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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5章 再见剑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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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晋人的哟喝呼啸中,卫洛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着托着食盒的美人,心里却在暗暗得意:啊呀,唾骂一个公子王孙好色不好贤,还真是无往不利的攻击利器啊!

    想到这里,她顿时十分得意起来,恩,深为自己的口才而得意。

    众美人鱼贯而入,为各几布上美食。而那楚使则脸色非常不好,他原是现任楚王的庶子,虽是庶子,却是堂堂公子。如今满殿的晋人还在哧笑,令得他是十分的恼火。

    但是,他也只能恼火,他只能瞪着卫洛,却一时无策可施。

    这时,一个晋人权贵站了起来,他看向卫洛,叉手问道:“不知君所学的是何家之术?”

    卫洛一怔,迅速地答道:“杂家耳。”

    杂家?

    那人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杂家的名号还是若隐若现,并没有有力的中坚人物的出现。很多时候,杂家便代表着啥也懂个模糊,啥也不会的意思。

    接下来的宴会,便有点无趣了,众人是冲着卫洛之色而来,可他们纵是心痒痒着,却也不好直接向他求色了,她已在此事上驳倒了两国公子,已令得众人有所顾及了。

    一个小时后,众人开始散去。

    卫洛与秦太子衍拉着说了一会悄悄话后,也告退离开。

    在临走时,卫洛跟秦太子衍定好了他处斩秦刺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而卫洛,则被他塞了十斤黄金,太子衍求她再向泾陵公子美言几句。

    十斤黄金!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以这个时代的消费能力,卫洛找一偏远之处,凭着这点钱可以安乐地过一生了。

    所以卫洛很兴奋,无比的兴奋。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做官的人个个要求外放,做臣的人个个要求出府。

    不过,这十斤黄金,也令得卫洛为难了片刻。最后,她还是悄悄地把它们拢在袖袋中,幸好这黄金体积小,而卫洛,已有大力。她双手相互操在袖中,就这么托着黄金,一路得意地晃回了驿馆。

    回到驿馆后,她很费一些心思使开了桑女,把这些黄金悄悄地埋在院落里。

    当一切都处理好后,卫洛突然觉得天空都开阔了,世界变得美好无比。要不是顾及着身边有桑女,身后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人盯视。她都在想着要不要啥也不管,跑路得了。

    恩,泾陵公子老骂自己狡黠,自己的女子身又确实是一个炸弹,以他性格,必不会只有桑女这一步棋。

    当然,跑路只是一个想法,现在泾陵公子对她放手了,她也略有薄名,正好大展身手之时,她舍不得放弃现在的一切了。她发现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虚荣的人,她喜欢这种前呼后拥,被众人注目的日子。觉得很快活。

    这一天晚上,卫洛都很快活。她埋好黄金后,一直拿着木剑,在书房所处的院子里慢慢转动。桑女看起来很有点骄傲,她居然不准备陪着她熬夜,而是早早就大摇大摆地去睡了。恩,桑女所睡的地方,就是卫洛寝房的侧殿。

    真是的,要是自己趁机溜了,看她还能不能这么目中无人,都不陪着我!

    卫洛狠狠的眦牙裂嘴一会,冲着桑女离开的方向无声地说了两句。便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倚着身后的白杨柳,望着天上的一轮月牙发起呆来。

    月辉莹莹,蓝天如洗。

    看着看着,天空上的月牙儿,突然变成了泾陵公子的双眼,他从天空中俯视着她,冷冷一笑!

    这一笑,令得卫洛出了一身冷汗,她连忙低下头来,伸袖拭着额头的汗水,喃喃说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不过偷偷藏了一点金子,怎么连看个月亮也心虚了?不行,这混蛋给纯真稚嫩的我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了。”

    她刚说到这里,一声低低地哧笑声从后面传来!

    卫洛大惊!

    她这是真地吃惊,自耳目灵通后,很少有人能走近她而不为她所知了。

    卫洛嗖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月光下,一个英挺傲然的身影向她走来。

    月光下,这人俊秀中透着儒雅的脸上,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卫洛,他宽袍大袖,高冠博带,脚步如行云流水,正悠然而来。

    这人,她识得,是那个剑咎!

    他居然半夜来此!

    剑咎如此人物,居然真地对她有兴趣?

    卫洛很是惊愕地瞪着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剑咎已来到她的身前,他瞟了一眼卫洛,笑容可掬地说道:“勿需慌乱,我这剑,不总是用来杀人的。”

    卫洛听出了他话中的调侃,人也回边神来,她回转身,继续在大石头上坐下,仰头看着这个神秘的宗师级高手,一脸好奇:这人,可是她所见到的第一个宗师了。

    以前那两个从十三公主毒手中救出她的剑师,可还不是宗师呢。

    剑咎一直走到树下,当他来到树下的阴影处时,整个人便消失了。这真是一种消失的感觉,要不是卫洛亲眼看到他就在自己眼前,真不相信还有这么一个人在。

    剑咎看到了卫洛的惊愕和羡慕,不由一笑。他继续笑容可掬地打量着卫洛,说道:“卫洛,你乃越人?”

    “然。”

    卫洛点了点头,有点奇怪地看着他,等着他坦明自己的来意。

    剑咎笑了笑,他这一笑,嘴角居然出现了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涡,酒涡很浅,要注意看才能发现。可是他这样的人居然生有酒涡,真是,真是苍天造人之意不可测。

    剑咎微笑着说道:“你之易容术,可是得自一越国大汉?”

    在卫洛嗖地站了起来,紧张地望着他时,剑咎依然一脸悠然,他笑道:“看来是真的了!卫洛,我奉命前来找你。”

    卫洛心中惊起了巨涛,她盯着剑咎,一时之间诸般思绪都涌起。

    剑咎见她如此紧张,微微倾身,右手抚在她的脸颊上。他做这个动作轻描淡写,可是卫洛却有一种无从可避的感觉。因此,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任他抚摸着自己。

    剑咎摸着卫洛的脸,在她的眉眼处还特意停了停,轻笑起来,“我门中的易容术,独步天下。不过卫洛能把自己变成这般模样,着实有天赋,非那入门百字可以达矣。”

    他的手依然在卫洛的脸孔上摩挲着,卫洛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剑咎察觉到卫洛的紧张,他呵呵一笑,温柔地说道:“近日新田,你卫洛名声大显啊!真想不到,无依无倚一庶出公主,居然会有如此成就!连公子泾陵那般的人物,也被一妇人戏弄于股掌当中。善,大善!”

    他说到这里,呵呵一笑。这笑声才出,他忽然急急一收。只见剑咎盯向东方月出之处,冷哼道:“真如附骨之蛆也!”

    丢下这一句后,嗖地一声,他便平空消失在卫洛面前。这消失,还真是平空的。卫洛望着月光下空空如也之处,眉头的结越锁越深,越锁越深。

第126章 有人送来二十金

    剑咎显然没有恶意,可是,自己那越国四公主的身份,是定时炸弹啊!

    很明显,这剑咎是听到了自己会易容术的消息后,特意前来的。自己会易容术才泄露多久?他居然就找来了。

    越人口音,年少,又会易容术,合了这三点,他自然可以直接怀疑自己了。

    卫洛叹了一口气,这时的她,也没有了心情享受当了富翁的快乐了。她转过身,朝寝房走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三天过去了。这几天中,卫洛只是接待一下求见的贤士。

    这一天,卫洛正在驿馆中苦练木剑时,一剑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齐人田式求见。”

    卫洛应了一声,道:“稍侯,容我更衣。”

    “诺。”

    卫洛走到寝房中抹了一个澡,换去身上汗透了的衣袍,重新换了一身。

    她所换的,依然是淡黄为底,镶以金边的袍服。这种袍服,可以把她的贵气映衬出来,而且令得她苍白的脸色也精神些。当然,这不是卫洛的意思,这是南公地嘱咐。

    准备好后,卫洛大步向书房走去。

    她现在用来接见各国客人的地方,如不举行宴会,便在书房中。这三天来,她接待了两拔贤士,不过都是晋人。齐人还是第一次接见。而且这齐人姓田,田乃齐国国姓,可能是齐国王孙。

    卫洛来到书房外时,一眼便看到了停放在坪里的五辆马车。马车旁,站着十名剑客。

    这些剑客看到卫洛走近,都在好奇地打量她。当卫洛踏入白玉阶时,清楚地听到一个剑客在低声说道:“如此美貌,定是公子泾陵塌上之臣。”

    “否也。公子泾陵已然否认,此子也当众说其不会为弄臣。”

    这时,一个剑客哧笑道:“弄臣?弄臣何也?如我国义信君,凭齐侯深爱,如今权势熏天,齐境内无人敢置一词。”

    他这话一出,另一个声音立马低喝道:“噤声!”

    那剑客立马住了嘴,应该说,是所有的剑客都住了嘴。

    卫洛这时已踏入了书房中。

    她刚进房,一个三十来岁,容长脸型,生着一双眯眯细眼的贤士便坐塌上站起。他朝着卫洛双手一叉,朗声说道:“齐人田式见过卫君。”

    卫洛一笑,双手一叉还了一礼后,在属于主人的塌几上坐下。

    随着她坐下,几个侍婢游贯而来,跪坐在她的左右侧,为她添酒布菜。

    这齐人田式自卫洛进来后,一直都在打量着她。他看了几眼,便掩饰性地低头喝几口酒,过会又抬头朝她看上两眼。

    卫洛察觉到他眼中的好奇,还有打量,也不以为异,这几天,她见到最多的便是这种目光了。

    卫洛持起酒樽,向着田式一晃,朗声笑道:“公乃田氏,定是齐之王孙。卫洛惭愧,竟以白身接待王孙,还请君勿怪罪。”

    田式闻言哈哈一笑,他连忙举起手中的酒樽,向着卫洛敬了一下后一饮而尽。待放下酒樽后,他恭敬地开了口,“卫君礼过矣,天下间,谁人不知君乃公子泾陵倚重之人?他日公子泾陵成为晋侯,卿相只在君一念之间。今日白身却又何妨?”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顿,稍稍犹豫一会后,却向卫洛说道:“请屏左右。”

    卫洛一怔。

    她挥了挥手。随着她这手势,左右侍婢剑客全部退下。而这时,田式也令得众齐人退后。

    当所有人都退去后,田式起身,从身后端出了一个木箱子来。

    他捧着木箱子来到卫洛面前,朝着她深深一揖后,恭敬地说道:“主上令我将此物交给卫君。”

    卫洛一怔,她低头看向摆在自己眼前的木箱子。

    田式屈膝蹲下,伸手缓缓打开箱盖。

    箱盖一开,瞬时,一箱黄灿灿的光芒耀花了卫洛的双眼。

    这是一箱黄金!

    整整一箱黄金!里面摆着整整齐齐的金条,估计约有二十斤左右。

    这时候,黄金并不多见。自楚国兴盛后,黄金作为硬通货币,已在上层贵族中流行。渐渐的,如齐国,秦国,晋国这些大国的上层贵族,在重要场合也喜欢如楚人一样,以黄金为礼。但是黄金还没有在诸国民间流行,黄金为礼,已经是很贵重很客气的礼物了。

    卫洛看着这金灿灿地一片,心中不由吃了一惊,秦太子衍为了自己归国一事,愿意送她十金,那已经很不容易了。这齐人田式自己素不相识,怎么舍得以二十相送?

    卫洛闪过这个念头后,伸出手去,慢慢地把箱盖合上。

    她轻轻地把箱子朝田式面前一推,抬眼看向他,淡淡笑道:“何以赠金?”

    田式呵呵一笑。他手按在箱盖上,令得卫洛推不动后,笑道:“这是鄙上的一些敬意。”

    卫洛笑了笑,眉目微敛,徐徐说道:“洛不过一普通贤士,既无权势,亦无富贵。实不知令主何以赠金?有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敢问所求何也?”

    卫洛这话说得很正常,非常正常。任何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收到这么多金,必然都会有这个问题问出来。

    可是,她这么一问后,田式却露出迟疑之色。

    他面露为难,向卫洛叹道:“主上绝无恶意,他对君实心仪已久。然,式出行时,主上不曾交待可对君实言。”

    田式说到这里后,诚挚地看着卫洛,说道:“鄙上拳拳盛情,绝无可疑,亦无所索。君勿虑也。”

    卫洛怎么可能不虑?这阵子她的美名传得太快了,就是昨晚上,也有人莫名其妙的前来送礼,说其主人别无所求,只求与她短暂一聚。

    因此,卫洛摇了摇头,淡淡的,却颇为坚定地说道:“礼过矣,卫洛不敢受。请收回吧。”

    田式看着卫洛,在卫洛以为他还会有说辞时,他却是苦笑一声,把木箱子捧了回去。放下后,他才说道:“君意如此,式亦无法相强。”

    他慢慢地回到自己塌上跪坐好,双手捧樽,向卫洛敬道:“见巨金而色不改,君虽幼小,实不凡耳。请饮此酒。”

    卫洛一笑,拿起酒樽与他一番对饮。

    现在这人收回了黄金,卫洛的好奇心却上来了,她身子微倾,大眼眨了几下,笑眯眯地说道:“君之主上是?”

    田式哈哈一笑,说道:“主上已在路上,不久可至新田。到时君自知也,自知也。哈哈哈。”

    看来是不想说了。

    卫洛想着,估计是哪个有钱没处花的纨绔王孙吧。当下,她把好奇心压下,又与田式劝起酒来。

    两人你来我往,尽说些齐晋间的小事,不知不觉中过了半个时辰,田式见卫洛脸露倦意,便向她求退。

    看着田式的马车驶出了驿馆,卫洛摸了摸自个儿的下巴,喃喃自语道:“想我卫洛的美色,也已扬名天下,令得黄金滚滚而来矣。哎,这样的人生,实在是太畅怀太令人得意了。啧啧啧,这得意的日子,都过得人家不好意思了呢。”

    桑女站在她的身后,吹到她这一番自吹自擂,不由哧笑一声,翻了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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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三见剑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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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过了几天后,终于到了秦太子衍亲斩秦刺客的日子。

    这一天,卫洛没有出场,她代表的是泾陵公子,在这种场合避不出现,才是更为妥当的。再说了,卫洛发现自己有点心软,她一对上秦太子衍那既无奈,却又咬牙切齿壮士断腕的模样,会有点不自在。哎,主要是秦太子衍对她一副十足信任的模样,令得她有点心虚。

    刺客被杀之后,泾陵公子很快便接受了秦太子衍的求见。而太子衍归国一事,也正式出现在行程表上。

    已是子夜时分了。

    卫洛刚练完剑躲在床上。因为顾及桑女,她练剑的时候不得不再三克制,这一晚桑女居然不在,卫洛大为放松,便练习久了点。

    无比疲惫地躺在床上,卫洛摊开四肢,硬挺挺地睡了一会,渐渐倦意上来。她闭上眼睛,翻了一个身。不一会,她的神智开始迷迷糊糊,睡意来袭。

    月明人静,四野无声,正好作眠间。

    突然间,卫洛惊醒过来!

    这时的她,正面对着塌里面,双眼睁开只能看到一片墙壁。她睁大杏眼,一动不动地缩在床上,屏着呼吸,竖起了耳朵。

    在她凝神倾听中,四下很是安静,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

    卫洛皱了皱眉,她这时已是毫无睡意了。被窝中,她悄悄动了动手脚,玉枕上的脑袋开始缓缓的,缓缓地摆正。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很警惕,似乎害怕发出任何一个声音来。

    终于,她极其缓慢而小心地转过了头,面向了房门方向。

    极其突然的,一声哧笑响起,一个轻快悦耳的男音传来,“呼吸压抑,肌肉紧缩!我若伤你,小心无益!我不伤你,又何必小心?”

    这声音带着一种愉快的调侃。

    卫洛嗖地一声,双臂一撑,半坐而起。

    透窗而入的莹莹月光下,卫洛瞪着这个俊挺的,还生着小酒涡的大高手,颇有点恼羞成怒地喝道:“君乃堂堂宗师,怎地登堂入室,不请自入?”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卫洛的语气稍缓了缓,怒意也少减,这时的她,终于记起眼前之人可不是自己对付得了的,而且,自己还有把柄握在他的手中。因此,卫洛勉强让自己显得温和些,轻哼一声,“天下人言,剑咎三月不与人言,此言真不可信也。”

    剑咎好整以暇地跪坐在房中的塌上,他一手持樽,一边慢慢给自己斟着酒,一边含笑说道:“剑咎面目多矣,世人岂能尽知?”

    他说到这里,把斟满酒的四方青樽朝卫洛扬了扬,笑问道:“渴否?”

    卫洛伸手拿过床头的深衣,一边套上一边轻哼了一声。

    剑咎见她如此模样,呵呵一笑。

    他持起酒樽,仰头饮下几口后,把酒樽一放,望着卫洛笑吟吟地说道:“四公主警醒非常,我所到处,一般剑师都难人察觉。”

    卫洛闻言,挑眉问道:“如此,那君取人头颅,岂不如探囊取物?”

    “哈哈,”剑咎爽朗一笑,道:“然也!”

    卫洛这时已把深衣套上,她随意踏上鞋子,拖汲着走到剑咎的对面跪坐下。盯着这张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大男孩的面容,卫洛轻叹一声,直接说道:“君前次之言未尽,洛每每思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君今日来,可坦言也。”

    剑咎听到这里,抬眼定定地打量着她。

    看着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晃晃的牙齿,还有嘴边的两个小酒涡,“救你之人,乃我师兄。”

    卫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剑咎对上了她那月光下莹莹生辉的墨玉眼,不由一哂,只见他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卫洛少许,盯着她笑道:“咎从不知,天下有公主这样的妇人!狡黠如此,聪慧如此!茕茕一身,无依无靠,居然能瞒过天下人的耳目,瞒过公子泾陵这等人的耳目。”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呵呵一笑,目光中尽是兴趣,“再给你一些时日,你一妇人岂不是如丈夫一样,位列公卿,名达诸侯?”

    卫洛严肃着一张脸,淡淡地说道:“君于半夜奄奄而至,便是向卫洛吹捧一番?”

    卫洛这句话可谓是冷言冷语,可她这话一出,剑咎显然更加满意了。他又是哈哈一笑,盯着她说道:“无意中来晋,对你之事偶有所闻,想起师兄所托,便见你一见。咎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妇人,惊异之下大生趣味也是应当!”

    他说,他是奉那胡子大汉所托而来的。

    原来是这样,那他就是真没有恶意了。

    卫洛舒出一口气来。

    她看向剑咎,认真地问道:“令师兄所托何事?”

    “无他,”剑咎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问你一言。”他刚说到这里,声音便是一顿,脸微侧了侧。

    嗖地一声,剑咎突然站起,只听得他轻笑道:“来苍蝇耳。”

    笑声犹在,人已不见。

    卫洛见他又突然地消失了,不由盯着仍然有点晃动的门帘处,暗暗想道:这人身手当真可畏可怖。

    她刚想到这里,外面便响起了一声淡淡的,极轻极微地‘卟’地声响。

    卫洛还在怔忡间,剑咎已掀帘而入,他俊脸含笑,只是手中的长剑上,血水淋漓。

    卫洛看着那血淋淋的长剑,突然惊醒过来,急道:“杀了何人?”

    剑咎笑道:“一侍婢而已。此妇身手不错,莫不是你已引得公子泾陵起疑?”

    卫洛嗖地一声站了起来。

    她睁大双眼,直直地瞪着剑咎:这人,他杀了桑女?

    卫洛白着小脸,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杀的是我贴身之婢?”

    “然也,”剑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顺手把那血淋淋的长剑拭也不拭地插入剑鞘中。

    他大步走到卫洛对面的塌几,给自己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后,一抬头,见卫洛还在瞪着自己,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由又是哈哈一笑,浑若无事地说道:“这几日每于市集中见你,此妇便不离左右。如此附骨之蛆,实可杀也,何不忍也?”

    卫洛哭笑不得,动弹不得地看着他,苦涩地想道:我哪里是不忍!我,我敢动她吗?

    转眼,她又想道:这可怎么办?可要怎么跟泾陵公子解释的好?

    她越想,越是心乱如麻,直是愁肠百结,无计可施了。‘叭’地一声,卫洛无力地瘫坐在塌上,喃喃自语道:“这下,可如何是好?”

    剑咎见她如此惊惶,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中的酒樽,晒道:“何需惧怕?公子王孙却又如何?这天下间,如我等游侠,自当想来则来,想杀则杀!”

    他说出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后,抬眼盯着卫洛,露齿一笑,酒涡隐隐,“我奉师兄之令前来问你一言:你乃越国公主,三年前他本应送你归国。却因身系千百条人命,不得不任你孤身涉险。寻你三年,今日得见,敢问你可愿归国?如愿,我可一路护送也。”

    他说到这里,见卫洛错愕,不由朝她挤了挤眉眼,笑眯眯地说道:“你这妇人颇合我意,若不欲归越,纵远至昆仑,我亦愿伴你一程。”昆仑是传说中的神仙居住之处,他这话,已带了调戏。

第128章 真容为何?泾陵再起疑

    剑咎这话一出,卫洛双眼刷地变得晶亮。

    这时刻,她突然想道:是啊,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汲汲营营,苟且偷生?这剑咎功夫如此之高,他愿意护着我,我可以离开这里啊。

    我也不回越国了,我就如一个游侠儿一样四海漂流。我,我有钱了啊!

    剑咎笑吟吟地看着卫洛越来越明亮的小脸。他的表情十分的胸有成竹,仿佛早就料到了卫洛会欢喜一样。

    事实上,卫洛不欢喜也没有法子,她是舍不得泾陵公子,舍不得心头的那份牵挂,可是桑女都死了,而她与泾陵公子之间,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现在的她,还只能欢喜接受剑咎的建议了。

    卫洛决心一下,当既嘴唇一抿,开口便要说话。

    她的嘴唇刚刚蠕动了一下,便看到一直好整以暇,笑容可掬的剑咎脸色一沉,嗖地站了起来,冷喝道:“耻乎?如此附骨之蛆!”

    声音刚发,人已不见。

    人再见不见了!

    卫洛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塌几,她那脸上,刚刚盛开,还像一朵花般的笑容瞬时僵住了。

    而这时,一阵隐隐的脚步声,以及衣袂破空声传来。

    转眼间,这不大的驿馆,便被高人团团围住。

    卫洛慢慢抬头,看向外面的明月。那些包围这里的人,显然都是大高手,卫洛直到他们出现在头顶的屋面上,她才有所察觉。

    看来,今天晚上不会好过了。

    果然,一个低沉地声音在外面五十步处响起,“此桑女之尸!”

    这声音一落,一个年老的,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卫洛可醒?出见吧。”

    这人一听声音,仿佛是风中残烛的老人。可是卫洛不用亲见其人,也知道,这人一定也是宗师级高手。

    如这样的高手,纵使她的房中一直没有点亮。他也可以从自己的呼吸声中,听出自己并没有入睡。

    卫洛低低地叹息一声。她拢了拢深衣,再次把头发束好,穿好鞋子,慢腾腾地向外面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卫洛一眼便对上院落中的五六个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中,只有站在最中间的那白发老者,是一身随意的麻衣。

    月光下,卫洛对上这个双眼浑浊无神,脸上皱纹横生竖生,仿佛可以夹死苍蝇的老人。

    她以最快的速度让脸上挂上不安和惊惶的表情,大步走向这几人,双手一叉,便要说话。

    可是,她的嘴刚一张,那老人已经挥手喝道:“带上卫洛,抬起尸体,面见公子。”

    “诺。”

    整齐的应诺声中,两名黑衣剑客走到卫洛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卫洛自然不会让他们强行押送了,她苦笑一下,闭上了嘴,跟在那老人身后向外走去。

    这些人显然是潜行而来。既没有坐马车,也没有骑马。

    在明亮的月光下,寂寞的新田街道上,卫洛一声不吭地走在众人当中。现在已过了三更,四野俱静,只在他们的脚步声在空寂的街道中不断传响。

    泾陵府到驿馆的距离可不近,足有二三十里路远。不过这些人都是脚力过人的,卫洛也没有假装柔弱,她二年半前便可以木剑挡住剑师的攻击,想装也装不了。

    因此,这二三十里路,一行人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到了。

    泾陵公子府的大门二门三门四门都已关闭,一行人走的是卫洛从来没有走过的小侧门。

    偌大的公子府第,此时树木森森,安静非常。卫洛走着走着,有点脚发软了。

    不一会功夫,他们便来到了主院外。

    卫洛看着安静无声的主院,暗暗想道:这么晚了,他一定睡着了吧?

    在卫洛的胡思乱想中,他们这行人从泾陵公子的寝房经过,走向书房。

    一来到书房门外,卫洛的双脚可真是软趴趴的了。那书房中,灯火通明,外面里面人影绰绰,那混蛋,这么晚了居然都没有去睡。难不成,他是在等着什么人?

    天啊,不会被剑咎称为附骨之蛆的人,实际上是泾陵公子派出的吧?

    想到这一点,卫洛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众剑客押着卫洛来到书房外。透过珠帘,卫洛可以看到,泾陵公子正微闭双眼,懒懒地倚在塌上。那俊美无畴的脸,在灯笼淡淡的红光中,显出几分倦意来。

    卫洛望着他,有所迟疑,脚步也停顿了。这时,她身后大步走出一个黑衣剑客。这黑衣剑客走到泾陵公子身前,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回禀公子,剑咎身法奇诡,我等逮之不及。然,他实是从卫洛房中走出,桑女亦被他所杀。”

    泾陵公子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他深如子夜的双眸,静静地对上卫洛的那一瞬间,卫洛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低着头走了进去,来到他身前五步处,跪趴着,以头点地。

    泾陵公子淡淡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出,“都退去。”

    “诺。”

    众人整齐应诺,齐刷刷地退出。不一会,整个书房中,便只剩下卫洛和泾陵公子两人。

    卫洛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思绪翻飞,正在琢磨着脱身之计。

    这时,泾陵公子淡淡的声音传来,“卫洛!”

    “然。”

    卫洛连忙颤声应道。

    泾陵公子缓缓移动的衣袍声传入耳中,不一会,他竟是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息,很有点奇怪,似乎有无奈,似乎有无力,也似乎有伤心愤怒,还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长叹一声后,又是一阵安静。直到跪伏在地上的卫洛不安地移动了一下,泾陵公子才沉沉说道:“剑咎,师从无名墨隐,擅剑,擅易容。”

    “天下诸家,擅易容者,有七脉,然,以剑咎一脉最为神鬼莫测。卫洛,你竟是他之一脉乎?”

    卫洛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她张嘴便要分辩时,泾陵公子沉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知我疑你,先是自承易容,后是主动露出真容。其后数番相处,你都脸露得意,隐有欢喜,其状实可疑也。我一直怀疑,你还对我有所欺瞒。却直到今日方知,以药老功力,不足以窥视你真容也!”

    他说到这里,缓缓倾身,逼近卫洛,声音沉而冰冷,如寒冰巨石直坠而来,“卫洛,你的真容,却是何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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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真容全显

    卫洛听到这里,心如电转间已想到了一些说辞,她连忙抬头,双眼眨巴着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嘴唇蠕动准备开口。

    泾陵公子没有看她,他抬着头,沉喝道:“来人!”

    喝声一出,一个剑客嗖地一声,出现在书房外。

    泾陵公子缓缓地说道:“传药公,弃老,请他们带上所有能抹拭易容的药汁物事,书房中见我。”

    “诺。”

    清朗的应诺声中,那剑客大步走出。

    卫洛抿着唇,慢慢地低下头来。

    很显然,泾陵公子已不打算听她的任何解释,任何说辞了,他要直接洗去她的诸般易容。

    卫洛暗暗想道:也不知那药公弃老的,对易容术有多深的研究?如果他们能洗去我脸上的易容事,那我的本来面目便会露出七八分来。

    她现在,只对自己通过牙龈肿胀而改变面容的法子有几分把握了。

    她心思百转,心脏砰砰乱跳着,脸朝着地板,双眼却在滴溜溜转动着。

    可是,寻思来寻思去,却是无一策可以脱身了。

    现在,只能寄望于那洗易容的药物不起作用了。

    正在卫洛百般寻思际,一只大手伸出。

    那大手准确地托上了她的下巴,令得她抬起头来。

    卫洛顺从地抬起头,与泾陵公子四目相对。

    泾陵公子静静地看着她,手指在她的颊上缓缓移动,轻轻抚摸。

    半晌,他才沉声问道:“剑咎目无余子,卫洛,他因何两番找你?”

    卫洛杏眼眨巴了两下。

    泾陵公子不等她回答,便是一叹,“你这妇人,怎地有这么多的秘密?”他说到这里,手一松,站了起来。

    黑色的袍服在卫洛的眼前摆动,泾陵公子踱出两步,道:“心事百出,防不胜防。卫洛,你叫我如何信你,如何用你之才?”

    他显然也不打算听到卫洛的回复,说出这话后,便转过身来,双眼沉沉地盯着卫洛,又是一叹,“我生平识人多矣,却从无一人如你,滑不溜手,无处可控。”

    卫洛听到这里,低敛起眉眼。

    她听得出,泾陵公子的语气中有着一种焦躁,一种无法控制她,掌握她的焦躁。她眼珠子一转,喃喃说道:“人心本是多变,何人可以完全控制?用其才便可。”

    泾陵公子瞟了她一眼,把她这句话自动忽略。

    卫洛也只是无力地说了说,她知道他会忽略,做为一个上位者,最不喜欢的便是无法控制的人和事了。也许很多君侯公子会安于只用其才,可是,泾陵公子与他们不同,他有着极其强烈的掌控欲。他从不容许任何事脱离他的控制。

    何况,自己还是一妇人。

    沉默中,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阵脚步声凌乱地传来,不一会,两个苍老的声音同时传进,“见过公子。”

    泾陵公子转过身来,脸露浅笑,说道:“两老请进。”

    两个老人大步走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婢,每个人手中都端着木盒箱子竹蒌等。

    这些人一进书房,便把这些物事摆在地上。

    卫洛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等着两个老人开始合药。

    泾陵公子缓步走到塌上坐好,他双眼似闭非闭,也在等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卫洛已是真想不出一个法子来了。

    看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哗哗地响声中,半个时辰后,弃老说道:“可。”紧接着,药公也说道:“可。”

    泾陵公子睁开眼来,淡淡地说道:“善,请两老为卫洛洗一洗容。”

    “诺。”

    应诺声中,药公双眼直直地盯着卫洛,表情中有疑惑,也有一丝羞愧。这羞愧和疑惑,他一进书房便有。

    在这个时代的人,很少有自高不凡,觉得自己真的洞悉了一切奥秘的无知之徒。特别是到了药公这地步,他已是越发地觉得自己不足。因此,他上次判断卫洛没有易容,这次被要求再次洗容,他都没有半句恼火或争论的话出来。

    盯了两眼卫洛后,药公说道:“公子,此处有洗容之术五种。”

    泾陵公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善。”

    这便是吩咐开动。

    药公朝一盆药水一指,对两侍婢吩咐道:“先由此开始。”

    “然。”

    两侍婢端着药水,缓步向卫洛走来。

    卫洛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两女把药水盆放在卫洛面前,以手就水,开始抚上卫洛的脸。

    卫洛闭上双眼,一动不动。

    片刻后,药公的声音传来,“清水洗净,用此药再拭。”

    “然。”

    清水哗哗地响动声中,卫洛的脸又是一凉。接着,一种有点温热的药汁涂上了她的脸。

    又是片刻后,药公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水洗净,用此物。”

    “然。”

    第三种药水也用上了。

    到第四种药水时,泾陵公子已睁开眼,盯上了卫洛。

    不一会,五种药水全已用完。

    卫洛睁开眼来,看向安静的众人,又对上微微有点失望的泾陵公子。

    自己的易容并没有被洗去!

    卫洛强行压抑着欢喜,她生怕自己的表情再露出端倪,连忙低下头去。

    这时,泾陵公子沉而缓的声音传出,“仅种五法?”

    两老相互看了一眼。

    弃老上前,他双手一叉,回道:“禀公子,还有一物可解。”

    “说。”

    “此物我已带来。然,此物一上,或可令得皮肤刺痛,薄有伤害。”

    也就是说,这种洗容的东西,会对卫洛的皮肤有伤害。

    泾陵公子转向卫洛,盯着她,声音一冷,“用!”

    “诺!”

    又是一阵哗哗的水响。

    不一会,弃老的声音传来,“用此药水清洗便可。”

    “然。”

    又是一阵响动。两侍婢重新来到卫洛面前。她们从药水中拧起毛巾,缓缓的,温柔地抹上了卫洛的脸。

    温柔地抹上。

    突然间,卫洛发现房中变得安静了,无声了!连呼吸声,也在这一瞬间屏住了!

    卫洛紧紧地抿紧唇,闭着双眼,苦涩地想道:看来,终是洗去了。

    毛巾移开她的脸,接着,一阵清水响动,两侍婢重新用清水帮她洗了洗。

    安静中,水声中,药公的赞叹声传来,“久闻无名墨隐易容之术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也!公子,老夫学艺不精,竟是误导了公子,还请责罚!”

    泾陵公子没有回答。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地说道:“艺本无止境,勿需在意。”

    “公子宽宏。”

    这时,泾陵公子的声音再转为冰冷,“今日之事,若有泄者,烹!”

    众人一惊,被他语气中阴寒给吓住了。只听得“扑通”“扑通”地跪地声传来,众侍婢同时颤声说道:“万万不敢!”

    这些声音中,没有药公和弃老的声音。到了他们这种地位,这种搬弄口舌的事,是绝不会做的。

    泾陵公子的声音又徐徐传来,“退吧。”

    “诺。”

    一阵忙碌后,侍婢们收起洗容之物,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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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要转向激情戏了。想要看戏的朋友,快扔几张粉红票上来,扔得越多,戏越精彩。

第131章 浴殿秀色

    因和谐严重,现将所有暧昧章节删去,章节内容暂以我的新书骄娇无双代替。

    一婢喃喃说道:“一县可卖一次,六个县卖了六次,这么说来,如果是二十个县,三十个县,她就可以凭着一张图纸,给卖上二十次三十次了?天邪,赚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了?”

    这婢却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与琅琊王氏的队伍同行,姬姒根本就不敢这样做。要不是有她们这块招牌在,姬姒的图纸只怕一拿出,就会被人直接抢了去。

    中年婢妇隐隐明白一点,却也不太明白,她道:“应该没那么容易,应该只能赚这一千二百金。”

    王璃呆了一阵,转眼她哧声笑道:“一千二百金而已,不过我几顿饭钱罢了,亏她还那么得意,那些仆人还把她捧到了天上去!”

    不过这一次,那中年婢妇沉默了,她没有与自家小姑和众婢一起嘻笑,而是等众人都散尽后,对着自家小姑轻声说道:“小姑,这姬氏女,是个赚钱的高手啊。”生怕自家小姑不信,中年婢妇轻声又道:“小姑,你生来富贵,不知贫贱人的事。不说别的,咱们府中的那些个管事和门客,就没有一人能在短短二月中,把成本翻六倍的高手!小姑,这姬氏女如此能干,如用得好了,不失为一臂助。反正她出身就在那里,不如小姑你与她交好点,将来若能嫁给谢十八,这姬氏女也可成为小姑你的忠仆和管家。”

    婢妇又道:“小姑,大郎君说过,咱家这样的门第,可以不读书,可以没有美貌,但是,咱们的子弟一定要会用人,要是手下有几条忠心耿耿又会做事的狗,那日子还不是想怎么过,就能怎么过?”

    她这话一出,王璃不由沉默起来,看到自家小姑在寻思,婢妇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姬姒历经二个半月后,再次回到了建康。

    离开时,还是四月时,回来已到了七月。

    姬姒带着三十几个部曲,押着自家剩下的二十六辆驴车,以及一千二百金,回到了庄园。

    原本,姬姒以为,郑吴等人看到自己终于回来了,定然是欣喜若狂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众仆在欢喜过后,却一个个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姬姒伸手拍了拍赖在自己怀里不肯离开的姬道的背,让他离开后,她转向郑吴,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郑吴向她行了一礼,抱着一叠请贴送到了她面前。

    这些请贴,张张制造精美,浓墨挥豪中,反面是一副骄傲雍容的美妇人图。

    所有请贴,都是一个人发出的。

    姬姒拿过一张看了看。

    见她双唇抿起,郑吴低声说道:“小姑,张贺之郎君还派人来了,他说,他替小姑画的那副图,如今轰动了整个建康,每天都有许多权贵询问于他,画中美人是谁。前天他还派人来说了,他说,他会在宓妃庄园恭侯小姑大贺,如果小姑回到建康后,三日不至,他将向所有询问美人图的权贵,公开小姑的名姓住址!”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瞬时间,姬姒柳眉倒竖,凤眼带煞!

    这时,郑吴苦涩地说道:“小姑,我们也与张家郎君说了,你与谢广乃是旧识好友,可那张贺之浑不在意,他只说,他要看到小姑!他还说,他画的图,随时可以公开,别说是谢广这等人,便是谢十八亲临,也挡不了他公开他的画!”

    话音一落,郑吴流下了泪,他哽咽地说道:“小姑,这下怎么办?张贺之那样的风流郎君,今日爱慕一个女子,转眼便忘得一干二净,要是被这样的人沾了身,小姑你这辈子就真毁了!”

    姬姒沉默了许久。

    在太阳下山时,她把郑吴孙浮等人叫进来,姬姒拿出几张纸,这些纸上,都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

    将这些放在孙浮面前,姬姒说道:“这四人,你各带上五十金前去拜访。记着,这些人中,有一个是美貌女子,她顾及名声,你给的金可以加到一百五十,如是端正君子不为金所动,你可以把我被张贺之以图威胁,强请相约的事告知。你跟他们说,只有一场表演,完事之后,无论成与不成,这金都是他们的。还有,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们必须请到这四人!”

    孙浮和秦小木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后,低下头朗声说道:“我们办事,小姑尽管放心!”

    在几人领命离去时,一侧的郑吴诧异地说道:“小姑,从他们住处来看,这四人都是寒门中人,既是寒门中人,你这五十金的开价也太高了吧?”转眼他又好奇地问道:“小姑,你找他们来是想?”

    姬姒却是微微笑道:“这四人,虽处寒门,却都是才高之人,明明才高,却名声不显,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看重金钱。我既想一举成功,自然只得重金相邀!”

    转眼,姬姒对着郑吴,悠然说道:“我写了一张请贴,还请叔派人把它送到张贺之郎君手中。”

    ……

    张贺之接到姬姒的请贴时,已经是傍晚。

    这二三个月,他一直在回想姬姒那一眼,而每次回想之后,再看到自己画出的那副姬姒长大后的图画时,他便感到了一种让他激动不已的心跳!

    姬姒约定的地方,就在清远寺后的湖心亭上,因现在时辰不早了,张贺之草草打扮一番,便急忙上了驴车。

    这种兴奋,他已多久没有尝受过了?张贺之想道,这世间,还真是唯美酒与美人不能错过。

    张贺之饶是赶得急,当他来到清远寺时,太阳也在开始沉入地平线,漫天的烟霞,正是红得最灿烂的时候。

    隔了老远,张贺之便看到了湖心亭和那九曲走廓,不过,上次来时还光秃秃的走廊,此刻红纱飘荡,竟被人装扮得如诗如画。他不由想道:真不愧是将来的倾城美人,随便露一手,便是胜景。

    当下,他挥退部曲,放轻脚步,缓缓朝着那走廓走去。

    就在张贺之来到湖边时,陡然的,前方的走廓中,传来了一阵琴声。

    这琴声刚刚一起,张贺之便不由自主的顿了足,略一倾听,他脸色已然微变。

    没有想到,这么一番偶遇,竟然能遇到一个琴道国手!

    他张贺之向来自负,一直以来,他自以为于琴技上,整个建康,除了谢琅之外,他再无余子可以入眼。

    可是,这一刻他听到的琴声,竟是技术高超到了极点,就算不能远胜过他,与他并肩,那是绝对可以的!

    这琴声,悠远,美丽,神秘,同时充满了一种华丽的明月轻纱般的清幽之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

    几乎是那琴声散去的一瞬,张贺之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他清声叹道:“某尝以为自己琴技无双,直至今日,方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说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走廓,在一片飘飞的轻纱中向前走去。

    走过第一个曲廊时,张贺之看到了一个清瘦俊秀,有遗世独立之姿的青年郎君,此刻,这郎君正坐在一面瑶琴后,含笑着看着他。

    这人,却甚是面生!

    也不知为什么,在发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做寒门子弟打扮的陌生人,也拥有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琴技时,张贺之突然有点怅然了。

    就在这时,蓦然的,第二道走廊处,传来了一阵胡琵琶声。

    这胡琵琶,是北方流行的,也是张贺之的爱好。

    与琴声一样,这胡琵琶声一出,便让张贺之看到了那山林虎啸,旷野剑舞,极铿锵高绝之处,远远不是张贺之的本事能比!

    不过,对于胡琵琶,张贺之并没有那么自负,他如痴如醉地听了一会,忍不住拂开飘飞到了脸上的轻纱,提步入了第二曲走廓。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个同样风姿独立,气宇不凡的寒门郎君。

    张贺之静静地站在这寒门郎君之前,直到听完了这一曲,才再次提步。

    不知为什么,张贺之有点迫不及待了。

    当他穿过重重轻纱,来到第三处走廊时,他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红色纱衣,脸上蒙着薄纱,正娉婷起舞的美人。

    这美人,身姿美到了极致,那细腰,那丰臀,那一舞一顾盼间的风情,还有那轻盈得仿佛随时会飞去的舞蹈,都令得张贺之生平第一次,因一支舞蹈而失了魂。

    他失魂落魄地看了一会后,突然惊愕地叫道:“飞燕舞?这是西汉时赵飞燕谱的飞燕舞?已经失传了几百年的飞燕舞?”他目不转睛看着,直过了许久许久,才轻轻呢喃道:“这怎么可能?”

    这美人跳的,正是飞燕舞,她身姿飘渺如梦,几乎是河风一吹来,张贺之便伸出手去,他总有一种感觉,这风再大一点,这个美人定然会随风飘去,再不复返。

    当最后一刻,那美人赤着足,在一只玉碗上婉转回旋时,张贺之彻底沉醉了,直到一舞终了,他才轻叹一声,继续提步向前。

    此时此刻,对张贺之来说,这美人虽美,飞燕舞虽神秘,可这红纱后的东西,更令他渴望。

    于是,他来到了第四曲走廊。

    这处走廓,却在薄纱之后,竖起了无数由空白纸糊成的屏风,而一个披头散发的郎君,正在挥墨疾画。

    他画的,是一副山水图,山势连绵,水泊起伏,湖中有美人无数,或聚于船中低语,或在湖中亭里下棋!

    一串连在一起的屏风,挡不住这人的画笔,他笔墨所到之处,一个个或美丽或旷远的人物,俨然立于纸上!

    这个的画技,竟完全不下于他!便光以画美人论,这个画的美人,也不在他之下!

    一时之下,张贺之呆若木鸡了!

    一直以来,他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美人图,他曾经以为,这一个百年,自己在绘画一道上,是无可取代的宗师,他曾经以为,他必然会因绘画而名传千古!

    可这一刻,他却轻易地看到了一个画技还在他之上,却无名无姓,不为世人所知的绝顶才子!

    张贺之呆若木鸡一会,他踉踉跄跄的继续向前。

    当他拂开第五曲走廓的轻纱时,他看到了一个高冠博带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面前,放着一本书,那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道家阴阳说”。

    道家阴阳说?

    在阴阳一说上,同样被称为宗师的张贺之脸色变了,他急走几步,拿起一个卷册看了起来。

    这卷册很薄,字数也不多,他才看了一刻钟不到,额头上便渗出汗来。他抬头看向那中年人,哑声说道:“这书是你著的?”张贺之失魂落魄地说道:“阁下于阴阳一道如此有见解,为何从不现于世人面前?”

    不过,这一次张贺之却错了,这书简,是姬姒默写的,她默写了二十年后才出世的一本阴阳道学著作,那著作字数不多,寥寥万字而已。可那一万字,却横扫当世阴阳家,在天下间造成巨大的反响。张贺之眼前这个饱学儒士,不过是她请人假扮的。

    因是假扮,那中年儒士自是不回答张贺之的问话,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后,低下头奋笔疾书。

    张贺之这时已经被震振得失魂落魄了,他急走几步,来到了第六曲走廊。

    在第六,第七,第八,第九曲走廊上没有再看到人后,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张贺之终于看到了湖心亭。

    却见这湖心亭,也是改装了一番。它以白缎铺地,四面竖有绝美屏风,一道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奇香袅袅而来,酒正被温得冒着白气。

    就在张贺之打量而去时,只见一个打扮得华美无比,极有风流富贵气的美少年,从红纱后缓步走了出来。

    这真是一个极美的少年,他双眉飞扬,凤眼生波,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身后红纱飘飞,而他,就那么冷冷清清的朝着张贺之看来。

    一直以来,张贺之都以为,他的风姿,是绝无仅有的,因为无数的贵妇,无数的男男女女,都为他独特的富贵闲逸气质倾倒过,都因他的盛世才有的风流而迷醉过。

    追捧的人太多,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真是绝无仅有了。

    可现在,眼前这个美少年,他的美,他那溢于言表的风姿风仪,竟是与他相类的富贵闲逸气。不,眼前这个美少年还多了一些什么,似是看穿了,经惯了而有的旷达,也似乎是一切稳操胜劵的雍容。

    如此华美,如此绝无仅有的华美雍容!

    张贺之嘴张了张,他刚要问出:你是谁,为何建康出了你这样的美男子,竟无人知晓。转眼间,他从这人的骨相中认出来了。当下,张贺之惊叫道:“姬姒?姬氏女?”

    眼前这个绝世美少年,竟然是姬姒那个小姑扮成的,张贺之陡一认出,便木楞在地!

    这时,姬姒开口了。她轻裘缓带地走到张贺之面前,以一种似笑非笑,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的眼神看了张贺之一会后,姬姒折扇轻叩手心,徐徐说道:“张贺之,张家郎君。你刚才也看到了,你为之骄傲的一切,其实不过如此!你以为自己绝无仅有,可这世间,胜过你的人却很多!你唯一胜过的,不过是你手中的权利,所以,张家贺之,你准备用权利辗压我们吗?”

    姬姒这话,说得十分刻薄。一时之间,令得张贺之脸都白了。

    想他张贺之,自负风流才子,便是对最微贱的寒门美人,他也以情动之,以心诱之,他从来都看不起那些仗着权势为所欲为的人,也从来都以为,自己才华高绝,品味独特,天下妇人,真正了解自己后,无人不会倾心于己。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个人告诉他,他所拥有的,他所骄傲的,其实都不值一提,他除了用权利辗压,便再无所长!

    偏偏,说出这话的,还是这几个月迷得他神魂俱醉的美人,还是他一心想征服的尤物!

    在一阵失魂落魄后,张贺之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眼,徐徐说道:“你说得对,以权利胁迫你前来,是我犯了错!”他低下头,朝着姬姒深深一礼,又道:“你也做得很对,如你这般有才情有美貌,能轻轻松松就请来五个拥有惊世国手的才智高绝的女子,我不能让别人轻易毁了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副美人图,我以后会收起来,也不会让人知道是你姬小姑。”

    姬姒满意了,她负着手,自自然然地越过张贺之,朝着外面走去。也不知为什么,张贺之一直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却一动没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张贺之追出来时,他看到的,是满天的星河,以及空无一人的湖岸。而他的身畔,只有那湖那天,伴着轻纱围着他轻舞。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张贺之却是笑了,他低笑了好一阵后,从薄唇里温柔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姬氏阿姒……”

第142章 诸国使者会聚一宴

    次日,卫洛醒来时泾陵公子已经起床离去。

    她刚睁开眼,四个侍婢便同时向她一福,道:“此乃公子床塌,请月姬洗漱后速速离开。”

    在她们的面前,放着毛巾清水等。

    卫洛一怔。

    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她从床上拥被坐起,拿过衣袍来,四侍婢低着头肃手而立,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卫洛瞟了她们一眼,喝道:“把东西放下,退到偏殿!”

    四女同时一怔。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女低声回道:“然。”

    四女一退出,卫洛便跳下床,洗漱后快速地穿好衣袍。

    她匆匆穿就后,低着头走出了泾陵公子的寝宫。她一出现,众侍婢和剑客便纷纷向她看来。

    这阵子,她大多数时候是呆在寒苑中,寒苑幽深,少有人踪,这些人久仰月姬之名,可直到现在,才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一片惊艳羡慕的目光中,卫洛冷着脸回到了寒苑。

    她一回来,便挥手令得四个美人打过洗浴的水来。再次洗了一个澡后,卫洛穿上普通的绸衣,开始练起她的木剑来。

    现在她的木剑挥出,可以令得风声全无,也可以使得它形迹快如闪电,飘如浮云,诡如鹰击。

    她静静的呼吸吐纳着,如此练习了一个时辰后,她已心静如水。

    用过早餐后,她又继续练习。

    这整整一天,她都在练习,身上的衣服,汗了又干,干了又汗。一次又一次的挥剑,一下又一下的攻击中,她的心始终处于最空明最平和的状态。

    转眼间,到了晚餐时了。

    直过了好一会,卫洛才反应过来,今天寒苑中过于安静了,那四个美人呢?

    她走出房门,清喝道:“来人!”

    “来人——”

    直喊了两声,才有一个美人小步跑来。她一跑到卫洛面前,便是盈盈一福,脆声说道:“夫人见谅,今日府中盛宴,她们都去帮助了。奴在后园,来得迟了。”

    府中盛宴?

    看来,这倒是一场不小的盛会,连她苑中的美人都要抽调出去帮忙。

    这一点,卫洛倒是误会了,等闲是没有人敢到她苑中抽人的。实是泾陵公子前几天的冷落,令得四个美人隐隐感到不安。于是,她们便主动向管事要求去帮忙着。只盼到时得一贵人亲睐,从此平步青云。

    卫洛淡淡地说道:“弄点水吧。我要沐浴。”

    “然。”

    卫洛把头发和身子细细地擦洗一遍后,太阳开始沉入地平线,一道道红艳艳的霞光染在天际。卫洛仰望着那蓝天红霞,突然发现,这个天空与自己前世的天空确实不同,这个太古老,太高阔了。

    她刚转过身,准备走向后面小花园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美人急急地出现她身后,行了一礼后清声唤道:“夫人,公子令你赴宴。”

    卫洛一怔,她转过头来。

    那美人这时已向她跑近,她在离卫洛三步处,又是盈盈一福,颤声说道:“容奴为夫人侍浴更衣。”

    公子亲口吩咐月姬出席,而且是这种宴会上。这是一种荣耀,她心中很担心,担心自己一个人服侍不了月姬沐浴更衣全套过程,担心她迁怒。

    卫洛瞟了她一眼,便抬起双眼淡淡地说道:“无需沐浴,我自行更衣。”

    那美人大喜,连忙应道:“然。”

    卫洛大步跨入寝房。

    她里面的衣服,其实早就穿好了。现在仅仅需要把外袍穿上,头发梳好。

    她望着那一床的火红袍服,嘴角微微掠了掠。然后,伸手拿过一件套在身上。

    梳头发,卫洛还是叫进了那美人帮忙。

    穿好后,卫洛足足迟了半个时辰才动身。

    当她来到客殿时,远远便可以听到那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无数侍婢处子穿行其中,无数锦衣权贵从马车中走下,挤拥而入。

    卫洛静静看了一会,转身便向后面的偏门走入。

    她进入殿中时,殿中已喧嚣声震耳。卫洛是从墙角黑暗处溜进的,远远的,她便看到泾陵公子高坐在主人的塌位上,他高大的身影从后面看来,是那么的遥远,巍然,仿佛是一座山。

    卫洛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然后,跪坐在早就备好的塌上。

    这种宴会的灯火,一般会顾及到主位者的身份。主位者所在的地方,相对是比较阴暗的。因为他们早就发现,处于阴暗中的上位者,会显出一种神秘和威严来。

    卫洛一路从暗处走来,满殿喧嚣之人,多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等到她坐好后,偶尔有人看来,也只是见到一低着头的美人,静静地跪坐在泾陵公子身后。

    这很平常,几乎每个权贵在宴会时,心血来潮都会叫来宠爱的姬妾陪宴。只有极慎重的场合,才会叫正妻出面。

    卫洛很安静,她低着头,玉手持着几上的酒斟,慢条斯理地品着。周围的喧嚣声吵闹声都似不存在。

    她知道,殿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几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她。显然,已有人注意到她所穿的是火红袍服。而且她也发现,这些注意她的人,多数是泾陵公子府中的食客老臣。

    卫洛抿了两口酒后,抬起头便宴中看去。这一看,她顿时好奇了。她突然发现这席上,不但有楚人,吴人,还有不少齐人,越人,鲁人。。。。。。

    再仔细一看,卫洛突然发现,今天晚上的宴席,晋人权贵只占了不到二十分之一。而另外九成半,是来自各国的贤士。

    啊,是了,很早便听到了,各国贤士为了庆祝公子泾陵大胜,已派使者前来相贺。莫不会,今晚便是相贺之宴?

    卫洛想到这里,开始有了种小小的期待。

    她抬起头来细细瞅着。

    这个会客殿,足可容纳五六千人。而现在,这五六千人的大殿,已是济济一堂,只有少数的塌几空着。而这些空着的塌几,都是前排重要位置。

    正在这时,一阵朗喝声从殿外传来,“楚公子不离到——”

    喝声一落,一个身穿绘着天上麻姑,月宫嫦娥的外袍的青年大步踏入。这青年面孔微黑,长方脸型,五官端正中带着五分俊朗。他双眼明亮,看人时目光灼灼。他便是楚公子不离了。

    这位公子不离的身后,是数十个贤士剑客。

    泾陵公子看到楚公子不离踏入,连忙起塌相迎。

    刚把不离安置好,转眼间,又是一声朗声传来,“吴公子归到——”

    “鲁公子横到——”

    。。。。。

    一阵又一阵的唱声中,一个朗喝声清楚地传入卫洛的耳中,“越公子茚到——”

    越公子?

    卫洛迅速地抬起头,目光转向那被筹拥踏入,俊秀中带着几分病弱的公子。只瞅了一眼,她便放松了:还好,与我不像。

    接着,一声朗喝声清楚地传来,“齐义信君到——”

    齐义信君到!

    几乎是突然间,所有的喧嚣声都是一顿。不管是已经安坐好的公子,还是正在行进中的权贵,都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大殿门口。

    安静,这一刻的大殿中,竟是无比的安静!

    甚至连低低私语声,相互招呼声也变得沉寂起来。满座的贵人,都目光炯炯地盯向大门处,等着那齐国的义信君的到来。

    隐隐中,卫洛听得一个声音低笑道:“尝闻义信君美貌冠绝天下!是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与公子泾陵比肩的丈夫!其姿色华艳,已超过世人所能想象。万万没有想到他也到了新田!善!能于今日一睹美人风采,此番新田之行不亏矣。”

    姿色华艳?能与公子泾陵比肩的美男子?

    卫洛一听,双眼瞬时炯炯发光。她昂起头,与众人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大殿入口处。

    安静中,期待中,一头上以白玉束发,身穿白袍,腰系玉带的少年在数十个剑客和贤士的筹拥中,出现在大殿门口。

    瞬时,满殿灯火齐齐一暗。

    瞬间,大殿入口处华光四射。

第143章 华艳无双义信君

    姿色华艳?能与公子泾陵比肩的美男子?

    卫洛一听,双眼瞬时炯炯发光。她昂起头,与众人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大殿入口处。

    安静中,期待中,一头上以白玉束发,身穿白袍,腰系玉带的少年在数十个剑客和贤士的筹拥中,出现在大殿门口。

    瞬时,满殿灯火齐齐一暗。

    瞬间,大殿入口处华光四射。

    这个少年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他身形修长,五官极为俊美。他的俊美,与泾陵公子的雄性的威严的俊美完全相反。

    眼前这少年,竟是水做的白嫩肌肤,一双水润的桃花眼。唇亦如花瓣般精致。

    这是一种极具女性化的美,可是任何人看到他,却不会以为他是一个美女。因为,这少年浓眉,鼻梁高挺,桃花眼中光芒锐利。

    便是这几点,令得他于十分的美艳中,显出了七分的刚硬和锐利。美艳也罢,刚硬也罢,在他身上都体现了极端两字。他美艳得过份,那刚硬也刚硬得很。

    这么完全不同的气质,却如此完美地呈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因此,任何人见到他,第一感觉只是他很美,但是,没有人会把他与美丽的妇人等同。就算是最为张狂,最重血性的剑客,面对他时也会肃然。

    他身量很高,肩宽腰细腿长。因还没有满二十岁,还没有行冠礼。他只以白玉束发,满头青丝披泄在肩膀上,映得他轮廓分明的脸,越发的明艳。

    卫洛第一次发现,原来白色会这么适合一个人。眼前这少年,一身白色镶以金边的外袍。整个人于华艳,肃然中透出几分超然。

    很奇怪,这真是一种超然。如这少年的长相,任何人第一眼看到,便想到妖艳,想到那漫山漫野的桃花。可是,偏这种烂漫华艳中,因这一身白,便添了几分脱俗来。

    少年嘴角微扬,脸上带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这笑容,他看人时,桃花眼斜瞟,目光如波,流转时似有情又似无情。竟似是一眼之下,便可以把人的魂神勾了去。

    如此美少年,就其外表而论,是足以与公子泾陵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对于一般的世人来说,这少年的外表的冲击力,还要胜过公子泾陵。因为公子泾陵的俊美中,带上了太多的上位者的尊严和高贵,一般人不敢仰视于他,自也无法平心静气地感受他的俊。

    一殿安静中,那美少年大步踏了进来,他嘴角含笑,脸带春风,一双桃花眼所瞟之处,众贵人都不约而同地对他凝眸关注,纷纷微笑打量,个个露出灼灼目光。

    美少年一转头,便对上了公子泾陵。他盯着公子泾陵瞟了两眼后,目光一转,便瞟向他身后的卫洛。

    他一瞟向卫洛,卫洛便感觉到他的目光凝了凝。要知道,卫洛是居于暗处,从他所在的灯火通明处瞅过来,根本看不清她。因此,他这目光一凝,卫洛便有点不解了。

    不过,卫洛迎向他的目光时,他已转过头去。

    卫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美少年,暗暗感叹这苍天造人时,果然会把精华偏重于某些幸运儿。当然,她自己的这个身体,也是这种幸运儿中的一个。

    那美少年实在太过耀眼,卫洛只要抬头一看,便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去。不止是她,几乎满殿之人都是这样,一抬眼,便会不自觉地向那美少年看去。

    每一位使者前来,泾陵公子都是起塌相迎的,面对这美少年,他自也是不例外。在公子泾陵相迎时,众人也已从这少年的美色中清醒过来,他们一一安坐,不少人也挤上前去,与这义信君打起招呼来。

    喧嚣声中,义信君一路含笑走过,与众人一一寒喧,好半晌他才来到右侧第一排塌几安坐下。

    义信君之后,又来了几国公子和使者。

    转眼间,可容六七千人的大殿,已是济济一堂。而且这济济一堂的人,都是穿着各国华服,大有身份的人。

    等到所有的贵人和使者都安坐好时,大殿中突然乐音大作。同时,一队队侍婢穿梭而来,为各几放置酒肉。

    在这样的盛宴中,每一个侍婢都经过了精心的打扮,身上所穿的是上等的绸衣,襟口交替处都镶以火红边。她们的头发披垂而下,只在额间系一镶玉的抹带。

    侍婢们一进来,殿内立马充满着脂粉香,酒肉香。

    众使者一坐好,便开始窃窃私语着。话音中,南腔北调不一而足。平素里,泾陵公子主持的宴会,总是安静得过份。这一次就不同了,这些异国来的客人,大多没有把他的威严放在眼中。当然,他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上强行要求。

    不过,直到现在,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义信君的身上。

    “此子如此颜色,听闻齐侯对之珍之宠之,从不拂其心意。咄,如今齐国,只有他一人的声音了!”

    “噫,年末及冠,便以权倾一国。”

    “闻此子虽以弄臣窃居高位,却最善用人。因此齐臣心服者多。”

    “苍天之意不可测,此子学识无多,却实有用人识人之明。万不可轻之!”

    。。。。。

    此起伏彼的议论声中,卫洛很有点奇怪,因为她发现那义信君已是第四次向她看来了。

    想她现在,不过是公子泾陵的普通姬妾,又坐于暗处,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要知道卫洛的身后,可是没有一个人在的。他向这边看,只能是看她呀。

    这时,殿中乐音一转,已转向欢迎天下宾客的乐曲了。

    乐音皇皇,满殿生香中,泾陵公子端着酒樽站了起来。他朝着众人团团一礼,朗声说道:“天贵高,地贵阔。今日之宴,满殿皆士!泾陵欢喜之至,且饮!”

    说罢,他头一昂,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他一坐下,坐在左侧第一排塌几上的楚公子不离率先站了起来。他双手捧着四方青樽,朝着泾陵公子微微一礼后,明亮的双眼顾盼生辉,朗声说道:“秦人蛮勇,竟行刺客之事。公子泾陵兴兵伐秦,有仇报仇,实是血性之举,可称义也。我王令不离贺公子大胜而归!”

    这时候的人,行事时很喜欢往仁德善义几字上去靠。如果不合这四字便起征戈,难免会遗世人口舌。

    泾陵公子伐秦之举只是报私仇。勉强算起,只能攀上这个义字。因此做为天下最强大的楚国的代表,公子不离便这样称颂于他。

    公子不离一坐下,齐义信君便站了起来。当今天下,楚国最强,齐晋秦国势差不多。这一次的聚宴,秦人是不会前来的。轮到第二个站出来的,便是同为强国的齐国代表义信君了。

    义信君也是双手捧着四方青樽行了一礼,清声说道:“兵者,金也!金主肃杀,起则风云变色。公子以怨报怨,以杀止杀,实合苍天之意,齐侯令我贺公子大胜而归。”

    义信君一开口,满殿的私议声都安静了不少。倒不是他说得多中听,在卫洛听来,他这番贺辞说得十分牵强,远比不上楚公子不离的。

    可是,他的声音动听啊。清而冷,如冰玉相击。光是听他说话,便仿佛是一种享受。

    义信君说完后,仰头把樽中酒一饮而尽。浑黄的酒水,顺过他红润的唇,白玉般的下巴流向喉结处。隐隐的,卫洛听到了一片整齐的吞咽口水声。

    卫洛抿唇忍笑,暗暗想道:我以前易成男子时,比起这义信君来,还要略逊一筹呢。这男人生成这个模样,真是妖孽。

    等义信君坐下后,另外九国公子使者也一一祝贺。

    众人一一说过贺词后,音乐再一转,转为了轻快。

    泾陵公子开始下塌,与众使者公子一起饮酒。

    酒过三轮时,越公子茚站了起来。他朝着泾陵公子深深一礼,道:“闻公子心念我四妹,至今未娶妻,然否?”这时的人很多都性格直接,越公子茚显然很在意这件事,也不多寒喧两句,便直接开口了。

    又说到这事了。

    公子泾陵俊脸一冷,他抿了一口樽中的酒水,淡淡地回道:“泾陵娶妻之事已有打算,不劳公子相问也。”

    这语气中,仍带着淡淡的不满。

    越公子茚闻言一怔,转而有点勉强地一笑。

    一笑过后,他目光一转,落到了一直安静的端坐在暗处的卫洛身上。他眯着眼细细瞅着她,突然朗声问道:“此姬于如此盛宴中伴于公子左右,可是公子将娶之妻?却不知是何国公主?”

    越公子茚这一句话很是响亮,当下,便引得好几十人都向卫洛看来。

    此时此刻,卫洛低着头,她的小手紧紧地握着酒樽。她握得如此之紧,手腕上已是青筋暴露。

    不止是她,大殿当中,属于公子泾陵的贤士食客也在向他看来。一个个目光灼灼,只等着他的回答。

    泾陵公子一怔。

    他慢慢地回过头,朝着安坐在身后五步处的卫洛瞟了一眼后。再转回头时,他笑了笑,声音淡淡地回道:“此妇是我新纳之姬,她容颜美满华贵,我已封为月姬。

    她不是我妻!”

    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完全是意料之中!一切早就心知肚明。

    可是,紧紧闭着双眼的卫洛,却仿佛听到了什么被打碎了一样。

    她紧握着酒樽的小手一松,竟是差点让酒樽摔倒在地。不过只是一转眼,便又被她牢牢的,牢牢地握住。

第144章 倾两城,换一妇!

    双倍粉红票啊,天,太垂涎了,各位各位,最后两天了,你们手中的粉红票留着也会浪费,给了越姬吧。

    泾陵公子所宣布的‘她不是我妻’并没有几个人在意,众人真正在意的,反而是他前面所说的‘她容貌美满华贵’几个字。

    楚公子不离双眼嗖地大亮,他笑吟吟地说道:“噫,天下妇人,能得公子颂为美满华贵的,恐不多也。敢问此姬可让我等一见否?”

    不止是他,众公子也都好奇地看向卫洛。她这般跪坐在阴暗处,没有了泾陵公子的遮挡,其面目已露个模糊,可正是这么隐隐约约的,更让众人心痒难耐。

    卫洛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公子泾陵回过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这时刻,他深如子夜的双眸中,飞快地闪动着百般情绪,百种思量。

    他一直盯着她,盯着低眉敛目,不曾向他看上一眼的卫洛,半晌后,他闭了闭眼。再一次睁开眼后,他沉声喝道:“月姬,且出来一见。”

    喝声一出,众公子都有点兴奋了。连一旁正在浅斟慢饮,一边浅笑着与人说话的义信君,也停下了动作,转头向这边看来。

    在众人地注目中,卫洛轻轻地答道:“然。”

    这字一吐出,众人更加心痒难耐,她的声音轻而软,微带着沙哑,竟如一种天然靡荡的乐音般让人心醉。

    卫洛低低地应了一声后,慢慢站起,离塌,悄步上前。

    当她出现在灯火,喧嚣声再次一静。

    眼前的妇人,确实当得上美满华盛几个字。

    黑发如墨,红袍似火,偏面容清冷华贵如万年玉石,如高原上的雪莲。

    这是一种极致的美,她的美在于华贵,在于清冷,在于一种溶入了华贵和清冷的艳色。那一身火红的袍服穿在她的身上,真让人感觉到一种皇皇之气,一种雍容之风。

    想来,世间以美色闻言的妇人,在她的面前,应该都会显得庸俗了几分,粗陋了几分吧?这种盛世生产,富贵场中养就,胸藏万卷书册,眼望四海之外才能养出的华贵清冷,想来,必是这世间的独一份!

    这种美人,她的容颜足可以倾城了!

    一瞬间,众人都有了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不止是目眩神迷,涌现在诸位公子权贵心中最多的,却是妒忌和遗撼,这样的美人居然不能为自己所有,真是枉为大丈夫也!

    卫洛悄步来到了公子泾陵身后,她略侧了略,并没有紧靠着他,而是在离他约有五步处站定。

    公子泾陵回过头去,深而沉的双眼静静地盯着她,他右手朝她一扬。

    卫洛低眉敛目,表情木然地向他靠近两步,但是,依然离他有三步远。

    泾陵公子盯着她的脸,右手突然一伸,重重捞着她的手臂,把卫洛拖到了他的怀抱中。

    卫洛砰地一声撞入他怀中时,额头撞到了他的胸口,他熟悉的体息再次沁入鼻端。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再闻到这种气息,她却感觉不到半点亲近了。

    泾际公子瞟了一眼表情淡淡的卫洛,把她搂紧。

    直到他的一双厉目扫过,众公子才从卫洛的美色中清醒过来。这一清醒,他们看向泾陵公子的眼神,竟是充满了羡慕。

    吴公子归是个小胖子,他睁大一双绿豆眼,无限羡慕地盯着泾陵公子怀中的卫洛,叹道:“泾陵公子当真好艳福,如此佳人,却不知是从何处索得?想诸国艳色不凡者,我等皆有所耳闻,只有此妇,竟是听也不曾听过!”

    鲁公子横也说道:“此妇倾城容色中,竟有无边华贵,却不知是哪一国的公主?”

    泾陵公子低头瞟了一眼卫洛,淡淡地回道:“非公主也。”

    他一副不欲多加解释的模样,直接便说怀中的美人不是公主。鲁公子横细细地打量着卫洛,摇头说道:“必是哪一国公主,小国亡民罢。平常人家,生养不出如此女儿来。”

    楚公子不离兀自紧紧地盯着卫洛,他闻言连连点头,也叹息道:“这等美人,想世间也不会多见。何直到今日才现出世人眼前?公子得了多久了?定是藏之密之,不让她与世人见吧?”

    楚公子不离这话一出口,越公子茚哧笑出声,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目光瞬也不瞬地打量着卫洛,说道:“天下间皆传公子泾陵不好色。原来,非是不好色,实是已有如此极品,余色均已不入眼罢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频频点头,众公子看向泾陵公子的眼神中,也添了几分‘你小子明明是我辈中人,却藏得好深’的神情。

    这时的大殿中,都已安静了许多。前排的权贵都挤在一起,目光都放在卫洛身上。后排的各国贤士剑客,也昂起头向这里看来。不过他们的目光被人所挡,想看也看不到。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与众人一样,义信君也在盯着卫洛,他的一双桃花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墨玉眼。

    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正抚着酒樽的边沿。他的手指抚得有点急,那处于酒樽底的两指,更是频频搓动着。

    面对众公子的羡慕和妒忌,泾陵公子笑了笑。

    他低下头来,伸手抬起卫洛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后。他仰头把樽中酒大大地抿了一口,然后,头一低,唇一覆,就这般哺入她的口中。

    他这一口哺得甚急,卫洛的小嘴容不下,酒水顺着她的红唇流下。瞬时间,众人心都醉了。

    楚公子不离长叹一声,伸袖掩眼,喃喃说道:“咻,咻!见了此等佳人,今后无妇人能入眼矣。”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传来了一阵小小地哧笑声。

    哧笑声中,众人看向卫洛的目光更加火热了。

    泾陵公子把一口酒全部哺入卫洛的口中后,才放开她。被他的酒这么一灌,卫洛的小脸已是一片潮红。这一缕潮红,使得她在清冷中,另添了几分娇媚。便如那无暇的玉石,天然染上了一缕血红艳光。

    这一下,众公子真是痴了醉了。

    就在一众如痴如醉的目光中,义信君突然上前一步。只见他大步走到公子泾陵面前,深深一揖后,冰玉相击地声音朗朗传来,“此妇绝艳无伦,我实慕之。公子可转让否?我愿以所封的裕,阳两城换此妇人!”

    。。。。。

    每一个人都惊住了!

    本来,济济一堂的人,便为卫洛罕见的美色所吸引,就算坐在最后面的人,也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角落里。

    众公子说话时,还是如平常一样,没有刻意提高声音,所以,后面的人虽然好奇,却是只是干瞪眼。

    可现在,义信君这不加掩饰的,在大殿中朗朗回荡的声音,却令得人人可以听到。

    顿时,所有人都给呆住了!

    一时之间,连呼吸之声也给屏住了。

    整个大殿中的六七千人,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发一声。

    天地间,变得安静之极,只有四壁火把燃烧的‘劈劈啪啪’声传出。

    每一人都瞪大了双眼,竖起了双耳。因为,这真是历史上罕见的一刻。一个以色事人的妖艳权臣,竟然愿意以自己所有的封地,来换一个同样以色事人的美姬!

    这事实在太过离奇了。

    这义信君,不管他如此权倾一国,他终是齐侯塌上的弄臣!真没有想到,这样的男人也会这么好女色?

    这不是最令人惊异的,真正让大家目瞪口呆的,是他所付出的代价:两座封城!

    泾陵公子攻秦二三年,以突然袭击之势,以十万披甲之士,耗费倾国物力人力,也不过是下城三座。

    而现在,这个义信君,便愿意用他耗尽心机,可以传承百代千代的两座封城来换一个美妇人!

    这代价,太惊人了!

    古人所说的倾国倾城,竟是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演绎!真的有人愿意倾两城来换一美人!

    这时刻,连众公子也都停下了惊艳,他们错愕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义信君。

    看了一眼义信君后,他们又看向卫洛。

    看着看着,他们都抬起头看向公子泾陵,等着他的回答。

    不止是他们,公子泾陵的食客们,这时已纷纷靠近这一圈。他们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一脸的迫切和渴望。

    每一个人都无比希望他就此点头。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啊。

    泾陵公子慢慢的,慢慢地低下头来。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怀中的卫洛。

    他搂着卫洛的手臂,很紧很紧。他另一只放在腿侧的手,五指指节都出现了僵硬。

    他紧紧地盯着卫洛,紧紧地盯着。不知不觉中,他已屏住了呼吸。

    望着怀中美人那扇动着的长长的睫毛,望着她那略略发白的小脸。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因为屏住呼吸太久了,使得胸口出现了闷痛。

    这时,隐隐有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以一姬换两城!公子泾陵雄才大略,必会愿意。”

    “以两城换一妇?此等败家之事,也只有义信君这般弄臣才会做来。”

    这时,商公挤近了公子泾陵的身侧,他的低叹声也传入耳中,“霸业千秋,与妇人之欢却只是一瞬呀。”

    另一个沉沉的声音也传入他耳中,“女色多祸,纵色如褒姒,悦之珍之,换来的也不过是亡国之危!”

    。。。。。

    一时之间,劝导声,讨论声,喧嚣而来,叽叽喳喳,不绝于耳。

第145章 脱君火红袍,与君成陌路

    泾陵公子沉着脸,紧紧地盯着怀中的卫洛,慢慢的,他嘴角向上一掠,露出一个苦笑来:怎地事到临头,却又生出不舍了?

    他抬起头来。

    他的头一抬,四周的悄语声顿时一止。

    泾陵公子对上义信君那含情凝眸的桃花眼,微微一笑,声音略有点沙哑沉重地说道:“善!”

    他说了‘善!’

    他居然说了‘善’!

    一时之间,四周窃窃私语声再起,喧嚣声渐响。

    只有卫洛,发现自己的胸口真是空洞了一片,空洞了一片!

    慢慢的,慢慢的,她扬唇一笑。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便对上义信君的桃花眼。这美少年的眼神中,竟是藏着无边的欢喜。他在对上卫洛的眼神时,还右眼一闭,朝着她悄悄地抛了一个媚眼!

    卫洛怔住了。

    她勉强回他一笑。

    卫洛低下头,慢慢扯开泾陵公子紧紧锢着腰身的手臂,向后退出三步。在众人地注目中,她身子一转,背对着众人后,小手竟向腰带上解去。

    没有人料到这样的美人,会在这样的场合自行宽衣。一时之间,众人只差没有呼啸出声。

    然而,卫洛只是脱下了那件火红外袍。她里面穿着了中衣,内衣,虽然身体曲线隐露,却还是无碍的。

    她脱下外袍后,把袍服细细地折叠好,然后上前一步,双手把它捧到公子泾陵面前,低头徐徐说道:“妾福薄,此袍受之不起。今还与公子,从此后,便是陌路人!”

    这一句话,她的声音很平和,很平和,没有颤抖,也没有伤感。

    公子泾陵怔怔地听着,听着,突然之间,他的心烦躁起来。

    卫洛捧着那袍服,见他不接,便微微一蹲,把那火红外袍放在他的脚前。

    袍服一放下,卫洛便是展颜一笑。

    她本来长相绝美,这一笑,当真如莲花盛露,月与云逐,其无边美色当中,竟是含着无边的冷意。

    笑过后,卫洛挺直腰身,面对面地盯视着泾陵公子。她淡淡一笑,徐徐说道:“袍服在君脚下,践之亦可,烧之亦可。”

    她淡淡地丢出这句话后,果断地转过身来,大步走向义信君。

    她走到义信君的身前,盈盈一福,仰着小脸,眨动着墨玉眼,嫣然一笑,“请君赐袍!”

    她这时的表情,特别妖媚。卫洛本来容颜清冷雍容,这一妖媚起来,宛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顿时,众公子再次一痴,突然发现,眼前这妇人如此姿色,倒也值得以两城来换。

    义信君低头盯着她,他嘴角含笑,桃花眼中隐隐有湿意流转。

    闻言,他伸手抽开玉带,解下自己的白色袍服,露出里面的一袭紧身青衣。

    解下白袍后,他大步走到卫洛面前,双手扶着她的手臂,把她朝怀中轻轻一搂。然后,亲自把白袍披到她的身上。

    他挨得她如此之紧,他把她置在怀中,两张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泾陵公子紧紧盯着,紧紧盯着。忽然间,他觉得胸口好生堵闷,这殿中实在人太多了,弄得空气都不流通,令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他右手紧紧地握着酒樽边沿,不知不觉中,一声‘啪’的脆响传来,那青铜樽竟被他抓得扁扁的,酒水哗地一声溅了他一袖。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卫洛和义信君身上,没有半个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义信君把袍服披在卫洛的身上后,双手搂着她的细腰。他低着头,打量着卫洛的小脸。瞅着瞅着,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来。只见他头一低,竟在她的眉眼处印上一吻,清声笑道:“今番来新田,最欢喜的,莫过于得到了你!”

    他的声音很大,这是宣告。

    众人都可以听得见的宣告。

    一殿之人,有的摇头,有点不置可否,更多的是在哧笑。

    可是,不管是摇头的,不置可否的,还是哧笑的,都没有发现,他说到卫洛时,用的是‘你’字,而不是‘此妇’。

    卫洛注意到了。

    瞬时,她的眼睛中迅速地浮出一眶泪水。

    她不想流泪,她一丁点也不想流泪。今天,在这个场合,她就算马上死了,也不可以流半滴泪。

    于是,感觉到了义信君的宠溺,也感觉到他这怀抱有点熟悉和亲近的卫洛,当下头一埋,便把整张脸埋在了义信君的怀中。她轻轻蹭了蹭,把那如串珠一样止也止不住的泪水蹭在了他的胸口上。

    义信君伸臂紧搂着她的细腰,感觉到她的亲昵,他哈哈一笑,把卫洛一搂,转身便向自己的塌几走去。

    在他的身后,议论声中已变大了几分。

    “此轻贱之妇也!刚离旧主,既无泣容,也不拜别,还直言说‘成为陌路人’。咄!此妇殊无情义!”

    “然也,刚脱旧夫怀抱,便搂新人欢笑。真是无情无义的妇人!”

    “以两城换一薄情之妇,义信君亏矣!”

    “瞅他满脸欢容,喜悦不胜,竟似不知此妇无情。咄,毕竟一弄臣耳!”

    “噫,幸公子泾陵舍去此妇。”

    这些低语声,绝大多数都是骂的,指责的。

    不过,这些话,卫洛自是浑不在意。不止是她,连义信君也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他美艳的脸上含着笑,桃花眼也不再向众人频频抛去。他只是专注地搂着怀中的卫洛,低着头嗅着她的发香。而卫洛则深埋在他怀中,还时不时把脸蹭一蹭,虽然看不到表情,却是动作娇嗔慵懒。

    这一幕,很刺眼!

    泾陵公子盯了几眼,便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低下头来。

    可是,饶是他低下了头,那些私语声也不绝于耳。明明应该是顺耳的话,可他就是越听越烦躁,越听越烦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一仰,把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水饮了一半,流了一半。那一半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汩汩流下衣襟,当他放下酒樽时,整个人便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淡淡的,懒懒的向塌上一倚,接过侍婢新递上来的酒樽朝众人一晃后,哈哈笑道:“不过一妇人耳!诸位何必太过在意?今日诸位为贺泾陵而聚,欢时易过,且饮此杯!”

    他的朗笑声,引得众人把注意力从卫洛和义信君身上转开了。当下,众人一一举樽,与他共饮。

第146章 原来是故人

    饮了一会酒后,一贤士站了起来。他冲着义信君皱眉说道:“此妇薄情,实碍人眼。请置身后。”

    他要义信君把卫洛放到暗处,别刺了他的眼。

    义信君闻言脸一冷。

    这时,卫洛在他怀中动了动。她悄悄地抬起头,将脸伏在他的颈间低低地说了两句。

    片刻后,义信君眼皮微抬,盯着那贤士,声音朗朗地说道:“比如宝剑,主人珍之重之,自会遇敌时发清鸣!比如宝马,主人惜之爱之,自会遇敌时舍身救主!士为知己者死,妇亦应为知心人而忠情。公子泾陵视她如礼物,她自也视之如路人。此理天经地义,公何怒之有?”

    义信君这番话说起来咄咄逼人,言辞精到,那贤士竟是一愣,半晌找不到反驳之词。

    而且,他这一席话,声音朗朗,清楚之极,人人可以听见。一时之间,本来还在低声议论的众人也是一怔,停止了交谈。一个个皱眉寻思起来。

    隐隐的,他们也感觉到不对。觉得丈夫对妇人薄情,实是天经地义,妇人却不能对丈夫薄情。可是,义信君以宝马和宝剑相比,又以士相比。这一番道理,竟是头头是道,众人虽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说起来,此女容色倾城,纵比不上士,比之宝马宝剑还是可以的。照啊,宝马宝剑也是对有心人才誓死相报,为什么这倾城妇人不可以这样呢?

    一片安静中,汉陵公子威严俊美,含着笑容的脸瞬时一僵。

    他右手一紧,握着酒樽的手开始用力,用力,直到那手青筋暴露,酒樽不胜重力发出滋滋轻响。

    半晌后,小胖子吴公子归哈哈一笑,嘎嘎说道:“义信君好利舌也,所言甚是有理。”他说到这里后,转眼瞅向公子泾陵,嘻嘻笑道:“对妇人忠情,公子泾陵不屑也。今以一姬换得两城,才是可欢喜之事。今年祭祀,公子可以不愧先祖了。公子以为然否?”

    泾陵公子低着头,明亮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显出一抹阴影来。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淡淡地说道:“不过一妇人而已,诸君何必过于在意?”

    他说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

    他转过头,深沉的双眸盯向义信君。这一盯之下,他的眉心便跳了两跳。他连忙眼睛一抬,使得自己看也不看义信君颈部以下。

    四目相对,泾陵公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樽,淡淡地说道:“昔日君在我府中之时,泾陵不知君有大才也。今日再见,实为君欢喜!”

    他嘴里说着欢喜,可表情中却丝毫没有欢喜。

    而且,泾陵公子这番话,分明是揭短!

    随着他这句话一出口,众人便频频向义信君看去,三两成群地询问起义信君的出身来历来。

    泾陵公子这话一出,心中郁躁消去了少许。可是,紧接着他便暗恨起自己来:这样的话,怎是我堂堂公子泾陵会说的?想到这里,他迅速眉眼一敛,竟是不愿与义信君那双锐利的桃花眼相对。

    卫洛也是一僵!

    卫洛愕然抬头。

    她的墨玉眼中依然浮肿,眼中泪水汪汪,此时,这双泪眼实是瞪大到了极限。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义信君,死死地盯着。半晌半晌,她才颤抖着,欢喜着,喃喃地问道:“你,你,你是素?”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表情很小心很小心。似是生怕自己声音一大,便惊吓了眼前的人,也似是害怕自己所听到的,竟是错觉。

    这时,众人的议论声,哧笑声又大了两分。

    义信君看向卫洛,朝她露齿一笑后,伸手把她的头按回自己胸口。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泾陵公子,清笑道:“谢公子看重!然,苍天造人,其意难测!伊尹何人也?当他身为奴隶之时,谁能想他也有成为宰相之日?我于贫贱卑微时,才不能显,亦不能为公子所知,实属寻常也。”

    义信君声音朗朗地说到这里,便低下头,看着呆若木鸡,欢喜得又要流泪的卫洛,嘴角一扬。

    他冲她右眼一闭,再次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后,他把卫洛略略推开。

    卫洛怔忡地任他把自己放到一旁。

    义信君从塌上一站而起,他头微侧,牵过卫洛的小手。见她怔忡,他露齿一笑。

    然后,他双臂环抱着卫洛。转过头来,义信君目光炯炯地看向一殿之人,声音清朗地说道:“我是童男出身!”

    这话一出,满室哗然。

    义信君不理众人的哗然,径自声音朗朗地说道:“我卑贱之时,世人皆轻之薄之,侮之唾之!然,只有她!只有我怀中之妇,她两番三次相救于我,她对我说‘伊尹何人也?当他身为奴隶之时,谁能想他也有成为宰相之日?’至此,才有了今日的义信君!”

    他的声音滔滔而来,在穹形大殿中传荡不已。

    众人开始只是哧笑,待听到这里,再看到他那一脸的肃然,看到他那华艳的美色,想到他的所作所为,渐渐的,那哧笑声竟是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义信君又是微微一笑,他伸手抚着怀中卫洛的黑发,冰玉相击的声音清脆响亮之极,“若无我怀中之妇,便无我义信君!救命之恩,再造之德,义信虽死难报!区区两城何足道哉?”

    这一下,众人都安静下来。

    这一下,众人看向他和卫洛的眼神中,都添了几分善意。

    这一下,四周的议论声,已纷纷改变了内容。“好一个义信君!虽贫不改其志,虽贵不改其义!真贤臣也!”

    “咄!倾其所有以报恩义,此君诚信人也!”

    “我矩子有言,天下苍生,本无贫贱富贵之分。此义信君便是一例。他是童男出身又如何?不一样建功立业,博得天下丈夫的另眼相待!”

    “噫,此妇能以伊尹说事,诚贤妇人也!”

    “义信君,此君以义信为封号,果然名符其实!”

    “不忘昔人恩义,这是信是义,贫贱不改其志,富贵不改其信,这是忠。咄,忠义仁信,此君已占其三。虽为弄臣,实大丈夫也!”

    滔滔不绝的议论声中,义信君慢慢地坐了起来。直到他重新把卫洛搂在怀中,才有人隐隐地感觉到,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让他怀中的妇人露出面容来。这义信君一得到这妇人,便珍之藏之,连她的容貌也不想让外人看到了。

    他以两城换此妇,难道真是为了报答她的恩义,真的不图她的美色吗?

    不过这一点,就算有人感觉到了,也都不愿意去深究。这世间的丈夫,哪个不好色的?何况面对的是这么一个绝色美人。

    义信君紧紧地搂着卫洛,美艳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讥诮来。他瞟了一眼场中议论纷纷的众人,对上众人由不屑,轻视转为友善的目光,暗暗想道:安排一些人在人群中为我说一说话,造一造势,果然情况大不相同!

    正在这时,他怀中的卫洛轻轻地挣了挣,低低地说道:“素,你是素?你真是素?”

    声音中,有着无尽欢喜,同时,也有着隐隐的羞愧。

    不过二三年而已,她早把当日那羞涩的小男孩抛到了脑后,后来都没有思念过他。再次相见,半天也没有认出对方来。可是他倒好,他居然用两座城池来换取自己!

    他是素啊!这个得到了自己的义信君是素啊!

    这时刻,卫洛真是觉得无边欢喜,这种欢喜,甚至冲淡了她的悲伤。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落到了素的手中,想到自己并不是命如柳絮,想到这天下间,还有一人如此珍视自己,心中便是暖暖的,暖暖的。。。。。。

    素低下头去,他在卫洛的头发上亲了亲,低低地说道:“是啊,我是素。洛,我来接你来了,你欢喜吗?”

    欢喜,当然欢喜!

    卫洛不停地点着头,不停地点着头,这时,她的眼睛又开始酸涩了,她又想流泪了。

    泾陵公子紧紧地盯着他们,他握着酒樽的手,再次收紧,用力收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公子,这义信君已知此妇便是卫洛,如何是好?”

    这声音中,带着杀气。泾陵公子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药公的声音。

    听到药公的这句话,泾陵公子眉心跳了跳。

    他抿着唇,冷冷地回道:“知又如何?此妇虽有才,其才却不至逆天!况,我以她换得两城,若得城便诛杀之,我信义何在?”

    他是说,卫洛虽然有才华,但也只是有才华,她的才华还不到逆天的地步!

    再说了,自己已经把她换得了两座城池,难道一转眼,得到了人家的城池后,便去刺杀这个已送出的妇人?这样做的话,自己还有什么信义可言?

    他这语气很不善!非常的不善!

    药公听到沉默起来。他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便略略叉手,向后退去。

    卫洛努力的深呼吸着。她想用这种方法来止住川流不息的泪水,她想尽快平静下来。

    可是,也许是今天的大惊大痛大喜太多了,她怎么努力,那泪水还是不时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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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为了妖艳冷肃的美少年素,最后两天关健时刻,请大家为越姬扔上你宝贵的粉红票。一张抵两张的时刻,这玩意儿真是太可爱了。

第147章 并肩而坐

    绝对不想让有个人发现自己在伤心的卫洛,只得继续把头埋在素的怀中,时不时地蹭一蹭,用他的衣裳磨去脸上的泪痕。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洛终于收住了哭泣。

    她悄悄地抬起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濡湿一片的襟口,红着脸低低地唤道:“素!”

    素低下头去。

    卫洛长长的睫毛扑扇着,轻轻地说道:“今日这两城,我必为你讨回!”

    素闻言一怔。

    他浓眉微挑,桃花眼中光芒流转,晒道:“洛终是洛!”

    卫洛闭上双眼,按着自己平素练功的呼吸之法吐纳起来

    过不了一会,她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眼敛也不再浮肿。若不是小脸上隐隐有泪痕残留,谁也不知道她曾流过泪水。

    想来,天下间的大侠,只怕没有一人知道,内功除了可以杀人外,还可以消肿去泪的。

    感觉到脸上仍然麻涩感,卫洛伸袖用力地拭了拭,直搓得小脸红通通的她才罢休。这样一来,她的脸上,已看不出半点流过泪的模样了。

    感觉到自己可以面对世人的卫洛,在素的怀中轻轻挣了挣,低低地说道:“素,让我别塌而坐!”

    素一怔。

    他低下头来,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卫洛的脸,见她绝美的小脸上已完全恢复了正常。他不由低叹一声,喃喃说道:“洛,你如此美貌,见到的人越多,恐隐患越多。”

    他说到这里,把卫洛又搂紧了几分,同时,他还把她的小脸朝胸口扳了扳,竟是不愿意让旁人瞅到她半点面容。

    卫洛笑了笑。

    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有权势富贵者,已人人见过我。此时再藏无益。”

    她说到这里,稍稍抬头,墨玉眼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低低地求道:“素,助我!”

    素一怔。

    他桃花眼一弯,一缕艳阳从湖水中荡漾而过,“我自会助你。”

    卫洛微微一笑,她本来小脸上犹带伤痛,这么一笑,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坚定,别样的冷诮。

    卫洛望着他,缓缓说道:“素,你现在有地位有权势,在一定的情况下,你足可护得我周全。”

    素听到这里,有点不明白了。他歪着头,不解地等着她说下去。

    卫洛又是一笑,这一笑,真是冷若冰霜,她眉目微敛,冷冷地说道:“从此后,卫洛不会是以前的卫洛了!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一个人来摆布我的命运!我不能再像一个礼物一样被人送出送进了!素,请帮我!”

    素锐利的双眼灼灼地盯着她,半晌才低低地说道:“善!”

    这话一出,卫洛嫣然一笑!

    这一笑,直如云破月来,雨过天睛。虽然阴霾犹在,却是别有明媚!

    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将头一低,在卫洛的眉眼间轻轻地印上一吻,低低地唤道:“洛,洛。”

    “恩?”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记得我在你的身侧!”

    。。。。。“然。”

    吐出这个字时,卫洛的声音又有点哽咽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慢慢离开了他的怀抱。

    素双手一拊,示意身侧的侍婢为她添上一个塌。

    当塌放好后,卫洛起身,在众人频频张望的眼神中,脸色如常的安坐一侧。她的塌是紧靠着素,与他共一几的。

    卫洛这一坐,便是与素肩并着肩。

    不管是卫洛,还是素,都是今天宴会的主角。随着卫洛这么一坐,无数双目光转到了这一席。有的隔得远的,甚至站起来向这边张望。

    灯火通明中,清华高贵的卫洛,华艳冷硬的义信君,宛如九天之上贬谪而下的仙人般,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每一个人都在向这边张望,每一双目光看了一眼后,总是忍不住再次看来,再次看来。

    隐隐中,低笑声响起,“真一对璧人也!”

    “想那齐侯,会不会把这一对璧人一并弄到塌上去?”

    “唏!若此,齐侯好艳福也!”

    “罕见的绝色呀,真真让人心醉。”

    低笑声中,泾陵公子低着头,他慢慢地品着樽着的酒水,慢慢地品着。不管议论声如何热闹,他都没有再向那两人瞅上一眼。

    喧嚣声实在太响了,整个宴会开到现在,几乎都在围着一个妇人在打转。真是令人气闷烦躁!

    泾陵公子想到这里,略略抬眼,厉眼扫过众人。

    他有着十分的威严和煞气,这满含阴沉的目光一扫,为美色所倾倒,正众说纷坛的大伙便齐齐地一刹。

    等到殿中稍稍安静后,泾陵公子站了起来。

    他伟岸的身影如山,黑袍深幽。他抬起头来,沉寒的双眼再次扫过殿中的众人。

    见到众人终于安静下来后,公子泾陵淡淡地开了口,“今晚一宴,六七千人中,聚者都是有识之士。诸君此番来到新田,难不成便是一睹美色乎?所说为世人知,声名远达百世。这些,难道不是诸君所渴望的吗?”

    他的声音沉沉而来,在穹形大殿中不断地传荡,传荡。

    他这话,如腊月寒冰,令得众贤士剑客心中都是一清。正如他所说的,这些人来到新田,能有幸参加这样的宴会,为的,便是能脱颖而出。若能一展所长,名传后世,才不枉这一生了!

    因此,泾陵公子的提醒,令得他们从美色中瞬时清醒过来。

    泾陵公子对上众人变得严肃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这一笑,依然森冷。

    他深如子夜的双眸再次扫过众人。不过也不知为什么,他在看到义信君那一席时,还是不由自主地避了开来。

    他虽然避开了眼,可是,那两人并塌而坐,相依相偎,宛如金童玉女的形像,却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那影像印得太深,令得他呼吸一滞,思路一僵,半晌都记不起自己原来想说的话来。

    泾陵公子一双厉目扫过众人,却在瞬那间呆滞了几分。这令得众人频频向他看去。

    直过了好一会,泾陵公子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的目光转到楚公子离时,双手略叉,淡淡说道:“下面的问难,还请公子主持才是。”

    公子泾陵虽是主人,可楚公子离才是当世最强国的代表。因此他开口要求公子离来主持,也是情理当中。

    当下,众贤士纷纷看向公子离。

第148章 言辞如刀惭丈夫

    在众人地注目中,公子离站了起来。他转向众人,双手一叉,微黑的脸孔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来,“既如此,那不离开口了。”

    他严肃地盯向众人,目光扫过义信君和卫洛时,一不小心便凝住了。不一会他才猛然移开视线。

    他这个动作,一殿之人人人可以看到。顿时,一阵小小地哧笑声传来。不过虽然有哧笑声,众人的表情还是不以为意的。因为这里就没有一个见色不动心的圣人!

    公子离清咳一声,才恢复了严肃。他声音朗朗地问道:“就以义信君说事!诸君以为,成就功名,令四海敬仰,其才自天授,命自天授,还是奋发所得?”

    他是说,像义信君那样出身卑贱而成就功名的,他的成功是上天早就注定的,还是努力才得到的?

    这时的人,不论是什么身份,最难堵的便是天下攘攘之口。义信君刚坦白自己出身童男,公子离便以此发问。对时人来说,他这个发问,一点恶意也没有,纯是就事论事。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议论声中,公子离又看向卫洛和义信君。再一次凝住后,他好半天才清咳一声,向着卫洛沉声问道:“刚才义信君曾言,他卑贱之时,姬曾以伊尹相劝!不离想问,姬是精通命相,学达天人,在他卑贱之时便看到他的不凡,还是随口道来?”

    他第一个问难,是向所有人开口的。这第二个问难,却只是针对卫洛一人。按照规则,在众人思考第一问的时候,卫洛应该先回答他的问话。

    当下,所有人都转眼看向了卫洛。

    卫洛缓缓站起。

    她这一站起,坐在后面的贤士剑客终于看到她的真容了。

    众人眼睛一亮,人人露出目眩神迷的表情来。

    本来有些贤士,还因公子不离居然问难一个妇人而生不满,现在看到她这么白衣婷婷,茕茕如月的模样,都是一醉:如此绝代佳人,是该多问难问难啊!

    卫洛对上一殿眈眈盯视的目光,淡淡一笑。

    她这一笑,极清贵高华,浑不若一个普通妇人。顿时,众人也不由自主地严肃了二分。

    卫洛含着浅笑,声音清悦地回道:“义信君双眉如剑,眼藏机锋,鼻高通达。其面目,本寓人间富贵!当日之言,妾是据相说事。”

    她这番话,令得众人十分关注,命相之说,自古便是玄秘,通达者极为罕见。她在这里大谈自己相命之事,使得满殿之人都有了好奇心。

    她说到这里,目光盈盈转去,绝美的小脸上光芒毕露。一直避而不见的公子泾陵无意中一瞟,目光便凝住了。

    感觉到他的目光,卫洛的笑容冷了三分,她突然语调一转,声音高昂了二分,“妾以为,这世间事皆如命理,虽玄奥莫测,然细细品之,规则处处皆在。昔日商纣,败尽家国江山,却不知是女色所误,还是他自身昏愦无能所致?早在妲已未至时,他便设酒池肉林,令得宫女壮男在其中裸身相戏!此等事,难不成是明君所为?”

    她朗朗地说到这里,在一殿的诧异中,略略一顿,说道:“为明君者,只需令臣下各守其位,各忠其职!财赋出入,列军排阵,应对诸国,处理争斗,自有专事之臣。而统率群臣,协调内外,责之丞相!”

    她声音一冷道:“祸国之后,责之妇人,此昏愦之君所为!主上稍事休息,便诸事不谐,实是职责不明,群臣束手之错!”

    她掷地有声地说到这里,忽然一笑,加上一句,“妇人贤德有才,便骂其为妖,以掩饰自身无能!这种人亦称丈夫?真真可笑也,可叹也!可悲也!”

    她朗朗地说到这里后,冷冷一笑,施施然坐下。

    她本来是说着面目的,可是话风一转,便扯到女色祸国的事上去了。

    她这一番话,言词滔滔,掷地有声!

    她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杀气十足!

    她所说的话,实是时人闻所末闻,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起来。

    泾陵公子怔怔地看着她,他自然听出来了,卫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耻笑他,指责他!也指责了他的臣下们无能。

    他突然发现,卫洛这一席话,仔细想来却是句句是理!他竟然想不出这话荒谬的地方。

    她说要使臣下各守其位,各司其职,还说协调群臣,应该交由丞相。这话,思之也有几分道理。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沉默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聪明人,他们都听出来了,眼前这个绝美的妇人,是在为自己开脱,是在替被骂了几百年的妖妇妲已分辩!

    每一个人都想大骂一声她所说的话太过荒谬,商纣灭亡,自是因为妖妇为祸,她怎么可以反骂商纣无能昏庸?在那里言辞滔滔,说什么女色无罪?

    他们很愤怒,很想指责,很想驳得卫洛哑口无言。可这一时半刻间,竟是没有一个贤士能找到她话中的漏洞和攻击点!

    安静了片刻后,大殿中如煮沸了一般,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不休。

    卫洛安坐后,便低眉敛目,只是这时的她,一想到泾陵公子那哑口无言的样子,便感觉到无比的痛快。

    她知道,有很多观念实是根深蒂固,她所说的这番话真正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可是,她之所以慷慨陈词,却不是为了有人采用她的主张。她只是想告诉这里的每一个人,她有才!

    她必须在这种天下权贵聚集的场合扬名!而且,她要让世人知道,绝代的佳人,并不止是为祸,也可是能提点君侯的贤妇!她要让所有人想一想,也许历史上被称为妖妇的美人,她们并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昏庸无能的君王!

    她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便得一步步显示自己的才华。可她不想自己刚刚崭露头角,便被某些人当作妖孽给杀了!

    这一番话,只是她为自己,为天下美妇正名的第一步。

    时人不是喜欢争论吗,不是喜欢思考吗?那么,为我所说的这番话争论吧!思考吧!

    你们不是喜欢做什么事都理直气壮吗?那在杀我之前,把我驳倒吧!用最充足的理由,让我哑口无言吧!

    卫洛想到这里,脸上浮起了一抹冷笑。

    大殿中依然是议论纷纷,却还是没有一个贤士站出来驳斥。

    义信君转过头来,桃花眼中温柔无限,他盯着卫洛,低低叹道:“洛,还是洛啊!”

    卫洛闻言,转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

    她扇了扇长长的睫毛,轻声道:“机遇无多,我需让今晚的问难,围绕我而展开!”

    她的声音很淡很淡,语调却很坚定很坚定。

    义信君感觉到她声音中的无奈和悲伤,感觉到她笑容底的痛恨,不由伸出手去,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小手。

    他温暖修长的手按在她的小手上,温柔地,低低地说道:“洛,我就在你身后!”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话!

    可是,这话中却藏着无边的信任,无边的宽容。

    瞬时间,卫洛的眼中又酸涩了。

    她垂下眼敛,嘴唇颤抖着,半晌半晌,才低低地回道:“恩。”

    得到她的回答,义信君桃花眼波光流转,温柔一笑。这一笑,令得他华艳清硬的脸庞中,多了几分温柔和甜蜜。而这种温柔和甜蜜,使得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夺人眼珠。

    泾陵公子无意中瞟到这一幕,浓眉一皱,胸口又是一闷。

    他低下头来,大口大口地喝着樽中的酒水。刚把酒樽放下,那剩下的一点酒水中,便显出了妇人刚才言辞侃侃,傲然而立的模样。

    那模样,令得他更加烦躁了。当下,他把酒樽嗖地翻转过来,重重地倒扣在几上!

    这时,一楚国贤士嗖地站了起来。他盯着卫洛,大声喝道:“以妇之言,妲已无罪?”

    卫洛抬眸看向他,声音清悦地回道:“妲已或有罪!然,褒姒何罪?她不喜笑,昏君点燃烽火引其发笑!难道此事还要责之妇人?此妇生养深闺,怎知诸侯事大?谁人又允许她有此见识?她既无见识,又从未要求君王以烽火相戏,她罪从何来?”

    卫洛这话咄咄而来,紧紧逼出。那贤士一僵,半晌才暴喝道:“她美色惑得君王迷乱,便是罪!”

    卫洛盯着那贤士,声音清而静,“那君以为,若无褒姒,周幽王便是明君?若无褒姒,周幽王便不会因一时兴起,一时无趣而戏燃烽火?夏桀身边并无美妇,那君以为,夏因何而灭亡?”卫洛说到这里,声音微顿,有点疲惫地说道,“常言道,事君如父!为人臣者,为人子者,怎能揭君父之过?如此,无边罪孽,都由妇人承担。然,今日在殿之人皆是有识之士,诸君需要知道的,是事情的始由!君凭心而论,若无妲已,商纣便可江山不败么?若无褒姒,幽王便不会失信于诸侯么?”

    她一句紧过一句,言辞滔滔,逼得那贤士僵立半晌。直过了好一会,他双手一叉,叹道:“妇言辞滔滔,我不能辩也!”

    他直接认输了。不过他这认输,并不是承认卫洛所说的有理,而是说自己口才不行,说不过她。

    他这一认输,殿中众人再次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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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那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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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向齐使者所住的驿馆走去。

    随着香风渐渐飘远,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

    卫洛怔怔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过了良久,她低声问道:“素,你怎地知道月姬便是我?”

    由卫洛成月姬,由男人变女人,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义信君能一眼认出,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素笑了笑,清冷相击的声音在车厢中静静响起,“我这番前来新田,便是为你。荆不离以处夫所铸之剑赌你,前不久欲赠你二十金的田式,都是我所使。”

    他望着卫洛的墨玉眼,那美艳冷肃的面孔上,笑容温柔如水,“洛,早在当年,我便疑你是女儿了。”

    对上卫洛愕然的表情,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倾身上前,他伸手抚上她的眼睛,低声道:“洛有着天下无双的墨玉眼,不管你变成何等模样,不论何时,我都可识得你的。再说,”他神秘地一笑,白晃晃的牙齿在车厢中摇晃的灯笼下发着光,“泾陵公子府虽然高手如云,我义信君要收用几个剑客侍婢为我所用,替我守护我的洛,却是寻常事。”

    听到这里,卫洛发现自己的眼中又有点酸涩了,她连忙垂下眼来。

    这时,义信君伸出双手,轻轻地搂着她的腰,把她环在怀中。

    对于他这个亲昵的动作,卫洛十分顺从。

    事实上,在他付出两城的代价换得她后,不管在任何人看来,卫洛都是他个人的女人了。别说他只是抱一抱,就算现在要了她,也是天经地义的。

    而卫洛在自身根深蒂固的观念影响下,他如果真的就此求欢,她也许会有抵制。但她绝不会对搂搂抱抱这种程度的亲近很反感。

    如果连搂抱也拒绝,在时人眼中,她就是太不知好歹,也太愚蠢了。长久的耳濡日染中,卫洛不免也会有这种感觉。

    就算,他是素!就算,他对她无比温柔顺从。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抗,去挑战这个时代的男人的容忍底线。

    所以,她温驯地任他把自己搂在怀中,任他把下巴抵着她的青丝,温柔厮磨。

    义信君把卫洛搂到自己的膝头上,花瓣般的唇印在她的青丝上,说道:“洛,我有了你,足矣。那两城的事,便让它过去罢。晋也罢,公子泾陵也罢,都让它过去吧。”

    卫洛听到这里,满心满眼都是感动。她轻轻地扇了扇长长的睫毛,低低地应道:“恩。”

    才应了这个字,她却又说道:“然,我不甘也。素,我实不甘也。”

    她说到这里,身后的义信君低低地叹息一声。转眼,他又声音欢喜地说道:“一切随洛之意。”

    卫洛一动不动地窝在他的怀中,她的身躯有点僵硬,可是,她的心却是暖暖的。

    以前,她是与素相处过一阵子,可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是过眼烟云。他走后,她只是开始几天想念过,后来是想也不曾想过,记忆中,更是连他的面目也已尽忘。卫洛真没有想到,这世间的事会如此奇妙,她从来不曾用过心,留过意的小男孩,会有一天踩着云彩来救她,助她。

    卫洛在心中低低地叹息一声,暗暗忖道:在这世界里,我终是柳絮浮萍。那人,我从来就不敢指望过。既然上苍把素派到了我身边,那我就一定要好好的珍惜他才是。我要把那个人完全地抛到脑后,从此后,只念着素!

    她把这个想法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复述着,一遍又一遍。

    她只能这样,不然,她的思绪刚一停下来,便会转向那一幕。

    马车摇晃中,素也没有别的动作,他只是紧紧的,温柔地搂着卫洛,时不时地低头亲一亲她的发鬓。

    过了一会,卫洛感觉到心里平静了少许几。她几次准备开口询问素在齐国的情况。可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

    素毕竟是齐侯的弄臣,是齐侯的塌上之人。她不能揭他的伤口。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决定,凡是与齐国有关的事,她都不会询问。

    正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素声音低沉地传来,“洛,我再给你唱那支歌可好?”

    那支歌?

    卫洛眨了眨眼,竟是一时半刻都记不起是哪支歌。

    她还在寻思记忆时,素清冷悦耳的歌声已在车厢中飘荡开来,“东山可采芹,西山可采蕨,南山可采玉,北山有清泉。郎从栈道来,扶妾上微山。相视两两笑,明儿人成三。。。。。。。”

    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温软,透着温柔。那歌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淡淡地飘出,幽幽地逸出车厢之外。

    他唱了一遍又一遍,他一边轻唱着,一边低下头,将唇轻轻地印在卫洛的云鬓上。

    他的歌声是那么绵软,隐隐中还透着欢喜。他的唇是那么轻柔,那么的小心翼翼。

    卫洛痴了。

    她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听过这支歌,可是,此时此刻,她听着听着,墨玉眼中已是珠泪盈盈。

    突然间,她有点恨起自己来。

    歌声一遍又一遍飘荡开来,卫洛慢慢地侧过身来。她悄悄地把脸埋在他的衣襟处,把泪水擦在其上。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着:卫洛,这便是你一直寻找的啊。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不小心,心神便要转到那个无情的男人身上?

    一缕又一缕飘远的歌声中,卫洛伸臂伸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低低地抽泣起来。

    她开始只是抽泣,后来,泪水是越流越欢,泣声也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她干脆伏在他的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饶是马车摇晃不已,车轮滚动声也很响,可卫洛的哭声,还是把一切声音都给压下。

    她实在哭得太响亮了,都盖过了义信君的歌声。他连忙收声,伸手抬向她的小脸,想看看她。

    可是,他的手刚一伸,卫洛的双臂便是一收,她把整个脑袋都扎在他的胸口上。任他如何使力,她就是搂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抬头。而这期间,她的哭声又响亮了几分。

    素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事,有点手足无措了。

    卫洛哇哇大哭了一阵后,突然伸出小拳头,朝他的背上捶了一下,泣不成声地骂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

    她一下又一地捶着,一遍又一遍的,总是在重复着这一句‘你怎么才来。’

    素搂紧她,连忙辩解,“洛,我已经抓紧了,我真的抓紧了。真的,我真的抓紧了。。。。。。”

    他反反复复,便是说着自己已经抓紧了。而卫洛,却是根本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哭着骂着,“你为什么才来!”

    她的小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捶在他的背上,她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哽咽含糊。在夜风中,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素搂紧她,俊美的脸上带着不安和紧张,他见卫洛丝毫没有消气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安。过了好一会,他像突然记起来似的,向卫洛解释道:“洛,现在不迟的,一点也不迟。你现在不是在我怀中吗?洛!等过个几年,我再得了一处封地,等齐侯死了,我们就回到封地上去。洛,齐国的丘城很美呢,那里有连绵的山脉,地方虽然不富饶,却靠近燕国,战火应少。我早相中那里了。等我回齐后,等我立了大功,我就向齐侯求了来。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洛,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到这里,声音却是一哑。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呼噜声!

    义信君住了嘴,木着脸伸手抬起卫洛的小脑袋。

    果然,她的小脸上明明眼泪啥地糊成一片,人却嘟着小嘴睡得很是香甜。

    她竟是睡得如此香甜!红朴朴的小脸上,丰润的小嘴边,还隐隐有口水流出。

    义信君痛苦地闭上了眼。他把好梦正酣的卫洛朝怀中一按,咬牙切齿地说道:“卫洛,我这两三年来,都没有这般情动过!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过!你居然敢在这个时候给我睡着了?”

    直过了好一阵,他磨牙的声音还在格格响起。

    泾陵公子退席后,脚步匆匆地向寝宫中走回。

    他走得很急,很匆忙,脚步有点乱,仿佛被谁驱赶了一般。

    一直冲进自己的院落里,他才脚步猛然一刹,急喝道:“来人!”

    一个剑客应声上前,叉手应道:“然。”

    泾陵公子头也没回,声音有点躁乱地喝道:“弄一个处子来!”

    这喝声一出,那剑客便怔住了。

    一直以来,泾陵公子如有这方面的需要,多是由他的侍婢们安排的。现在跟在他身后的剑客,都是大剑师以上的一流高手。如这样身份的剑客,可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类命令,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泾陵公子没有得到回答,猛然回头,瞪着那剑客怒喝道:“何迟疑也?弄一处子来,最美的!”

    那剑客一凛,连忙叉手应道:“诺!”

    直到那剑客退出老远了,泾陵公子才提步向寝宫走去。不一会,他便推开大门,穿过重重纱幔,来到了塌边。

    看到他回来,四侍婢连忙上前一步,同时躬身唤道:“公子。”

    泾陵公子没有理会她们。他大步走到一侧的塌几旁,从几上提起酒樽,仰头痛饮。随着他的动作,酒水顺着他的嘴角四下流溢。

    不一会,一樽酒便被他倒了个精光。

    他猛然低头,把酒樽重重地按在几上,双手撑着几,一动不动。

    半晌,他的声音转为平和,“遣回侍寝之妇!”

    他这话虽然说得莫名其妙,几侍婢还是从善如流地应道:“然。”应过后,一侍婢转身走出了寝殿。

第151章 华宴将始

    摇晃中,车队驶回了驿馆。

    卫洛在一阵吵闹嘈杂中苏醒过来。

    她刚清醒,一阵激昂得近乎愤怒的咆哮声便传入她的耳中,“臣真不知,君因何故,愿舍两城换一妇!那两城,本可安下君之祖庙,从此后千年百年间,君先父先祖之神魂,便有了安依之所。而如今,君以安置鬼神之封地换一妇人,就不惧祖宗骂君不孝,就不惧天下人耻笑乎?”

    卫洛一凛。

    她知道,这时代的人,对着祭祀祖宗,有着极为根深蒂固的,几乎是不可动摇的信念。

    很多时候,国与国之人,人与人之间,相互征战,甚至杀了对方,都不会结下深仇。但如果毁了对方的祖庙,或者进犯了对方安置祖庙的领地,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深仇。

    所以,这个贤士的指控,很严重,很咄咄逼人。

    卫洛不敢睁开眼来。

    这时,她感觉到腰上的双臂一紧,却是义信君把她更加搂紧三分,使得她的整脸脸都埋在他的怀里。

    这时,另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叹道:“管叔此言过矣。此妇对君有知遇之德,又有相救之恩。君以两城换她,也算是尽仁尽义。”

    这话一出,室内一静。

    然后,卫洛小脸感觉到一阵震动,却是义信君清声一笑,那笑声,在房间中传荡着,令得众臣都是一怔。而他的话,更是令得众臣发怔。

    笑声中,义信君说道:“天下丈夫,都知我义信君出身卑贱,唯一所长者,便是擅用相人,用人耳!”

    他这话一出,众臣不由面面相觑,半晌,一贤士看向他怀中的卫洛,惊道:“难不成,君以为此妇非寻常人?她值得君以两城相换?”

    这贤士的声音刚落,义信君便掷地有声地说道:“然也!”

    他声音朗朗,气势逼人,“我怀中之妇,美若神女,而且,她贤而明,温而醇,古之贤后,未有及之者也。我义信君不过小小一封君,能得如此佳人,鬼神皆会欢喜!”

    他居然说,他得到了这样的妇人,他的祖宗都会为他欢喜。

    众臣相互看了一眼。

    半晌,那留着山羊须的管叔叉了叉手,道:“君识人之明自是无需多说。老夫虽不信一妇人有何才能令得君如此看重。但是,君既如此说来,便愿一观。”

    他这是说,他愿意对卫洛观察观察了。

    管叔显然很有威望,他说出这话后,众臣都跟在他的身后向外退去。

    不一会,房中便只剩下卫洛两人。

    义信君等他们都走得远了,头一低,在卫洛的头发上印上一吻,笑道:“人已走远,可以睁眼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卫洛醒来了。

    卫洛动了动,把小脑袋从他的怀中探出来。也许是捂得久了,她的小脸有点潮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来。她睁着盈盈墨玉眼,望着义信君温柔的笑脸,低声说道:“累君受责了。”

    义信君摇了摇头,笑道:“身在君位,岂能无人责难?洛尽可按本意而行,众臣之话均不必在意。”

    卫洛低低地应了一声。

    她的小脸更红了。

    而且,她的绝美的面容上,也有点不自在,身躯更是僵硬。

    义信君见到她如此神情,先是一怔。转眼恍然大悟。

    他站起身来,轻轻松开卫洛。等她站好后,他倾身上前,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低声吐道:“洛,此间可安睡,我宿在外间。若有事,唤我。”

    说罢,他转身就走,直到他走出房间,把房门带上,卫洛才回过神来。

    她所在的这房间,很大,除了身周的五六个塌几外,纵深二十步,隔了七层纱帐处,便是一宽大的床塌。

    看来,这是义信君的寝房。

    卫洛向塌上走去。

    一直躺到了塌上,她还是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安睡。

    她一不小心,便会想到那个人。。。。。。

    百般无奈的卫洛,只能强迫自己把思绪全转到素的身上。

    这个素,还真是不可轻视啊。卫洛便是月姬,月姬便是卫洛一事,就算是泾陵府中,也只有药公等两个贤士知道。而他当时一入宴会,便频频向自己看来,显然是心中有底。

    不管是从他人之口中得知的,还是他自行推断出来的。光凭这件事,便可以知道他真不是昔日那温柔弱小的素了。也是,不过十七八岁,不过二三年间,便由一个童男子变成了一大国权臣,窃居高位,还令得臣下心服口服。这等本事,怎么可能是寻常人能有的?

    那时自己与他也相处了不少时日,竟是一点也没有看出他的不凡。哎,还是差劲啊。

    卫洛翻来覆去间,直到凌晨才浅浅地打了一个眈。

    到了第二天了。

    义信君是悄然来到新田城的,要不是出席了昨晚的宴会,新田城竟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已抵达。

    现在新田城的贵人和贵女们都知道他来了。不止是他,另还有十国权贵公子也到了。更何况,这次盛会中,除了诸国王孙,还有名扬天下的三大名姬,以及原公子泾陵的月姬这等绝色美人。

    这是难得的盛会。

    一时之间,整个新田城都沸腾了。

    昨晚上不曾出席宴会的权贵和贵女们,纷纷请求出席。连同各国名贤,在听到满殿贤士被一妇人驳得无话可说后,也纷纷出现。

    因此,今天晚上的宴会,初略估计人数已过万余。

    这样一来,普通的宫殿已容不下这么多的人了。再加上蔡姬等歌姬表演时,也需要更广阔的场地。于是,夜宴的场所便改在晋宫。

    到傍晚了。

    卫洛安静地跪坐在塌上。

    在她的对面,依然是一身白袍,宛如临风玉树,皎皎明月的义信君双手一拊,喝道:“为姬着衣。”

    他的声音一落,六个侍婢便围上了早就沐浴好的卫洛,在她前面的几上摆好铜镜,为她梳头打扮穿戴衣服。

    义信君歪着头,桃花眼中波光闪动,锐利的神光已换上了温柔的笑容。他静静地瞅着卫洛,很有耐心地看着众侍婢帮她细细妆容。

    他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放在卫洛的脸上,令得她有点羞涩和不自在。因此,她眼敛微垂,小脸微红的任由几个侍婢摆弄着。

    侍婢们动作很快,不一会便把她一头青丝略略挽起,插上珠钗。

    卫洛没有看向铜镜中,便也没有看到自己被精心装扮后的面容。

    过了好一会,义信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喝道:“拿袍来。”

    “然。”

    清脆的应诺声中,一侍婢捧着一件袍服走了过来。

    那袍服放在卫洛身侧的几上,无意中瞟了一眼的卫洛目光一凝,抬头向义信君说道:“可有他色?”

    这也是一件火红袍。

    与泾陵公子所赐的火红袍不同的是,这袍服以紫色饰边,上面也绣上了紫色的朱雀图案。

    可是,不管如何说,这是一件火红袍。

    对上卫洛的询问,义信君微微一笑,他桃花眼中光芒逼人,盯视着卫洛徐徐说道:“我的洛,本无人可及!只有这世间最为尊贵的火红色,才可以衬出我的洛的清贵高华。”

    他说到这里,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置于膝头,盯着卫洛的墨玉眼,认真地说道:“洛,公子泾陵已是过往。你不可因他之故,便不近火红袍服。此服甚是配你,你只需要记着,这袍服,是我义信君所给予的!同时,也是你自身应得的!”

    他说到这里,嘴角噙笑,剑眉一挑,坚决地说道:“天下间,除了我的洛,还有哪个妇人配得上此等颜色?衬得出此色之华贵?”

    卫洛长长的睫毛扇动着,直过了良久,她才轻轻地应道:“善。”

    这字一出口,两个侍婢便给她穿戴起来。

    随着袍服上身,卫洛有点恍惚起来。直到义信君走到她面前,轻搂她入怀,说道:“宴将始,且行。”她才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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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其实我早就想着在五一期间加更的。只是运气不好,电脑恰好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不过三号开始,我会克服一切困难,保证一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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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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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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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封面由网友提拉米苏制作,很邪恶吧?越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