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艳动新田
新田城中,今天一整天都是人声鼎沸。这种足有十一国贵人聚集的盛会,数年才能遇上一次。因此,这种盛会是少有的,而新田城人的热情,也是激沸的。
这一天,连平素都不怎么出行的普通人家的女儿,也打扮得齐齐整整地出现在街道中,只图博得一贵人的青眼相睐。
卫洛和义信君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她现在是义信君的女人,马车摇晃中,跪坐在塌上的卫洛,应他所求,斜斜地靠在他的怀中,两人交颈相缠,耳鬓厮磨着。
马车刚驶出驿馆,卫洛便透过车帘的缝隙,惊讶地发现,驿馆外的街道两侧,排着长长的队伍。这些队伍中,有行人,有骑马的,有骑驴的,也有马车,驴车。。。。。。
漫长的队伍,挤攘的人群,在看到他们的马车驶出的那一瞬间,同时欢呼起来。而这些欢呼声中,又以妇人的声音最多最响。
众女的娇呼声整齐地划破天空,震耳欲袭,“华艳无双义信君,妾等欲求一见!”
“华艳无双义信君,妾等欲求一见!”
娇呼声整齐划一,响亮之极!这么绵延二里的队伍,居然没有明显纷乱!似乎早就排练过。
再仔细一听,这些声音中,也有男子的喝叫声。
卫洛惊愕地抬头看向义信君,墨玉眼瞪得老大地瞅着他,打量着他。
对上卫洛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好玩的表情,义信君俊美的脸孔红了红,他嘟囔道:“今晨便发现有妇人守于门外,至如今,是越聚越多。”
卫洛眨巴着眼,还在瞅着他。
对上她那充满戏谑的眼神,义信君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抚了抚,低头吻了吻她的眉眼,哧笑道:“此情此景,洛以后也难幸免!”
他的声音刚落,几十个响亮的男子声音同时传来,“闻君得一绝色妇人。君回齐后,我晋人便不可观也。请君许妇与我等一见,否则,车不可行也!”
这声音,开始还只是几十个,到了后面,已是上百个男人在同时呼喊!
这一下,卫洛的双眼都直了。
数百人男人在那里叫着,说她这个绝色美人一旦回到齐国,他们这些晋国的男人便看不到她的。因此,他们要求义信君把她摆出来,让他们看一看,不然,就不许他们的马车通行!
整齐划一地呐喊声中,马车晃了几晃,慢慢停止了。紧接着,一个剑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公,外面数百晋剑以剑拦路,马车驶不动。”
剑客的声音刚落,外面的呐喊声已是排山倒海一样,竟是那上百剑客同时高喊,“请君许妇与我等一见,否则,车不可行也!”
剑客们的喊声一落,妇人的嘶喊声也起,“华艳无双义信君,妾等欲求一见!”
呼喊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齐整,到了后面,已是震耳欲聋。
义信君表情冷冷地倾听着。不一会,他厉喝道:“午与!”
喝声一出,一个粗豪的应答声马上响起,“然。”
“晋人无理,以剑开道!”
“诺~”
‘晋人无理,以剑开道’,这八个字端的是杀气腾腾,煞气十足!
他说,外面众人的要求是无理的,可用雷霆手段还击!
这等决断,这等血气!
卫洛眨了眨眼,乖乖地伏在他的怀中,暗暗忖道:义信君看起来如此漂亮温柔,原来也是煞气十足的一个人。他行事果断,杀戮决断毫不拖泥带水,果然是身为权臣的人。
义信君这命令一下,众齐人的剑客便齐齐策马上前,十人一排,长剑出鞘!
不止如此,众马车上,驭夫的左右辕,也各站上了一个士,这些士手持长矛,寒森森的黄铜矛尖指向两侧欢呼围拢的晋人!
几乎是一瞬间,整个齐使队伍,已变得森严壁垒!所有的马车,所有的贤士都被剑客们团团保护住!
欢呼声突然之间一静。
安静中,午与粗豪的嗓门朗朗传出,声震四野,“义信君乃齐之贵人,岂容尔等想见便见?姬亦君之姬,你等以剑相胁,是欺我齐人懦弱乎?长剑在此,若有胆,尽可一攻!”
午与的喝声中注入了内力,在提到‘欺我齐人懦弱’时,他的声音更是猛然高了八度!那喝声,含着无边杀意!
安静了。
外面的欢叫声都平息下来了。
马车再次驶动。
行驶中,卫洛听得一贵女高声叫道:“君勿恼!我等实是倾慕君也。是众蛮夫可恶,以剑胁君,以强相求,请君勿恼,勿怒!”
那贵女的声音一出,几十个女子同时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
她们叫来叫去,说的都是请义信君别生气,同时指责那些晋人剑客行事粗蛮。
本来,在这样的诸国使者云集的场所,在这个重血气的年代,任何一个心软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无法收拾的后果。
对于义信君等人来说,他们这一严阵以待,不止是因为那些晋人剑客用剑威胁了。还因为,在这样的场合,很可能会有刺客。所以,他们不得不严肃处理。
娇喝声中,怒骂声中,以及纷至沓来的议论声中,马车渐渐驶进了王城内道。
马车一驶入王城内道,四周便是一静。传来的,只有马车声,和彬彬有礼地招呼声。
能进到这里的,都是各国权贵了。
对于贵族们来说,风度可是很重要的。
饶是如此,卫洛偶尔透过车帘缝隙朝外面一瞅,都可以对上好几双灼灼盯来的目光。
晋宫中举行宴会的,是月明池。那地方是晋宫最大的内花园。整个花园中,除了一栋极高极大,可容数万人同时聚会的楼阁外,便是森森树木,湖水回廓。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开始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马车刚刚驶进月明池,还没有来到广场中,便听得笙乐喧天,酒肉飘香,脂粉香,衣履香,以及无数私语,混在鸟鸣声中。
这所有的声音,在看到齐人的车队时,明显的静了一静。
声音转眼再起。卫洛听得身周传来一阵低语声,“那便是义信君的马车。噫!君既华美,姬亦绝美,这一双璧人,真真让人渴求一见矣!”
“居然有人愿意倾两城换一妇,真不知此妇是何等容貌?吁!我思之慕之,已心揪揪然!”
在众人的期待中,齐人的马车渐渐驶入广场中。因他们在路上被阻,实际上已经到得晚了些。此时,所有的贵人,所有的使者都已云聚,只等着齐使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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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艳动新田二
今天晚上的宴会,仍由身为晋太子的公子泾陵主持。
他没有把宴会设在月明池的楼阁中,而是置于楼阁后花园中最大的草地上。
这草地,左侧便是足有十来亩的湖水,以及直能湖水两岸,以回廓相连的亭台。
右侧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后面,却是月明池的楼阁背面。通过五六条林荫小道,可以直入楼阁中。
草地很大,万多塌几分成十一排摆放着。
每一排塌几中间,摆放着酒瓮,架在火焰上的,是剥皮去了内脏,红肉晃晃的整羊,野猪,野兔,土狗。
而塌几和塌几之间,每隔三步,草地上便跪着一个宫女或处子。
宫女是紧靠酒瓮和肉食而跪的,而处子,则是跪于宫女身后。
这里的每一个处子,都与那晚在泾陵公子府一样,额头上饰以珠串,青丝披肩,身穿上等的绫罗。
处子们跪在这里,不是用来干活的,是供贵客们相中后挑走带回的。因此,她们都经过刻意的打扮。
火把熊熊中,一众燕肥环瘦,或黑或白,却都青春可人的处子,散发着处处女儿幽香。
数万人塌上,此时都坐满了人。
十一个国家的人,各自按国家分排坐好。
泾陵公子懒洋洋地倚在塌上,他一身镶以金边的黑袍,俊美无畴的面孔有点阴沉,不过一晚,他整个人便增加了一股阴寒之气。
他右手持樽,慢慢地摇晃着樽中的酒水。自始至终,他都是低眉敛目。在这样的场合,他这种表情实在显得疏谈了些,冷漠了些。这使得处于左侧第一排的晋人贤士,时不时地向他看去。
满满一草地上,只有从左侧数起,第三排属于齐国的首座上空空如也。
这时,一个太监尖锐的唱声传来,“齐义信君到——”
齐义信君到!
草地上喧嚣了!
坐在各排后面塌几的贵女们,纷纷回头张望着。
当然,不止是她们,连坐在中间的贤士们,也时不时地向后张望。
齐义信君到——
喝声一出,编钟声悠然响起。
泾陵公子手持着青樽的五指收了收,却依然表情冷冷,没有抬头。
唱声中,一阵脚步声从林荫道中传过来。
熊熊燃烧的火把光中,渐渐淡去的夜色中,白袍长身,宛如玉树的义信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他真的很耀眼。
那种极致的妖艳,那种极致的冷肃,使得他一出现,便聚集了所有的光芒。
如果仅仅是他,足有万多人的草地还不会如此宁静。
在他的身边,紧紧伴着一个身穿红袍的绝色美人。
这是真正的绝色美人。
众人还没有看清她的五官,还没有细细品味她的美,便被那大红袍服映衬下的清贵高华,便被那抹艳光给夺去的神智。
瞬时间,所有人的声音都消失了。
瞬时间,所有人都神为之夺,呼吸为之屏住。
这一男一女,实在太过耀眼了。众人只觉得眼前升起了万道华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十分急促,只知道突然间,他们都渴望能成为这两人身后的剑客,侍婢!
这一刻,每一个人都觉得,他们从此后怕是再也不会为美色激动了。
见过这样的一双璧人,天下间,还会有什么美色能让他们惊艳?
无比的安静中,义信君搂着卫洛的腰身,微笑着向齐国的那一排塌几走去。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卫洛的脸上也带着浅浅的微笑。
突如其来的安静,令得泾陵公子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一抬头,目光便如众人一样,凝住了。
他是真正的凝住了。
他紧紧地盯着卫洛,突然发现,今天晚上的她,竟是华美难言,竟真是倾城倾国!
她身穿着那袭以紫色为饰的大红袍,脸上薄施脂粉,黑发上饰以珠钗,小脸上淡笑嫣笑。
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她的墨玉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竟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淡然。仿佛,他与她从来便不曾相识过!
泾陵公子很想移开视线。
可是,他的双眼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
不知不觉中,他握着四方青樽的手指在收拢,收拢。。。。。。
直过了良久,他才急急地吐出一口气。直到这口气吐出,他才发现自己屏气屏得太久,胸口刺痛无比。
他觉是那张熟悉的,绝美的小脸上的笑容,实在淡然得刺眼,非常刺眼!这一瞬间,他竟然想如往常一样,狠狠地瞪着她,令得她在自己面前露出那可爱的谄媚乞怜之色。
可是,不管他如此盯去,那双熟悉的墨玉眼中,只有淡然,只有微笑。
他只能强迫自己低下头来,收回了目光。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卫洛和义信君来到齐人那一席的前排,施施然坐下。
他们共塌而坐,共用一几。
他们一坐下,二侍婢便跪行两步,为他们斟酒,分肉。
直到他们坐下了,草地上还是很安静。
久久,久久,一个叹息声传来,“齐将亡乎?天将此两人授齐!”
这叹息声很响,非常响。
发出叹息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贤士。这贤士高冠,面目清雅,五官端正。这贤士是当世名贤,时人唤之为淳公,他是齐之稷下宫儒家的代表之一。虽在齐国稷下宫讲学,但淳公是晋国人,因此,他所坐的是晋国一席。
淳公的叹息声一出,众齐人齐刷刷地脸上变色。他们同时转头,看向义信君。
义信君俊美的脸孔也是一沉。
众人地注目中,卫洛妙目流波,微微一笑,清声说道:“淳公之言何其荒谬?妾竟不知,以公之贤,竟以外表而论贤愚!照君看来,晋公子泾陵如此俊美不凡,竟然还高居太子之位。岂不是也如我等一样,乃上天降罪于晋?”
卫洛说到这里,在众人的错愕中,眼波流转间,朝着公子泾陵嫣然一笑,抿嘴羞涩地道歉道:“妾唐突,以公子相比。请公子勿罪。”
她的声音清软温柔,如一道清泉,在万多人的草地上潺潺流过。
在她的嫣然微笑中,泾陵公子抬起头来,他淡淡地说道:“姬以事论事,何罪之有?”
他的声音很平和,非常平和。只是那目光,似是不欲与卫洛的眼波相对,匆匆对上一眼便不动声色地避了开去。
淳公当下冷笑一声,他向义信君纵喝道:“君虽以色事人,然知信义两字,亦称大丈夫也!咄,如此场合,君竟让妇人擅自开口,竟不知阴阳纲纪乎!咄,望君慎之谨之!”
他的喝声冷厉而来,咄咄逼人。
在他的暴喝声中,卫洛依然微微一笑,她脸带歉意地向义信君看了一眼,便眉目微敛着,温驯地向他偎了偎,闭紧了嘴。
义信君也是微微一笑,他朝着淳公双手一叉,应道:“是义信疏忽。”他的话音一落,令得淳公露出满意的笑容后,义信君却是声音一转,朗朗说道:“然,义信以为姬之言甚是有理。公以外表论贤愚,实在荒谬。依公之理,诸国君侯用人之际,尽可择丑而用,美貌者则弃之。”他说到这里,也向泾陵公子看了一眼,然后闭上了嘴。
淳公儒雅的脸上有点发青,他愤怒地站了起来,向义信君喝道:“公子泾陵之色,乃丈夫之色。尔等之色,乃妇人之色!”
淳公的喝声刚一止,义信君白净的俊脸刷地涨得紫红,他也是一声暴喝,“公如此辱我,是为晋欺齐乎?如此,义信不服,请一战!”
怒喝声中,义信君嗖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剑,便要向淳公抛去。这一剑抛出,便是各自派出剑客来生死相斗了。
那淳公虽为天下名贤,也有剑客相附。可是他的剑客,怎么能与义信君的剑客相比?因此,这一剑抛出,淳公必败。而败了后,义信君可以要求取去他的脑袋的。
他的右手刚一扬,卫洛便是伸手一按,紧紧压住。她右手按着他的手,左手抚上他的胸口,轻轻拍了两拍,声音清朗而温柔地说道:“君岂能因言罪人?因言动怒?且缓之,缓之。。。。。。”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如清泉流过,如细雨滴荷。一时之间,众人心头都是一静。
涨红着脸,一脸暴怒的义信君闻言一怔,在她的轻抚中,他吐出一口长气,慢慢把剑还鞘。
终于,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半晌后,义信君站了起来,他向着淳公深深一揖,不无羞愧地说道:“义信心狭,险错杀公,请公勿罪。”
他的语气很真实,表情也很温和。
身为儒家代表的淳公,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再咄咄相逼?再说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来,他刚才骂义信君是妇人之色,实在是一种侮辱的说话。作为异国代表的义信君怒而拔剑,并不算错。
要知道,宴席时分国家而坐,本身便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息在内。可以说,淳公不等主人开口,便向义信君发出攻击,完全可以视作晋人对齐人的一种轻视。
于是,淳公只能板着脸,闭上了嘴。
待得义信君重新坐下,低眉敛目的卫洛,嘴角扬起的笑容更大了。
如淳公这样的轻视和挑衅,迟早会来。她之所以在淳公指责的时候接了过来。是因为卫洛觉得,这种责难早晚会来,不如争取主动,趁机给众人留下一个温柔宽厚的贤妇印象。
而义信君,果然对她很了解,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
公子泾陵瞟了一眼那对相依相偎的男女,仰头把樽中酒一饮而尽。他饮得太急,一口酒猛然呛到气管中。泾陵公子连忙伸袖掩嘴,俊脸通红着,把咳嗽声都捂在袖子中。
这个场合实在盛大,公子泾陵的呛酒,虽是小事,却也是不够沉稳的表现。当下,便有不少人向他看去。
直咳了几下,他才恢复正常。
见淳公已板着脸坐下,公子泾陵放下掩脸的大袖,慢慢站了起来。这时候,他的俊脸依然有点通红。
他目光扫过众人,举起手中的酒樽,声音朗朗地说道:“如此盛宴,如此济济一堂贵客,新田已渴八年矣。今晚之宴,请必尽欢!”
朗唱声中,他把手中的酒樽一倒,把酒水缓缓洒在前面的草地上,道:“这第一杯酒,敬天下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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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诸国公子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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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陵公子声音清正威严,远远传出。
这个草地上,虽然容纳了万多人。然而,坐在正席上的,十一国加起来不过两千个权贵名贤。那些有幸出席,地位不凡的贵女们,此时是两人共一几,紧凑地窝在后排正席。
至于其余的八九千个普通食客和各国剑客,都是随意一塌,散坐在正席外围处。
随着泾陵公子一酒洒出,众位跪坐在正席上的贵人名贤,也纷纷拿起樽中酒水洒于前面的草地上。
泾陵公子的酒樽刚刚一空,一旁的侍婢便为他满上。
他再次举起酒樽,目视众人朗朗说道:“这第二杯酒,且敬天地!”
说罢,他再次把樽中酒一洒。
这一次,众人依然附从。
泾陵公子举起第三樽酒,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再次一提,朗声说道:“这第三杯酒,且敬周天子!”
说罢,他面向周都方向,把杯中酒一洒而空。
连敬三杯后,泾陵公子脸带笑容,高喝道:“奏乐——”
喝声一出,编钟声先起,编钟声一过,琴瑟声再响。
卫洛与义信君紧紧相依着,义信君的手放在她的腰间,他每过个一会,便会把她的腰朝自己怀中一按,令得卫洛上半身都倚在他的怀中。
泾陵公子无意中瞟到了这一幕,眉心便嗖地一跳。
直到乐声响了好一会,他才沉声再喝,“上宴!”
这所谓的上宴只是一个形式,侍婢们早把酒肉摆上了所有的塌几。
连后面就塌而坐的食客和剑客们面前的草地上,也是整只整只烧得滴油的羊和狗摆着。而一只只烹煮着各种肉食和栗米的大鼎,下面更是柴火熊熊。至于酒瓮和陶樽,那更是数不胜数。
泾陵公子喝叫上宴,令得众宫女和侍婢们意思意思地为各几斟上酒水后,他缓缓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便伸手按了按眉心,右手一挥,头也不抬地轻喝道:“勾免!”
一个食客应声站起,双手一叉,“然。”
“下面之宴,由你主事。”
勾免正是上次宴会,在泾陵公子失态离席后出来圆场之人。他闻言大喜,连忙双手一叉,朗声应道:“诺!”
不止是勾免喜笑颜开,连他身周的众贤士,也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泾陵公子说出那句话后,身子微后一倚,便闭上双眼养起神来。饶是闭着双眼,他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卫洛那光彩夺目的面容,那淡然嫣然的表情,那双神光熠熠的墨玉眼。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睁开眼来,嗖地转头盯向卫洛。这一转头,他却只看到妇人将头半埋在义信君的怀中。两人正在低声谈笑,那般的自然,那般的和谐,仿佛天造地设。
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的胸口更堵闷了。这堵闷是如此剧烈,令得他下意识的伸手扯向襟口,想宽一宽衣放松一下。他的手才伸到半空便是一顿。停顿了半晌后,他重重朝身后一倚,伸手揉上了眉心。
勾免站了起来,他转向众人双手一叉,双手一合,‘啪啪啪’清脆地掌声在草地中响起。
掌声一落,所有的乐音一顿。
众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安静给怔住间,乐音刷地一转,变得笙声竽乐相混,琴声箫声相错,混乱则靡荡。
这种乐音一起,众人马上露出欢喜的表情来。
低头跪坐在塌上的卫洛,听得身周几个声音嘻笑着传来,“闻蔡大家本是蔡侯之女,艳满无双!”
“艳满无双?可比得上义信君身边之姬?”
“不知也。”
“马上便知。”
“何不稍待?”
。。。。。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这些议论声每响起一句,看向她的目光便又灼热了一分。
这些目光,颇为色迷,卫洛并不喜欢。当下,她头微侧,又向义信君的怀中偏了偏,避开了众人地注目。
乐声中,‘咚咚——咚—’的鼓声绵绵而来。鼓声大作间,众人只觉得香风大作。转眼间,众人的正面,靠近楼阁之处竟是灯火齐暗!
大半的火把,在瞬那间熄灭的同时,鼓声却是一急!
急促的鼓点中,阴暗中,一队宫装女子从楼阁中迤逦而出。隐隐约约中可以看到,她们宫装华服,腰肢细小,衣摆奇大,人人显得高挑美妙。
香风更浓了。
正是因为这黑暗,因为这隐隐约约,众人的心都给勾起来了。
正当众人都昂起脖子仰望时,一个隐约的飘远的唱声从楼阁最高处传来,“
彼离之阳,彼莫之阴,有一佳人。佳人皎如月,我心劳而悄。。。。。。”
这唱声真的很飘渺,很飘渺,仿佛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可近,不可见。
这时,连卫洛也给吸引了。
唱声中,黑暗中,那队宫装女子开始曼妙起舞。她们细长的腰身,每一扭动,每一旋转,都有鼓声相合。动人而颇有节奏。摆动间,她们的腰肢,开始急促的扭动起来。
这种扭动,是很骚媚的,可是,这一切偏是隐隐约约,模糊不可见。
这种不可见,令得众男人心都痒痒的了
乐音越来越近,歌声越来越响,灯火却一直没有燃起。
隐隐光亮中,节奏的鼓点中,那旋转着,扭动着腰肢的舞姬,在众男人的眼里,是人人堪比神女。
正在这时,一个剑客大步来到义信君身侧,他凑近而来,低低地急急地说道:“主上,虎已归来。他受伤了。”
义信君俊美的脸一沉,道:“然。”
那剑客转身离去。
卫洛察觉到了义信君的在意,当下她直着身,目光饶有兴趣地盯着场中的舞姬。
义信君凑近她,在她的头鬓上轻轻印上一吻,低声道:“稍侯。”
说罢,他起身离去。
义信君地离开,并没有引起半个人的注意。这种长时间的宴会,贵人们起席更衣实是寻常事。
更何况,前方的舞姬们,在黑暗中翩翩起舞的身姿,是那么神秘和让人心动。
当然,舞姬们的这种把戏,对于卫洛来说没有半点新鲜之处。她懒洋洋的向后一倚,懒洋洋地举起酒樽抿了一口。
她垂下眉眼,呆呆地望着樽中的酒水。也不知为什么,义信君不在身边,她竟是感觉到笑一笑都很困难。
义信君一走,四周盯向她的目光,又肆无忌惮了几分。
乐音还在靡荡飘远间,卫洛的神思,也在飘远着。不过,她一眼也没有看向泾陵公子,每每目光触及那个角落,她便会强行把视线拉回。
这时,她眼前一晃,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传来,“楚公子不离赠姬五金!”
卫洛一怔。
她转过头去,看向左侧的一食客。
那食客是义信君身边的近臣,他双手捧着一个木盒,恭敬地放在卫洛的身侧。
卫洛眨了眨眼。
这时,那食客的手肘被人碰了碰,他回过头去。却是一吴国贤士大步走来,向他深深一礼后,递上一只木盒来。
食客接过那吴国贤士递上来的木盒,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转向卫洛,又说道:“吴公子归赠姬五金!”
说罢,这食客照样把木盒推到卫洛面前。
卫洛又眨了眨眼。
她转身看向身后众贤士,低声问道:“若君在此,如何处置?”
卫洛这句问话很平常。
可是她问出后,众食客却沉默不语。
直过了半天,那传递黄金的食客才开口道:“此事我等不曾得遇。”
卫洛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没有处理这类事的经验啊。
当下,她笑了笑。这一笑,她那双墨玉眼弯成了月牙儿。卫洛说道:“如此,收之便是。待君归来再行处置。”
“然。”
这时,又有一个越国贤士大步走近,他躬着身子,极其恭敬地递上一木盒,低声对那食客说了一句后,便转身离开。
越国剑客一走,那食客颇有点无奈地再次转向卫洛,双手捧着木盒,道:“越公子茚为姬奉上秋水宝剑一柄。”
他的话音一落,又有一个鲁国贤士走来。
卫洛眨着眼,傻呼呼地看着那鲁公子奉上来的十粒东海明珠。
接着,韩公子也派人送来了蓝田美玉。
前方的舞姬还在黑暗中翩翩起舞,乐音还在靡荡。可卫洛的身侧,这一片刻间,已被各国公子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堆得连义信君回来,也没有地方坐了。
卫洛转过身,再次问道:“诸君可曾听闻?”
她是问,大伙有没有听到过这种事该如何处理。
众臣想了想后,再次摇头。
卫洛皱眉道:“诸位大家可曾得遇?”
卫洛是问,蔡姬和眉大家这样的歌姬,是不是曾经有这样的经历。
她这话一问,众贤士都脸色不好。一贤士声音微提,有点凛冽地喝道:“姬慎言!姬值两城,乃主上贵重之人。不可自比歌姬!”
这一下,卫洛哑口无言了。
卫洛不知道,她把自己与那些歌姬大家相比,确实是自轻了。不管这些歌姬大家有没有收到过权贵们赠送的礼物。可是,任何一个权贵,都不会派出自家门下的贤士来,为一所谓的歌姬大家赠礼的。
贤士的地位,远远不是那些歌姬大家所能比的。
众臣见到卫洛哑口无言,面露惭色,那位四十来岁,红光满面的管叔盯着她颇为温和地说道:“六国公子均派出臣下赠礼于姬,实是看重于你。姬不可自轻!”
他的态度很温和。
第155章 礼赠旧主
管叔的温和,令得对他心存警惕的卫洛诧异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却对上众贤士满脸的微笑。
甚至连管叔也是如此。
卫洛当下明白了,这事不是坏事。
于是,她目光转向堆得高高的礼盒,盯着盯着,她的双眼又弯成了一线。
其实,卫洛不想这么喜形于色的,可是她一看到这些财物,这些满满实实的财物,便觉得很舒服很开心很满足,便不知不觉间笑容满满。
这时,一燕国贤士也捧着一个木盒大步走来。他来到卫洛身侧,把手中木盒双手捧上。然后说了两句话。
那接过木盒的齐国食客,看了一眼眨巴着眼,满脸好奇的卫洛后,盯向来人徐徐问道:“姬有何德,得君之公子看重?”
那燕国贤士闻言笑了笑,他转头看向卫洛,双手一叉,低头肃然地回道:“鄙主有言,若姬不容于齐,他愿收也。”
说罢,他在卫洛的愕然中,再次一礼,返身走开。
卫洛这下明白了。
不止是她明白了,众臣也都明白了。
原来这些公子们纷纷向卫洛送礼,表达的是他们愿意接纳她,收容她的意思啊。
难怪他们会趁义信君走后才送礼。
卫洛很有点郁闷,脸上的笑容也给收了去。
她回头悄悄地瞟向众贤士,这一眼看去,却见众人脸色如常,竟是人人都不以为然。
本来也是不以为然,如卫洛这样的绝色美人,从这个男人手上流落到另一个男人手中,实是寻常事。这些公子纷纷向她赠礼,表示她若落难,他们会愿意收留于她,这种行为,在当时人看来,很是正常。
不管怎么样,这些公子能派贤士前来送礼,已经是一种对卫洛的尊重了。这样的尊重,令得众贤士很满意。在他们的所知中,极少有妇人能得到这样的尊重的。
可是,卫洛却很郁闷,很不快。她闷闷地转回了头,她刚一转眼,便对上了公子泾陵的目光。
他正眈眈地盯视着她,目光居然有点阴沉。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卫洛有点好笑,更多的却是愤怒。
她垂下眼敛,微微侧头,向身后的贤士们问道:“妾在公子泾陵府中时,曾蒙他看重。妾欲将此间之礼转赠予他,可否?”
众贤士一怔间,卫洛已叹息一声,又说道:“天下妇人,多如柳絮飘萍,妾却得义信君看重,以两城相换!此种情谊,妾纵死不忘。妾得义信君如此珍爱,诸公子却依然赠金示好,妾不悦也!妾欲以众公子之礼,回赠旧主,以谢昔日恩爱,以绝他人情意,可否?”
众贤士这下真的怔住了。
卫洛这番话是说,义信君用两城换她,这种情义十分珍贵。而这些公子以为她终有一天会被弃,这种想法令得她很不快。所以,她要用这些公子所赠的礼物,在这样的宴会上回赠给旧主。
这样的行为,对卫洛来说,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向那个她侍奉过的男人,以及正肖想着她的男人们表示。从此后,她的主人,她的夫君,只有义信君一人!
当然,在众人的眼中,她这样做,也是向她的旧主泾陵公子,表示感激。
半晌半晌,管叔感慨地说道:“姬虽妇人,亦得一忠字。善!”
“大善!礼赠旧主,既不忘恩义,亦绝信于来人,显忠于新君,善。”
“此举大善!”
。。。。。
一众赞美声和感慨声中,卫洛微微一笑。
于是,那替她接收礼物的食客赫站了起来。
只见他手一挥,马上,从后面走来了四个剑客。
赫示意这四个剑客把七个木盒全部抱起。然后,他带着四人大步向公子泾陵走去。
前面的歌姬们还在阴暗中搔首弄姿。
草地上也不时传来一阵低语和议论声、
但是,卫洛这一席,本来便是众人注目的焦点。于是,赫等五人的举动,还是令得众贵人频频注目。
特别令得众人好奇的是,他身后的四个剑客,居然抱着那么多的木盒。
这里都是贵人,这些盒子虽然是木头做的,可是,这七个盒子,却是一色的沉香木。沉香木珍贵无比,除诸国的王孙公子外,一般的权贵拥有的都少。
更重要的是,这七个盒子子,众人一眼便可以看出,它们分别代表着七个国家!
因此,开始还只是有人诧异地打量着那大步向前的五人。到了后来,已是引得众人频频注目,窃窃私语了。
到最后,连坐在后排的贵女们,也都交头接耳,目光跟随着赫等五人的脚步。
赫带着四个剑客,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公子泾陵的身前。
公子泾陵正在闭目养神。
突然间,他感觉到身前的气氛不对了。
这时,他被人轻轻碰了碰肩膀。
他缓缓睁开眼来。
他深如子夜的双眸,诧异地对上赫,对上了四个剑客手中的木盒。
他朝着木盒看了一眼,便眉头深锁。
在众人的注目,好奇中,赫朝着泾陵公子深深一揖,朗声说道:“此间重礼,皆诸国公子赠于姬。”
他这话一出,一阵小小的喧哗声在草地上响起。
众赠了礼物的公子,脸色都有点不悦了。
而泾陵公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俊脸竟是刷地一沉。
赫正低着头给他行礼,便没有看到公子泾陵脸色不对。他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姬为谢公子昔日恩义,愿将诸礼送予公子。”
“姬为谢公子昔日恩义,愿将诸礼送予公子。”
。。。。。
声音朗朗传出!
这一刻,连那些歌姬的舞姿,也似不起眼了。众人看了看卫洛,再看了看那些封在木盒中的礼物,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一刻,诸国贤士们看向卫洛时,又和善了两分。一个知道对旧主感谢恩义,对现主知道尽忠的妇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值得尊重的。
这一刻,连昨晚之宴,因卫洛不曾流泪便欣然投入义信君怀抱,而始终有点不满的贤士们,也对她改观了。
泾陵公子瞬间僵住了!
他是真的僵住了!
周围众人的称道,面前这个贤士的笑容,以及地上的木盒,都冷冷的,讥讽地刺着他的眼,令得他郁怒之极!
他自是知道那个狡黠的小儿在想什么,她是在告诉自己,她一点也不会再念着自己了!她那时欢喜时,所叫出的‘夫君’,她与自己恩爱时,所有的温柔痴慕,对她来说,都是过眼烟云。
因为,她要忠于她新的夫了!
她要忠于她新的夫了!
突然之间,泾陵公子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把小刀狠狠地刮了两下!令得他钝痛难明,郁恨难平!
这时刻,他很想拿出一把剑来,一剑杀了眼前这个笑得十分恶心的贤士,砍碎摆在地上的那七个木盒。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是俊脸含笑,他朝着赫一点头,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来,“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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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蔡姬
他吐出这个‘善’字后,便闭上了嘴。
本来,他应该顺便赞美一下妇人这种忠于新主,不忘他这个旧主恩义的行为的。可是,他只是扔出了这个善字,便再也不发一言。
赫见他如此,当下笑了笑,心中不以为然地想道:尝闻公子泾陵贤,今日观之,竟不及一妇人乎?
公子泾陵既然无心理会,赫也不再多言。他再次向泾陵公子行了一礼后,便带着众剑客向后退去。
不一会,他们再次回到齐国席上。
蔡姬的出场舞,是经过精心准备的。这种令得灯火齐暗,再让众姬着束腰耸胸衣裳,做妖娆之舞,是想一鸣惊人的。
本来效果也是很好,众贵人也都看呆了去。可是她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插曲。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弄出这插曲的,是一夜之间艳名大播,义信君以两城相换的美姬。
因此,舞到现在,众姬的步姿出现了僵硬。
赫等刚一回到席上。瞬间,本来熄灭的火堆和火把,再次“呼”地一声冲天而起,竟是在同时燃烧起来。
火光这么突然一亮,众人一惊,同时转头看向前面。
前方草地上,众舞姬齐刷刷地低头,扭腰,舞步轻盈地向后退去。
众人早被这些舞姬拔弄得上了火,见她们这么头一低,连面容也不可见便要退下去。不由齐齐地鼓躁起来。
发出鼓躁之音的多是剑客们。不管是贵族,还是贤士,都会注意自己的风度和镇定的。
众剑客的鼓躁声中,众舞姬依然向后退去。当她们退出二十步时,却齐刷刷地停下脚步,旋转,回身,面对面着站成两排,然后,盈盈伏跪在地。
她们的裳服经过精心的设计,本来便腰身束紧,胸部高耸,这么一跪伏在地,臀部耸得高高的。
顿时,鼓躁声中夹着呼叫,众男人再次感觉到心痒难耐。
鼓声转为急促。
一声又一声的鼓点中,一个着粉色云裳,长袖翩翩的少女,如水中漫步一样滑了出来。
这少女,脸上蒙着面纱。
她约十七八岁年纪,眼波如水,顾盼间脉脉含情,柳眉微挑。
她一出场,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纤手轻抬,慢慢地揭向脸上的面纱。
随着她这个动作,本来有点议论和喧嚣的草地,瞬时安静下来。
随着她纤手一抬,一层白纱如丝般飘落在下,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张脸真的很美,眼梢稍长,顾盼生情。鼻小而挺,薄唇嫣红,粉脸微红。在粉红衣裳的映衬下,她整个人便如一株盛放的桃花,亭亭玉立,含芳吐蕊。
这少女,与一般的歌姬不同,她身上,竟然有一种温婉和雍容之气,不愧是公主出身。
当然,她毕竟是歌姬,久经风尘。因此,她那粉红的脸,顾盼的眼,也清楚地呈现一种媚态和俗艳。
这种媚态和俗艳,居然与温婉和雍容十分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使得众人既觉得她出身不凡,又有一种可以任意作践的快感。
她这容貌,比之卫洛竟是不差多少。
一时之间,众人不由痴了,一个个转眼看了看这少女,又转眼向卫洛看来。
在一阵安静中,少女向众人盈盈一福,曼声唤道:“妾见过诸君。”
这美人,便是蔡姬,这两年前,艳名远播六国的蔡姬。
卫洛也如众人一样,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蔡姬。
她突然发现,眼前这女人竟似有点面熟。
正当她疑惑间,一个低语声顺风飘入她的耳中,“噫!蔡姬之华,竟与义信君之姬颇有相类。”
这声音很轻,说话的人显然也有点迷惑。
可是卫洛却是一凛。她终于知道这蔡姬怎么会眼熟了。是了,她的面孔形状,她的五官,与自己这张脸竟然有一分相似之处。
要不是她自身的气质十分特别,再加上她穿越而来的灵魂,使得这身体自然而然地显出一种傲然,一种狡黠多变,只怕两人的相似,足有二三分了。
发现这个事实后,卫洛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睁大墨玉眼,警惕地盯着蔡姬。
而这时,隐约的说话声中,又传来了一个声音,“然,两妇真有相类。”
正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她的身边一暖,一只手臂把她搂入怀中,义信君的低笑声从头顶上传来,“洛,何虎视眈眈于一伎?”
卫洛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太过紧张了。她收回目光,微微侧头,嘴角含笑,仰头看着义信君。
这一看,她居然发现他的额头处微有渗汗。
当下,她伸出长袖,轻轻地替他拭去汗水。
她靠得他如此之近,女儿体息,随着她的擦拭幽幽传入他的鼻端。
义信君心中一醉,当下双臂一收,把她搂向怀中。他头一低,在她的发上印上一吻,叹道:“洛,洛。。。。。。”
卫洛倚在他的怀中,轻轻应了一声。
她眼角瞟处,又遇上了泾陵公子地盯视。
对上他的目光,卫洛不知为什么,竟是身子一直。可是,她才动了一下,便又暗恨起自己来。于是,她身子一软,更加偎进两分。
当她再次抬眼时,泾陵公子的目光已从她的身上移开,转眼盯向蔡姬。
蔡姬对上公子泾陵的目光时,明显地露出了一分羞赫来。她朝着他盈盈一顾,声音软而沙地说道:“妾贺公子败秦而归!”
蔡姬说这话时,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她半低着头,目光向他一瞟后,便又急急低下头去。
这样一个风尘大家,这时刻,竟比普通少女还要羞涩。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实流露。
面对蔡姬明显的献媚,泾陵公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樽。他盯着蔡姬,打量着她的脸和身材,深沉的双眸中是若有所思。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回道:“蔡大家多礼了。”
蔡姬没有想到会得到他的回应,当下大喜过望,她的脸也更红了。再次朝着他抛去一个秋波后,蔡姬转过身来,向众人盈盈一福后,软声说道:“妾能参加今日华宴,实是不胜荣幸。欢时苦短,请容妾为诸君,为大胜而归的公子泾陵作飞仙之舞!”
她的声音一落地,欢呼声再起,同时,鼓声大作。蔡姬腰肢一扬,脚尖连点,如草上滑行一般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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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关于明天的更新,我还是不能承诺早上便有一更。当然,我还是会早起,只是能不能赶出一章来,我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第157章 泾陵公子的疑惑
在蔡姬翩然滑退的同时,那几十个跪伏在地上的歌姬同时扭着腰肢,双臂展开,慢慢挺直身躯,然后,踩着舞步向她迎来。
跳了这么久,这些舞姬是第一次显出面目,果然个个长相不凡,都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美人。
她们长袖飘飞,腰肢轻扭间,面目庄严之极。可是这种庄严中,配上那扭动得很风骚的腰肢和臀部,配上那频频顾盼,眼波如流的双眼,令得众男人更是心痒无比。
这时,卫洛感觉到身后的义信君的手臂紧了紧。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低低地说道:“洛?”
“恩。”
义信君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她的身子稍稍移了移。这一移之下,卫洛赫然发现,原来身后的男人已经有反应了。
义信君把她稍稍移开,令得她不能再无意中摩擦到自己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喷在她的颈间,真的很灼热。
卫洛红着脸,低着头。
这时,赫凑近义信君,向他报告起刚才收受礼物的事来。
卫洛听着身后的细细低语声,不由自主地提着心,等着他的反应。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重逢后,她明明知道义信君便是素,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的对他敬畏着。
片刻后,义信君沉冷的声音传来,“我以两城相换之妇,竟无护她之能?咄!这些公子太也可笑!可笑之极!”
声音沉沉,带着郁怒。
卫洛听到这里,心中一紧,不由向他倚去,她微微侧头,仰着小脸温柔地看着他,低低喁语,“素,别恼。”
义信君听到她的声音,赫然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卫洛发现他的桃花眼中,带着一种深沉的郁怒。不过这种郁怒,在对上卫洛温柔的墨玉眼时,转为一声叹息。他轻轻一叹,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喃喃说道:“我的洛,有如此倾城之色。若有人敢欺,就算血流成河又有何妨?”
这声音,很低很低,隐隐约约,几不可闻。因为声音实在太小了,卫洛明明听到了,却还是疑惑地看向他,不敢相信他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义信君一脸的疲惫之色。
这种疲惫,令得卫洛心中愧疚。她伸出纤纤玉指,抚着他的浓眉,吐气如兰地低语道:“素,我可是洛。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
义信君闻言双眼一睁,他直直地看着卫洛,慢慢的头一低,将脑袋放在她的颈侧,轻轻蹭了蹭,与她耳鬓斯磨着。
这时,坐在前面的泾陵公子又发出了几声呛酒声。
他伸着大袖挡着脸,把急咳声掩在袖中。
一个食客轻步走到他的身后,躬身行礼,低低地说道:“公子可是不适?”
这食客自是话中有话,宴会到现在才开始多久?可一向沉稳内敛的公子泾陵已是连番失态了。
一阵闷咳中,泾陵公子慢慢地放下衣袖。
他俊脸上犹带着咳嗽后的潮红,眼眸中却阴沉之极。
他垂下眼敛,突然问道:“中行公。”
“然。”
“褒姒令幽王爱,为博她一笑不惜举烽火。这世间绝色之女,是否令得天下丈夫皆神魂俱失,进退失据,近之则百般相就,绝然弃之,却心内如焚?”
。。。。。
半晌后,食客中行公才迟疑地回道:“或许。”
泾陵公子伸手端过几上的酒樽,他摇晃着浑黄的酒水,薄唇微启,又低低地问道:“此间绝色之妇有二,你此番见了,可曾如此?”
中行公一怔。
他昂头看了一眼正在翩然作飞仙之舞的蔡姬,看了几眼后,又转向卫洛细细瞅了瞅。
半晌后,他点头道:“臣向不好女色,然此间两妇,臣见之亦心动。”
泾陵公子久久不语。
半晌,他再次低声问道:“两妇皆如此?”
“然。”
“可想占为已有?”
。。。。。“此等绝色,是招祸之端,臣不敢有此想。”
半晌半晌,泾陵公子点了点头,他似是轻松了一点,俊脸已不再那么阴沉,“今晚宴散后,接蔡姬入府。”
“公子?”
“休再多言!”
“诺。”
泾陵公子挥了挥手,令得中行公退后。
他这时候,似乎真是放下了心中的大包袱。施施然向塌上一倚后,一双深如子夜的双眸,也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蔡姬。
他这般瞅着瞅着,突然眉心一跳,不由转过头,向卫洛的方向瞅去。
只是瞅了一眼,他便急急收回视线,眈眈地盯向蔡姬。
不一会,他伸手放在眉心,细细地揉按起来,一脸若有所思。
卫洛也在静静地看着蔡姬之舞。
按照规则,在蔡姬的舞蹈后,蔡姬会前来陪席,而第一波正式的问难也会同时展开。
卫洛心思百转,暗暗琢磨着呆会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这时,她的腰间又是一紧。
感觉到义信君喷在她颈间的气息,若有所思的卫洛低声问道:“素,这蔡姬,身世为何?”
义信君一怔,他从她的颈间抬起头来,细细地瞅了一眼蔡姬后,转向卫洛。
这一转头,他眉头微皱,有点愕然地说道:“洛,她与你面容似有相类!她为蔡国公主,洛呢?”
果然,连他也看出来了。这席中这么多人,只有自己与蔡姬最显眼,卫洛知道,迟早会有更多的男人发现自己与她有相似。因此,让义信君也对此起疑,对卫洛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卫洛垂下眼敛,暗暗寻思。对于义信君后面那句问话,她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能告诉义信君,自己便是越国四公主,那个应该是公子泾陵嫡妻的女人!
那样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她便会越安全。这已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了。
可是,她又不愿意对他撒谎,当下只有沉默了。
义信君盯着卫洛,朝她细细打量了两眼后,也不向她追问。而是详细回答道:“此姬是前蔡侯之女,现蔡侯之妹。”
卫洛转头看向他,眨巴着眼睛,问道:“以公主之尊,怎地成为一歌姬大家?”
义信君叹道:“说起来,此事亦是稀奇。世间传言,此姬不愿远嫁他国,擅自离家别国,自愿成为歌姬。这等妇人,宁可飘零诸国,与无数丈夫成就一夕之欢,也不愿嫁得一夫,享受荣华富贵,真乃蔡侯之耻!”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又说道:“然,此事或有内情,非我等能知。”
他的声音中很不以为然。也是,天下间,哪个男人会关心一个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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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针对义信君的问难
在卫洛的漫不经心中,蔡姬的表演也完结了。
乐音瞬时一静,众舞姬依次退场,而蔡姬也跟着退场,她要赶紧去沐浴更衣,好速来陪宴。
到了问难时间了。
整个草地上,变得安静了。
众贵人们松开搂着的处女,令是她们重新跪在脚下后,都严肃地抬起头来。
这样的问难时刻,不止是任意提出所有的问题,甚至连私人恩怨,也可以一剑了结。
所以,众人自然有点紧张。
在一片安静中,泾陵公子低沉地声音传出,“诸君可以开口了。”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
在这种数年难得一次的聚会中,在这样天下诸贤都纷纷而来的时刻,公子泾陵这两晚都显得淡漠而阴沉,这令得他的臣下不免着急上火。却也无策可施。毕竟,这种施展个人魅力的场合,他们代替不来啊。
泾陵公子的声音一落,一个越国贤士站了起来。他冲着众人一叉手,转向义信君,朗声问道:“闻君出于卑贱,敢问君用才时,观其出身否?”
他问,义信君是出身贫寒的,那么他用人的时候,会不会与别的权贵一样,还是重视出身?
这一点,正是众人所关注的。
义信君奇迹般的崛起,再次为天下贫贱之人树立了一个典型。他在齐国的声望之隆,就算是世袭的权贵,也不敢轻视他。对于一个没有行冠礼的少年来说,这可是巨大的成就,巨大的辉煌啊!
义信君慢慢站了起来、
他白衣胜雪,那双含情凝眸的桃花眼,此时也只见庄重。他向着那发问的贤士双手一叉,还过礼后,朗朗说道:“义信用人,只问其才,不问出身!”在一片小小的哗然中,他微微顿了顿,又说道:“义信问人,只问其才能否为我所用,不问其德!”
轰——
人群炸开了。
他居然说,他用人时只问才不问德!
他居然敢说他不问德?自三皇五帝以来,能得天命者,哪一个不是德行过人之人?
因此,一直以来占主流意见的便是,一个人如果有了德,他纵是无才也不会为害,也可以大用。
这个义信君好大的胆子,居然说他只问才不问德!
在一众哗然,议论,若有所思,不屑中。义信君突然声音一提,纵声喝道:“敢问诸君,德行兼备者,世间有几人?忠,义,仁,信,孝,敢问这五德样样俱备者,除圣人外还有何人?”
在一众若有所思中,义信君再次双手一叉,目视着众人,朗朗说道:“义信以为,有一才能为我所用,有一技长于他人,便可信之,用之。德行兼备者,从古以来,皆是圣人。然,圣人多否?不多也!我义信为人弄臣,亦不是圣人,又何必强求他人德行无亏?”
他振振有词地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再次强调道:“我义信用人,只求其人有一才为我所用,有一技长于他人。不论其人出身贫贱富贵,无论其人德行是否有亏,凡来相就,必不轻辞!”
他掷地有声说完后,缓缓坐下。
卫洛转过头,静静地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她知道,义信君在这样重大的场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用等到明天,便会有无数有识之士投奔而来。
随着十一国的贤士回到家国,他义信所说的这番话,也必会为世人传颂。
在卫洛看向义信君时,泾陵公子抬起头来,他淡淡地盯了她一眼。
这一番话,卫洛曾经对他说过的。
所以,泾陵公子看向义信君时,便自然而然的以为,他这番话是卫洛所教导的。
当初,卫洛所说的话,他还令史官书于册简上。正是这些话,令他觉得卫洛有大才。
只是,她有再大的才华又能如何?她只是一妇人!一个妇人有大才,实在让人不敢细思,深思啊。不然,会越想越不安的。
再丑的丈夫,有一见识便可为士。可妇人却相反,越是才志高,越是可怖可畏,越是为世所不容。
这是一种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
所以,以前卫洛性别不明,来历不清时,泾陵公子下意识中,便一直有打压。这一点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是在保护她,还是一直忌惮于她?
义信君一坐下,众贤士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中,有很多人对义信君这个说法很不满。不过,他们也没有提出反驳的必要。因为各家各派,对这个才和德的问题,对出身贫贱富贵的问题,一直都有争论,也一直没有结果。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再起争论。
低语声中,又有一个贤士站了起来,他向众人双手一叉,行过礼后,也转头看向义信君,朗朗问道:“敢问君出身卑贱,得齐侯宠爱才有今日之势。敢问他日齐侯若不在,君之势在否?君有何能,可保自身长全,富贵不变?”
这一番话,十足的咄咄逼人!十足地问到了中心!
他说,义信君是一个弄臣,是凭着齐侯的宠爱才有了今天的权势。他是在问,义信君这种权势能不能长久?如果不能,如他们这些投奔他的贤士,岂不是连身家性命也保全不了?
这是众贤士们最在意的。刚才起了心要投奔义信君的贤士们,这一刻全部紧张起来。
草地上变得安静之极!
连最后面的贤士食客,也都转眼看向义信君。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这时的他,实在处于两难处境。如果他不能当众许诺,明说会尽力保得自己一世权贵,便会令贤士们寒心,只怕连本来投奔了他的食客也会散去。
可是,如果他当众许诺了,会不会有人认为他谋夺齐的江山?是不逆之臣?
卫洛怔怔地看着他,心突然之间揪得紧紧的。
鸦雀无声中,义信君再次站了起来。
他向着众人双手一叉,朗声说道:“义信不才,得齐侯看重,封为君。”他顿了顿,露齿一笑,桃花眼中光芒夺人,“义信为齐之义信君!然,义信亦为齐之权贵也!义信此生,只愿显齐于天下诸国,”他说到这里,声音冷冷,“义信此言,天地可鉴!无论何人,何君,亦不能阻!”
这一番话,其声朗朗,声震四野!
这一番话,言词滔滔,掷地有声!
一时之间,整个大地变得安静之极,只有火焰腾腾燃烧的声音传出!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有惊愕,有兴奋,有欣赏。
因为,他刚才所说的话,是真正的权臣之言!
他居然说,他这一生最大的任务,便是令得齐国壮大起来,令得齐国称霸!为了这个理想,就算换了君侯,就算为所有的齐国权贵所排挤,他也不会退缩,他也会使出雷霆手段来反击!
这番话很嚣张。
草地上瞬时喧哗声大作!众贤士纷纷交头接耳,那些有心投奔他的人频频点头,一脸满意。
卫洛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
从他那俊美的脸上,那锐利的,光芒四射的桃花眼中,卫洛突然感觉到了他的不容易。
她轻轻伸出手去,温柔地按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这个动作,令得义信君低下头来。四目相对的片刻,卫洛竟然从他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愧疚和不安,还有无边歉意。
他居然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卫洛给怔住了。
义信君再次抬头,冲着众人略一叉手,便施施然坐下。
四周纷纷来的议论声中,义信君清冷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洛。”
“恩?”
卫洛抬头看向他。
他的桃花眼中,光芒闪动,温柔无比,歉意流露。对上卫洛的双眼时,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她的眉眼,低低地说道:“洛,你曾经跟我说过的。”
在卫洛眨巴的大眼中,他苦笑着说道:“你说,我若没有权势,便保不了自身,更不能给妻儿幸福的。洛,你如此容色,我亦如此容色。我,我不能退了,真不能退了。那微山,怕是不能回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低沉中透着伤感,透着一股壮士断腕的凛然。
他的眼中,有湿意。
卫洛昨晚睡着了,她不知道,昨晚在马车上,他曾经对她许诺过的。他的歉意便是来自于这里。昨天晚上,他才许诺将来退去,选一封地与她隐居,这一转眼,便又全然推翻。
卫洛眨着墨玉眼,她好奇地瞅着他,笑道:“微山?啊,你是说退隐?那是不行,也没有必要啊。这些食客依附你,自是盼着你能永保权势。素,我们就算要退,也要得到一个好封地,保有权势,身边有食客相随,有私兵保护才退啊。你干嘛不开心呢?”
卫洛这话一出,义信君不由一怔。
他是真的怔住了。
转眼间,他满脸笑容,容光焕发之极。他凑过头去,在卫洛眨巴的大眼中轻轻印上一吻,低笑道:“是我痴了,倦了,才这么糊涂的。还是洛好,永远心明如镜,令我近之则心清如水。”
他印上一吻后,缓缓坐下。这时刻,他脸上的犹豫不再,忧色敢不再。整个人仿佛擦拭了所有灰尘的宝剑,光芒直逼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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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卫洛的巧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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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义信君的回答,令得他的食客们很满意,也令得在座的贤士们很满意。只是太嚣张了。
卫洛看着他,暗暗想道:看来连齐侯也对他忌惮几分,不然,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卫洛看着义信君的时候,晋人那一席的贤士脸色都有点不好。
因为中行公回到塌上后,沉默了一会,还是说出来了,“公子不曾忘情于月姬!”
这话一出,众食客都是一凛。
药公是知道卫洛身份的,更是脸色大变。他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卫洛,声音一沉,徐徐说道:“此妇类妖!需诛之!”
众贤士一惊,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药公。
不过,月姬便是贤士卫洛的事,药公是不会说出来。毕竟,这对泾陵公子名声有损。
他对上众人询问的目光,略一沉吟,便说道:“公子从不沉迷女色,此妇一出,他频频失态。可诛也。”
这理由不充分。
众贤士纷纷摇头,一脸不置可否。
药公也没有强求,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说出月姬便是卫洛的事,想强求也强求不来。
他只是盯着几个亲近自己的贤士,向一人命令道:“先难之!”
那贤士向他叉手,应道:“诺。”
因此,窃窃私语中,这贤士站了起来。
他朝着众人双手一叉,行过礼后,转头盯向卫洛,厉喝道:“妇昨晚曾大言君臣之道,又言,褒姒无罪,祸周之人乃是君王昏庸,然否?”
专门针对她的问难开始了!
卫洛瞬时警惕起来。
而众人一见到站出应对的,是卫洛这个绝色美人,都兴奋之极,一个个频频向她张望着。刚才因义信君的回答而挑起来的议论声,平息了。
草地上变得很安静。
卫洛面对这贤士咄咄逼人的目光,盈盈一福,温婉应道:“然也。”
她声音一落,那贤士便哈哈一笑。
大笑声中,他伸手指向卫洛,纵喝道:“姬乃何方妖物?竟在昨晚要求妇人需有学识?又敢直责君王?还懂君臣之道?天地之初,阴阳便成。阳为天,主宰万物,地为阴,主受之。你这妇人,巧言令色,竟是想替妇人正名,想如我辈丈夫一样,主宰天地,令雌为雄,令阴为阳,令春秋覆倒,日夜不明乎?”
他这一连串的喝声,咄咄而来,杀气腾腾!
他这一席话,并不是与卫洛争论,而是直接指出她有罪!
她的罪,便是因为她是妇人,所以,她没有资格指责君王,哪怕是昏君。她更没有资格懂君臣之道。她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便已大逆不道!便是想以阴司阳!
这已经不是问难了,而是直接宣布她有罪了!
瞬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众人昂头盯向卫洛,等着她如此反驳。
在众人地盯视中,卫洛脸色不改。她依然温婉而笑,回视那贤士的眼神,静如水,淡如云,竟是无比悠闲。
这是一种风度,一种镇定从容。在她这种风度的映衬下,那咄咄逼人的贤士,便显出了几分狼狈。
卫洛温和地看着他,清声问道:“君为儒士乎?”
那贤士一愣,应道:“然也。”
卫洛一笑。
她目光一转,看向一个破衣散发,气态飘然的中年贤士,朗声问道:“君为道家?”
那中年贤士被卫洛这么突然一问,当下笑了笑,点了点头。
卫洛又是温柔一笑,她声音一提,语调清正如山泉,“道家以为,麻雀也罢,大鹏也罢,各有各的逍遥。生也罢,死也罢,各有各的世界。以此而论,男也罢,女也罢,各有各的尊严,然否?”
那道家贤士闻言一怔,他微一沉吟,片刻后点头说道:“可以如此说来。”
这种穿着旧衣服,不修边幅,一脸看破世情的道家支派,连生死都不放在眼中,连蝼蚁也认为它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快活。又怎么能反驳卫洛这番男女都有尊严的论点呢?所以,对于卫洛的问题,他只能这么回答。
卫洛这时目光又是一转,她看向一个竹冠佩剑,面目清瘦中透着寒气的贤士。
卫洛所看的贤士,都是当时的名贤,她早有注意了,早就知道他们各自的身份学说的。
她盯着这个贤士,脆声问道:“君为法家否?”
那法家贤士见她又向自己发问,当下双手一叉,应道:“然也。”
卫洛嘴角一扬,笑容温如春水,“闻君之一派以为,天下纷乱四起,王纲不振,便是因为法纪不明。若有罪之人,虽王孙亦罚,无罪之人,虽奴隶也免,便万民信服,如臂使指,然否?”
那法家贤士闻言点了点头,朗声应道:“然也。”
卫洛灿然一笑,她瞟了一眼刚才质问她,直称她有罪的儒家贤士,又看向那法家之人,道:“以君看来,妾一没有触犯刑律,二没有伤害鬼神。仅因身为妇人而直言相问,便大罪难容,此理通否?”
法家贤士怔了怔。
他皱眉寻思起来。在他的观念中,也是容不得妇人胡言乱语的。可是,正如卫洛所说,他这一支派的法家,讲究的是一切按照刑律而来,不再因任何人的一时好恶而定赏罚。
他就算最厌恶妇人,却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违背一直以来的信仰,随口胡说。
因此,一阵沉默后,他双手一叉,朝卫洛说道:“妇直言无罪。”
见此,卫洛满意的一笑。
草地上喧嚣声再响,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他们一边交谈,一边打量着卫洛,思考着她所说的这些道理。
这时,卫洛又转向一个麻衣赤足,以竹为冠,面目像老农一样的贤士,“君为墨家否?”
她居然问到墨家了。众人专注地倾听起来。
那墨家贤士点头道:“然也。”
卫洛温和一笑,声音清脆,“墨家曾言,天下贫贱富贵,皆为一体,老弱病残,人人兼爱。若人人节俭,轻奢侈,相友爱,便可天下皆安。然否?”
卫洛说的是墨家广为世人传颂的理论,那贤士想也不想,便点头道:“然也。”
卫洛一笑,她声音一提,朗声问道:“依君看来,我一妇人,只因美色过人,微有才学,便不能见容于世人,便必须为众贤所诛杀。人皆友爱,因我为妇人,友爱不能及我。人人可以相兼,因我有美色,便需除之而后快,此理可说得通?”
她的声音朗朗而来,清脆悠远。
那墨家贤士摇了摇头,朗声回道:“此理不可行。”
卫洛再次一笑。
她慢慢抬头看向那指责她的儒家贤士,冲他盈盈一福,妙目如波,清声说道:“闻儒者仁爱,为何仁爱不能及我?闻儒者不偏不倚,以中庸为要。为何在我一事上,却不及道,法,墨家?”
她说到这里时,墨玉眼中隐有泪水,绝美的小脸上伤痛隐隐。
大家都是男人,作为男人,见到卫洛这么一个绝代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来,顿时心生不忍。
连那个发难的儒士,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不忍之色。
在卫洛的泪眼盯视下,他长叹一声,以袖掩脸,说道:“是我过矣。”
说到这里,他坐了下去。
至此,卫洛大获全胜。
她含着泪,也以袖掩脸,慢慢坐回塌上。
众男人见到卫洛双肩耸动,以为她正在痛哭,当下人人露出不忍之色,个个都是一脸心碎。
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齐公子轶到!”
声音一落间,一个高大轩昂,清俊非常的青年公子,带着几十个食客和剑客,大踏步走了进来。
卫洛正在假哭,听到‘齐公子’三字,当下一怔。便透过衣袖向外看去。
这一看,她怔住了,完全怔住了!
这齐公子轶身材修长,面目清俊,却是一个熟人!一个她非常非常熟悉的人!
他是高轶!
第160章 高轶
竟然是他!
卫洛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再见高轶时,他是这样的身份。
奇怪了,他以前不是还刺杀过齐太子吗?
看到这个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卫洛实在太吃惊了。吃惊之下,她竟是垂下了掩着小脸的大袖,睁大一双滚圆的墨玉眼,骨碌碌地看着高轶——她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在装哭呢。这样双眼溜圆,神光熠熠,哪有半分伤过心的模样?
公子泾陵瞟到她这模样,嘴角便连连抽动了几下。不知不觉间,他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抹笑容。
缓缓收住笑容,他垂下眼敛,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且传药公。”
一侍婢连忙膝行而前,伏身向他应道:“然。”
“妇人之事,我自有主张。”
那侍婢再次应道:“诺。”应过后,她小步来到药公面前,双手一叉。
这个礼一行,是表示她代公子传言。当下药公等人都严肃起来。
侍婢叉着双手,学着泾陵公子的语气说道:“公子言,妇人之事,他自有主张。”
一话说罢,她向着众人盈盈一福,倒退着侧身回到泾陵公子的身边。
众贤士闻言转头看向药公。中行公叹道:“公子怒矣!姬已赠出,况她还以厚礼回赠旧主,感谢公子恩义。如此之时,再生事端实显公子心狭且毒,竟不能容于一妇人。”
连刚刚驳斥过卫洛的儒士也点头说道:“此姬并无恶迹,公过矣。”
连他也直指药公行为太过了。
药公脸色一沉,他也不和人辩驳,只是垂下双眼,做养神状。见到他这个模样,众贤士便不再多言。
卫洛那双墨玉眼骨碌碌转了一会后,猛然记起自己还在演戏。于是她连忙再次伸袖掩住了脸,只是那衣袖向外挪了挪,一双杏眼透过缝隙继续向高轶张望着。
齐公子轶在众人地注目中,大步向齐人一席走来。不一会,他便来到齐席首排。众齐使看到他过来,连忙依序向后退去。然后,他施施然地在义信君的身侧坐下。
他一坐下,跟他上席的一些老臣和剑客中的著名人物,也在他的身后坐下。这样一来,义信君带来的人不得不再次让位。
只是一转眼,齐国的队伍中,便分成了两派。而齐的首座上,也坐着两位权贵。
卫洛举着袖子挡脸挡了这么久,着实有点累了。于是,她低着头,慢慢放下袖子。没办法,她脸上没有泪痕,这样低头可以掩饰一下。
只是头虽然低着,她一双眼睛却依然骨碌碌的,好奇地透过眼睫毛,打量着高轶。
她如此明艳照人,任何人一见,都会被她吸引了去。可高轶自进场后,清俊的脸上只是带着淡笑,瞟过她一眼后,便盯向义信君,然后,不再向她看来。
卫洛还在惊诧时,她突然感觉到身后的义信君躯体有点僵硬,不似刚才那么放松。
卫洛心中一紧。
她连忙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到了义信君身上。
义信君美艳冷肃的脸上也带着笑,桃花眼中寒光四射,持着酒樽的手,也稳稳的,沉凝无比。
突然间,卫洛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流。
她更老实了。
于是,做为义信君的女人的她,又向义信君靠紧了一些。
公子轶纵然是故人,又对她曾有相助之德。但是,她现在已是义信君的人。如果他和义信君之间是对立的,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出发,她都必须顾及义信君的颜面。
这时,人群的低语声中,有几句对话传到了卫洛的耳中,“闻公子轶本庶子,流露江湖多年。二三年前,还曾刺杀过齐太子。”
“咄!往事何必多言?齐太子年前病死,齐侯老矣,幼子不过周岁。公子轶为侯血脉,自得旧臣看重。”
“噫,齐国不宁矣。”
。。。。。
一声又一声的议论传到了卫洛的耳中。
正在这时,公子轶转过头来,他清俊的脸上带着冷笑,徐徐说道:“闻君为怀中之妇,居然倾两城相换?”
义信君也是微微一笑,清冷地回道:“公子有话直言。”
公子轶的笑容更冷了,他不屑地瞟了卫洛一眼,在对上她的墨玉眼时,他微怔了怔。转眼,他便收回目光,紧紧地盯着义信君说道:“君之两城,虽为封地,实是齐之疆土。君以齐之疆土换一晋国妇人,果然目中无齐啊!”
这句指控很严重!
这话中也含着很深厚的敌意。
卫洛听着听着,身子又向义信君倚了倚。
她现在真的很明白了,义信君为了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感觉到她的挪动,义信君以为她害怕了。当下伸臂把她一搂,温柔地朝着看了一眼,伸手把她的脑袋压在怀中,把她藏了起来。
然后,他冷冷地瞟向公子轶,淡淡地说道:“义信如此行事,公子应当欢喜才是。若义信不出差错,公子怎能收得群臣之心?”
果然是剑拔弩张!
卫洛被义信君搂得太紧了,都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扒得他的手臂移开了一些,伸出小脑袋来,转动着骨碌碌的墨玉,红着小脸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她终于呼吸平缓后,抬头间,对上公子轶的目光。这一下,她清楚地看到,他看向她的眼神由疑惑和不屑,转为惊艳。然后,他迅速的回过神去,冷冷地煞了她一眼后,收回了目光。
见到公子轶这个模样,卫洛悄悄地吐了吐舌头。纵使这男人对她有明显的恶意,她却知道他是故人,恼不起来。
齐国两位权权贵的暗流涌动,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来。
安静中,一阵香风飘来。
这香风很好闻,与夜风吹来的桃花梨花香相互混合,沁人心脾。
环佩清响中,腰间佩满宝玉的蔡姬娉娉婷婷地滑行而来。那滑行的姿势,脚不动而长袖飘飞,虽然做作却是极美,蔡姬很是喜欢,因此,纵使不是舞蹈中,她也这般滑行着来到公子泾陵的身边。
两个侍婢见她过来,连忙把她的塌几摆在离泾陵公子下首,距离他三步,靠近众塌处。侍婢们摆塌时,蔡姬一双妙目,盈盈的,含着无穷期待地瞅着他。虽然没有开口,那眼神中分明有着千言万语,仿佛是盼他垂怜,更仿佛是求他把自己的塌几与他同排而摆。
她的这种眼神,只要是男人便可以看懂。当下,众公子纷纷盯向公子泾陵。一双双眼神又是妒忌,又含着男人间都懂的取笑。
对上蔡姬的这种盈盈秋波,公子泾陵却只是微微一笑,便漫不经心地饮起樽中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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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卫洛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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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姬见公子泾陵对自己的媚眼无动于衷,只得怏怏不乐地坐回塌上。
她的坐姿很是优美,一双妙目顾盼生辉。可是,众人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齐之首席上。
慢慢的,蔡姬也转过头,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
在众人都注目两个齐国使臣时,蔡姬看着看着,她的双眼,却是直直地盯上了卫洛。
这时卫洛正老实在倚在义信君的怀中,虽然低眉敛目,在腾腾的火光中,面目却清楚可见。
卫洛感觉到了一抹灼灼逼来的目光,不由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便对上了蔡姬紧紧盯视的双眼。
她实在盯得很认真,很仔细。在对上卫洛的双眼时,蔡姬半晌才眨眼一笑。
她这一声笑,妖而清,悦耳之极,而且她笑的时候,长袖半掩,娇躯颤抖不已,那被束得高高耸起的胸脯,更是一抖一抖的,煞是风骚。
蔡姬的长相气质中,有着公主才有的雍容。因此她这骚媚的表情,便不如寻常的美人那样肤浅,反而更加卓显了她那雍容和俗媚相融的独特气质。
当下,已有不少男人频频向她看去。
蔡姬目光流转间,对着众男人盈盈一顾。然后,她转向卫洛。
再次直直地盯着卫洛,蔡姬突然以袖掩嘴,娇声唤道:“姬好生眼熟呀!莫不是故人?”
早在蔡姬向自己看来时,卫洛便是一凛。
此时,她这话一出口,卫洛便抿紧了唇。
蔡姬的声音并不响,便如寻常说话一般。只是,这是两个绝代佳人之间的对话,而且,这内容也大不寻常。顿时,坐在前面的权贵都是一怔,转眼便向卫洛灼灼盯来。
这一看,一阵低低地惊叹声不绝于耳。
“噫,此两姬真相类也。”
“面目依稀,实是相似。”
“不知此妇出身为何?究竟是哪国公主?”
乱七八糟,纷至沓来的议论声中,卫洛清楚地感觉到,晋人那一席,以及齐人这一席,都在灼灼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在众人的期待中,卫洛抬眸,含羞一笑,温声回道:“妾族以道传家,隐也。想来人有相似,物有相类,姬看错了。”
她说,她的家族都是隐士,又说这人总有长得相象的,是蔡姬误会了。
卫洛这回答中规中矩,仔细一想,却是什么也没有交待。
不过听到她这个回答后,大多数男人还是把注意力从此事上移开了。毕竟,如果她真是公主的话,是没有必要否认的!身为公主,纵是亡国寡民,也是很高贵的,她没有必要否认。
蔡姬听到卫洛这番回答后,却还是疑惑地盯着她。
在蔡姬那灼灼的,直直地盯视中,卫洛是真地觉得不自在了。但她又不好意思躲起来。
被一个女人这样盯一下便要躲起来,那就太过胆怯了,对她的形像不利。
因此,她只能含着浅笑,任由蔡姬打量不休。
草地上,众人已压低着声音,胡乱说起话来。
依然只有晋人那一席,以及齐人这一席,在关注着蔡姬的表现。
片刻后,蔡姬格格一笑,再次娇声说道:“噫!吁!姬之家族当真为隐乎?”
卫洛一凛。
突然间,她感觉到泾陵公子,以及身边的义信君都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都在等着蔡姬的下文。
卫洛淡淡一笑,头也不抬地回道:“然也。”
蔡姬再次一笑,她笑容中,语气中有点漫不经心,“妾之母曾有一姐,眼似墨玉,与姬好相类也。”
突然之间,卫洛发现自己屏住了所有的呼吸。
突然之间,她发现泾陵公子投来的目光,身边义信君地盯视,直是咄咄相逼!
她很想绽开一朵漫不经心地笑容,可是勉强挤出后,那笑容却带着几分僵硬和虚假。
蔡姬似是没有察觉到卫洛的不安,以及那几人的在意。她依然笑望着卫洛,细细地打量着她,打量了一会,她又说道:“噫!好生相类也!妾母之姐美冠一时,引无数丈夫倾慕,妾记之深矣。姬之容貌,与她足有五分相类。姬真另有父母,皆为隐士?”
这话,已是十分的怀疑了。
卫洛抿了抿唇。
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两道咄咄盯来的目光,都转为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公子泾陵低沉和缓,漫不经心地声音传出,“却不知蔡大家的母姐,乃何国公主?”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完全是信口问出的样子。
当然,现在对蔡姬的话产生也兴趣的不止是他两人了。在蔡姬说出‘妾母之姐美冠一时’这几个字时,众男人便纷纷向她们望来,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蔡姬见到公子泾陵向她说话,大是欢喜,她受宠若惊地回头看向他,痴痴地盯着他俊美无畴的眉眼看了片刻后,才说道:“妾母来自越国,是越公主。妾母之姐,当年艳名远播。惜乎,她竟在嫁楚前夕身殒。妾母一直为之遗撼。”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卫洛,目光中很是温和友好,“惜乎妾母不在。她若见姬,必欢喜也。”
卫洛低着头。
她一动不动的。
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公子泾陵在听到‘越公主’几字后,身子一僵!
卫洛也听到了几个私语声传来。
这些私语声中,有人在问越公子茚,“真有如此佳人乎?公子可曾见过?她比之义信君之姬如何,更加美艳乎?”
这问话,带着男人对美色的好奇。
卫洛胸口绷得紧紧的,她屏着呼吸,竖起双耳倾听着。
就在这突然之间,她发现草地上变得安静些了。当然,这安静是来自前面众塌。
不一会,越公子茚有点迷惑的声音传来,“我不曾听闻!怪哉,蔡大家之母姐,应是父侯之妹。不过十数年间,怎地如此佳人,从不曾听人提起?”
他这话一出,卫洛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
这气一吐,她才发现自己的颈间,背上,都渗出汗来了。
纵使这时,她依然可以感觉到公子泾陵灼灼盯来的目光,可是她的心已不像以前那样慌乱了。
她终于记起来了,就算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揭穿,可公子泾陵已不能轻易的,随意地杀了自己!
她的身后,还有素啊!
想到这里,卫洛又是一松,她大口大口地吐出两口气,原来发白的小脸,终于转为正常。
第162章 暗流涌动间
卫洛一抬眼,便对上隔着一大堆的脑袋,泾陵公子沉沉盯来的目光。
这一四目相对,卫洛却怔住了。
因为,他的眼神居然只有沉思,疑惑。她原以为的,他会带着某种杀意的目光却没有出现。
只是一怔,卫洛便收回目光。
蔡姬显然只是疑惑不解,没有从卫洛这里得到答案,她也收回目光,转开了注意力。
这样一来,已有不少贵人把视线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众公子纷纷举起酒樽向她示意。在喧嚣声中,蔡姬扭着腰肢,娉娉婷婷地起塌,向席间走来。
她才走了几步,楚公子不离便是手一伸,已扣紧她的手臂,把她拖到了怀中。蔡姬嘤咛一声,娇喝一声。楚公子不离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就着酒樽饮了一口酒,然后头一低,便向她的小嘴里哺去。
他哺得很急,酒水顺着蔡姬的小嘴流出。蔡姬一边挣扎,一边娇叱。直是扭动了好一会,她才从公子不离的怀抱中挣扎着站起。
神奇的是,直到她重新站起,她樽中的酒水还是稳稳的,一滴也没有溅出来。
草地上,属于权贵们的前排因蔡姬的走来,处于一阵欢笑和鼓躁中。时不时的有公子拍着大腿,喝叫着要蔡姬坐上去。蔡姬一路笑意盈盈,嗔骂之间风情毕现,令得众公子鼓躁更甚。
不过,这笑声也罢,鼓躁也罢,都与齐使这一席无关。
公子轶慢慢地品着樽中酒,那清俊的脸上,毫无表情。
义信君却是看着众公子与蔡姬调情,桃花眼中隐隐带笑。
卫洛坐在这两人之间,还真有点不自在。
她伸手持过几上的酒樽,慢慢地抿了一口。
正在这时,公子秩的声音突然响起,“姬原是公子泾陵之月姬?”
他居然在这种气氛中,对卫洛开口。
卫洛抬起头来,她先瞅了瞅身侧的义信君,见他俊美的脸上依然带笑,没有明显阻止的意思后,才转向公子轶。
她墨玉眼很温和,甚至可以说不自觉地流露出某种熟络地看着公子轶,轻声回道:“然也。”
公子轶点了点头,他又朝卫洛的墨玉眼盯了一会。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扫向义信君,冷冷的,慢条斯理地说道:“虎不曾杀了我,义信君是否十足恼怒?”
卫洛腰间一紧。
然后,她听得头顶上的义信君轻声哧笑道:“公子所言,义信实是听不明白。”
公子轶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他向后倚了倚,舒服地轻吐出一口气后,声音平和地说道:“说起来,轶对君实存感激。当年太子把君奉之父侯,不久他便鬼病缠身。太子之权,尽移于君。”
公子轶才说到这里,卫洛便清楚地感觉到,她身后的义信君身躯一硬!那锢着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一分,连他的心跳,也沉凝了一分。
这时,公子轶转过头来,朝义信君晃了晃樽中的酒水,他清俊的脸上带着笑,语调轻快地说道:“轶深恨太子,他死后,轶大醉三日!大笑三日!不过一月,便有故臣相寻,请我这庶公子归国。轶平生快事,皆是君所赐,此等恩义,轶实铭记于心。”
他说到这里,把酒樽朝义信君一晃,朗声道:“饮胜!”
然后,他头一昂,把樽中酒一饮而尽。
公子轶吐出的‘饮胜’两字,十分的响亮。引得周围的人都向这边看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义信君也是嘴角含笑。只见他动作优雅的从卫洛手里,端过她的酒樽,然后头一仰,一饮而尽!
饮完后,他把空酒樽朝着公子轶一晃,这一晃间,樽沿上的胭脂清楚可见。义信君含笑吐出,“饮胜。”
说罢,他慢条斯理把酒樽放回几上。
公子轶身后的众臣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义信君竟以妇人之酒回敬,实在太过无礼,因此他们很是生气。
不过公子轶倒是一如既往,清俊的脸上笑容温和之极。
他低头看了一眼卫洛,突然头一伸,就这么当着义信君,在她的脸上轻轻印了一吻!
他的动作,看起来舒缓,实是迅速之极。而且,已暗合武道。这一下,卫洛怔住了,义信君也没能搂着她避开。
就这样,公子轶生生的在卫洛脸上亲了一下。
亲过后,公子轶抿了抿唇,回味无穷的浅笑道:“果然乃绝代佳人,香滑软嫩,回味无穷。君以姬之酒敬我,轶实欢喜之至!”
他说,你把这个绝代佳人喝过的酒来回敬我,我很欢喜呢。
这样的话,配上他刚才的轻薄动作,实是对义信君刚才行为的反击。
因为,义信君把自己的女人搂在怀中,都任由他轻薄了去。这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这一回合,两人各有胜着,平局。
卫洛眨了眨眼,脸带着淡淡的笑,半晌,她才垂下眼敛,苦涩地想道:不管如何,我终是一姬。也不知到了何时,世间的男人才不敢轻视于我?嬉戏于我?
卫洛暗暗叹了一口气,目光瞟向前方。
这一瞟,她又对上了公子泾陵的目光。
他的眼中含有郁怒。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对上他郁怒的表情,卫洛并不反感。
虽然不反感,却是免不了酸楚。这酸楚一起,她对公子泾陵又生恨意,又生气苦。
卫洛一点也不想再因为公子泾陵,而有任何情绪波动。当下,她垂下眼敛,把万千情绪都藏了起来。
这时,蔡姬已在众公子的大笑声中,回到了塌上。
鼓声再起!
笙乐又响!
一阵靡软的乐音中,四队舞姬翩然舞来。
一个时辰的问难已经过去了,现在轮到了另一个大家元姬来表演了。
元姬表演时,蔡姬盈盈退去。当她退到角落时,公子泾陵身后的侍婢悄步跟了上去,对她说了两句话。
那两句话一吐,蔡姬美丽的脸上瞬时红晕满布。她含羞带怯地看向公子泾陵。
不过,公子泾陵没有看她,他正抬起头,手抚着酒樽,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瞟向义信君怀中的卫洛。
蔡姬看到这一幕,头微微垂下,收回视线,向着那侍婢盈盈一福。
侍婢点了点头,坦然受了她这一礼,然后,她从怀中掏出四块精美的玉佩,一并塞到蔡姬的怀中。
蔡姬任她把玉佩塞入自己襟口中,然后,她微微侧身,朝着公子泾陵的方向盈盈一福。然后,躬身退去。
这是发生在角落里的人,除了当事人,没有几人注意到了。甚至连公子泾陵,也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这个时候,卫洛眨着眼,正努力地把眶中的酸涩眨去。
忽然间,她身边又传来了公子轶的声音,“姬在公子泾陵府中时,可曾识得一小儿,名卫洛的?他亦双眼如墨玉,观之可亲可近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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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离开新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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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洛万万没有想到,高轶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自己的名字!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啊。
她怔怔地抬起头,却是向义信君看去。
义信君的脸有点冷,有点僵硬。
卫洛见此,微微低头,闭着嘴,没有回答公子轶的问话。
公子轶见她不理,只是一晒,便收回了目光。
接下来,元姬庆姬的表演,众人都有点漫不经心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散场时。
卫洛被义信君紧紧搂着腰,低头走出场处。
人流如潮,走着走着,她漫不经心地头一侧,看向那高大的身影。
这一回头,她直直的对上了公子泾陵的目光。
四目相对片刻后,卫洛垂下眼敛,就在义信君的怀中,朝他微微一福。然后,她头一转,再不回看。
她这是告别,这一别,也许是永别了。这个男人,这个国家,这个地方,不知道她这一生,还有没有再次见到的时候。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了无力,酸楚和伤痛。
卫洛眨了眨眼,把这种种情绪都藏回心中。
宴会还会举行,不过公子轶的到来,明显使得义信君的心神已不在宴会上。估计他在晋国呆不了多久便会起程了。
公子泾陵静静地目送着卫洛离开的方向,他自是看到了卫洛的告别。不知为什么,在她一福转身时,他发现自己的胸口又是一阵堵闷,又是一阵呼吸困难。
卫洛上了义信君的马车,一路驶回了驿馆。
果然如卫洛所料,数天后,义信君便带着她起程回齐。而公子轶,却还留在晋国。
长长的车队,迤逦着驶出了新田。这一路上,又是香车相送。不过这一次,不止是玳姬来送了,新田城的别的贵女们也一并来送别了。
她们眼巴巴地看着义信君的马车,目光灼亮,只想着他能露出一面来。
出乎卫洛意料的是,义信君当真露面了。他掀开两侧车帘,让自己和卫洛都出现在阳光下,坦然与众贵女相对。
新田城轰动了。无数人挤拥而来,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这一刻,都兴奋到了极点。
不知不觉中,新田满城皆欢,一路相送。
直到出了新田城,卫洛都没有说话。她很想高兴的笑,很想快乐地说,自己自由了。
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快乐不起来。
这一别,真是永别了。这个时代交通这么不便,从齐到晋,何止是数月之程?何况,她与他之间,已有了刻骨的伤痛。
刻意的忽略加上时间的流逝,还在空间的距离,这一别,真是永别了。这一别后,纵使恨也会显得奢侈,到头来,不过只是陌路人。
无边无际的孤零和失落,伤痛和苦涩,涌上了卫洛的心田。
不过她没有刻意地躲避这种情感。这是她最后一次怀念那个男人,怀念这个地方,就让她沉溺一会吧。
义信君也没有说话。他一直锁着眉,手指频频搓动着,显然正在寻思着很重要的问题,他都没有心跟卫洛说话。
泾陵府中的书房里。
公子泾陵端坐在塌上,他的脚前,蔡姬正跪伏在地上,美丽的头颅点在地上,低声泣道:“君本无心,妾便不能滞留。”
她说到这里,哽咽了一声,略略抬头看向公子泾陵,泪眼迷蒙间,美丽的小脸尽是悲伤。
这一抬头,她却对上了公子泾陵一脸的冷漠。除了冷漠,还有不耐烦。
再也没有比这种表情更令人绝望的了。
蔡姬只是一怔,脸色便嗖地一白。她突然无法自控地,以袖掩脸,呜呜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引得公子泾陵抬起头来,他目光定定地看向她。
蔡姬的哭声刚刚小了一些,公子泾陵突然开口了,“姬因何而泣?你的泣声痛苦不堪,竟不虚也。”
他说,你为什么哭泣?你的哭声听起来像真哭,很痛苦的样子。
这句问话一出,痛泣中的蔡姬都给怔住了。
她抽泣着收了声。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公子泾陵,她的脸上,双眼红肿,泪痕清楚。她的表情中仍然带着痛苦,只不过在痛苦上增添了一分惊愕。
是的,她很惊愕,因为公子泾陵这一句问话,极其好笑,极其幼稚,完全是一个无知的幼儿才说的。要不是亲耳听到,她几乎不敢相信。
难不成,这世上有人哭,还尽是在装哭不成?难不成,在这样的场合,值得一个人假哭不成?
四目相对。
泾陵公子盯了几眼蔡姬,俊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他挥了挥手,低低地说道:“姬想离,便离罢。”一句话说罢,他高喝一声,“来人!”
“然。”
两个侍婢应声入内。
公子泾陵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为蔡大家置好行装。”
“然。”
侍婢的应答声中,公子泾陵站了起来,衣摆一转,大袖一扬,匆匆向外面走去。
公子泾陵走得很急,很急。不一会,他便冲到了一院落外。
这院落中芳草萋萋,桃花满地,却房门紧闭,寂寂如也。
公子泾陵刚冲到院门外,那大步而行的身影便是一顿。
他顿住了,僵住了,久久不动。
直过了一会,一个剑客才小跑到他身后,双手一叉,轻声问道:“寒苑未曾清扫,请容侍婢稍做打理公子再入。”
他的声音很轻,表情也很小心。
因为,他发现面前的公子泾陵动作僵硬,表情僵硬。
半晌半晌,公子泾陵动了动手指。
他吐出一口长气来,低沉地说道:“这地方,封了吧。”
剑客一怔。
他的怔忡,显然激怒了公子泾陵,只见他刷地一转身,盯视着这剑客怒喝道:“封了它——”
剑客一凛,双手一叉,朗声应道:“诺。”
声音刚响,公子泾陵已大袖一扬,转身走回。
这一走回时,他又恢复了那平静雍容,那威严冷漠。似乎他刚才的失控,刚才的愤怒,只是剑客眼睛花了。隐隐中,剑客听到了他的自语声,“不过一妇人而已,何至于此?”
齐使的车队驶出新田后,便驶入了漫长的,荒无人烟的官道上。
这时代,经常是百里无人音。除了个别大城市,许多地方,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凉。
因此,每当齐使数百辆,绵延十来里的车队经过时,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附近的居民百姓便会纷纷而至。他们会趁车队中人显得友善时,纷纷求入,妇人则向车队中的男人自荐枕席。
很多时候,她们并不是为了能被这些男人带走,或渴望得到钱财和有可能的虚华生活。她们所求的,仅仅是一夕之欢。是在这漫长的寂寞荒凉的人生中,仅有的几次刺激和兴奋。
第164章 白衣飘飞一剑客
车队驶出半个多月后,卫洛已从失落惆怅中慢慢回复过来。在这个时代,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她现在就是与公子泾陵生离。不过,这一番生离,却是他生生地把自己推开,把自己抛弃,所以,卫洛不允许自己伤感太久。
因为,他不值得。
这时天气转热,桃花渐落,树叶繁芜,所经过的道路上,原始森林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密。经常一连几天,都是无穷无际的树林,要么,就是无边无际的荒原。
这一天,休息得精神抖擞的车队踩着朝露驶上了官道。
剑士们整齐地行走在车队两侧,一色的华贵马车,一色的高挑骏马,在朝阳中,显得特别的风光神气,也很有威慑。好几次,卫洛发现有行迹诡密的人出现在左右,却在见到队伍时,匆匆躲开。
马车中,卫洛倚在义信君的怀中,为他念着竹简上的文字,时不时的就文字解释一句。
她的声音清软温柔,缓缓流过。义信君闭着双眼,静静地倾听着。
角落处的香炉中,一缕静心的檀香缓缓升起,给这摇晃不已的马车,平添了几分安谧。
外面,不时顺风吹来剑客们的朗笑声,说话声。一切,显得十分的详和。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急促之极,正是朝着车队驶来。众剑客都是行家里手,一听便可以知道,来的是一匹单骑。
既然是单骑,那就没有紧张的必要了。
因此,饶是那马蹄声又急又响,又是迎面而来,剑客们的闲聊声却依然自在。
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不一会,那马蹄声还是速度丝毫不减的迎面而来,听那奔驰的急促样,竟是直向车队一冲而至!
剑客们的闲聊声渐渐淡了下来。
隐隐的,有喝斥声和命令声传来。
正有点烦闷的卫洛,感觉到有热闹可看,连忙从义信君的怀中坐起,挪出两步,掀开车帘,伸头望去。
来的是一个白马骑士。
白马,白袍,乘风而来,风拂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胯下的马十分神骏,一纵一腾便可跃出七八步高,远远望去,竟是威风十足。
他真是朝着车队直冲而来!
车队足有千多剑客,辕车数十。整个车队,浩浩荡荡足有数千人。
那人单骑单人,竟这样直直地朝着车队冲了过来。要不是朝阳灿灿,这一幕真是无人敢信。
这时,卫洛身后一暖,却是义信君来到她的身后,也伸出头去。他紧紧地盯着那骑士,低声自语道:“此人定是盖世剑客!莫不是刺客?”
一言说罢,他厉声喝道:“布阵!”
“诺!”
响亮的应诺声响起,一个注满了内力的高喝声冲天而出,“布阵——”
声音一落,剑客们同时策马移动,灰尘四起间,驭夫急喝,开令得马车减速。而剑客们则策马向前,抽剑向外,团团护向中间的车队。
本来,如果有时间的话,布车队更好。不过那数十辆战车,真要布好太需要时间了。来人可不会给他们这么多的时间。
剑客们的动作不可谓不快,马蹄嘶鸣中,已是纷纷围拢。
就在这时,来人一声长啸!
这一声长啸中,夹着大笑声。声震四野,笑声隆隆!这笑声,是那么的狂傲不可一世。这啸声,含着吞天豪气。
白衣骑士在狂笑声中,嗖地双脚一夹!
瞬时,他的坐骑腾空而起,四蹄翻飞,其势如龙如虎一般,竟是在剑客们的阵势还有混乱之际,便趁隙一冲而入,转眼间,便已驶入了众剑客之中。
剑客们大惊,同时举起了手中长剑,刺向来人。
数百柄长剑同时举起,在晨光中寒光闪闪。
“叮叮砰砰”
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只见来人右手一伸,手中长剑一掠,便如闪电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地点上了面前的七八柄长剑。
只是一剑!
瞬时,那七八个剑客齐刷刷的手腕一麻,竟是同时向后退出了一步。
这是何等高手?竟然如此可怕?
众人惊骇间,那剑客纵声长笑。长笑声中,他大叫道:“痛快,痛快!手痒数日,这一击甚是解闷!”
闻言,众人齐齐色变。
就在这时,那白马剑客突然脚尖一点,就这么从马背上腾空而起。
他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当下,众剑客齐刷刷地发出一声喝斥。
那白马剑客依然朗朗大笑,大笑声中,他凌空飞来,状如大鹰,只见他脚步朝着众剑客的马背上连番轻点,只是几个转眼,便已接近了卫洛他们的马车。
义信君脸色微变。
他沉着脸,低喝道:“锂,七叔,怎地还在迟疑?”
他在对谁说话啊?卫洛怔忡间,一个老朽的声音飘了过来,“君休惧!此人并无杀气!”
卫洛嗖地转过头去,顺着声音看去。可是这一看,依然啥人也没有看到。
这个锂,七叔一定是宗师,一定是!
卫洛心头猛跳。
就在她这么一张望时,那白衣剑客已是白衣翩飞,三五个起落,便已飘到了他们的马车前。
嗖地一声,他直直地落在驭夫之侧。
直到这时,卫洛才看清这白衣剑客的面容。
这是一个美男子。
他长身玉立,长方脸型,剑眉凤眼,鼻梁高挺,皮肤白净,嘴角含笑。
同样是白衣,这美男子穿上白衣,便不同于义信君的脱俗,而是多了几分洒脱落拓之气。当然,那也是因为他的白衣有点泛黄的缘故。
白衣剑客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了一会卫洛后,抬眼看向义信君。
他朝着义信君上上下下打量之际,数十剑客已经呼啸而至,把他团团围住。
白衣剑客漫不经心地朝着众剑客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了几下后,他笑呵呵地说道:“休惊,休惊!闻此地有双壁,均是世间绝色,特赶来一观也。无恶意,无恶意!”
他这话好生无礼!不但无礼还太也嚣张。
义信君盯着这剑客,半晌咧嘴一笑,桃花眼中光芒逼人地喝道:“如今君已观之,可退乎?”
白衣剑客闻言嘻嘻一笑。
他目光转向卫洛。
这一转,他的目光便热情多了。直是盯着卫洛的小脸,上看下看地打量不休。
看着看着,他突然凑过头来。
他的动作很快,身形飘忽!明明驭夫之位连车厢还有不少距离,他却是头一伸便凑了上来。
于是,在卫洛瞪大的双眼中,在义信君沉郁的脸色中,他呼地一下,便在卫洛的小嘴上重重一印,留下一个响亮的‘叭唧’声。
嗖地一下,他缩回原处,仍然坐在驭夫之侧。
他对上卫洛瞪大的墨玉眼,突然咧齿一笑,露出满口白晃晃的牙齿后,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薄唇,砸巴了一下嘴,笑嘻嘻地说道:“又香又滑,果然是绝代佳人!”
他说到这里,见卫洛还瞪大墨玉眼,狐疑的,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又是嘻嘻一笑,朝着她眨了眨眼。
然后,他这才头一抬,朝着义信君笑道:“君何必急迫?我想离去时,必会告于君。”
这语气,这调笑,直是视义信君这个主人于无物。
不过义信君也不是太过恼怒,如他这样的上位者都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最是不可理喻,遇上后实令人无策可施。
那,便是这种独行剑客。
他们一般拥有绝高的身手,性格也喜怒无常。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所好的,是奄奄而来,兴尽而去。一旦距君五步,便溅血一米!无人能挡!
也就是说,让这样的人接近了你五步内,那基本上是有死无生。
现在,这剑客与他们的距离,便在五步内。
义信君这时已是一脸平静,他搂着卫洛,把她的小脸朝自己怀中一按。当然,被他按在怀中的卫洛,还是悄悄的别过头来,双眼骨碌碌地盯着来人。
义信君把卫洛搂到怀中后,盯视着来人,沉声说道:“此妇为我之妇!君有如此身手,定非常人也。竟不告而欺?”
他这话一落,那剑客明显的一怔。
他怔忡了一会,突然双手一拍,“啪啪”鼓了两下掌,哈哈大笑起来,“天下人都说,义信君虽是齐侯弄臣,实亦大丈夫。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不虚也!善!”
这是赞美。
是对义信君能在他这种绝顶剑客面前,维护自己的女人的赞美。是对义信君能在这个时候,还态度从容举止有风度的赞美!
义信君得到了他的赞美后,明显的肌肉一松,华美的脸上灿然一笑。
他低下头,抚着怀中卫洛的小脸,说道:“谢君之奖。”
白衣剑客也低头看向卫洛,对上她骨碌碌盯来的墨玉眼。
他冲着卫洛神秘一笑后,抬头,朝着义信君双手一叉,朗声说道:“我特地前来,是想告知于君,出处城三十里处,有人伏刺于君!”
义信君脸色微变。
他身子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来人,沉声问道:“有多少人?”
这种丈夫,是没有必要说假话的。因此他直接问是多少人。
白衣剑客挑了挑眉,说道:“盗佐之徒,约有一千之数!”
周围的剑客齐刷刷地脸上变色。
盗佐,是晋齐楚三国中,最为横行无忌的强匪之首。
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剑客所说的盗匪数目,一千!那一千可不是简单的一千,而是一千纯粹的骑兵。在这个朝代,这种一人一骑,来去如风的骑兵,面对总人数在一万以内的车队时,基本上是无敌!
就在义信君皱眉寻思时,他怀中的卫洛突然温软地开了口,“君既来此,定是有相送之意。然否?”
众人都是一怔,剑客们都转头看向卫洛。
义信君怀中的卫洛笑意盈盈,目光如水,竟是一脸笃定。似乎在她看来,这个突然而来的古怪剑客,真是的为了护送他们而强行闯入的!
看着看着,他们转头看向那白衣剑客,连同义信君也抬起了头,一脸期待地看向这个白衣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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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还想说,这文会写长一些。具体多长,我现在也说不清。
下午刚跟编缉交流过,她允许我写长一点。
大家也知道,这文的背景设得大,我原是准备在六十万字左右结束。可是,写到现在四十万字了,还有很多情节必须交待。如果强行收拢,便会如无盐妖娆一样,显得仓促。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本春秋文,如果再强行结文,我会留下太多的遗撼。
因此,考虑良久,又得到了编缉的允许后,这文我会放开手脚。不管是剧情,还是女主的以智立世,以剑行世,还是男主的安排,都会从容布局,尽量给大家一个比较圆满的交待。
第165章 热情的处城人
白衣剑客听了卫洛这一番笃定的话后,他的头一低,笑眯眯地靠近她的小脸,浑然无视义信君这个主人地问道:“相送?我因何要相送?”
卫洛睁大双眼,与白衣剑客俊秀而陌生的脸相对。她看着看着,又看向他同样陌生的眼睛,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抹迷惑。转眼却是温婉一笑,恬然说道:“君刚才与剑客击,大言痛快。明与盗佐之战,高手如云中,君夹而击之,兔起鹘落,奄然而至,飘然而退,人莫能奈何,岂不是更痛快?”
她的声音软如云,清如风,当真动听。
更重的是,她所说的这番话中,‘高手如云中,君夹而击之,兔起鹘落,奄然而至,飘然而退,人莫能奈何’。这意境太逍遥太自在太让人蠢蠢欲动了,太让一个喜欢凑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剑客欢喜了。
白衣剑客哈哈一笑,他反手在旁边驭夫的大腿上一拍,‘啪’地一声,令得那驭者眦牙裂嘴之际,痛快地叫道:“然也!然也!一路寂寂,如今得见如此美姬,又能遇如此大战,正是我所欲也!啧啧啧,‘兔起鹘落,奄然而至,飘然而退,人莫能奈何’,这正是我辈风范,我辈风范矣。哈哈哈。”
他一边大笑,一边朗声说话,一边‘啪啪啪’地拍得人家驭夫的大腿作响。
他每拍一下,卫洛便看到那驭夫眉头一皱,嘴一歪。不知不觉中,她自己也是这样,白衣剑客每拍一下,她就脸颊上的肌肉跳上一跳,真觉得自个儿的大腿也疼痛不堪了。
终于,那白衣剑客一连拍了十几下,令得那驭夫的脸孔都痛得发紫时,他收回了手掌。纵身而起,凌空一翻,跃上了他的那匹白马。
幸好,这时战争由贵族主宰惯了,众人都形成了彬彬有礼的习惯。没有人抽空对付他的宝贵马。
白衣剑客一上马,义信君便是手一挥,车队再次驶动。
车队驶动中,白衣剑客却兴致勃勃地策马来到了卫洛的马车旁。他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卫洛,突然对义信君说道:“闻此姬乃君以两城换来,然否?”
这事,果然是当代第一新闻!
义信君笑了笑,说道:“然也。”
白衣剑客叹息一声,他直直地盯着卫洛,感慨地说道:“君下了如此血本,我堂堂丈夫,便不能向君强行索了此妇去。”
他这话端的是嚣张。
义信君又是笑了笑,桃花眼中光芒闪了闪,暗暗忖道:你虽身手不可测,却也不是世间第一高手。想要我的女人,只怕还不够格。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来。
车队这时离处城只有一日路程了。
处城,在晋国也是一流的城池。是除了新田外,晋国有名的文化大城。
一般而言,越是靠近楚国的大城池,便越有这种文化大城的浪漫气息。
这一点,是卫洛当天傍晚,发现处城城门居然一直没有关闭,而官道两侧,火把绵延了十数里得出的结论。
官道两侧,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群中,有端坐在马车上的权贵,有骑驴的普通剑客,也有高冠贤士,更有一些麻衣破衫的百姓。
这么多人,分站官道两侧,排上十数里,举的举火把,蹲的蹲在地上闲聊打屁,便是为了欢迎他们的到来。
当然,他们欢迎的不是齐使,而是天底下罕见的一对壁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纯属无聊,跑来看热闹的。他们担心天黑了,看不清卫洛和义信君的面容,便早早地点燃了火把侯着。
对上这两侧频频顾盼,目光殷殷的人群,卫洛眨巴着眼,看向义信君。
他把马车的车帘都拉下了,也不知那些处城人,会不会因此恼火?
正当卫洛如此担心的时候,突然间,车帘嗖地一晃,‘滋’地一声裂帛响,却是给撕成了两半。
瞬时间,把大地照得宛如白日的火把光刺入两人的眼中。
这时,左侧也是‘滋——’地一声裂帛响,却是另一边的车帘也给撒成了两半!
这一下,两人的面目身形便完全呈现在路人的眼中。
蓦地,人群欢呼起来。
欢呼声中,众人对着卫洛两人指指点点,欢叫道:“噫吁——见到了见到了!”
“唏——真绝色也!”
“咻,今晚寝不安矣。”
乱七八糟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中,卫洛和义信君一脸无奈地盯着坐在马背上,正摇头晃脑好不得意的白衣剑客。
那车帘布,自然是这家伙撕去的。
路旁,几个老汉蹲在地上,一边瞅巴着卫洛和义信君,一边咧着一口大黄牙说道:“果然悦目!”“然也,惜乎,我家小儿末至。”“真真观之心悦。”
这一路来,都是这样的对话。
卫洛直听得哭笑不得。从他们的对话中,她找到了前世小时候,小伙伴结群结队地去邻村看电影的情景。
义信君也很有点无奈,这车帘已被那剑客撕了,他纵再是不愿,也只能让这些贱民们评头品足,指指点点。
车队驶入了处城。
处城城门处,侯在两旁的便是马车,牛车,驴车为主了。也就是说,围观地换成了有家世有身份的人了。当然,仔细一看,十个有九个都是少女和小儿。
车队刚驶到城中,便走不通了。
因为,前面的街道被众小儿和少女们手牵着手,给拦住了。
他们拦在路中间,纵声唱道:“夜色已深,路染风尘。君何不下车一息?”
这唱声很响亮,十数人整齐地唱出,当真很热情啊。
热情得义信君都苦着脸了。
其实,早知道前面有匪徒后,他便打算在处城休息一下,好从容布局。可是现在被这些人一拦一阻,竟似是被逼得下车一样。他有点不愿意。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场面他见得太多了,也实是习惯了。
于是,义信君头伸了出去,在一众瞬也不瞬的盯视,一众呼啸哟喝的叫声中,双手一叉,朗声应道:“诸位盛情,义信怎敢不受?”
他答应了!
众少女小儿齐嗖嗖地欢喜起来。
义信君等到他们欢呼声稍息,便朝一个剑客使了使眼色。
当下,那剑客声音一提,长剑一抽,举向众人,纵声喝道:“我等旅途劳顿,疲惫不堪。诸位盛情,我主已受,夜及亥未,便请诸位离去,休碍了主上安顿。可否?”
卫洛听到这里,差点失笑出声。
这个剑客喝声是杀气腾腾,姿势也极是威武雄装,可他说的话却着实好笑。他居然跟这些人约定:你们想闹,想围观都行,不过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便需要散去,好让我们休息,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下,数百处城人同时朗声应道:“诺!”
第166章 暗室温情(求粉红票)
第一更送上!
朋友们,截止今天中午十二点,粉红票一张抵两张的活动便取消了。过了十二点,粉红票一张便只是一张了啊!最后一二个小时,请大伙清一清自己底,看看还没有漏网之鱼。不然,会很令人扼腕的。
##
众人的期待中,义信君牵着卫洛的手,走下了马车。
他们的面容在出现在火把光中时,本来以为众人会欢声大呼的。哪里知道,一抬头却对上了一片寂静!
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火把腾腾的燃烧声。众人仰着头,呆呆地看着这一对并肩而立的少年男女,突然觉得,这两人仿佛是传说中的天上星宿。如此华美,如此让人不敢仰视,也如此的让人心醉。
就在这时,几个老汉同时跪伏在地,沙哑着高声叫道:“神女!仙童啊!”
这几个老汉衣着破旧,显然只是普通的贱民。
他们这一跪,便有一些同样衣着破旧的贱民跪了下来,向着两人频频叩头。
义信君朝这些跪拜的人看了几眼,没有吱声。
这时一个蓝袍大袖,显然刚刚加冠的青年人大步从马车上跳下,他穿过肃立的人群,目光痴痴地盯了一会卫洛后,转向义信君叉手道:“闻君来处城,处至来迎得晚了些,君请勿怪。”
这是客套话。
义信君双手还礼,朗声道:“君客气了。”
处至右手朝前一伸,笑道:“已为君安排好庭院,请!”
“请。”
义信君紧紧地搂着卫洛又向马车走回。卫洛老实地低着头,安静地倚在他的身边。自得了卫洛以来,他几乎是一见到她便这样搂着,要么令她倚在他的怀中。
处至还在痴痴地望着卫洛,他看了几眼卫洛,又看向义信君,看着看着,目光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
义信君身边人才无数,他这抹光芒众人一眼便注意到了。不过大家也不怎么在意,想来,天下间的大多数权贵,面对义信君和卫洛这样一对璧人,都会生出把他们占为已有的心思吧?
车队再次驶动,在处至的带领下,向着他所说的院落走去。
这一连半个多月的风餐露宿,卫洛早就浑身发痒。因此,她很有点迫不急待。
一行人跟着处至来到院落,卫洛迫不及待的令几侍婢弄来一桶热水后,便瞅着那热气腾腾的洗澡后,红着小脸坐立不安起来。
因为,在她的旁边,义信君正嘴角含笑,桃花眼中波光闪动,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他竟然就这么盯着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热水便被放在寝房后侧,只有几层薄纱隔开。
卫洛的心不安了。
她低着头,红着小脸,双手相互绞动着,半晌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脚步声响。
义信君缓缓向她走来。他走到她身前,伸手把她搂入怀中。
他纤手的手指抚上卫洛的小脸,从她的眉毛,转向她的鼻尖,再转向她的嘴唇。
他的手指就这么放在她的小嘴上。指尖轻轻按着她的小嘴,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缓缓问道:“洛,直到如今,还是不欲我近?”
他的声音沙哑中有着隐怒。
卫洛一凛。
她记起来了,二三年前两人共塌时,他便要求搂着自己共睡,当时自己干脆地拒绝了。没有想到这么久,他还记得这事!
而且,他显然对自己的这个行为有点恼火。
卫洛垂下眼敛,她伸手搂向他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中,低低地喃喃地说道:“今日与往岁一样,我实羞也。”
她不用说,义信君也发现她很羞涩,因为她连耳朵尖也红了。
他低着头,桃花眼灼灼地盯着红晕满脸,一脸无助的卫洛,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他头一低,紧紧搂着她的腰,在她的眉眼处印上一吻,喃喃问道:“洛,你知我因何喜着白袍?”
卫洛一怔,她抬起头来向他看去。
纵使这样抬着头,她的小脸也是晕红一片,墨玉眼中羞涩之极。
这样的卫洛,令得义信君不由自主扬唇微笑。
他笑着笑着,那笑容中添上了一分苦涩。他花瓣样的唇再次压上了卫洛的眉眼。就这么吻着她,他苦涩地低低地说道:“洛,我的洛!有你在侧,我心实安啊!”
略顿了顿,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说不出话来,“我之所以爱着白袍,便是感觉到自身已污,配不上我的洛了。”
。。。。。
卫洛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看重自己,会如此看轻他自己。
这一刻,她的心中好不酸痛。
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喃喃的,同样声音沙哑地说道:“君何出此言?君顶天立地,权霸强齐。君是洛的依靠啊!若没有了君,洛今日不知流落何方,更不知是生是死了。君是卫洛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丈夫啊。君说出这样的话来,却是置卫洛于何地?”
她有点情动,说话之际声音沙哑,那毫不掩饰的依恋和尊敬,也令得义信君华美的眼中,闪过一抹泪意。
他低下头来,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间,与她耳鬓厮磨着。
这个动作,是他一直喜欢做的,可是直到今日,卫洛才发现,他与自己,便如两只游在大海中的鱼,彼此是彼此最大的,也是唯一地依靠,相濡以沫,相依相偎。
卫洛紧紧地搂着他的腰,闭上了双眼,对自己说道:卫洛,这一下,你真的应该把泾陵公子完全的忘记了!那个男人,他永远不会理解你的痛,知道你的伤。只有眼前这个人,才与你同病相怜。才是这个孤寂无情的世间,你唯一的依靠。
她想到这里,搂得更紧了。
义信君把唇埋在她的颈侧,他轻轻的她的颈脉上印着吻,低低的,沙哑地唤道:“洛,洛。”
“恩。”
“这世间,唯你让我心安。”
“你也是,素,你也是。”
卫洛沙哑着,含着泪说到这里,身躯却是一僵。
感觉到她突然的僵硬,正自情动中的素不由一阵愕然。他抬头看向卫洛。
却见卫洛盯着穹形屋顶的巨梁处。她眨巴眨巴着眼,那刚刚还盈满泪水的眼中竟是哭笑不得。只见她双眼一瞪,怒喝道:“君为堂堂丈夫,怎能不告而进暗室?咄!君实欺人太甚!”
她一句话喝出,义信君不由一凛。他迅速地放下卫洛,也仰头看去。
在两人的盯视,纱帘晃动,薄帐轻摇,一个白衣的人影嗖地一下,头下脚上的倒吊在屋梁上。他一伸头,便对上义信君杀气腾腾的双眼。
见此,他居然十分难得地摇手道:“休恼,休恼!我刚刚赶至,便被此姬给喝破身形。怪哉,君之姬耳目过人,在她面前我竟无藏身之地。怪哉!”
他说,他一来便被卫洛发现了,所以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义信君闻言头一低,看向卫洛。卫洛对上他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义信君的表情才转为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