谁她也会醉的。”那么多年过后,当年的情愫本以为早就淡去,却依然还在心中。

    她喝了点红酒,眼似乎更亮了,“凝萃醉了,说了好多,其中也说到你……和我。她说了一句话,说我对你是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她美目凝视,“是这样的吗,之寒?”

    江之寒伸手mō了mō下颚,“她心情不好,你还和她较真啊”

    倪裳轻声道:“不是我较真,是我那晚才知道,原来……原来很多我们的朋友都为你鸣不平呢……”

    她略略低头,“她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妈妈去世的时候,我需要你的帮助。哪怕是吴茵在那里,我也任性的去找你了,不是吗?”牵了一下嘴角,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汤姆那件事,回头看我还是不同意你的做法。但……我那时候说的太过头了,我并不是……”

    她似乎有些困难来组织词句,“回头看来,十七八岁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成熟到知道怎么和恋人相处。二十二三岁的时候,原以为自己长大了,结果也许连怎么和朋友相处都没有学会。在美国的时候,大家通常说每个人都要时刻有一颗感恩的心,不要以为谁对你好是理所应当的。也许,你帮过我太多,让我不自觉的把它当成应该的。所以,之寒,如果我的话曾经伤害过你,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江之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今晚是鼓足勇气来面对自己的过去和错误,得到的却是这么一番话。

    倪裳温润的微笑,“我今天以后就二十七了,再一晃眼就奔三十去了。我想,我在慢慢学会怎么珍惜朋友的情谊,和他们相处。”

    明珠灯塔的下面,街道很宽。但在两排摩天大厦的笼罩下,似乎还是有几分压迫感。

    chūn日晚上的沪宁,已有几分寒意,但并不是彻骨的那一种。两个人并肩漫步。一抬头,刚才晚餐的餐厅仿佛悬在天际,灯和月交相辉映。

    倪裳并没有追问江之寒为什么要安排人来保护她,当然也没有反对。她只是淡淡的提到一句,让他自己一定要小心为上。商场倾轧,其间的风险有时不亚于战争。

    江之寒走在她侧后方半步,看着她轻轻扬起又落下的发梢,有几分出神。

    走过一个街口,迎面有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在这里算得上是罕见的矮小。街口处停着辆黑sè的轿车,司机看见他们过来,已经下来站在旁边迎候。

    江之寒对倪裳说:“这家瑞士的银行,是才进入内地的。它们有两百年的信誉,一向是我最信任的银行。”

    倪裳偏过头,带着几分疑huò看着他。

    江之寒从兜里掏出一张磁卡,递给她。

    倪裳接过来,看了一眼,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江之寒肃然道:“这些日子,我决心要给过去一个了结,一个交待。有些一直想要逃避的事情和错误,也努力去勇敢面对。比如说,我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小茵,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但我这回去了。”

    他吞了口口水,“但……我比自己想象的要怯懦,倪裳……你曾经说过,我有一个大秘密瞒着你。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有个秘密,而且和你的父母有关系。我今天来,本以为可以亲口对你说起,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这个银行里有个保险柜,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东西我都存放在那里。”

    倪裳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了。

    江之寒说:“白阿姨的去世……是个不幸的意外。但她离开中州前两天,我见过她,和她说过话。她说她曾经希望你能有一个富足的成功的人生,但后来才觉得一个快乐的人生远远更为重要。我一直想和你说,我也知道不能永远瞒着你……但我终究没有勇气……我总是找各种借口,不愿重提那些不快乐的往事,或者是等到你有可以依靠的肩膀时再告诉你。但回头看来,心底深处也许还是因为自sī。”

    他有些言不达意,“总之……它们都在那里。至于密码,十年前我就告诉了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倪裳xiōng口起伏了一下,下意识的使劲捏了捏那张卡。

    江之寒柔声道:“倪裳,很多时候我真的是想要帮你,想要赎回一些罪过,但最终却是更多的伤害到你。就像今天这个生日,我本想说生日快乐的,却可能是你不快乐的源头。”

    他说:“在大峡谷的时候,我有些措手不及。也许你说得对,我还没有成熟到学会哪怕是做一个朋友。但我们都长大了,我想让你知道,不管何时何地,无论是什么事,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一辈子做那个召之即来的朋友。”

    倪裳咬着下chún,轻轻的,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江之寒说:“地铁应该停开了吧……让我司机送你回家,好吗?”

    倪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捏着那张卡,仿佛捏着自己的命运,一步一步的往车门走去。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好多好多年后的第一次,他张开臂膀,把她轻轻拥进怀里。

    在她耳边,他重复着曾经说过无数遍的话,“倪裳,要快乐……”

    坐进车里,倪裳关上车门。她侧头看着窗外,在夜sè中隔着好远,她忽然看见他眼角的一滴泪珠,正凝固在那里。

    这些年来,虽然情谊犹在,她却感到双方愈行愈远,不再相知如昔。看到那滴泪,她心里一恸,似乎那一瞬间又找回多年前的那个男孩儿。

    她忽然有冲动要推开那车门,他却已转过身,朝着街口走去。

    女孩儿的手停在半空,滞了一滞。

    却听到司机问,倪小姐,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她回头又看了眼他的背影,嗯了一声。

    偏过头去,印入眼的正是那家银行的标志,三个方方的字母,像它们的风格一样,规规整整的竖立在那里。

    (多谢支持,周末愉快)

724 小巷深处美人居

    724小巷深处美人居

    人这一辈子,天赋和努力当然最重要,但有时候运气才是一锤定音的那个东西。当然运气更垂青于有准备的人,你要是一滩烂泥,大概怎么也是扶不上墙的。

    王宁和妻子谈起自己的事业,总说江之寒是他这一生遇到的最大运气。读研究生的时候,他自我评价,无论是与人打交道的能力还是做学问的水平,在研究生中至少中上,说是上等也并不夸张。但经济系并非什么热门专业-对于热衷出国的人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有关系的毕业后能去政fǔ部门也很有yòuhuò力。王宁对二者均不感兴趣,他那时候老老实实计划的就是如何找一个不错的合资公司,当一个白领,攒钱买个房子娶个老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总的来说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加乐观主义者。

    遇到江之寒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先是进江吴做吴茵的助理,后来出来做部门经理,现在则是中州实业驻青州办事处的主任。这职位听起来不咋的,但无论待遇还是挑战都非一般小白领可以企及。

    江之寒是一个典型的“裙带主义”者,向来喜欢超速提拔安chā和自己sī人关系亲近的人,如果他们确实有能力的话-譬如说以前的吴茵,譬如说现在的温凝萃。王宁和他的关系当然比不过这两位,但自从在青大认识以来,经历过时间的考验,是他在青大极少称得上的朋友的人之一。

    自从决定分拆江吴集团,集团公司下的分公司多半改由江之寒在境外注册的投资公司控股,管理权几乎完全下放。但一定的管理协调还是必要的,他在境外的投资公司人员上几乎是个空壳,这管理协调的功能就落到现在中州实业青州办事处身上。

    江之寒大刀阔斧的重组资产和名下的公司,这个过程中有四个人最关键:董事会里他最信任的黄阿姨-凝萃的母亲,负责总调度协调的楼铮永,公司的法律兼经济顾问沈桦倩,还有就是从七中开始就追随他的老财务杜姐。在这之外,就轮到王宁,他身在江吴以前的总部所在地青州,很多具体的行政事物都是过的他的手。

    江之寒从沪宁回到青州,第一个召见的就是他。两个人关起门来谈了半个晚上加一个上午。谈完公事,王宁邀请江之寒去家里坐坐-他才贷款买了房子,准备下个chūn节就和范琪结婚请客。双方都见过了父母,现在已经开始新同居生活。

    江之寒抱歉说今天有安排,知道范琪专门请好假在家里等着,便让王宁拨通电话,自己亲口向她说声道歉-话说当年是范琪倒追的王宁,但如今王宁早就翻身做了“奴隶”,唯老婆马首是瞻。吴茵以前就说王宁好福气,范琪性格外向,爽朗又不失温柔,虽然相貌说不上漂亮,却有好妻子的所有特质。王宁研究生最后一年想去江吴实习,但面子薄,不愿和江之寒提起,还是范琪去找的吴茵,才促成后来这一系列转变。因为这个,王宁一向是对她很感jī的。

    电话里和江之寒客气寒暄了几句,范琪说知道你忙,反正我们总在这里,以后总有机会请上你的客。但有个朋友说是有很急迫的事找你却联系不上,最多耽误你十分钟的时间,所以我就先斩后奏让她过来了,还请你不要介意。

    江之寒和王宁谈话的地方,便在如今青大扩建的科技园区。出门走上十分钟,便到了青大的侧门。远远的看见一身红衣的漂亮姑娘向她走来,他不由牵动嘴角,lù出个苦笑。

    朱墨双姝,还真是人如其名……

    有快一年不见了吧,方虹似乎圆润了几分,xiōng脯鼓鼓的,少了在校园时的那几分青涩。她直直的朝着江之寒走过来,眼睛盯着他,里面慢慢的有火焰在燃烧。走到近处,江之寒似乎感受到升温的空气,lù出个微笑,语气温柔的招呼,“好久不见。”

    方虹不说话,死死的盯着他。有那么一刻,江之寒怀疑她会扑上来,抓住他使劲咬上一口。

    他收起笑容,迎上她的目光。

    方虹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她?”句式很有几分偶像言情剧的味道。

    不等江之寒回答,她说:“她默默喜欢你那么多年,你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换了一茬又一茬的女朋友,有时候对她好些,送些莫名其妙的礼物;有时候又疏远的很,几个月都不出现。好吧,你有个最好的借口-她不过是妹妹,并不是别的什么人。我替她不平,她说,你又没有要求她喜欢你,自己找的何苦要赖在别人身上。我替她介绍男朋友,她说要看到你结婚她才死心。那好吧,我又劝她来和你摊牌表明心意,她说你觉得需要吗?好吧,那么就傻傻的等吧,等到huāhuā公子结婚,不知道要等到jī年狗月。我才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七岁,青chūn活泼的让每个人都喜欢。一转眼,一个抗战都快要完了。”

    方虹连珠炮般的说着,使劲喘了口气,又道:“好吧,说到底她就是喜欢你,要受苦受难也怪不得别人。有好多次,我真想来找你说,真把她当妹妹,就和她说的清清楚楚的,不要让她残留哪怕一丝的幻想。或者呢,求您了,早早的找个人结婚吧。但我知道她的脾气,我要来找你说些,也许就永远失去她这个朋友了,我在青大唯一的朋友,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那时候我想……我真希望你做出些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让她对你彻底的死心。你领那个拉琴的女孩儿来和我们吃饭,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完了她还照样给你写email,一封又一封。我看到你身边的女生换了一个又一个,她还在那里静静的等。我看到起初那么潇洒活泼的她,一年年过去,越发的多了些忧郁和感伤,心里真是后悔才认识她的时候乌鸦嘴的给她起了个外号林妹妹。”

    江之寒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方虹道:“就算你真的只把她当妹妹,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妹妹总是拿来疼爱的吧,你怎么舍得那样伤她呢?”

    江之寒沉默。

    方虹声音愈发的高,“你是不是以为,伤了她就可以让她走开,你就可以为这些年的事情心安理得?!……”

    吐出口气,看对面的男子,微笑没有了,神情还是温柔沉静的。忽然间,好像自己的一口气也泄掉了,语气有些奇怪的软弱,“江之寒……墨墨是个要强的人,不需要你这样的……我以前无法想象我会来对你说这样的话……但如果你愿意,就把你们那个哥哥妹妹的谎言一直维持下去吧,到你结婚,或是到她死心。兴许,会有那么一天的……但现在,请对她好一点,不要伤了她的心。”

    “please!”,女孩儿为了好友,认真要求。

    江之寒抿了抿嘴,“我正要去她那里。一起去?”

    方虹摇头。刚才一番控诉似乎耗尽了她的气力,她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几秒的静止,然后无力的挥挥手,转身便走,留给他一个红sè风衣飘起的背影。

    林墨租的这处地方,离青大相当的远。进入研究生二年级,她只剩下一门课,其它的便是在实验室做项目,作息时间非常灵活,所以住的远些倒也无妨。江之寒劝过她几次学车,她兴趣不大,总是说过几个月吧,拖到现在还是自行车代步,偶尔也打的和坐公车。

    那晚义无反顾下了江之寒的车,大概是淋了雨,心情jīdàng中没有洗澡便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又受了些风,第二天便发起烧来。这一回,她领教了什么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去校医院打过点滴,反反复复的一个星期才退了烧,却又落下个咳嗽的máo病,延绵不绝的一直纠缠着她,甚至有愈发严重的倾向。

    去校医院看了两次,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开了止咳的药,说大概是百日咳吧,只能好好将息着。最近刚刚完结了一个项目,新的一个才开始,正处在文献搜集准备阶段。她向来和导师关系良好,便口头请了假,除了一周去两次图书馆,几乎都呆在这间小屋里-这里虽然远比不上袁媛家那处四合院,但好在和屋主的几间屋隔了一条小巷自成一处,倒也落个清静。

    前些日子方虹过来看她,强拉着她去开了些中药,又买了一堆营养品,三天两头的跑到这边来。因为身体不适,和方虹通电话的时候,林墨总是借口忙,推了几次和她吃饭。直到有一日方虹不打招呼的杀上门来,才发现她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于是把她一顿臭骂。

    那天晚上,两人在小屋里自己煮了点面条,打了两个jī蛋。吃晚饭,亮一盏昏暗的台灯,说起往事和故人,最后自然说到了感情和江之寒。也许是一个人孤独伤心了太久,也许是有感于好朋友的情谊,林墨说了很多以前没和她说起的心事。

    她并没有哭,只是很平静的叙述,像是对面宿舍某个女孩的故事……

    ………………………………………………………………………………………………

    江之寒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有个柔柔的声音,接着有一声咳嗽。

    他一推门,看见门口放好的拖鞋,便脱了脚上的运动鞋,往里走。

    这是一间带了个简易厨房的小屋,被现在的主人收拾的很清爽。没有太多的家具或者挂饰,但干干净净的,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两把红sè小提琴。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的味道,林墨背对着房门,正在笔记本电脑上认真输入文件,手边摆着个药碗,里面黑黑的液体还正冒着热气。

    她说:“虹虹,今天不是要和你那位约会么?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没有回应。

    林墨的心思好像正集中在面前的任务上,两只手像蝴蝶一样翻飞,键盘噼噼啪啪的luàn响。

    敲完最后一个回车键,她吐出口气,撒娇似地嗯了一声,抱怨道:“你一定要我吃这个,真是苦的……”

    话音忽然断掉了,她似乎感觉到什么,皮肤上冒起些jī皮疙瘩。很慢很慢的,像是镜头一帧一帧在回放,她转过头,那个人正蹲在她前面,目光温柔,似乎还带着些心痛。

    江之寒看着身前的女孩儿-下巴尖尖的,眼睛有些凹陷,黑眼仁亮闪闪的,像足了一只小猫。

    林墨从来不是排骨型的美人,她骨架虽小,但肌肤丰润,进大学后又长了几斤,成天嚷着要减féi。林墨你又重了,这是江之寒认识她以后总是挂在嘴边的调侃。但体重和美食,林墨选择的永远是后者,还好她有福气,基本算是怎么吃都不会太胖那一型。

    面前的林墨,一定是江之寒认识她以后最苗条的那个版本。从近处看,一张脸真的似乎只有巴掌大小。她有些呆愣愣的坐在那里,头发往后梳着,lù出光洁的额头,凹陷后愈发有立体感的眼睛,和记忆中不一样的尖尖的下巴。

    江之寒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他虽然找了人跟着林墨负责她的安全,那人却不负责向他汇报任何别的事情。

    那瘦削的脸,那弥漫在屋里的中药味,那深陷的眼睛……那一刻,他能感到xiōng口深处某一点有很真切的痛,下一次呼吸的时候带出些不顺畅,有拉风箱一般的杂音。

    两个人无言的对视,不知道有多长的时间。

    江之寒蹲在那里,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都是认识她以后的那些画面。在他的感觉里,思宜和倪裳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林墨虽然只小了三岁,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看着她慢慢长大,慢慢成熟。

    他曾经誓言要做她生活中的坐标,永不要消失,永不会疏离。他也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因为情深易折,爱情易妒,她对他有甚至超越爱情的存在意义。

    但终究有一天,他还是伤害到了她。

    终究有一天,她不再是当年踢踢踏踏走路,蹦蹦跳跳前行的那个丫头,不再单纯的快乐爽朗明净,而带着更多的沉静和忧郁。

    而其中又有多少,是自己带来的呢?

    “药快凉了,赶快喝了吧……”,率先说话的还是江之寒。

    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她说:“难吃死了,又没什么用,都是被虹虹bī迫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但还是乖乖的端起碗,皱了皱眉头,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

    抹了抹嘴,林墨坐在那里,似乎找不到什么说的,又陷入沉默。但如果仔细看,那舒展开的眉头,那眼里的柔光,那嘴角弧度的变化,那无意识像是在拨动琴弦的右手,你能读到倏忽而至的轻松和快乐。

    江之寒还蹲在那里,略略抬头仰视着她,“这几个星期都在外面跑,去了趟中州,然后是橙子那里,然后是酒口镇,还有滇南。我……不知道你病了……”

    林墨轻轻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咳嗽。”

    江之寒说:“我昨天从沪宁开车回来,见了你姐姐……”

    林墨看着他,“她的生日……”

    江之寒抿了抿嘴,“我是去道歉的,为了……这些年所有的错误和伤害。我也去了酒口镇,当面和小茵说了些话。应该是很久前就说的,但到如今才鼓起勇气。”

    他抬起头,忽然说道:“对不起,小墨。”

    林墨垂下眼,身子似乎不可察觉的轻轻颤了颤。

    那个雨夜后的早晨,她在沙发上醒来。忽然间,那些愤怒和正义感通通都消散了,她只觉得孤独。她拷问自己,是不是太天真太幼稚,是不是没有了解他的苦衷。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啊!

    她看着门外,雨淅淅沥沥的还没有停。脑子里忽然闪过某个小说里的场景,他浑身湿透的站在院门外等待原谅。可惜生活多数时候不是小说,他早已消失不见。

    如果他回来,认真的给自己解释,我便原谅他-林墨这样对自己说。如果要加上一个时间的限制,那么就三天吧。

    然后,她把三天延长到了一周,一周延长到了一个月……

    然后,他终于出现了。

    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一块大石头落下去,感觉好轻松好轻松。因为这些日子里,她其实不再责怪他那件事的处理。她反复思量,越发觉得自己的指责过于幼稚,过于主观,甚至有些蛮横。她只是一味担心这一次他会真的永远消失,不再回来。

    但谢天谢地,她只改了两次日子,便结束了等待……

    她爽爽快快的说:“嗯,我已经原谅你了。”

    江之寒抬头看她,带着几分愕然。

    感情这个东西,慢慢的磨掉了大家的棱角和特征,把每个深陷其中的人都磨成了一个傻子。

    坐在椅子上那个傻子正展开一个开心的笑,“可是还是要赔偿的……”

725 青春作伴还校园(一)

    725青chūn作伴还校园(一)

    5月的青大校园,已经过了最美丽的时节,慢慢的染上些离愁。

    期末还没有到,chūn季毕业的研究生已经到了离校的时候,有人已背上行囊踏上新的旅程,有人还在校园周围逡巡着喝一轮又一轮的告别酒,说些傻话,弹几滴青chūn泪。

    ?江之寒骑着林墨的女式自行车,一个人在校园里游dàng。远处的宿舍楼里,不知道是谁开了很大的音箱,传来一首不算新的流行歌曲。天后正深情的yín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于此时此景倒也贴合。

    天气已有几分热,江之寒穿着tshirt短kù,半眯着眼,在自行车上摇摇晃晃,似乎沉浸在那音乐中。有一群大二的女生走过,偏头看他一眼,倒也见怪不怪。分别时的校园,到处是有几分神经兮兮的家伙,那座下的女式车,多半是女友留下的纪念。有一个女生偏头对同伴发着感慨,唉,校园爱情,终究是夏日冰晨间lù,美丽却难以持久的。

    林墨要求的赔偿,说来很是简单-只是要江之寒陪她上几天课。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课,说来不过是在青大四周结伴游dàng而已。

    今日一早,江之寒便敲了她的门。很难得的,丫头已经梳洗整齐,正等着他。两人舍了江之寒开过去的小车,用林墨的自行车代步。好久没有骑车带人,开始的时候江之寒还很是摇摇晃晃了几下。

    在校门口街边的小吃摊用过早餐-两杯豆浆,一笼包子,一个大菜包是加给江之寒的-江之寒便带着她去了微电子系研究所的大楼,今天一早林墨的研究小组有个两小时的例会。

    和林墨分了手,江之寒便骑着自行车一路狂飙,逆着上课的人流,去了宿舍区。在以短斤少两坑门g拐骗闻名的商贾园买了杯可乐,一手把着车把,他悠哉游哉的重游自己住过的宿舍楼,顺便打望一下,有没有青chūn靓丽的小师妹。

    中午饭需要自己解决,林墨有个告别酒的饭局,是上一届的师兄师姐的。说好了吃完饭江之寒便去接她,下午去翠湖闲逛。晚上的饭局江之寒是要参加的,当年和林墨一个寝室的古丽丽也读了研究生,今晚她男朋友生日早就说好了请客。听说江之寒在便坚持让他来,想当年在可是吃过他很多次白食。

    前天傍晚,在林墨租的小屋,江之寒和她有一次长谈。谈话断断续续的,没什么要点,也似乎没什么目的。

    像以前的很多次谈话一样,两人漫无目的地谈起周围的那些人和那些事:林墨说起阮芳芳的婚礼和她的新郎,马上要到沪宁履新的吴茵和她打过来的电话;江之寒和她讲滇南的历险,讲酒口镇的火灾,讲舒兰的近况,以及倪裳公司的业绩。

    心有灵犀的,两人似乎在绕着圈子,没有去碰那些核心的话题。林墨乖巧的坐在那里,仔细聆听,偶尔评论,做回那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妹妹。

    夕阳的光照在她一侧的脸上,和着脸上的一缕红晕,有种极致的沉静的美,静静绽放在chūn末夏初的小屋里。

    天慢慢黑下去,打电话在外面的小店要了几个菜,江之寒骑车打包带回来,两个人将就着吃过一顿晚饭。厨房里还炖着jī汤,一个锅里有冰糖蒸梨,都是方虹督促着做好的。

    看着在厨房洗碗的江之寒,林墨扯了扯嘴角,lù出个温柔的笑。房间里开着一盏小灯,有着晕黄的温暖,渲染一点点家的氛围。她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随意转到一个频道,却又关了声音,偶尔看一眼变换的sè彩和画面。

    江之寒擦干手,把蒸好的梨端到她身前的茶几,轻轻放下,坐在她身边。

    偏头看了他一眼,她问:“那以后怎么样呢?”

    林墨要求的赔偿,当然是有些sī心的。

    她一直以来最羡慕,或者说最想要拥有的,是像姐姐那样和他一起有过那么两个学期:一起上课,同桌相伴。即使往事不再,但回忆会永远留在那里。

    但高中不会重来,所以她选择了青大,虽然那时候已经有了吴茵姐的存在。仔细想来,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日子,从来没有很长的连续的一块儿,都是断断续续的:小翠湖的几天,他的生日前在中州的某一日聚会,她的生日在青州的某次一起共用的晚餐……

    更多的时候,他们一起时她只是一个配角或者陪伴,或者背景里有很多的其他人,因为她到底只是个“妹妹”。

    林墨似乎想通了,哪怕只是作为妹妹或者“坐标”,她只要他停留在自己的视野之内便足够了。但她还是想要她曾经想要的东西:和他有那么几天单独的相处。

    还有哪一处,能好过这翠湖畔风景如画的青大校园?

    江之寒骑着车,远远的便看见大校门口聚着的一帮年轻人,林墨站在里面。毕业生是有特权的,平常啰嗦的门卫也离得他们远远的。

    人生有几次离别,又有几回放纵?

    推着车走到近处,看见林墨朝他招手。他lù出个微笑,迎了上去。

    斜刺里忽然杀出来一条大汉,一米八的个头,高高壮壮的,下盘虚浮,嘴里还带着酒气。

    “江之寒?”他自来熟的拍江之寒的肩膀。

    江之寒下意识的侧肩,却有硬生生的止住,让他拍了一拍。

    看见江之寒含笑点头,他自我介绍,“张剑,林墨的师兄。”他便是今天毕业送行的主角。

    隔着七八步的距离,林墨正和几个人说话,很显然是谈话的中心。她远远的送过来一个歉意的眼神:他醉了,多包涵……

    张剑握着江之寒的肩膀,唠叨说:“毕业了,明天的飞机……”

    不等江之寒答话,他又说:“喜欢她好两年了,今天喝高了不小心说出来。”回头看了眼前面的林墨。

    江之寒扬了扬眉máo。

    张剑叹口气,“没别的意思,也不想让她难堪。不知道怎么就说出来了。也好,告别我的校园生活……”

    他看着江之寒,“好姑娘啊!”

    江之寒笑笑点头。

    张剑说:“早听说过你,哈哈……久闻大名啊!”

    江之寒微笑。

    张剑说:“听说你酒量好,可惜这里没有酒!”

    江之寒说:“有机会。”

    张剑重重的拍了他一下,“好好对她!”

    江之寒眨了下眼,顿了两秒钟,简短的说:“好。”

    两个人推着车,离开聚集着的人群。远远的,林墨又回头挥了挥手。

    侧过头,看见姑娘眼里似乎亮晶晶的,江之寒关心她,“有点伤感?”

    林墨轻轻的嗯了一声。

    江之寒说:“你人缘好,我毕业的时候,没什么人来找我喝告别酒。认识的几个,转学的转学,退学的退学,都已经离开了。”

    林墨沉默了一会儿,“今天大家高兴,多让张剑喝了几杯,结果给喝醉了……”

    江之寒笑笑,“所以表白了?”

    林墨侧头看他一眼,“你不是有句名言吗?……怎么说的来着?……难道单纯的喜欢也是一种罪过吗?”那是很多年前,江之寒对于王萧单恋聂勤勤的有感而发。

    江之寒严肃的,“当然不是,是很美好的东西。”

    林墨轻轻叹口气,“不知道怎么了,最近遇到两三次这样的事。还是不知道怎么办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心里有些堵堵的。”毕业的时候,才有勇气来向小师妹表白的深情又纯洁的师兄们啊……

    江之寒调侃她,“我一点也不惊讶。”

    林墨赏赐他一个白眼。

    江之寒并不害怕,“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你就处理的很好……不对,第一个我知道的是在初三。”

    林墨继续白他,“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江之寒跟着她叹口气,“好吧,我知道这个很难。其实,说什么话都是废话。但你很好啊,表现出尊重就很好了。张剑刚才一直说你好话呢。”

    林墨看着他,“他说什么啦?”

    江之寒似乎回忆了一下,“他说……你是个好姑娘。”

    林墨哦了一声,“你怎么说呢?”

    江之寒道:“我说……您这不是废话吗?”刻意的带着浓浓的京腔。

    林墨笑了一下,“讨厌!”

    过了半晌,她收起笑容,低头看着地,轻声说:“我最近倒真是有些感悟。”

    江之寒静静的等待下文。

    林墨说:“大家都觉得单恋的人辛苦,但其实拒绝的那个人,也许心里更难受呢……”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

    江之寒很严肃的,“都不容易……”

    林墨凝视他半晌,忽然扑哧笑了起来,“讨厌!”

    江之寒莫名其妙的,“我又怎么了?”

    林墨扁扁嘴,“你说这话的神态……很……讨……厌!”

    (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抽空写完大概8千字。周末如果有空,争取再写点。多谢支持!)

726 青春作伴还校园(二)

    726青chūn作伴还校园(二)

    方虹之外,古丽丽便是林墨在大学本科时最好的朋友,还在一个寝室里同住了几年。古丽丽性格很好,以前和江之寒也算是相熟。今晚她请客的地方是校内的留学生食堂的小包间,性价比很不错,有几个特sè菜,是青大学生居家常备的请客选择。

    推开小包间的门,古丽丽站起来招呼,“你们终于到了!”她身边一个中等身材戴着眼镜的男子,看起来很是憨厚,也跟着她站起身来。

    江之寒看了眼林墨,笑道:“结果我们是第一个到的,嘿,好久不见,丽丽。”

    古丽丽道:“你们是唯一的客人。”

    林墨惊讶的扬扬眉máo。

    古丽丽笑道:“隆重吧?”,看到林墨手里包装好的小盒子,不客气的伸手,“礼物拿来。”

    林墨乐呵呵的照办。

    古丽丽也不客气,三两下拆了包装纸,却是一对对表,gucci的,看起来很漂亮。

    她嘻嘻笑了两声,把礼物递给男朋友,转头甜甜的,“谢谢江大哥。”

    古丽丽的男朋友这时才有机会开口,“太贵重了吧?这怎么好?”早知道他就换个请客的地方了。

    江之寒客气,“客户送的免费礼物,一直找不到人送呢。虽然是不要钱的,看起来还不错,你们千万别瞧不上呀。”

    古丽丽朝林墨努努嘴,“你就甭客气了,他们家江之寒,可是大富豪。”

    江之寒朝古丽丽男朋友呵呵,“你们家古丽丽,性格特别好,特别爽快不造作。”

    林墨补上,“人见人爱,huā见huā开。”

    古丽丽白眼,“那是你好不好?”

    江之寒拉开椅子,林墨坐下,很正式的介绍,“吴文涛,丽丽的男朋友,也是我们师兄,实验室里帮我很多忙呢……江之寒,我哥,也是青大毕业的,学的是经济。”

    江之寒和吴文涛很正式的握手入座。

    古丽丽玩笑道:“点什么?江大哥大鱼大ròu吃多了,要不要换换口味?”

    江之寒说:“说起来,我们以前吃的最多的,经典学生四冷盘,炒螺丝,煮máo豆,拌黄瓜,还有小咸鱼,价格便宜量又足,你大概没怎么吃过吧?”

    吴文涛大有知己之感,“再配上廉价翠湖啤酒……”

    江之寒笑,“是啊,说起来我们差不多是一批的。”古丽丽的男朋友在微电子系读博士,和江之寒算前后一年入学。

    于是,点了劣质啤酒,经典四冷盘,加上这里的特sè菜尖椒牛柳,剁椒鱼头,年糕炒蟹tuǐ,和莼菜汤,开始一顿忆苦思甜饭。

    吴文涛开始的时候有些拘谨,但几杯酒下肚,和江之寒忆起校园往事,顿起知己之感。

    “那个冬天穿着短kù大声朗读英语的家伙,认识不?”

    “怎么不认识?校长都没他有名!”

    “他出国了?”

    “你不知道?我听说他只申请了三个学校,哈佛,mit,和斯坦福,其它的都瞧不上眼,结果没有拿到offer。后来据说还是出去了……”

    “去哪里了?”

    “不是阿尔巴尼亚就是北朝鲜。”

    “有性格!”

    “那还用说!”

    林墨左手撑着脸颊,微笑着看两个大男人八卦,眼里有很多的温柔。

    第一批八瓶很快见底-林墨贡献了半瓶,江之寒解决了三瓶半,对面两公母一人两瓶。

    第二批八瓶酒很快又上来了。

    吴文涛早放开了xiōng怀,和江之寒似乎已认识经年,“来,干了!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喝。”

    “我们那时候的三大校huā,还记得吗?”

    “哦,孤陋寡闻了。”

    “真不知道?”

    “骗你是小狗。”

    “礼仪队那个呀,国贸的,还有一个建筑系的姓黄。我觉得吧,真正最漂亮的还是你们经济系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吴茵……对,吴茵,认识不?”

    古丽丽在桌子下面踢他一脚,林墨门g娜丽莎的微笑。

    江之寒厚脸皮,“是还不错,气质特别好。”

    吴文涛朝着女朋友傻笑,“别踢我,我又不认识。”

    江之寒呵呵,“丽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借着酒力,吴文涛不怕死的探过头来问,“你真认识啊?”

    一顿饭,四个人喝掉足足二十瓶酒,尽兴而归。

    除去林墨的一瓶,巾帼不让须眉的古丽丽灌下去三瓶。如果不是那么难喝,她还能翻个倍。江之寒搞定了九瓶,剩下七瓶记在吴文涛的帐下。

    出了门,大家直奔停车场,取各自的自行车。

    吴文涛拍江之寒的肩,“有空再喝。”

    江之寒呵呵,“kao,再不喝翠湖了。”

    吴文涛笑,“真tm难喝。”被女朋友一把拽过去,“喝多了。”

    林墨甜甜的又说生日快乐,两边挥手告别,一奔东,一奔西。

    林墨坐在后座上,“去哪里坐坐消消酒?”

    江之寒说:“当年我和橙子约会的老地方。”

    黄龙溪边。

    江之寒和林墨坐在石凳上。他拿着杯雪碧,她捧着瓶装的乌龙茶。

    夜已深,夜很静,衬着不远处的虫鸣嘹亮如军号。

    九瓶啤酒虽然喝不倒江之寒,却也有了七分酒意。人坐在那里,却感觉身子飘飘的。想起来,好久没有这么喝酒了,场面上的餐会他一向喝的不多。说起畅饮的时候,还多是以前读书时与几个好友,或是橙子,或是欧阳,或是名扬,陪他们说起单恋的女孩儿或者逝去的恋情,曾有几回大醉。

    林墨咬着吸管,慢慢的吸,闭上嘴不说话。她很享受此刻的沉默-在校园里和心爱的人坐在一个长凳上,被夜sè包裹,体会无声中的默契,有一种淡然却长久的幸福感。

    为了这一刻的幸福感,那些日子的委屈和纠结似乎都值得付出。

    江之寒曾经和她讲过一个理论,一个人每一天当中有多少分钟是真的非常非常的开心呢?一年中又有几天能体会那种快乐的滋味?绝大多数的日子里,生活平淡如水,不快乐也不悲伤,就如没有盐也没有糖。所以回想起来,把一辈子开心的时间叠加在一起,也许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有开心的事,一定要抓住了,得劲儿的感受。

    这个普普通通的周三的晚上,她坐在黄龙溪边,能真切的从内到外感觉到开心的感觉。所以,她很想那沉默延伸,那快乐永驻,这个夜晚再凭空多出一两个时辰。

    江之寒悠悠的说:“那天你问我,以后怎么样呢?”

    林墨嗯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好像睡着了。

    夜风吹过,有几分凉意。她缩缩肩膀,江之寒把外衣脱下来,替她披上。她动了动肩膀,微笑接受。

    江之寒喝完最后半口雪碧,“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女孩儿侧过头,隔着半米的距离,她的眼真如天上的星辰,璀璨晶莹。

    江之寒凝视了片刻,把目光投到前面黑漆漆的小河处,“总结或者是忏悔过去,这样看是相对容易的事。未来怎么样……”他顿了顿,说:“还是那么难。”

    林墨忽然问:“你……心里……最爱的还是姐姐?”长大以后,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直言询问他的感情。似乎她真的又退回到妹妹的位置,可以让他倾诉感情和心事。

    江之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以前好像这样觉得……至少,我觉得我曾经付出最多最深的就是她了。但这些年来,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如果感情是建立在两心相知之上,她现在反而是离我最远的了。我这些年做的事情,她也许是是最不同意最不理解的。她现在想的是什么,我也几乎一无所知。”

    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相反的,我大概能知道思宜现在想要的是什么,虽然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给她,或者她是不是想要。虽然几年不见,但这次见了小茵,我能感觉到她能了解我想的是什么,那种默契似乎还在那里。”

    江之寒似乎叹了口气,“但这一次,我决定有一点一定要做的和过去不同。一旦我决定了,我一定会坚持下去,不再动摇。”

    林墨嗯了一声,又想出一个新的问题,“那如果……有一个时光机器,你可以回到过去,你会如何重新选择?”

    江之寒这次没有犹豫,“如果回到高二的话,我会想方设法的和倪裳呆在一起,不要再因为外部的因素那么快的分手。如果是高三,我会尽力和思宜一直走下去的。如果是大学,我想,我会好好珍惜小茵的。”

    林墨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没有继续为难他。

    在夜sè里,她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仔细的看他,能看到他眼里的温柔,也许还有一点歉意。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不用说出口,他能够明白她的等待和感情,虽然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在他未来的选择项之中。

    但她很高兴的想,如果是的话,如果有那么万一的机会他选择了她,这一次他会全心的珍惜,他不会重蹈覆辙,在她们之间左右摇摆。

    那么,不管他选谁,都是很好很好的。

    林墨这样想。

    因为这个,她觉得这个夜晚,特别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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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 青春作伴还校园(三)

    727青netbsp;(关于这本书的进度,结局和更新,有空请去看一下公众版最新的更新-一点重要的说明和预告)

    周五的上午,学院学生会和青州市盲校有一个精神文明共建活动的启动仪式,林墨被拉差去表演她的xiao提琴独奏。wwww.uu234.com书友整~理提~供

    青大里漂亮女生不多见,像林墨这样有才艺的漂亮女孩儿更是凤mao麟角。无论在本科还是读研究生时,学生会的学长都很积极的拉她入伙,许诺当个部长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江之寒的影响,林墨对此不太有兴趣。但她有xiao提琴和书法的特长,有什么活动需要贡献一下的时候她通常还蛮积极的。

    今天举行联谊的教室,无巧不巧正是当年江之寒设局让赵书记出丑的那间。地方tǐng大,除了正中前排坐满了人,其余的地方都空空拉拉的。江之寒抱着本图书馆借的中篇xiao说集,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慢慢读。忽然有种当年上大课看课外书的感觉,嗯,感觉是相当的怀旧和不错……

    “嘿,哥们儿……”

    听到有人打招呼,江之寒从专心致志的阅读中抬起头来,看见一张féiféi的脸。旁边还站着一位,又瘦颈子又长,活像一头长颈鹿。江之寒愣了愣,想起著名的胖头陀和瘦头陀,忍不住咧嘴一笑。

    那胖子很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到江之寒身边的椅子,mao手mao脚的伸过手来。

    江之寒愣住了,这演的是哪一出?

    胖子两根手指抓住他的衣袖,捻了捻,“哥们儿,这衣服仿的真不错,秀水街买的?”

    饶是江之寒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模糊的应了一声。

    胖子很行家的又打量了几眼,啧啧道:“真不错,仿的妈的和真的没啥区别!”

    “在哪家买的?下次我一定去看看!”他很热切的询问。

    江之寒忍不住挠了挠头,“唔,朋友帮忙买的,我也不太清楚……”通常这种欧洲的名牌以前多是伍思宜去伦敦或者巴黎时顺手买了,让张xiao薇买单取货。要让她看见这家伙的xiao胖手和猥琐表情,一定会跳起来抓狂的。

    江之寒岔开话题,“你学生会的?”

    胖子说:“是啊,你也学生会的?怎么面生的很……哦,你是研究生会的吧?”江之寒看起来还是很成熟的。不过捧一本xiao说集在这里打时间,看起来就很有学生的味道。

    江之寒问:“来帮忙啊?”

    胖子叹口气,“是啊……平常有好事不找我们,有大把妹子的活动不找我们。这不,shì候瞎子没人愿意来,就拉我们的差了。”这一位不知道怎的,看江之寒很有些一见如故的味道。

    江之寒没忍住厌恶,皱起眉头。

    站在一边一直沉默的瘦子忽然嘘了一声。

    江之寒抬头扫了他一眼,胖子呵呵笑,“我们寝室的,为这个来的。”指一指台上。林墨今天换了身蛮正式的长裙,正袅袅窕窕的走上台去。

    江之寒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胖子嘿嘿,“口味不一样,他喜欢姐姐……对了,你研究生会的,一定认识林墨吧。”

    江之寒看着前方,林墨彬彬有礼的先鞠躬,摆开架势。

    “她很有名?有很多人追?”江之寒随口问。

    胖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当然有名咯……唉,不过追的人应该不多。”

    江之寒来了点兴趣,“哦,为什么?”

    胖子如数家珍,“看她穿那身长裙没有?prada的。砰,一年饭钱除脱了……那把xiao提琴,我不识货,据说至少十几万……人家住的四合院,据说是他们家的,少说几百万吧……老爸据说做连锁餐馆的,大把的钱。一穷二白的大学生,有几个人家看的入眼?有这胆量的也没几个,所以听说本科四年都没有jiao男朋友。”话说他很义气的没说林墨的prada是秀水街买的。其实,丫头对顶级名牌不太感冒。但自从高中开始,每年net秋两季思宜都会准时寄过来新款的时装,放在衣柜里霉也是种1ang费。

    江之寒似笑非笑,“那岂不是更好?追到了,人财两得。”

    胖子真诚的摇头叹息,“唉,xiao白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恶心的很有点顾镜自怜的味道。

    江之寒听完了八卦,懒得和他再啰嗦。看见台上的林墨鞠躬致谢,他也站起身来,却忽然看到一个熟人。

    沈城一脸笑容向他走过来,又带着点惊讶。

    “这么巧?”两人异口同声。

    沈城笑说:“你的手机换号了吧?……找不到你,正好昨天吃饭看到食堂前面的广告,林墨今天在这里表演。所以就想过来找她问问。”自从在教工食堂认识以后,两人很有点君子之jiao淡如水的味道。去年偶尔听他抱怨导师不着急让他毕业的事儿,江之寒还找人去帮忙打了个招呼。

    沈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答辩过了……”

    江之寒高兴,“好事啊!”

    沈城说:“多亏你帮忙啊……上个星期请课题组的几个师兄师弟吃饭,本来想叫上你,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我后天就要坐车回老家了,今天想着来找林墨问问,不知道你在不在青州,没想到这么巧!”

    江之寒笑,“是tǐng巧。”

    沈城说:“中午还有个饭局。今明两天晚上,哪天有空,请你吃个饭?”

    江之寒说:“真是抱歉,我明天下午飞中州,今晚已经有安排了。”今晚是说好陪林墨单独吃饭的。

    他又说:“我们之间不用讲这些形式了吧?对了,你工作找到哪里?”

    沈城说:“朋友帮忙,找了个老家附近的一般大学教书。我自己还tǐng满意的。唉,年纪大了,想着回家有个安定的工作就不错。”

    江之寒说:“tǐng好啊!”

    沈城说:“我们老家那里,别的不说,空气清新,人也不多,有空到我那里去,让我有机会做东招待你一次。”说着话,掏出来一张折叠好的纸,上面有家里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和自己的电子邮箱,本来是想让林墨转jiao的。

    江之寒接过来,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来,只怕我以后来的太多。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到哪儿不是几个xiao时的事,平时电话emai1联系也方便的紧。说到来宰你,那机会是大大的有。”

    说话的功夫,林墨已经和前面就坐的学生会老师打过招呼,背着她的琴走过来。

    看见沈城,她微笑招呼,“沈大哥,好久没看见你了。”

    沈城说:“最近忙答辩,总算是完了。这不,今天本来是找你,想帮忙联系一下之寒的,没想到他就在这里。”

    林墨问:“要离校了?”

    沈城答她:“就后天。本来想请之寒吃个饭,不巧他没有空。”

    林墨转头看江之寒,眼里示意,要不晚上吃饭重新安排?

    江之寒微微摇头,笑说:“以后我们回青大,都该林墨做东了。这里现在是她的地盘。”

    偏头看了一眼,那瘦子正直愣愣的盯着他。胖头陀一脸崇拜,分明在说,怪不得穿了身质量好的伪造名牌,原来这xiao白脸真是想来人财两得的……

    江之寒呵呵一笑,转过头,和林墨沈城一起往教室外面走。

    侧着头,看林墨和沈城微笑说话,他忽然有种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眼前的场景,似乎在另一个时间点生过一样,在他记忆的某处有一些印记。

    他心没来由的使劲跳了一下,却不知道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洒然一笑,又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还真有点像这几天在校园里无事游逛的某些xiao神经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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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8 青春作伴还校园(四)

    728青chūn作伴还校园(四)

    几个月前,江之寒把公司重置和股份重分配的一揽子计划交给沈桦倩的时候,她看过心里不无忧虑。最近这几年,江之寒几乎已经放手公司的日常营运,但整个战略方向的把握,以及资金的运作配置大权,最后决定权还是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中。

    在交给她的计划书中,江之寒进一步下放手中的权力,包括很大一部分日常营运的资金支配权力。不仅如此,他把大量名下的股份,或是通过不同渠道转往海外的投资公司,或是分配给周围的朋友亲人,或是用来奖励和他一起创业成长的高管群体,包括沈桦倩,楼铮永,肖邯均,杜姐,冯一梅这一批人,都获得大量额外的持股,一夜间成为百万富翁甚至是千万富翁。

    沈桦倩并非爱财的女人,她也是极少数对江之寒名下的企业集团和资金规模有真正了解的人之一。今年年初,江之寒离开美国前投入七百五十万美元融资的crmh在nasdaq疯狂上涨的背景下被硅谷一家大集团收购,仅是这一笔投资的回报就在九位数。虽然个人生活中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和挫折,江之寒的财富现在正处于人生的巅峰。

    沈桦倩真正忧虑的是,江之寒的这一系列动作,怎么看都有那么点“交待后事”的味道。她完全赞成江之寒更多的从日常的商业运作中抽出身来,实际上她心里一直遗憾的是他没有选择继续走学术道路(沈桦倩内心深处一直觉得江之寒在这方面比自己更有天赋,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劝说他以某种方式重返校园)。她也不反对他把财富和身边的人共享,虽然她自己对此兴趣并不是太大。现在她在学校和集团领到的薪水已经很多,连房子都是作为福利江之寒免费赠送的。

    但江之寒对公司管理解构的重组计划,以及他这一次资产转移和重分配的力度,总让她有种隐隐的担忧,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在做未雨绸缪的准备。但既然他没有提起,沈桦倩也没有多问。就如以往一样,她只是努力的细致的有效率的执行江之寒的意图。

    这一次江之寒回中州,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去和沈桦倩面谈事情的进展。另外一件事,则是和思宜准备的“蛇吞大象”的收购案有关。为了支持思宜的野心,江之寒从各个渠道分批次的从开曼群岛,美国,和加拿大调回来大批的流动资金。这可不是一个小动作,专门组织了一个小团队进行相关的cào作,其中关于税收,法律等各方面都有很多讲究。这笔资金准备现在可以说是在暗处,希望到时候能出其不意的发挥更大的作用。

    江之寒对林墨说,这一个多星期在青大呆的很愉快。等回中州处理好事务,马上就飞回青州来,再放自己一段时间假,好好的享受下校园生活。也许江之寒是想着要有所改变,和以前对伍思宜或者是吴茵不同,现在他几乎从不和林墨谈和自己生意相关的任何具体话题。

    自从江之寒重回青州以后,林墨的咳嗽两三天后就奇迹般的突然停止了。前段时间长久呆在室内有些苍白的脸sè也迅速恢复了神韵。这几天她有时候看镜中的自己,都恍惚觉得自己年轻了些,像是回到本科时候的样子。

    江之寒要飞中州,林墨并没有特别说什么,还是像平常安排作息:去实验室,开会,出席活动,和朋友聚餐。唯一不同的是,这几天多了一个跟屁虫,江之寒成天无所事事的和她在青大附近四处游dàng。

    今天下午有场足球赛,是今年才开始举办的研究生杯的半决赛-电子系对阵建筑系。电子系身为工学院的大系,实力还是相当不俗的。林墨是女生中极难得的对足球感兴趣的,所以早就答应了人家到时候去场边助威当啦啦队。江之寒以前在青大认识的一位球友说过,踢球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当然,他对足球运动的亵渎,遭到了大家的一致鄙视,都诅咒他在大学找不到女朋友。但这位仁兄说的不无两分道理,场边助威的女生对于场上拼搏的选手是有很重要的加成作用的。

    走在路上,能感觉到天气的炎热。虽然是暮chūn的时节,青州这两年的天气愈发的糟糕,似乎冬天和夏天都在延长,而最宜人最漂亮的chūn天刚一开始便要结束。

    江之寒无聊,和林墨讲今早听到的关于她的八卦,顺便感慨一把人心不古,“你说现在学生会都是些什么人呀,偷jī摸狗的……”

    林墨板着脸驳斥他,“你可别一bāng子打倒一片,我还是研究生会的干事呢……”

    问起沈城毕业的事,江之寒和她大概讲了讲来龙去脉,“沈城名义上那个导师,早已半退休了。实际带他的那个副教授,一门心思就想着赚钱,研究项目基本不做,忙的都是企业的横向课题,以计算机为主的。沈城从企业里出来,以前读书的时候计算机接触不多,这方面就比较弱。但实际上他在专业上还是很有经验很不错的,却不受老师待见,课题改了又改,像是没人管的孩子。当年沈城辞职来读博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工厂里的女友要求的,觉得在车间干技术工作没有前途。想当年,博士还是很神圣很金字招牌的头衔。前年吧,或许再早些,那个女孩儿和他分手,很快就嫁人了。为此沈城很受打击,在研究所里成天打打游戏混日子,感觉自己事业被耽搁了,爱情也成昨日黄花……”

    林墨评论说:“沈大哥人很不错的,一时消沉,现在也算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球场,就在电子系的研究所大楼旁边,比标准大场略微小些。

    比赛还没有开始,有一群人围在中圈,似乎在猜边。旁边跑出来个熟人,却是古丽丽的男朋友吴文涛。喝了一次酒,和江之寒很有些相识恨晚的味道。

    他开门见山的问:“之寒,球踢得怎么样?”

    江之寒开玩笑,“一般一般吧,不过如果在金州让我上,早就冲出亚洲了。”

    吴文涛认真的,“有个外援今天缺席了,一下子拉不到人,他们准备拉我上。我这个很业余的……”

    江之寒惊讶,“你们这个还能上外援?”

    吴文涛说:“是啊,今年的新规定,一个队限一个。我们从材料系挖了个很牛的家伙,今天却来不了,损失大了。”

    江之寒忽然有些雀跃,“这个……我也不见得比你水平高呢!”

    吴文涛很是相信他,“得得得,看你这身板儿和我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别担心,钉鞋球服我们这里都有多的,快来替林墨贡献一把!”

    青大说小不小,说大也真不大。

    这支队伍里,江之寒就遇到一位认识他的博士生。很多年前那场球场冲突,这位本来是跑在文楚身边替她保驾的,被体育系的家伙一把给推了个趔趄。江之寒球踢的怎么样他不记得了,打架厉害的记忆清晰如昨日。

    有熟人好办事,江之寒还是踢他的老位置-后腰。说起来,进入大学后他踢球就明显减少,这几年更是和绿茵场绝缘。走上场子,心里忽然有几分热切的期待,好多年没有的摩拳擦掌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回来了。

    心跳动的很有力,略微有些快。小幅度的活动着身体,似乎能感到激素的分泌和身体的兴奋,江之寒有些自嘲的想,好像忽然感觉年轻了……

    踢球,那可是年轻人的运动啊……

    比赛开始不久,江之寒便明显感觉到球技的生疏-他两次试图从后场长传前锋反击,一次直接踢给了守门员,一次居然踢次了。

    和自己的巅峰期比,体能也有所不如。这几年练功还是坚持着的,但师父去世后便没有以前那么勤勉。也许,曾经苦练的动力之一,是想要给老爷子证明自己的天赋?

    所幸场上这二十几位硕士生博士生,整体水平确实一般。电子系的守门员感觉比较专业,有个边锋速度很快,对手特别强的就是一个小个子中场,和一大个头中锋,据说是他们请来的外援。

    江之寒在场上不惜力的奔跑,发扬他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主义精神,有脏活累活都一肩担下来,把精力全部放在防守上,几乎不参与进入对方三十米区域的进攻。

    他很快就盯上了建筑系那个组织核心小个子中场-那家伙速度不算特别快,但球性明显高出其他人一大截,分球的视野也不错,二十分钟左右有一次中路的带球突破,几乎凭一己之力直捣黄龙,最后一步趟的大了一点,球才被破坏出底线。

    江之寒仔细观察,建筑系除了他,其他几个前场几乎没什么战术意识,属于打到哪儿是哪儿那种很业余的选手,也就是速度快一点儿,脚头比一般人硬一点而已。

    上半场打到一半,江之寒便明确了目标-把防守的重心集中到那个小个子中场身上。他的策略很简单,就像当年在高中时一样,用身体欺负他。硬桥硬马的和他抗了两下,江之寒的信心更足了。

    上半场三十几分钟,小个子在右边拿球,突进到离球门二十米的地方。江之寒上去贴住他,不吃他的假动作,看准一个时机斜着肩头把他往外一靠,很轻松的把球控制到自己脚下。他也不拖泥带水,很快把球分边,斜眼看过去,对手被自己撞的歪歪斜斜在几步之外,心里忍不住一阵得意。抬头看了眼场边,远远的林墨似乎正瘪嘴,拿指尖在脸颊上划了一下,似乎是在嘲笑他胜之不武。

    江之寒耸耸肩,小丫头貌似懂球,其实也是半瓶水啊。踢球踢球,身体对抗很重要的……

    半场结束,江之寒已经赢得了队友的信任-他任劳任怨的跑动,大范围的拦截,和成功的控制对方的核心中场,是电子系上半场不失球的关键人物之一。当然,守门员也有一次非常精彩的侧扑救险。

    站在场边,江之寒擦了把汗,一遍喝水,一边和吴文涛说话。

    古丽丽十几分钟前才出现,站在林墨身边,很不给男朋友的面子,“还好没有拉你的壮丁。”她很欢欣鼓舞的说。

    又对江之寒说:“江大哥,你怎么不打前锋啊……我最喜欢巴乔了……”

    江之寒呵呵,原谅她的无知。

    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真是有些闷热,这比赛安排的时间不太科学,正是热的时候。好久没有这样出一大身汗,江之寒感觉很带劲儿。他似乎进入了角sè,心里琢磨着下半场的比赛:高温下看起来双方的体能都是个大问题。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优势可是更加明显了呢……

    哨声响起,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听到林墨叫他,江之寒回头。女孩儿走过来,伸出手,轻轻的从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抓住个什么,嘟了嘟嘴,“怎么有个小虫子跑到你头发上了?”她弹了弹手指,对他甜甜的一笑,“加油哦……”

    比赛有些沉闷。

    多数时候,双方的进攻组织显得比较混luàn。电子系显然守强攻弱,唯一靠谱的点就是那个边锋。他有一次成功的下底,一次快速的突破,但没有人包抄,并没有形成真正的机会。

    建筑系这一边,中场核心被江之寒抑制住,进攻便显得有些凌luàn。虽然控球上还是略微占优,却没有什么绝对的机会。

    luàn战到大概七十分钟,电子系的边锋有一次下底,bī得一个角球的机会。两个中后卫跃跃yù试的冲到了对方的禁区。江之寒很怀疑他们真的有什么头球的功底,但他还是往后面拖了拖,在中场附近补两个中卫的防守位置。

    角球开出,是个低平球。禁区里一片混luàn,对脚,反弹,堵抢眼……

    好一会儿的功夫,球终于被大脚开了出来。

    建筑系的中锋回头看了眼飞行的皮球,从后场加速往前冲。江之寒瞄了一眼他的距离,往前跑了三五步,迎着还在空中飞行的皮球,也没有多想,凌空使劲抡了一脚。

    离着球门足有三十五六米的距离,那球画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似乎慢悠悠的飞高,又有些诡异的在最后往下沉了沉,直奔球门的右上角而去。

    守门员站在那里,对对方中场附近的解围毫不在意。然后,他目送着球飞进了球网,连一个动作都没有做。

    场内的二十好几人,场外的**十个观众,似乎有默契的一齐愣了愣。

    然后,是一阵欢呼声,紧接着更多的叹息声。

    kao,就这样给蒙进去一个?!

    这是什么狗屎运哦!……

    江之寒咧嘴,很开心的笑起来。

    他回头看了看场边,林墨站在看台的最上面一阶,两只手轻轻的很淑女的在胸前鼓掌,脸上全是笑容。

    江之寒把左掌贴在胸前,很骑士的对她远远的鞠了一躬。

    比赛进入最后十分钟。

    建筑系明显加强了攻势,绝大多数人都压到了电子系的大禁区附近,很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

    大个子中锋觅得一个机会,机敏的拉边,和队友做了一个二过一的配合,从大禁区右肋突了进去。电子系两个后卫去封堵,他一扣球,出人意料的传了一个倒三角,找的便是本队的核心小个子中场。

    小个子非常美妙的跑位,调整步伐,作势要shè。江之寒看的正准,在空中侧过身子,往前跳过来挡住他shè门的路线,没料到他顺势用右脚一扣一趟,左脚脚尖毫不停留的捅shè。球从另一个中卫的两脚间漏过,直奔球门右下角。

    球进!

    柔和的触球,无可挑剔的shè门。那些报纸上是怎么形容的?如同拉小提琴的双脚……

    被江之寒盯防了一整场的小个子点着头,伸出食指不停的晃动。他朝江之寒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很有些挑衅的味道。

    江之寒回他一个微笑,双手大拇指竖起来,很真心的称赞,“真是好球!”

    对方愣了愣,脸上表情一僵,似乎有些小尴尬。

    按照比赛的规定,九十分钟后便是点球决胜。最后时刻进球扳平的建筑系士气大振,明显想要提前结束战斗。

    电子系的球员难免有些沮丧,还有几分紧张。对方全场压上,bī得一个角球。第一次,江之寒抢到落点,破坏出了边线。

    接着又被bī得一个角球。裁判已经开始看表,大概是最后两三分钟了吧。

    江之寒还是孜孜不倦的盯防小个子核心中场,和他孪生兄弟样的形影不离。对方那个中锋拿球做球还不错,临门一脚倒是让江之寒很放心。

    建筑系的一个中场走向角球点,很虔诚的俯身抱起球,在手中旋了两圈,又小心翼翼的放下。那个大个子中锋忽然走过来,chā到江之寒和小个子中场之间,右手伸出横在身前。

    江之寒很警觉的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小个子忽然转身往角球点跑去。江之寒精神非常集中,他毫不犹豫的伸出左手,一甩手,使劲摆脱对方中锋的身体阻挡,飞快的跟上对手-他原来是要跑过去发战术角球。

    小个子拿球,沿着边线移动,却没能摆脱江之寒的纠缠。他似乎不太信任罚角球的那位,没有把球回给他。

    江之寒看他运球的空间不大,便上去贴身bī迫。小个子漂亮的一拉球,看无法摆脱纠缠,便带着球往回跑。

    江之寒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努力保持住重心。果然,对方忽然拉球转身。这一次,江之寒没有被晃倒,他机敏的伸出脚捅了一下-球从对方双脚之间捅了过来。

    江之寒毫不犹豫的控住球,往前一趟,大马金刀往前场冲去。这时候小个子中场才发觉自己的错误深重,他为了摆脱江之寒,往回带球太深,一下子被断,没能跟上江之寒的初速度,后方的防守已经城门大开。

    江之寒带球前冲,在这个无风的闷热下午,却仿佛觉得自己是一只乘风的帆船,身体的状态非常非常的兴奋。

    第一个过来的后卫被他用身体扛了一下,失去了步点,很快被抛在了身后。

    大禁区前斜冲过来的是最后一个后卫。那人速度很快,看到没法在禁区前阻拦江之寒,果断的倒地铲断。

    江之寒本能的似乎感觉到了,触球比他早了那么半秒,然后往上跳了一下。控制好身体,他的身前就只有守门员一个人了。

    单刀……

    按照他的踢球风格,这时候应该是简单的推shè。但不知道怎的,江之寒今天做出了不同的动作。完全追随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带着球,晃动重心,左边,右边,左边……

    忽然加速向右。

    守门员失去重心倒地,江之寒带球往前,一直冲进球网。

    yeah,他心里大叫了一声,我居然山寨了一次r9的钟摆过守门员。身体只觉得像是吃了九万六千颗人参果,每个máo孔里都透着舒畅。

    后场断球,一条龙突破两个后卫,晃过守门员,冲进空门-这也许算是江之寒足球生涯中最华丽的一个进球了吧……

    他转身冲出球网,朝电子系的看席冲过去。平伸出双手,斜着肩,江之寒继续山寨r9的庆祝方式-飞翔。

    要说大学里大家的集体荣誉感真是不能和中学小学时比,想当年班级篮球赛的时候,江之寒一众人等可是脸红脖子粗的为了一个犯规和隔壁班级的差点挽袖子打一架。

    今天来观战的,多是场上球员的朋友室友,老乡或者是女友。电子系赢了,大家固然开心,却也没太多的集体荣誉观念。

    这不,有个晚到的女生,是建筑系守门员的女朋友的室友,恰好和林墨还很熟。看见江之寒“飞翔”着庆祝,她很不以为然,“太夸张了吧!不就是进了个球吗?多大个事儿!”全不顾林墨也是电子系研究生的身份。

    林墨抿嘴微笑,旁边古丽丽呵呵的。

    看见江之寒朝这边跑过来,那那女孩儿问:“是你们系的?”

    古丽丽唯恐天下不luàn,“好像不是哦……”

    那女孩儿说:“是外援啊。是谁的男朋友?”外援通常是通过这个渠道来的……

    古丽丽嘻嘻。

    那女孩儿皱着眉头抱怨,“瞧瞧,瞧瞧那得瑟样儿,这谁的男朋友啊?赶快领回去,别在这儿丢人啦。”

    江之寒一路冲到林墨身前,正听她说:“干嘛和他一般见识?”

    他哈哈一笑,很骑士的致敬,“小墨,进球献给你。”

    那女孩儿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墨。

    林墨皱皱眉头,“我们认识吗?”

    终于忍不住,和江之寒相视而笑。

    这正是他们俩在七中cào场初遇时开始的对话。

    仿佛是一个圆圈,近十年后,又回到那个点。

    江之寒看着对面的女孩儿,心里有好多感慨,和些许柔情。

    (多谢支持!)

729 十年一梦今日醒(一)

    729十年一梦今日醒(一)

    进了两个神仙球,出了一身大汗,江之寒这个下午过的无比舒畅。手机阅读小说,同步更新\!{www.uu234.com'}按照计划中的安排,晚上去翠湖边野餐。

    于是,先去林墨租住的小屋。林墨换了身衣裳,江之寒痛痛快快的洗个澡。江之寒早就把袁媛老屋的院门房门钥匙还给了林墨,她没说什么收下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收拾好出门,江之寒自然征求姑娘的意见,晚上买什么去翠湖边野餐。林墨的选择出乎他意料:麦当劳的辣jī堡和薯条,肯德基的炸jī翅,必胜客的沙拉。

    江之寒评论说,都是垃圾食品。而且啊,明明在美国是图方便的快餐,登陆我们这里倒还成时尚了。

    林墨撅起嘴,我土包子一个,没去过美国!我就爱吃垃圾食品,怎么着?

    怎么着?江之寒当然只能照办,开着车一家一家买好了,放在大保温盒里,伺候好铺上野餐布,和着夕阳在湖面上投下的光影,开始一顿“垃圾食品”的晚餐。

    下午的时候,天气感觉很闷热。到了傍晚时分,这气温就恰到好处了。湖边有一点点风,水打到岸边,哗哗的,奇怪的却衬出几分宁静。绿草茵茵,天蓝水碧,湖面上偶有小船穿梭来往,远处的静山秀色依旧。夕阳在湖中投下的光影,柔和宁静,有着温暖的黄与红。

    林墨歪在地上,半坐半躺,左手拿着本小说,右手摸索着拿一个油乎乎的jī翅往嘴巴里喂,显然非常的享受,对自己的淑女形象全然没有任何顾虑。

    江之寒正和剩下的辣jī堡战斗。他悄悄看不远处坐着的女孩儿-在书本和拿jī翅的手中间偶尔露出脸的一部分:嘴角微翘着,挂着个有几分娇憨的微笑。眼睛黑白分明,专注的在字里行间移动,有种可爱的认真。手指上遗落了一点残渣,她下意识的伸到嘴边,伸出舌头tian了一下,味道很不错的样子……

    快十年前初识她的时候,江之寒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和她在一起,总有一种自在的轻松,不需要刻意的去做什么,只要随着自己的xìng子就好。那样的亲近延续了很多年,慢慢又加入很多新的感觉。

    当江之寒意识到林墨对他的感情越了哥哥妹妹之间的关系时,他有些不知所措。和他曾经的那些女朋友一样,有很多个瞬间这个小丫头让他怦然心动。也有那么些时刻,她让他微笑或者是感动。但惯xìng的,江之寒把她放在妹妹的位置。也许,潜意识里他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不愿意这个生活的“坐标”有一天彻底消失,或者是转身离去。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逃过对她的伤害。曾几何时,他想要借着那伤害让她远离,心中以为斩掉那段“情丝”也许会让她更好一些。但很快他意识到那样做的愚蠢,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这次一见面时她的宽容和原谅。没有任何的忸怩或者是虚饰,她简单的说,我早原谅你了……

    也许在那一刻,他真的体会到她至深的情义,比当年她在小翠湖舍身替他挡刀时还要深刻。

    未来会怎么样呢?他在黄龙溪边对林墨说的是心里话-他还没有想好。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次如果他做出了选择,无论如何他不要再动摇。

    过去那些伤害,应该已被时光,更多被宽容冲蚀掉了吧-分手那么多年后,思宜还是最好的朋友,最知心的红颜,甚至是最得力的事业伙伴;经年以后和小茵见面,她虽然不再是爱人,却仍然是最可信任的朋友,甚至似乎多了一点姐姐般的亲近和溺爱;小墨一直在这里,甚至不需要他开口道歉便原谅了他,要求的不过是几天的陪伴;倪裳呢?不知道她看了自己留给她的东西会有什么反应。但至少这一次见面,她不再锐利的指责-请不要介入我的生活!

    认识过去的错误虽然不容易,但终究不是最难的。要在未来避免重蹈覆辙,才是真正的考验。

    未来会是怎样呢?和这几个女子,会是,或者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即使他选择了某一个,她们还会选择他么?

    林墨应该是吧,她默默的在这里等待着;小茵也许还会是吧,虽然她没有说出口;思宜似乎在寻找新的生活,即使他刚把她从瓦砾堆里救出来,她也坚决的拒绝他送她去香港的医院疗养。这大概是一种保持距离的姿态?倪裳呢?即使原谅,大概也不会释然,多半会渐行渐远吧,只希望还能做朋友。

    江之寒痴痴的看着在夕阳光晕下认真阅读的女孩儿,心思已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哥哥,买支花送给姐姐吧?”清脆的童声把他拉回现实。

    江之寒抬起头,一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眼睛亮亮脸蛋红红的小丫头站在离他三步的地方,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他有些惶然,似乎时空错1uan,过去的某个场景被投射到了今天。

    小女孩看了眼林墨,说:“这是我在长堤上见过的最漂亮的姐姐了……”

    江之寒张嘴,却像被施了定身法,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儿大概把那神情当作了犹豫,她说:“很便宜的,才两块钱一支。”

    江之寒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涨价了啊……”

    小女孩儿继续劝you,“买一打的话,只要十八块。”

    林墨坐在地上,把书本丢开,饶有兴致的打量大小两个商家和客户。男子有些异常的呆呆的,一定是想起曾经在这里买花送过的某个女孩儿吧。

    她这样瞎猜,却是刚好猜到了答案。

    林墨招招手,“小妹妹,你只卖红玫瑰吗?”

    小女孩儿一伸手,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拿出一支黄玫瑰,

    “红的代表爱情,黄的代表幸福。”她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稚气的推销。

    林墨展颜一笑,从皮夹里摸出五块钱,“嗯,给我一支黄的,不用找了。”

    小女孩儿瞪圆了眼看着林墨,又皱起鼻子转头看了一眼江之寒。

    江之寒有几分诧异的回头看林墨,她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咯咯的笑出声来。

    小女孩儿三步一回头的走了,显然对买花给自己的姐姐有着深切的同情。江之寒挠挠头,免不了有几分小尴尬-他刚才确实是想起当年和吴茵碰到的那个小女孩儿,一时有好多感慨,又觉得透着些奇妙。

    这几天里,有好些个场景都如昨日重现,或者很熟悉的让他觉得曾经在某一日生过,只是想不起那时的情景。

    林墨拿起黄色的玫瑰,凑近鼻子,闭上眼轻轻嗅了嗅。

    出人意料的,她伸出手,把黄玫瑰送到江之寒面前。

    江之寒给她个疑问的眼神。

    大丫头笑道:“送给你,祝你生活幸福……”很一本正经的样子。

    江之寒愣了半晌,呵呵笑着接过来,不禁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很诚恳的说:“谢谢你小墨,我平生收到的第一朵花。”

    兴许,也会是最后一朵吧……

730 十年一梦今日醒(二)

    73o十年一梦今日醒(二)

    夜幕降临,是一个月明星疏的夜晚。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收藏~顶*点*书城

    林墨八点钟有安排,要去给导师的女儿辅导英文和数学。因为生病和陪江之寒,她已经缺席了两次,今晚本来想要推后的,被江之寒劝阻了。

    我过几天还要回青州,准备在校园附近多混一段时间,江之寒这样告诉林墨。这段有些无所事事的日子,让他感到久违的轻松,似乎也拥有时间和空间去思考一些很重要的事-关于事业,关于感情,关于未来。

    那么,为什么不想好了以后,再从这里重新出呢?

    站在教工宿舍区二十七栋楼下,两个人说好九点半江之寒到这里来接。

    林墨热心的给建议:“去哪里打时间?……东边尽头才开了家酒吧,里面经常有美女的哦,金留学生美女出没特别多……斜对面有家天香楼,里面有几个小姑娘长的特清纯,蛋糕的味道相当不错。别想歪哦,人家是个茶楼……”

    江之寒站在楼下,能听到脚步声渐渐往上,每一楼的感应灯逐次的亮起。net天晚上的风吹在脸上,略有一丝凉,却没有彻骨的寒。

    他习惯xìng的摸了摸下巴,想着去哪里喝一杯打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喂……”,电话那头是个甜甜糯糯的声音,“哥,是我呀……”

    江之寒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七楼的阳台。

    不对,那声音不是林墨的呀。

    “讨厌,我就知道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江之寒脑筋飞快的转,已经怀疑是谁拨错了号,或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有了林墨姐姐,你就再记不得我这个妹妹了。”

    “哦……心佩啊……”好久好久没有消息的小魔女。上一次联系,还是她的一封emai1吧,附着一张照片,瘦瘦的留着短,腿出奇的长,活脱脱一个模特儿的身材。小丫头长大了,生就一张精纯的脸蛋,却喜欢偏中xìng的打扮。

    罗心佩高中就去了澳洲留学,本科转到英伦三岛。按江之寒的话说,钱都被日不落帝国赚去了真是不划算。

    “我本科毕业了,现在在京城,国庆可能会回中州去呆一段时间。”罗心佩汇报说。

    江之寒关心,“现在干什么呢?是继续读书,还是找了工作?”

    “嗯,还没完全想好呢……你帮我想想?”不愁吃不愁穿没有生活压力的娇娇女啊!

    江之寒不接这样重大的责任,“那就慢慢想,不着急。”

    罗心佩问:“你最近还好吗?公司的事情都顺利?”

    江之寒一怔,小丫头从来不关心这些,事出异常必有因啊。

    他很直接的,“说吧,有什么特别的事?”

    很难得的,小丫头扭捏了一阵,吱吱唔唔了一阵,顾左右而言其他了一阵,才说:“我妈最近可能会找你……”郭阿姨现在已经是市行的副行长,前段时间似乎有风声有人在查她。

    江之寒皱了皱眉头,她想要找自己帮忙没道理通过女儿的口,难道问题很严重?即使问题严重,也没有这个道理啊……

    电话那头,小丫头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决心直截了当,“是这样的,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她说要断绝母女关系呢。”

    江之寒哦了一声,“你的男朋友她不满意?”

    罗心佩急问:“她找过你了?”

    江之寒答:“没呢。”

    罗心佩赞道:“哥,你真是冰雪聪明啊!”这学留的,中文都还给老师去了。

    江之寒笑,“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是怎么回事儿?”

    罗心佩埋怨,“那还不简单,就是嫌弃人家家庭状况一般,又是一个在校研究生呗。”

    江之寒问:“在京城读书?”

    罗心佩说:“嗯,t大的。”

    江之寒哦,“前途远大哟……你们俩在京城,你妈鞭长莫及,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罗心佩说:“她说一周内就冻结我的所有银行账户和信用卡呢。”

    江之寒想了想,“既然这么喜欢他,就一起过过苦日子吧,尝尝共患难的滋味?”

    罗心佩很认真的,“我也是这么想。留学的时候还存了些钱,我准备在京城安顿下来,找个工作,可是很不容易呢。我跑了几个招聘会,才拿到一个职位,工资低的很。”

    江之寒哦了一声,心里想,爱情的魔力如此的大?心佩也准备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说实在的,他无法想象这个丫头过苦日子的模样。

    罗心佩道:“我了封emai1给你,里面附着我的简历。你帮我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如果知道什么合适的职位也一定替我推荐一下哦……”

    江之寒呵呵笑了笑,“真喜欢他?”

    罗心佩嗯。

    江之寒问:“一见钟情?”

    罗心佩道:“也不算吧。”

    江之寒问:“回国才认识的?”

    罗心佩嗯。

    江之寒问:“你说你妈会找我,是你的事吗?”

    罗心佩说:“我妈和我说崩了。她和我爸说,你的话我还听得进去,所以要找你来劝我呢。”

    江之寒冰雪聪明的,“你想让我劝劝她?”

    罗心佩说:“是啊,你的话她也许还能听进去几分吧?”

    被母女俩同时寄予厚望的说客苦笑着摇了摇头,“关键还在你自己。”

    罗心佩说:“我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在乎我们家那点儿钱的。我和她说了,她的钱我一分也不要。”

    江之寒严肃的教育,“心佩,不要这么和你妈说,你留学的钱是谁出的?”

    罗心佩赌气道:“我慢慢还她就是了。”

    江之寒加重了语气,“心佩!”

    罗心佩撒娇,“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都是妈妈不要的女儿了,你还教训我!”

    江之寒告诫,“心佩,苦日子穷日子可不是那么好熬的。”

    罗心佩说:“我自己都租房子做饭好几个月了。”

    江之寒微惊,“同居了?”

    罗心佩大嗔,“讨厌,1uan说,1uan说,讨厌!……他住宿舍呢。”

    江之寒笑她,“你自己做饭?知道下面是开水下还是冷水下?”

    罗心佩很骄傲的,“切,我在澳洲就开始自己做饭了。”

    江之寒心里忽然有些感慨。是啊,记忆中最深的心佩还是离家出走来找自己的她。这些年来,她常年在海外,自己又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仔细一想,心佩只比林墨小一岁,现在也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

    这也许是她的初恋?时光流过,不同的人在重复类似的故事-譬如说家长的反对,譬如说年轻的坚持。关于这个,他也许有些经验可以传授给她,那些聪明的抗争,或者是愚蠢的,会有很大很大的不同。

    江之寒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柔,“我下个月会去一趟京城,到时候我们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你的简历我会看,看完了再和你联系。”

    罗心佩很乖巧的,“嗯,你到京城来,我把他带来给你审核。”

    江之寒呵呵,“审核不通过呢?”

    罗心佩嘻嘻,“一脚踢开。”

    江之寒叹口气,“唉,心佩也学会说谎了。”

    罗心佩不屑,“那是我的本能好不好?”

    江之寒道:“说正经的,不要和你妈闹的太僵,那样对你们只会有坏处没有好处。如果一下子转不过来,通过你老爸的渠道,先消消气。还有呢,你要体谅你妈,如果我家很有些资产,女儿又绝顶的漂亮,天真无邪,我也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

    罗心佩哼哼,“什么天真无邪?你是说我幼稚无知好欺骗吧!”

    江之寒笑,“不管你服不服气,你这一路长大,总是被呵护备至,没经过多少挫折。到目前为止,基本都在校园里长大,社会上的事情没什么经验。我不是说你男朋友有什么企图,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妈并非不可理喻。”

    他顿了顿,说:“人老了,就会更保守,你知道吗?这据说是个规律,很少有人逃得过的。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定是百分之百支持你讨厌你妈那一套作风的。但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原则上支持你但两面都能理解。再老些,兴许就站队到她那一边去了。”

    罗心佩咯咯娇笑,“哥,请问贵庚啊?”她小时候都叫他之寒哥哥,后来林墨笑她说听起来好rou麻,便跟着林墨改口叫江之寒哥。

    江之寒长叹口气,“奔三了奔三了……翻过那道坎儿就正式成为中年大叔了。”

    罗心佩开始忧心自己,“这么说起来,我也快了……我才比你小四岁耶。这可如何是好?”

    是吗?在江之寒的印象里,似乎自己早就飞快的老去,心佩却永远十四五岁一般。

    他说:“那好吧,我回头先看你的简历。有空多联系。”

    罗心佩说:“嗯,有麻烦就打电话找你。”

    这个世上有那么些人,即使很多年少于来往甚至杳无音信,但彼此间的默契似乎一直在那里。一次重逢,几分钟的jiao谈,便似乎能回到从前。

    江之寒放下手机,就像很多年前从小妮子的家里告别出来时一样,心里有种轻松的开心。

    在夜色里,他漫步在青大教工宿舍区里,周围是一模一样的十层单元楼。他想了想,停下脚步,找了个花坛坐下来,拨了个号。

    好一阵,电话那边传来个慵懒的声音,“喂……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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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1 十年一梦今日醒(三)

    731十年一梦今日醒(三)

    江之寒说:“你还说……忙的人应该是你吧。(www.uu234.com阅读网,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听说你最近搞了个公司,情况怎么样?”

    “就那样吧。怎么?你有生意和我做?”

    “我听说你那做的都是大家伙的生意,我可没资格挨上边。”

    “思宜和你不是谋划着要搞个大买卖吗?等你们把公司盘下来,过两三年就可以去纽约上市了。”

    “我只负责贡献点小钱,这事儿主要是她在cao作,详情我还真不太清楚。”

    “你还没回答我呢?今天怎么想起打电话?有什么事?”

    “很久没有联系了。”

    “……”

    “结婚也不通知一声,未免有些不够意思啊……”

    “你有兴趣吗?”

    “当然。”

    “什么兴趣?和些不认识的人应酬两句,坐下来吃顿饭?”

    “必要的社jiao嘛……再说了,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也值回时间。我认识的女生,没有比你更适合穿白色的了。”

    “哟,老大不小了,倒学着说这些无聊话了。”

    江之寒沉默了一会儿,“过的还好?”

    “就那样吧……怎么,你终于想着要进围城里面来,开始打听起婚姻生活?”

    江之寒不做声。

    “想什么呢?”

    “老实话?”

    “假话也行啊。”

    “感觉今晚运气不太好,是不是改个时间再打电话问候?”

    哧的一声,很脆的笑声,“真的就是问候一下?”

    “我能有什么企图不成?”

    “我还以为……你终于决定在她们之中选一个了呢。重大决定之前,找人倾诉一番……”

    “你有什么建议?”

    “建议?……你以前不是劝我要长大吗?……要丢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能认真思考,理智抉择。”

    “嗯。”

    “我没什么建议给你……我只能说,理智有时候也不一定是对的……”

    电话啪的挂掉了。

    江之寒捧着手机,了一会儿愣。

    那个白衣似雪的女孩儿,表面上看起来难以接近。但江之寒知道她,知道她会是个很好的贤妻良母。她有很多传统的好的品质,譬如说执着忠诚,譬如说独立,譬如说从不是那种物质女孩儿。

    认真思考,理智抉择,也是错误吗?江之寒坐在花坛上,难免的有几分惆怅。可是,自己也曾对她说过,一入侯门深似海呀!

    十秒钟的铃声,接着是个欢快的声音,“之寒?”

    “打你们家橙子的手机打不通。”

    “哦,这两天有几个大学同学过来,他陪着出海钓鱼,今晚又出去喝酒喝醉了。有什么急事,要不我去叫醒他?”

    “没有没有,晚上无事,随便打电话聊聊天。我说嘛,手机关机这样的事,橙子没道理敢做呀。”

    舒兰嗔道:“你什么意思?”

    江之寒呵呵,“不要误会,全是善意,没有恶意。”

    舒兰道:“真是巧了,我正准备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呢。”

    江之寒很恭敬的,“嫂子请指示。”

    舒兰说:“你的那个礼物,我忍不住先拆开了。”

    江之寒玩笑,“这么急着要结婚?”

    舒兰不理他,很严肃的说:“谢谢你……但我不能收。”

    江之寒清了清喉咙,“嗯……问问橙子,这方面我觉得他比你洒脱多了。”

    舒兰说:“我和他说了,他说……老大也是一片好意,而且这点股份对他确实不算什么。”

    江之寒叫好,“我就说嘛,橙子毕竟是我的知己啊!”

    舒兰轻笑,“他说……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江之寒叫道:“无愧无愧,情义无价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说吧。”

    舒兰说:“我让他拿主意,他最后说……还是不能收。”

    江之寒问:“为什么呀?”

    舒兰轻笑,“因为我不同意呀。”

    江之寒呆住,橙子这个“妻管严”的德xìng他第一天就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绕来绕去被舒兰摆了一道。

    他只能耍赖说:“这都是小事,以后有空再说不迟。”

    舒兰也不和他纠缠,“今晚真是巧,家里来了个好朋友,和她说两句?”

    江之寒想了想,“汤晴?”

    舒兰有点惊讶,“一下就猜出来啦。”

    江之寒说:“我们俩共同的朋友可不多呀。”

    舒兰笑,“也是啊。”把话筒递给身边的人。

    汤晴接过电话,“江董,好久不见,最近可好啊?”

    江之寒挠挠头,“汤晴啊……我知道上次的事情你有怨气,不过我也真是有苦衷。”

    汤晴说:“我能有什么怨气,人是你介绍来的,也是你让人带走的。来也好去也好,登也好封锁也好,我不过执行指令而已。”

    江之寒苦笑,“怨气似乎越来越深了。”

    汤晴说:“说到怨气,你真正需要解释的人是林墨吧。不过我不得不佩服你呀,江董,林墨上个星期给我打电话了,替你一个劲儿的开解呢,看来你早就过关了。”

    江之寒沉声道:“汤晴……那件事情,老实讲我再做一次恐怕还是同样的结果,但我确实是于心有愧的。人在江湖,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我最近也在认真思考,我只能这样说,希望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多做一些对得起良心的事,也算是点小小的弥补。我马上要回中州,然后要青州,沪宁,京城,羊城走一圈。羊城那边的事,以后思宜会百分之百全权的负责。她早就提起过让你来全面负责出版社这一块的事儿,我是很赞同的。以后的日子,类似的压力一定会很多,希望你能够一直坚持你坚持的东西,也希望我一直会是支持你的那一份力量,而不是阻挠你的那个存在。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江之寒试探着,“forgive_me?”

    汤晴说:“干嘛说英文?”

    江之寒厚脸皮,“有点不好意思嘛。”

    汤晴忍不住笑了一下。

    江之寒柔声道:“还是朋友?”

    带着些残余的怨气,汤晴说:“是的,江董,还是朋友。”

    江之寒松了口气,问:“思宜最近恢复情况怎么样?我打电话过去,她总说没问题。”作为伍思宜的助手和私人朋友,汤晴现在大概是和她走得最近的人之一了。

    汤晴说:“我上周六去了趟香港,她恢复的还不错。”

    江之寒哦,“那就好。”

    汤晴似乎犹豫了片刻,“你怎么不去香港看看她?”

    江之寒说:“她坚决不让我去。”

    汤晴说:“也许她只是客气呢?”

    江之寒道:“她需要和我客气这个?再说了,我认识她那么久,是不是客气应该听得出来吧。”

    在内心深处,江之寒其实疑惑过。他偶尔想到这个事儿,觉得唯一的可能是有某个人正陪伴伍思宜养病,而在这个阶段思宜并不愿让他看到或者让他们会面。每次想到这个可能,他忍不住很快把它抛到一边,不要努力的去分析探究,心里有些闷闷的。

    汤晴顿了顿,“你……没想过为什么?”

    江之寒心跳了一下,“为什么?”

    汤晴语气不善的,“我怎么知道!……我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好了,我把电话给兰兰了。”

    走到一边,嘴里嘟囔着,你就傻吧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谁知道呢?

    (多谢支持!)

732 十年一梦今日醒(四)

    732十年一梦今日醒(四)

    天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

    林墨含着吸管,喝一杯珍珠nai茶,偏过头看下面微弱路灯下的街道和街边的黄龙溪。

    江之寒要了杯扎啤,边喝边四处打望。

    末了,他转头对林墨说:“尽骗人,哪来俏丽无双清纯绝伦的服务生小妹。”

    林墨瘪嘴,“吓得都躲起来了?”

    她眨眨眼,“在酒吧里运气如何?”

    江之寒说:“从教工区出来一路走到黄龙溪边,忙着煲电话粥打时间。后来遇到几个喝告别酒的研究生,又瞎侃了一通。”

    林墨忽然有些感叹,“是啊,明年net天我也要毕业了。”

    江之寒问:“然后呢?”

    林墨愁,“我还没仔细想过这件事呢……你说,是读博士呢,还是工作?”

    江之寒问:“你想哪样?”

    林墨很努力的思考,“以前从来没想过读博士什么的,觉得好遥远,不属于我的生活范畴。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一类。可现在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在学校里做项目还蛮开心的……你不知道,楚楚姐一个劲儿的劝我读博士呢,桦倩姐也是。桦倩姐现在都是教授了。”

    她很诚恳的自我批评,“我觉得我属于比较随波逐流的那种,事业上缺乏那种强烈的追求。你看人家很多人,很小就知道自己一辈子要干什么,然后很有热情的去做。”

    江之寒笑,“可是你做的很好啊。”

    林墨摇头,“总觉得有些被动,缺乏passion,passion你知道不?”

    江之寒笑,“关键是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

    林墨抿抿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不错……压力不算很大,做事情还是很充实的,想悠闲的时候也可以偷偷懒。”

    江之寒说:“那不就行了!做事业型女强人通常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林墨自我总结,“反正呢,不管读书还是工作,我大概只能做技术了。商业和管理,我不行。”

    江之寒说:“我觉得你低估自己了,不过我完全赞成你做技术。我要是脑瓜子再灵光点,也宁愿自己去做技术。以前我外婆就常说,有门手艺,不管时事如何,走遍天下都不怕。”

    林墨看着他,“你身边的人,好像都很有商业天赋?”

    江之寒说:“也不是全部吧。”

    林墨替他一一数过来,“思宜姐就不用说了吧,然后是吴茵姐。姐姐是学技术出身的,现在她自己都说做cto还是管理方面的事情为主了。凝萃姐现在是地区经理。楚楚姐博士出来,现在也和袁媛姐开公司了。桦倩姐本来是做学问的,现在一半的精力也放在公司管理上面。芳芳姐最近也开公司了,还有谁?”

    江之寒努力替她找个反例,“卓雪?”

    林墨说:“雪姐在基金会做的也是管理啊,不过是非赢利机构罢了。”叹口气,她说:“真是不比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仔细想来,身边这些人,多少是受到江之寒的影响吧。也许,他们的事业轨迹和人生曲线在遇到他以后确实偏离了少许原来的轨道?

    江之寒微笑,“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更宁愿你专心做技术了。”

    林墨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呢?”

    女孩儿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有种特别的神采,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接触的那瞬间忽然迸出动人心魄的魅力。

    虽然认识经年,看着她从一个小丫头一天天长大,江之寒恍惚间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她,和她那浑然一体的美丽与气质。

    记忆深处,似乎有个相同的画面-两人在柔和的灯光下对坐凝视,她一眨眼,一皱眉,一颦一笑,仿佛每个神情都充满魔力。

    应该有很多次吧,他们曾经在家里的客厅或者某个小饭店或者小茶室对坐倾谈,但他记不得那副画面的来源,那根记忆的丝线断掉了,虽然呼之yù出,却总是不能找到。

    江之寒耸耸肩,柔声说:“因为……你应该是特别的那一个。”

    林墨微微张嘴,半晌,忽然低下头去。眼睫mao轻轻的颤动,脸上浮起些美丽晕红的颜色。

    良久,她抬起头说:“有些晚了,我们走吧。”

    天香楼外,断桥门前。

    林墨似乎恢复了常态,和江之寒说起今晚他偶遇的毕业生。

    江之寒说:“有个博士以前本科和我一个宿舍楼一个楼层的,他说进进出出打饭看到过我好些次,但从来没有打过招呼,这么多年后居然某个晚上在黄龙溪外碰到聊了半个小时的天。说起缘份,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林墨笑道:“我们在一个学校,家隔了不过5oo米,不是也好些年不认识吗?不过那主要是因为你不够有名,要是你像姐姐在七中那么大的名声,我一定早就注意到了。”

    江之寒呵呵笑了笑,“对了,车停在教工区西边的停车场,还要过去取。”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穿过马路,往街对面的教工宿舍区走去。江之寒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街上静悄悄的,一辆车都没有。

    林墨咦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蹲下身来系鞋带。

    江之寒侧身站着,看着她低头披洒下的一头黑,和黑下露出的雪白的脖颈,心里有些忽然滋生出很多柔情,像雨后的net笋一样,勃的似乎无可阻挡。

    他温柔的看着她,似乎魂飞天外,没有注意到街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启动。它没有开前灯,在昏暗的路灯下仿佛一个暗夜幽灵,慢慢的靠近,然后猛然加,直奔两人而来。

    “小心!”远处的背景里有人大声示警。

    林墨刚直起身子,迎上江之寒的目光,心里突的跳了一下,身体莫名的有些软。

    就在那瞬间,江之寒闻声转头,那车头已在很近很近的地方。

    江之寒的瞳孔蓦然放大,他本能的右手一抓,抓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林墨的肩头,往后一带,她身不由己的朝人行道上跌过去。

    做完这个动作,他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跳开,更没有时间思考,或是惊慌。这时候这十年来每日早起的苦练终于显出了作用:完全是靠着本能的身体反应,他身体奇异的往后倾倒,左脚支撑脚用尽力气蹬地,人斜斜的往后飞去。

    大概差着十公分的距离,他能感觉到高呼啸而过的车身。

    砰,重重的摔在地上。

    有女孩儿的惊叫,有低沉的怒吼,似乎还有车减的声音。

    黑暗的背景里,两个男子风驰电掣的冲过来,一个人冲向林墨,另一个直奔江之寒。那大汉蹲下身子,在夜色里看了一眼呆呆的半坐半躺在地上的江之寒,摸了摸他的脉搏,松了口气,毫不拖泥带水的说:“之寒,我去追那车。”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回头冲向不远处泊车的地方。

    林墨rou了rou有些疼痛的脚腕,努力的站起身来。使劲摇了摇脑袋,她似乎刚搞明白生了什么事情。

    远处的夜色中,有个声音在大声叫,“小罗,你留下来!”

    然后,一辆吉普呼啸着冲出夜色,几秒钟的功夫便尾随着刚才那黑色轿车的方向,消失在长街尽头。

    林墨叫了声哥,没有人回答她。她扭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江之寒便跌坐在离她不远处的人行道坎下。

    林墨走近了,蹲下身子,叫他,“之寒。”

    没有意识到,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的名字。

    江之寒坐在那里,头偏向另一边,完全没有反应。

    那一刹那,林墨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停住了。好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一口气。

    她前倾着身子,几乎是趴在他的肩上。双手伸出,抓住他的肩头,努力的使劲把他的头搬向朝着自己的方向。

    隔着十公分的距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说不清什么表情的脸。江之寒脸上的肌rou似乎凝固了,又似乎在高的不停的运动。组合起来,便是一种极端奇异的神情。

    林墨有些害怕,她小心的伸出手,过了一会儿,试着去捧他的脸,凑近了在昏暗的夜色里仔细打量。

    这一次,她看的清楚,距离她几公分的地方,男子的眼正不停的眨着,似乎安上了一个马达,一分钟能开闭几十上百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捕捉到他的吐气声,心里重重的一块石头落到地上。

    还是有些担忧的,她把双手放在江之寒的双肩上,跪坐在他身前。在她的记忆里,即使当年面临生死关头,江之寒也从未有一刻的失态。

    今晚,到底生了什么?

    他受伤了,在某处看不到的地方??

    林墨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终于,对面的男子开口说了句话。

    他看着她,但视线的焦距似乎聚在很远的地方。

    他说了句非常非常奇怪的话。

    似乎在喃喃自语,他说:“我叫林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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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3 沧海桑田伊人在(一)

    733沧海桑田伊人在(一)

    这是一场梦吗?

    如果是梦,为何细节如此清晰,背景又如此宏大?

    莫斯科,柏林,香港,纽约,巴格达……青州,中州,沪宁,羊城,偃城……

    柏林墙轰然倒塌,巨无霸苏联解体,南斯拉夫的内战,海湾上空的b2,香港回归,洛杉矶的暴1uan,亚洲金融危机,疯涨的nasdaq,那些画面,似乎还伴着新闻联播的开播音乐,一幅幅飞快的闪过……

    印刷厂的股份改革和下岗工人,高中暑假呆在闷热的屋里看书的下午,拿到大学通知书那天的聚饮,母亲新开张的小书店,翠湖边那个美丽的黄昏日落,研究所前的那段陡坡,熬夜打三国的睡眼,第一次接项目拿到手的红包,那些场景,仿佛一张张明信片,雪花般的在脑海里飞舞……

    这是一场梦?

    抑或是一段真实的人生?

    如果是人生,那是前生,或是来世?抑或,是一段平行空间的重新演绎?

    在这段梦里人生中,母亲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她赶着下岗前办了病退,咬牙拿出几乎全部的积蓄开了第一家小书店。开始日子的艰辛,他知道不多但能感觉到,因为他忙着准备高考,后来又背井离乡去上大学。家里的经济条件慢慢好起来,书店多了两家分店,母亲在家吃饭的日子越来越少,鬓角的白却越来越多……

    在这段梦里人生中,他认识一个叫倪裳的女孩儿。他们同班,却从来没有同桌。她是班长,校学生会主席,尖子生,属于自己在高中时略略有些不太感冒的那一型女生,虽然她一贯待人亲切如net风,打扮朴素,却难掩丽质天生,气质不俗。

    她大学去了沪宁,读的是国际贸易。自己上了青大,认识的人都说是高考水平挥。研究生第一年就开始干项目,被派到沪宁出差,后来还在那边合作公司蹲点了两个多月。那时候的江之寒,已经和高中时不一样,出于礼节,或是社jiao的本能,打电话给沪宁的高中同学联系聚餐。在沪宁有三个高中同班同学,还在读书的只有倪裳,来的也只有她。

    高中同学两年,大概说过几十句话,没想到研究生时的重逢两人聊的很开心。晚上走在浦江畔,谈话的内容散开,讲到理想,学业和事业的远景,旅游,和生活的感悟。偶一个对视,居然有种多年相知的默契。

    在沪宁公司蹲点的地方,离倪裳学校很近。两人有空的时候经常一起吃饭,大多数时候江之寒请客,但女孩儿也会抢着付几次钱。后来越熟了,便不再纠缠这些细节,有工资拿的江之寒理所当然的买单。

    记忆中没有一起唱过歌,逛过商场,或是看过电影,但那一年多的时间,他经常去沪宁出差,每次都会一起吃饭,很多时候会在饭后到她的校园散步。

    吃饭,散步,和聊天是他们之间几乎全部的jiao往-他和她谈起很多从未和人谈起过的事情和感悟:外公去世前那天自己的梦,父母争吵时心里的烦躁,六岁时搬家离开的隔壁那个小女孩儿。更多时候是身边的事:新接那个项目,对导师的牢sao,兄弟最近那次失恋,和寝室里那个财mí。有时候也说起自己的爱好:莱卡相机,尼康最新出的那款镜头,李昌镐的惊才绝yan,世界杯的预测,还有中国国家队那个讨厌的东西……

    倪裳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能时时让你感受到她在认真凝听,仔细感受。偶尔有一个安慰的微笑,同情的蹙眉,或者是忍俊不住的大笑。她也说了好些她的事-曾经的理想,总觉得自己不够聪明,当学生干部的艰辛,被人误解的委屈,母亲那张跳芭蕾舞的剧照,还有父亲告诉她的做人原则……

    某些走在大学校园里的晚上,他能感受到倪裳的人缘和魅力,和她打招呼的路人数目大概比得上自己在青大所有的相识。好些个男生或者女生,眼睛不加掩饰的在自己身上长时间停留,似乎在疑惑倪裳身边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孩儿。

    后来认识了倪裳在大学的好友兼老乡,听她说起倪裳的追求者,从校足球队的明星,到研究院学生会的主席。据说还有学校活动赞助商的老总公子,和计算机系刚刚海归回来的副教授。宿舍里传言最盛的,是常务副校长的老婆偶有机会认识倪裳,一心想要把她招进家里当儿媳妇。

    但倪裳没有男朋友,大学四年一个也没有。她的好友八卦的问江之寒他认为原因何在。江之寒淡淡的笑,太优秀的女孩儿,眼光未免高些。但那终究会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研究生第二年,倪裳出国了。和斯坦福有个学生jiao流计划,她是入选的十个学生之一,要去那边完成最后一年半的硕士学业,证书据说是两个学校共同授予的。江之寒仿佛听某个七中喜欢八卦的同学说起,倪裳有了个男朋友,是他们大学有名的数学系天才研究生。

    研究生第二年,江之寒在沪宁的时间更多些,大概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那边干活,学校里的课程只剩最后一门,还正好是导师的,不用去点到。

    出国前,倪裳回了一趟中州,和父母呆了一个星期。飞回沪宁,她没有直接转机去美国,而是临时留下来要去拜访大学里对她很看重的一个老师。

    那个黄昏江之寒和公司的人正准备去喝酒,忽然接到倪裳的电话,问他明天是否有空送她去机场,离家万里带的行李有些多。

    第二天一早,江之寒按照约好了的时间到达,特意找了辆大的出租车好放行李。那是个冬天的清晨,他还清楚的记得女孩儿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带着红色的mao线手套和红色的围巾,非常非常亮眼似乎在燃烧的红色。

    倪裳没有和他客气,同他一起往后备箱里放了行李,他去了副座,倪裳拉着随身的拉杆箱坐在后排。一路无话,到了机场,忙活着办登记手续,托运行李。

    一切完毕,坐下来,离登机还有一个半小时。江之寒去买了两瓶矿泉水,问倪裳要不要现在就进去,她说不急,再坐一会儿吧。通常来说,倪裳是非常讲礼貌的女生,谢谢总是挂在嘴边,但今天请他来送机,见面并没有多说什么。江之寒心里有些疑惑,没有看见倪裳传说中的男朋友,但按照他的个xìng和他对倪裳的了解,当然不会主动问起。

    候机大厅里很嘈杂。倪裳脱了外面的羽绒服和围巾,穿一件紫色的圆领mao衣,看起来很是清纯柔和。

    两人间忽然有阵沉默,江之寒笑着想找个话题,就说,斯坦福啊,真是传说中的地方。到了那里,记得照张相寄回来,我也好到处炫耀一下,认识在斯坦福读书的姑娘。

    倪裳看着他,带着脸上那常有的微笑,却没有说话。

    她后来问,毕业后准备进公司?想过出国没?

    江之寒说,以前还真想过,但现在倒腾的这些东西,在研究或者学术上意义不大,都是别人做过的老东西,完全是商业化的问题。因此论文虽然了些,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一直chou不出时间,其实是没有下定决心去考gt。也许还是会先工作一阵儿吧,看看感觉怎么样。他总觉得母亲开书店太辛苦,自己工作了想劝她早点盘出去回家休息养老。

    有些谈话的内容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送她进安检的情形-女孩儿拉着拉杆箱,留给他一个乌黑长的背影。走了几步,她在人群中转过头,很温柔很温柔的说,你……多保重,中间有个很长的停顿。

    江之寒说,你也是。

    看着她转过身,忽然间有种冲动,想要把她一把拉回来。但他当然什么都没做,心里还自嘲的想,好莱坞的电影余毒不浅。

    在某些夜晚,他不是没有想过和十步外那个女孩儿展一段越朋友的感情-自从真正认识她以后,他觉得自己明白女强人的外衣下她是怎么样一个人-独立,孝顺,聪明,谦逊,有很强的责任感,偶尔会真诚的自我贬损,重感情有颗其实很敏感的心。

    但她还是太耀眼了,从七中到沪宁到斯坦福。而自己太普通了,开口说我喜欢你,后果太不可预测了……

    他不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也许是一个震惊的白眼。有缘相识相知,是一段了不起的缘份。倪裳曾经说过,以前在一个教室里两年,也没说过几句话。没想到到了千里之外,倒是真正彼此认识。江之寒深以为然。

    也许,他最担心的不是友谊的流失,他害怕的是自己脆弱的自尊。在他心里,倪裳几乎是他理想中完美的女朋友-美貌,气质,个xìng,才华,无一不有。但他设身处地的企图从倪裳的角度看自己,想到一半他通常就放弃了。

    他很看重这个女孩儿,和他们之间的默契和jiao往。江之寒真的害怕,如果他企图改变现状,得到的是一个尖锐甚至恶意的回应,虽然以他所了解的倪裳并不会这么干。她也许会小心翼翼的感谢,态度坚决的婉拒,然后动作迅的远离,节假日也许还会寄来一张礼貌客气的卡片,要维系曾经淡淡的友谊。江之寒细细思考,这样一个结局也许是他更害怕看到的,对他脆弱的自尊无声的摧毁。

    这便是倪裳的故事,和这段记忆里他们俩的jiao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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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4 沧海桑田伊人在(二)

    734沧海桑田伊人在(二)

    在这段梦里人生中,有那个叫伍思宜的姑娘。

    第一次相遇在西山。大人们打牌叙旧,他被要求陪姑娘去爬山散心,据说他们俩出生前就指腹为婚来着。

    西山上的对话大多已经淡忘了,但有几个场景,像老照片一样,还浮现在眼前。

    站在山顶,他们说了很多身边的事儿。

    她说,听说你成绩很好;他笑,这谣言传的也太离谱了,连我妈听了都会脸红。

    她说,你看起来挺闷的,说话其实……还挺有趣。他回她说,你看起来挺成熟的,说话其实……更成熟。她哈哈大笑,银铃般的笑声在山间回绕。

    后来她崴伤了脚,他背她下山。说实话,她很沉。下石阶的时候,一步一颠,他能感受到有两团柔软一下一下的撞在自己的背上,慢慢的有了反应,脸红的想要尽力掩饰。两只手有些不知放在何处,把自己搞的很狼狈。他放她下来时,她柔声说,还不是手无缚jī之力的书生哦。

    但伍思宜的生活和他隔得太远了。

    他在重点高中,她在银行技校;他住在市区,她在郊区的别墅,后来又搬去了皖城;他家算得上劳动阶级,温饱没问题,正努力向小康进;她家父亲是大行长,母亲早年下海挣下偌大一个公司的基业;他穿西门批市场买来的衣服,她通常是去香港采购。

    但伍思宜时不时的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十年来断断续续却从未间断。

    某一次在小吃街偶遇,一起去一家馄饨店大吃一通,比赛谁能吃的更多。她说,感谢你不议论我的吃相;他说,感谢你抢着买单。

    某一次寒假被叫去给她提包,在闹市的商店穿梭徘徊。平生第一次,也大概是唯一一次,他连续不断的逛了六个小时的商店,手里最后提着四大包的战利品。作为奖赏,他在晚饭外还吃了足足二十串羊rou串。她说,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他摇头苦笑;她问,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他还是摇头苦笑。

    某一次从外地回来她约他去蹦迪,是江之寒第一次去那样的场所。耳膜几乎被鼓声震破了,他感觉自己心脏越跳越块。女孩儿在人群中热舞,老远的便能看见她曼妙的身姿,被人热捧围绕。出来后他说,下次来之前要先买人寿保险;她笑,你从来就没有年轻过,可怜见的。

    某一回她借他梦寐以求的一款相机给他用一个月,说放在自己那里也是1ang费。作为回报,他认真研究过xìng能以后,邀她去江边帮她拍照。她很认真的当模特儿,他加倍认真的测光构图调光圈,外加自带一大包她喜欢的零食供她在拍照间隙养精蓄锐。她评论,今天才知道模特儿拿钱多是应该的;他呆呆的,还在想今天技术细节的失误。

    某一年在青大的寝室里,他收到她的生日贺卡,和一个小礼物,是个领带夹。上上个月他在电话里抱怨说,出席某个饭局老板居然要大家都穿西服,真是见鬼。他回信说谢谢,问你的生日是哪天。她似乎没看见那个问题。

    某一次她从法国回来,他在沪宁替她接风洗尘。她在银行工作了三年,便辞职出来自己开了家小公司,似乎同时也在她母亲的公司帮忙。因为酷爱时装和时尚,她几乎每年都要去香港,米兰,和巴黎。那次喝了不少酒,她醉醺醺的,他扶她回酒店的房间。她问,你暗恋那个高材生主席要出国啦?你怎么还不去表白?他答,我哪有暗恋她?

    关于感情两人有很多深入的但其实是形而上的议论,通常她很愤世嫉俗他便应和着刻薄。父母的离异兴许是她对所谓爱情缺乏信任的根源。但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私事。从母亲那里,他知道她爸爸妈妈给她介绍过好几个青年才俊,p大毕业的年轻银行分行长,某个上市公司才从澳洲回来的富二代,似乎还有中州市一个常委的儿子。

    在套房客厅那硕大无比的沙上,她很随意的蜷着腿,半坐半躺。她脸很红,眼波dang漾,v字领的空隙露出不少的net光。他偶尔瞥见了,有些脸红的转头看着别处。

    她似乎笑起来,看着男生有些故作不解的残留着尴尬的脸,她说,你看起来呆呆的,有时候比看起来聪明很多,但有时候比看起来还要呆。

    他答,我真的没有暗恋她。

    和她在一起,总是轻松的,有趣的,舒适的,可以吃没有吃相,坐没有坐相,随便歪着躺着,暴饮暴食,狂喝烂醉。他chou的第一根烟,似乎是她给他的;他第一次蹦迪,第一次蹦极,第一次狂饮,似乎都是被她教唆的。作为回报,他也企图教她一些东西,譬如围棋,譬如魔方,甚至是捉放曹的小游戏,最终成功的只有怎么打大富翁,她乐此不疲。

    思宜是最好的朋友,最可信赖的红颜,最得劲儿的哥们儿,一直想要带坏他不让他当乖乖仔的“坏影响”。和倪裳在一起的时候,他时不时的会想到她那些头衔,和那些光环。但和思宜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曾想起过她贵为省行副行长的父亲,千万或者是亿万富翁的母亲,或者是乡巴佬的他从未曾去过的地方从不曾听说的名牌。

    认识十年来,绝大多数的时候,她生活在别处-皖城,羊城,香港,或者是巴黎。但很奇怪的,她从未完全淡出他的生活,隔三岔五的,她会突然出现,然后蓦然消失。

    不见的时候,他似乎很少想起。但每次重逢,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很开心的微笑。

    你还在那里!

    很高兴知道这一点。

    那就是这段梦里人生中的伍思宜,和他们之间的jiao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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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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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一梦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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