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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3章 秋之祭,谁欲掳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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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广场中心处,突然传来了数点鼓声!

    鼓声急促中,卫洛昂头一看,只见五个巫额系红丝带,用油漆在左颊边绘着一根粟苗,右颊处绘着一道太阳,这色彩全是红通通的,血淋淋状。

    他们赤足,身上穿着麻裳麻服,服略短,露出毛茸茸的小腿。正在一边扭动,一边举起双手对着天空,口里发出古怪的音节。

    随着这鼓声,这舞动,众人纷纷靠了过来。不过,也有不少人对这一幕一点也不感兴趣,见到这情感反而退了开去。

    卫洛还在诧异间,公子秩稳稳地从舆轿上一跃而起,他大步如飞,三不两下,便跳到了那五个巫的中间。

    众巫看到他到来,同时踩着舞步,把他围到了中间。而这时刻,一众剑客已经整整齐齐地走上前,走在最前面的四人,合力抬着一个鼎放在巫的身前,也就是广场中央。

    这鼎约有成人腰间高。

    鼎一放好,便有人向其中倒满水。

    鼓声越来越急促,间中还伴奏着铃声。

    五个巫把公子秩围在中间,做着各种古怪动作。

    在众人的围观中,公子秩大步走到鼎前五步处。然后,他缓缓跪下,五体投地地朝鼎一礼。

    他这一礼,所有的喧嚣声,说笑声顿时一静。

    安静中,义信君走到卫洛身边,牵着她的手走下舆轿。

    不止是他们,这一刻,连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游侠儿也安静下来。

    公子秩五体投地一礼后,在众人的安静,五个巫更急促的舞蹈和鬼叫中,他大步走到鼎前,伸手从鼎中掬起水,向着四周哗地一洒,朗声唱道:“吾名齐姜!”

    四字一出,铃声急促而长。

    他再次掬水,又哗地一洒,唱道:“此水礼之鬼神!且祝鬼神有着,祖祭永存!”

    这唱声一起,五个巫齐嗖嗖的一阵扭动后,同时跪伏而下,双手撑地,屁股抬在空中,举得高高的左右摇摆着。

    公子秩又掬水向众人身上一洒,唱道:“此水礼之天!只愿阴阳有节,四时有分,春日生长,夏日繁盛。”

    鼓声起了,人群中开始传来欢笑声。

    第四下水一洒,他清朗的声音传向四方,“此水礼之地!惟愿今日得收,明春雨水充足,万物得生,得长!尚飨——”

    最后两个字一落地,鼓声也罢,铃声也罢,变得急促而长。卫洛还以为这乐音会持续下去时,乐音却是戛然而止!

    乐音停止的同时,巫也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公子秩慢慢退后五步,和众巫一样,五体投地一礼后,便在两个剑客的扶持下站了起来。他向着四方百姓深深一礼。

    这时,卫洛的手一暖。

    她转头看向义信君,好奇地问道:“此为何礼?”

    义信君浓眉微皱,过了好一会他才回道:“此便是秋之祭!”有一句话他没有说:正是因为在这种祭祀的结合,非常需要公子秩这个成了年的,谪谪亲的齐姜血脉,所以,众臣也罢,齐侯也罢,才会要他归国,与自己形成对抗之势!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卫洛,说道:“你我已面见了世人,可以狩猎矣。”

    他说到这里,卫洛便看到几个剑客驶着那两辆马车在回返。这个时候,马车中已堆了满满的水果。这时代物资不丰富,除了极少数是可以吃的外,很多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古怪野果。

    这时,另有剑客牵来两匹雪白的马,送到了卫洛和义信君身前。

    这秋狩卫洛是应该不去的,不过她身有功夫,对这个情景倒是有点好奇。

    义认君对上她跃跃欲试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此番秋狩,不过是骑马田野一游,与民同乐,真要狩猎,另有讲究。洛,此时你可以不去的。”说罢,他看向卫洛的衣袍。

    卫洛穿是这么华贵,这种衣袍是不适合策马游绮。

    卫洛略略一怔,正想顺着义信君的心意,答应就此回去。可她左右看了看,见大多数少年男女,还坐在舆轿上,享受众人扔来的水果和欢笑声。不由有点犹豫。

    她喜欢凑热闹呢。

    正在她左右张望的时候,卫洛突然肌肉一紧,迅速地回过头去。

    她一回头,便对上数道寒光森森的长剑!

    几个剑客从人群中一跃而起,杀气腾腾地扑向了义信君!他们手中的长剑,在这一刻,发着夺人心魂的黄光!

    有刺客——

    卫洛迅速地清醒过来。

    这时候,广场中人极多,贫贱富贵都挤在一起,而且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广场中心的祭秋礼所吸引了。

    刺客这么一袭击,围在义信君周围的剑客们,齐刷刷地抽出佩剑迎上。间中,不时有人高喝道:“保护主上!”

    “保护主上——”

    整齐严肃的高喝声中,十五六个剑客把义信君护在中心。另外其余的剑客,已与刺客们交上了手!

    刺客很多,足有三四十人。转眼间,广场上便是一阵金铁交鸣声!

    这时,广场上的百姓惊醒过来,他们慌乱的向四周退去。这些百姓,多是见过争斗的,在这个时候,他们能想的,便是退后,退后,避开刀剑相击。

    因此,虽然刺客来得突然,百姓们却显出了一种镇定来。

    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中,义主君的大喝声也很难听清。他急急地转头看向四周,叫道:“保护姬!保护姬——”

    刺客太多,而且变化太突然,混乱中,他的喝声虽响,可是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卫洛是给保护义信君的众剑客挤到一旁去的。

    只是一个转眼,她和义信君之间,便隔了百来个战斗激烈的剑客。

    正在这时,一股寒意浮现在她的意识中。卫洛眼睛一瞟,便看到四个大汉,从四面八方向她围来。这些大汉个个高大异常,而且悍勇之极,显然都是高手。

    卫洛瞬时瞳仁一缩。

    这时,一个急促低喝声传入她的耳中,“休得耽搁,带上姬便全部撤退!”

    这些人,居然是冲自己来的!他们想绑架自己!

    那些攻向义信君的刺客,也只是乱他耳目的。

    瞬时,卫洛明白过来。

    这时,一个大汉嗖地一声,伸出左手捞向卫洛的手臂,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也伸出,竟是就势想捂上她的小嘴。

    这些变化,全是一瞬间发生的。

    在那手指伸来时,她身子一扭一闪,便避了开来。那大汉刚轻咦一声,卫洛已是脚步连错,身形飘忽,竟是如穿花蝴蝶一般,从四个大汉围成的人墙中一挤而出!

    只是一转眼,她便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义信君欢喜地大叫道:“姬在那!”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

    因为,几条手臂从卫洛身后伸手,同时向她扣来。

    这些手臂的主人,都是功夫不错的。

    风声呼啸中,卫洛又是一扭一转,她扭得极轻微,转得极随意。似是无意中向左侧一走,向前一偏。

    就是这么一下,她已避开了那些大汉的抓捕,整个人倒入了交战的剑客中!这时侯,她的眼前是一片黄光闪动,十来把剑在她身后身前相互交击。可是每每有剑刺向她时,卫洛便身子一偏,闪了开去。再一转眼,她又向义信君的方向安全地走进两步。

    一个惊咦声传来,同时,卫洛听得刚才发号施令的人沉声说道:“此妇不凡!意料不周!”

    只是喃喃自语般说出这八个字后,他纵声一喝,一声吻哨,“撤——”

    喝声一响,众刺客便如流水一般向后退去。

    而这时,几个义信君府的剑客,终于围上了她。

    刺客们行事极为果断,来时迅速,走的时候也迅速。公子秩刚刚从人群中挤出,几个纵跃赶来,战斗已经结束。

    义信君急急地跑到卫洛身前,嘴唇抿得紧紧地,问道:“可有伤着?”

    “否。”

    义信君把她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一遍后,转头向众剑客一瞟,怒道:“我叫你等保护姬,竟是无人听见?”

    众剑客同时低下头去。

    刚才事情实在突然,而且,他们的下意识中,就没有保护卫洛的想法。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义信君嘴一抿,搂着卫洛,沉声说道:“休慌,幸你安好。这一次回府后,我将就此事妥做安排。切不会再有下次。”

    卫洛知道,他所说的下次,是指下次刺客攻击时,剑客们不会再把她晾在一边,无暇保护。

    在他的怀中,卫洛低低地说道:“休恼,我无恙啊。”

    两人的身后,公子秩盯了他们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他走出五六步后,他的剑客们才急急追上,隐隐的,有一个贤士责怪道:“公子现已不是游侠儿,怎可轻涉险地?”公子秩没有回答。

    卫洛被义信君紧紧地搂在怀中,她低下头,想着那声急喝,“休得耽搁,带上姬便全部撤退!”

    到底是谁,为什么盯上了她?

    这么大规模的刺杀,居然就是冲着掳她而来么?

    卫洛沉吟之际,义信君的低喝声传来,“回府!”

    在众人转身离去时,几个负责此类事的大臣急匆匆地向义信君跑来、

    一直到上了马背,卫洛还有寻思着。

    来到府中时,义信君在众人的筹拥下,急急地向书房走去。卫洛见他要离开,不由低声说道:“刚才,我听到一人说道,‘休得耽搁,带上姬便全部撤退!’”

    她抬头看向义信君,目光盈盈中带着某种坚定,“后来又是那人说道‘此妇不凡!意料不周!’才撤退的。”

    义信君闻言,俊脸嗖地阴沉无比。他对上卫洛的目光,不由伸手在她的脸上抚了抚,低声道:“休慌。”

    说罢,他长袖一甩,大步向书房中走去,众剑客贤士急急跟上。而卫洛,则是一边沉思,一边向后苑走回。

第184章 掳了小儿回晋?

    公子泾陵府。

    泾陵公子静静地跪坐在塌上,俊美威严的脸,在看到大步跨入的来人时,一抹喜色一晃而过。

    来人是一个贤士,三十来岁,脸色苍白,嘴唇上留着两抹小胡子。

    他大步走到公子泾陵的身前,深深一礼,朗声说道:“见过公子。”

    “起。”

    “然。”

    公子泾陵微微倾身,盯视着他,问道:“此番在齐,可有所见,可有所闻?”

    贤士朝公子泾陵双手一叉,赞叹地说道:“公子诚神人也。”

    这赞美的话一出,公子泾陵俊美的脸上,瞬时闪过一抹光亮,这光亮一出,他俊美的脸上,瞬时耀眼了几分。只是这抹光亮中,又包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阴寒。

    他盯着来人,道:“详细说来。”

    “诺!”

    贤士应过后,在一侧的塌几上坐下。直到侍婢给他上好酒水,他才沉稳地说道:“知我要奉上两城,义信君特意在书房中召见。当时房中,一共有七个齐人在。这七个齐人中,除了义信君,另五人都是公子所知的,义信君的一等食客。只有一人我不曾见过,这是一个小儿。此小儿面孔微黄,眼狭而长,眼神清澈颇有神光,嘴鼻小。十分不显眼。”

    贤士一口气说到这里,拿起几个的酒樽慢慢抿了两口,缓过气后又说道:“此小儿站在义信君身后一步处。我图一献,义信君便同那小儿望去,其余诸位食客,也有三四人同时看向那小儿。”

    他说到这里,公子泾陵威严俊美的脸上,一道寒芒一闪而过。可是伴随着这寒芒的,还有一抹若有所失的怅惘。

    那贤士又说道:“接下来,臣与义信君议,直到臣离席,义信君共向此儿顾盼了六次,目光颇为温和,不似对普通贤士。”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朝着公子泾陵深深一揖,赞叹地说道:“臣按公子所嘱,令人把事泄出。果然,义信君之姬真是没死!迫于无奈,齐人已准备倾全国之力,与我晋并肩对楚。”

    贤士说到这里,表情有点犹豫,他看向公子泾陵,问道:“听公子之意,似乎认为陷我晋于绝境的阴毒策,乃此妇所思。这,妇人虽然假死,她易为少年时亦形状可疑,然,区区一妇人,真有如此惊人心智?”

    他的语气中,还是有着疑惑不解的。

    义信君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那贤士给吓了一跳。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线,脸上肌肉竟然隐有抽动,他的眉心也在急促的跳动着,那张俊脸上,瞬时弥漫着一股阴寒,还有一股恼恨羞忿。

    这样的公子泾陵,贤士从来没有见过。他给吓了一大跳后,连忙低下头去,避开了他那笼罩着层层阴云的目光。

    半晌半晌,公子泾陵的声音沉沉地,缓慢地传来,“我亦不敢置信,此策真为她所出。”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点干涩。

    他低下头去,缓慢的,十分缓慢的从几上持过酒樽,再缓慢地举向自己嘴边,再仰头饮酒。

    酒水汩汩而入,可是那浑黄的酒水,却有一大半洒在他的衣襟上,真正入口的,不过一丁半点。

    这般喝了半樽酒水后,公子泾陵缓缓把酒樽放到几上。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衣襟全湿,兀自目光沉寒,表情阴郁地盯着前方。

    那贤士见到这个情景,哪里还敢开口?他迅速地把头一低,一动不动了。

    很安静,房中很安静。

    可是这种安静,却弥漫着一种阴沉和压力,仿佛乌云笼罩,随时会暴雨倾注。

    许久,公子泾陵的声音缓慢地传来,“旬,依你所见,此妇我当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贤士旬一怔。

    他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公子泾陵,不解地想道:那妇人,你已奉给了齐义信君,就算她真为齐出了阴毒策,你又能如何?她毕竟处于义信君的保护下。

    他正在如此琢磨,抬头看到公子泾陵双目阴沉而冷漠地盯着他。

    这种目光,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贤士旬连忙低头,叉着双手,试探地问道:“此妇阴毒?诛之?”

    他刚说到这里,心里便感觉到不妥。

    果然,一种极沉极寒的威压,直直地向他笼罩而来。

    这个时候,贤士旬别说是抬头,连站都有点站不稳了。

    他连忙双手一叉,声音有点颤地回道:“此妇原是公子之姬,她刚离旧主,便伙同新夫陷害我晋。若不,把此妇掳了来?”

    他这番话,说得很急,不但急,还有一点乱。

    令他惊喜的是,他的话一说完,那股极寒极沉的威压瞬时一清。

    仿佛头顶巨石被搬空,贤士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差一点都伸袖拭向额头。

    这时,前方传来公子泾陵低低地声音,“掳了她来?”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似是疑问,似是自言自语。

    贤士旬朗声应道:“然!此妇居然出此阴毒策陷害故主!掳了她来,要杀要刮,公子可酌情定夺。”

    他越说越是意气风发,声音响亮。

    公子泾陵伸手持起酒樽,慢慢地抿了一口。这时的他,俊美威严,举止从容,哪里还有半分阴沉之相?

    贤士旬的声音一落,他便淡淡地说道:“掳了此妇来?善!”

    这‘善’字一出,贤士旬便完全地放下心来。

    公子泾陵温和的声音传来,“此策甚善,勿泄。”

    “诺。”

    贤士旬朗声应过后,叉手告退。

    直到他退得远了,公子泾陵还要盯着那摇晃的帏幔,半晌半晌都没有转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的,沉沉地自言自语道:“掳了小儿来?”

    这几个字很简单,很简单。真要动作起来,也不复杂。想那小儿虽然艳倾天下,身边有不少人相护,可是他堂堂公子泾陵如要伸手掳人,那是无人能挡。

    泾陵公子想到这里,不由薄唇略略向上一弯。

    这个浅浅的笑容刚刚露出,他便给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泾陵公子继续板着脸,静静地坐在塌上。半晌半晌,他低低的声音再次传出,“掳了小儿来么?”

    这声音,像叹息,也像歌唱。似是无奈,也似是欢喜,久久不绝,久久纠缠。

    许久许久,他沉沉的喝令声从房中传出,“来人!”

    一剑客应声而至,双手一叉,道:“然。”

    “请稳公前来。”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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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齐宫雄辩

    经过商议后,在义信君的强烈要求下,卫洛的房门前,也多了一些剑客转悠。

    不过现在卫洛所住的地方,就在义信君的隔壁,这一点安排,只有义信君出府时,才能体现出来。

    又是二十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卫洛正在后苑中转来转去。

    基本上,她一直都相当清闲,现在府中的贤士剑客,都知道她是妇人,为了义信君的形像,她已不能有事没事与他腻在一起。

    只在晚上休息时,两人会手牵着手,就这么在苑中慢慢转悠着,如果遇到要紧的心烦的事,义信君也会向她倾诉一二。

    现在已临近傍晚了,卫洛还在转悠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是向她的方向赶来。

    不一会,数十个剑客出现在后苑处。

    卫洛缓缓回头。

    在见到她面容时,这些人被她的艳色给惊住了。

    卫洛眉头微皱,三四十个剑客中,居然只有最后面的十人,才是义信君府中的。走在最前面,对她灼灼直视的面孔,她一个也不识得。

    她盯了这些痴呆的剑客一眼,抬眸,缓缓问道:“何事相找?”

    声音很淡,淡中有点冷和威严。

    剑客们本来还有发怔,被她这么一问,立马都清醒过来。

    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面色浮白的剑客走出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卫洛,叉手说道:“义信君现与君侯众臣议事,令姬前去。”

    义信君在王宫议事,为什么要自己前去?

    卫洛墨玉眼微微一眯,目光越过这些剑客,看向从门外大步走来的府中一贤士。

    那贤士见卫洛看向自己,知道她担心什么,双手一叉,说道:“主上走不开,令众人迎姬入宫。”

    卫洛垂下眼敛,想道:敢在义信君府中堂而皇之地请人,而且这贤士也这么说了,府中的剑客也没有二话,看来是真的了。

    她微微一笑,向众人盈盈一福,清声说道:“容更衣。”

    说罢,她转身优雅地向寝房中走去。

    直到这里,王宫来的众剑客,还在对着她的背景痴痴入神,一个个目光灼灼,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兴趣。

    不一会,卫洛便穿上红色外袍,袖中藏以木剑,曼步走出。

    卫洛坐上马车后,义信君府中又出来十个剑客相送。这十个,是义信君赠给卫洛,专门保护她的。

    在前后四五十个剑客地保护中,马车浩浩荡荡的向王宫驶去。

    她这是第一次到齐宫来。

    一路上,路人都在直直地向马车里瞅来,因此,卫洛便不好掀开车帘观赏景色。

    不一会,马车驶入了王宫内道,进入了广场当中。

    一个王宫剑客大步走过来,他伸出手,想要牵着卫洛下车。可是卫洛对他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非常不满,当下手一挥,喝道:“退后!”

    这时的她,表情淡淡,目光冷冷,整个人冷淡而威严,竟是让那人一下子就忽略了她的美色,只为这华贵威严之气所慑,应声退后几步。

    卫洛缓步跨下马车,她昂起头,步态悠闲中透着雍容地向前方的长夏殿走去。殿名长夏,是遵守五行理论。

    五行理论以为,一年分为春,夏,长夏,秋,冬五季,长夏居中,以应土。这长夏两字放在这里,有以中为贵,学土而以厚德载物的意思。

    隔了二三百步,她都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喧嚣声。

    卫洛这一作态,不知不觉中,几十个剑客全部退在她身后和左右,筹拥着她向前走去。

    当卫洛来到长夏殿门口时,那守门的太监朝她瞟了一眼,纵声高唱道:“义信君之姬到——”

    现在的卫洛,国家,来历不可信,所以时人不能以国家为姓安在她的身上。她虽在墓碑上已是义信君的次妻,活人却没有经过齐侯的允许正式成婚,所以也不能冠上义信君的姓。时人称呼她,只好叫道‘义信君之姬’。

    六个字一传出,殿中顿时一静。

    卫洛信步踏入。

    她刚踏入,便对上了几百双灼灼直视的目光。

    卫洛昂着头,态度淡而威严,面无表情。她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便找到了坐在右侧第二排的义信君,当下脚步一提,向他走去。

    这时的卫洛,完全显出了她这几年来修得的威严雍容。这种威严雍容,令得那些灼灼直视,毫无顾及打量着的目光,瞬时僵了僵。隐隐中,她还听得有人在低语道:“此妇乃国色,应是王侯之妻,怎可为臣下之妇?”

    这话不管是不是诚心说出的,都对卫洛不利。当下,卫洛和义信君两人,同时朝那说话的大臣冷冷地盯了两下。

    卫洛来到义信君面前,朝他盈盈一福,行了姬妾之礼后,便来到他身后跪坐下。

    她坐好后抬头,便发现坐在对面的,那个蓝袍长身的青年公子,赫然是公子秩。

    至于前方的主塌上,坐的人自然是齐侯了。齐侯头戴侯冠,约摸五六十岁,身材矮胖,圆圆的脸上镶着一双绿豆眼,嘴厚。脸上皱纹虽然不多,却脸色发黑,眼神浑浊无光,眼袋很大。

    此时此刻,齐侯正用他那双绿豆眼,如众人一样眈眈地盯着卫洛。不过与别的男人不同,在齐侯的眼中,卫洛只看到了厌恶,敌意,还有一种警惕。

    这种目光,让她很不舒服,只是瞟了一眼她便连忙移开视线。

    这时,坐在公子秩那一席的一个贤士站了起来,他朝着齐侯一拱手,便转向卫洛喝道:“兀那姬,听闻此次之事,起于楚王闻你有美色,而欲相索,然否?”

    不等卫洛回答,他又高喝道:“你一妇人来得齐才数月,便令得齐楚交恶。今日因你而齐楚交战,却不知他日我齐又与何国交战?妇人,你有说乎?”

    他这一番话,咄咄逼人而来。

    他的声音一落,义信君便向卫洛侧了侧,在众人地盯视中,他向卫洛安抚地一笑,低低地说道:“休惧,有些人欲以你为借口,逼我分权。”

    卫洛闻言,朝他温柔地一笑。

    虽然她笑得很轻松,可这个时候,卫洛的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真是小事,你又怎么会任由这些人逼了我来?

    想到这里,她缓缓站了起来。

    卫洛朝着齐侯和公子秩盈盈一福后,转头看向那开口质问的贤士,笑了笑,有点轻鄙地说道:“妾在晋时,便闻齐虽有稷下宫,然为臣者多如朽木,果然!”

    轰——

    满殿皆惊!

    从来没有人想得到,敢有妇人在这样的场合中,对一个质问她的贤士口出恶言!

    那贤士一张脸涨得通红,被一个妇人如此侮辱,那种羞耻是难以言状的。

    卫洛不等他奋怒而起,头一昂,声音一提,清清朗朗地说道:“楚何国也?擅自问鼎,自行封王,百数年来,人称蛮夷也!”

    卫洛说到这里,墨玉眼冷冷地盯着那贤士,纵声说道:“当年始祖以盖世之功被武王赐封于齐!百数年来,齐姜之姓,何等尊贵!妾虽妇人,却万万想不到,以齐姜之高贵,与强晋之连合,会秦,宋诸国之车马,竟有臣民不敢在此时对楚人发出一攻!”

    她侃侃而谈,说到这里时突然一声清笑,下巴一昂,目光望向远方,颇为向往地说道:“此战败楚,楚便不可再称霸主!此战败楚,齐姜许能称霸诸国!妾真不知君之血还热否,竟惧楚夷至此地步,可笑,太可笑了!”她才说到一半,那贤士已是面红过耳,他伸手指着卫洛,口里连连喝道:“你,你,你一妇人,你。。。。。。”这时刻,那贤士纵使坐在塌上,身子却摇晃不已,脸色更是紫涨中透着青色,仿佛下一秒便会吐血三升!

    这一刻,众人同时沉默起来。公子秩似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卫洛,盯向她的目光中,有打量,有寻思,也有疑惑。

    卫洛一番驳斥后,转向齐侯盈盈一福,脆声说道:“妇义愤填膺,言辞过激,请君侯休怒。”

    在众目睽睽之下,卫洛本来以为,齐侯怎么着也会要她就此坐下。可是齐侯在怔了怔后,嘶哑无力地开了口,“齐称不称霸,惧不惧楚,乃丈夫之事,与妇无干。孤只想问妇一句:此战由你而起,妇真无罪乎?”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无力,缓慢。

    可是他是齐侯!

    本来殿中被卫洛说得颇为羞愧的众人,又昂起头盯向了卫洛。

    卫洛感觉到,坐在她前面的义信君身躯一紧!有一股冰寒和杀气在他身上弥漫。

    卫洛明白了。

    一直对义信君珍之宠之信之的齐侯,突然之间倒向了公子秩那一边,因此才逼得义信君把自己唤了来,才有了这一场会审。

    当下,她温柔地低下头来,朝着义信君一笑。不过义信君背对着她,并不能感觉到她的温柔。

    卫洛抬起头来,再次朝着齐侯盈盈一福,仰头,脆声问道:“君侯以为,若齐地无妾,楚便不攻齐么?君侯以为,楚王明知妾是义信君两城相换而来,却只带了百名处女,便欲向义信君索要于妾。楚王是真心想索了妾去么?当时,如妾没有假死,楚使向义信君,向君侯索妾,君侯便能同意么?堂堂齐姜,便连一妇人也守不住么?竟容得楚人想要就要,如入自家后苑,如唤自家奴婢么?”

    沉默!

    无比的沉默!

    许久许义,卫洛那句‘堂堂齐姜,便连一妇人也守不住么?竟容得楚人想要就要,如入自家后苑,如唤自家奴婢么?’还在大殿中回荡,回荡!

    而且,她最后一句,‘如唤自家奴婢’,这奴婢两字,分明指的就是齐国君臣!

    这是一种嘲笑,一种赤裸裸地指责!一种质询,一种义正辞严的连番喝问!

    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一时之间,大臣们竟有一种感觉,自己堂堂一个丈夫,竟然不及一个妇人有血性!

    沉默中,公子秩站了起来,他皱着眉,沉声喝道:“妇之言有理。堂堂齐姜岂能惧于楚夷?他要战,我便全力一战!”

    他喝到这里,大袖一扬,便向门外走去。

    公子秩这么一走,众人也络绎站起,一一退出大殿。

    当卫洛和义信君也退出大殿时,她抬起头,朝着坐在殿中的阴暗处,显得孤零零的齐侯望去。这一看,她便对上齐侯痴痴地盯着义信君的眼神。

    当下,她迅速地低下头来。突然之间,她记起来了,这两个月中,义信君从来没有在王宫中留宿过!不管多晚,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回到府中,而且回府后,他不像以前那样,要先沐浴更衣了才来找她。

第186章 与宗师对阵

    卫洛匆匆而来,匆匆而退,直到回到义信君府,也不过是傍晚时分,这时刻,太阳刚刚西沉。

    义信君把她送回后,脚步没有停,继续驶着马车离开了。卫洛知道,今天的宴会是一个信号,不安中的义信君,这是去找亲近他的权贵大臣商议了。

    卫洛缓步向后苑走去。刚走到寝房门口,她便脚步一转,走向了湖边。在她的身后,众剑客停下了脚步。他们是高贵的剑客,不可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妇人。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湖风一吹,遍身皆寒。可卫洛有了内力,倒也不惧这寒冷,她喜欢被呼啸的北风吹拂,那种寒冷,可令得她头脑清醒。

    湖边的树木,都已枝叶凋零,那垂柳白杨,也是干秃秃的。

    在她面前的湖水中,那叶舟排还在水中一晃一晃的。这舟没有系住,这般搁了浅后,不用担心飘走。

    望着对面的湖山,卫洛低低的,低低地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刚出,她的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叹息,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卫洛大惊!

    她浑身一僵,缓慢地转过头去。

    一个黄发卷须,眼睛微褐,只有一米五左右的瘦小老头站在离她不到十步处,正在朝着她上下打量。

    一见这老头,卫洛便惊呼道:“稳公?!”

    老头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妇人一眼便认出自己来,不由一愣。

    在他的迷惑中,卫洛快速地向后退出几步,靠近了舟排。

    稳公不屑地看着她的动作,冷冷一笑,有点尖哨的声音传来,“妇人好眼力!在公子泾陵府呆了数十年的人,都不识我老人家,你却一眼可以认出!”

    卫洛脚步继续向后面退去,口里却轻笑道:“妾平生无长处,唯记忆超群。”事实上,她之所以认得稳公,是因为她在公子泾陵府后山秘密练功时,经常觉得有强大至极的气息,在防着自己趁机逃跑。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她也会用自己内敛的,毫无声息的灵感,去感知这些宗师的存在!

    卫洛的小动作,稳公依然注意了。他淡淡一瞟,没有理会。

    卫洛继续向舟排靠近几步后,朝着稳公盈盈一福,清声问道:“许久不见故人,公安好?许久不见公子,公子安好?”

    这是问侯。

    一个已被送离了的姬,对故主地问侯。

    稳公盯着她还在后移的脚步,蒜头鼻子煽动了几下,漫不经心地说道:“休得多言,随老夫回晋吧!”

    “回晋?”

    卫洛大惊,这一下,她连向后移动也停止了。她脸色一冷,问道:“为何?可是公子泾陵之意?”

    稳公皱眉道:“妇人太也多言!叫你回就回吧!”

    最后六个字一说出,他便伸出手来。

    他说得很慢,动作也很慢。

    可是随着他的手伸出,卫洛只觉得,四周的气流也罢,呼啸的寒风也罢,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不见了。

    她的四周,只有沉凝得宛如是实质的空气!只有让人根本无法动弹的凝滞!

    说时迟那时快,稳公手一伸,手臂暴长,几乎是一瞬眼,便抓向卫洛的左手臂!

    他的表情是漫不经心,他的动作也是漫不经心。

    就在他以为卫洛成了陷入蛛网中的苍蝇,根本动弹不得时。卫洛动了,在他的手臂伸到只有半米远时,突然动了!

    嗖地一声,卫洛身形如箭一弹向后弹出一米。同时,她右手一伸,啪地一声轻响,木剑在手!

    稳公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妇人竟能避得开他的一抓!

    他惊咦一声,瞳孔瞬时一缩,低喝道:“好个妇人!竟有如此身手!”低喝声中,他右脚向前一跨,虚踩一步。

    那一步,明明踩出只有一米远,可是落地时,却足跨出了三米!

    这一下,他与卫洛之间,又只隔了五步不到了。

    在他的脚步跨出的同时,卫洛直觉得,四周的空气完全凝滞了,这是一种空气变得十分稠厚的感觉,卫洛只觉得自己仿佛陷身在流沙当中,竟是无处可以借力,连胸口也被堵得呼吸不过来。

    稳公冷笑中,同样的右手再次伸出,再次抓向卫洛的左臂。

    这一下,他的手指刚刚伸出,便是五指如勾状,与刚才已是完全不同。

    就在他的五指伸出,眼看就要扣上卫洛手手臂时,卫洛手中木剑嗖地一伸,竟是如蛇一样,极其古怪而迅速地钉向稳公右手的腕脉处!

    再一次,稳公发出了一声惊咦声。

    他这下已用了二分实力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幼的妇人,竟然在自己的功力笼罩中,还是发出了攻击!

    而且,这攻击竟是如此凌厉!

    稳公的再次惊咦中,卫洛又向后退出了两步。

    她碰到了舟排的边沿了!

    卫洛大喜,当下,她竟是暴发了一声厉喝,这厉喝声一出,直是排山倒海,轰隆隆地震荡而出。随着这一声暴喝,一股内力直是如巨浪海啸般,直向稳公扑头扑脑地袭来。

    稳公第三次发出惊咦,他那抓向卫洛手臂的五指,闻声收回。在卫洛的急退中,他哈哈一笑,尖哨地说道:“多少年了,可不曾有少年人敢在老夫面前呼啸!好你个妇人!”

    他的声音一落,卫洛已纵身急退,跳上了舟排。

    就在稳公的大笑声中,卫洛潜运内力,舟排顿时如箭一般,嗖地一声,直向湖水中央蹿出。

    卫洛这一手,依然令得稳公吃了一惊。

    他哈哈一笑,笑声中,他右臂再次暴涨,身形一晃,便已整个人都逼向了卫洛。

    在令得人窒息的,岩石般的凝滞中,卫洛不行了。

    她的内力在这一瞬间,竟是使不出了,因此,那舟排仿佛被什么巨力给拉住一样,一动不动地定在水波中。

    与此同时,稳公暴长的右臂,再次五指一收,抓向她左臂的同一个部位。

    这一次,他使出了四成力道。

    就在他的手指就要扣上妇人时,突然之间,妇人手中的木剑变了。

    真是变了。

    那木剑嗖地一声向他前臂的外侧刺来时,竟是如蛇一样,突然扭曲了!不但扭曲了,那剑尖,竟是泛出一道吞吐不定的银光。

    在强大压力地逼迫下,卫洛再次进入了那种玄奥的境界。

    这时刻,自稳公出现后,一直都消失了的风声,湖水声,人语声,以及剑客们急急奔来的呼啸声,她都听到了。但是,她也没有听到!她的心中一片空明。

    她只是觉得,眼前稳公的那一抓中,明明白白地露出了三道破绽。

    因此,她手中木剑轻挥,在稳公刚刚把内力逼向被卫洛剑尖攻击之处时,木剑一点一弹,剑尖吞吐如蛇,却是闪电般地转向,顺势刺向他手背上的虎口处!

    木剑来得极快,极轻飘,极淡,极虚无。却是令人除了向后缩手外,再无法以别招闪避!

    稳公纵是宗师,这一瞬间,发现自己也只有收手一招。

    因此,他收手了。

    他的手刚一收,卫洛足下的舟排再次如箭一样冲出。这一次,卫洛使出了十成力道。那舟排向后冲出的态势如箭如电,如风如火,只是一转眼,便离湖岸有了二十步远。

    舟排还在向后退去。

    闪电般的后退中,卫洛向着瞳孔缩成一线的稳公双手一叉,朗笑道:“稳公,承认了!”

    她安全了。

    因为,卫洛早就发现了,这个时代的任何剑客,包括宗师在内,讲究的多是力量和杀戮。他们对技巧并不看重。所以,料来也没有几人能有水上漂浮,一苇渡江的轻功,哪怕稳公是宗师。

    卫洛此时人在湖水当中,稳公若再想拿她,又不能踩水凌波,便得跃上舟排与她一战。可是,他身后有众剑客在逼近,舟排中还有卫洛,还有卫洛手中诡异的木剑。

    他已事不可为。

    在卫洛的清笑声中,稳公突然头一昂,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四野的笑声中,他嗖地一弹,整个人向后急退,只是一眨眼,便消失在卫洛和众剑客眼前。

    冲到湖边的众剑客神色复杂地看着卫洛,刚才的交手,他们看得不多。但是,那老头明显是绝顶高手,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美姬,能在这样的高手手中脱逃,本来便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所以,他们都错愕地盯着卫洛。

    而卫洛也在盯着他们,她只是盯了一眼,便低低地叹息一声。

    舟排继续在湖中央飘荡。夕阳西下,半山半湖都给染成了血红,美得惊心,可她却没有心思欣赏。

    卫洛不敢靠近湖边,因为,这岸边的剑客虽多,却没有一个是宗师。她知道,义信君身边只有两个宗师,而且这两个宗师性格古怪,除非义信君本人死到临头,否则他们都不会出手。

    至于卫洛这一妇人,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过。

    所以,卫洛继续在湖中飘荡着,她想等义信君回来,等跟在他身边保护的宗师们也回来后,再靠近岸边。

    这一等,直等到亥时。

    当府中灯火通明,义信君的身影出现在卫洛的视野中时。她驶着舟排,如箭一般疾冲而来。

    风吹起她的大红袍。火把光映着她玉白的小脸,直如神仙中人。

    可是,这个神仙中人,一冲到岸边,便纵身扑上岸,如一只雏鸟一般,整个人扑入了义信君的怀抱。

    义信君紧紧地搂着她,紧紧的,心疼地搂着。

    湖山深处,最高的峰峦上,稳公静静地盯着这一幕。

    一阵脚步声响,一个中年剑客走到稳公身后,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公子有言,若有任何意外,需禀于他知,此次交手,公以为?”

    他刚说到这里,稳公已尖嘶地说道:“可禀!”

    “诺!”

    “此妇与义信君情爱颇深,此般搂抱之景,一并禀报了!“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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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强势的卫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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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无比的安静!

    不管是这个圆球的冲撞,还是他的出剑,还是卫洛的木剑,都令得众人应接不暇。

    一阵安静中,一个贤士突然哧笑道:“兀那小儿,怎地用一木剑为凶器?”

    这哧笑声一起,一众贤士都议论起来。

    他们都是文人,目力昏愦,在这种朗朗睛日中,便看不到卫洛剑尖吞吐的寒光。

    同样哧笑的,还有不远处纷纷赶来的,属于稷下宫的剑客们。卫洛实在太面嫩了,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的小儿模样,再加上他手持的又是木剑,所以明明那圆球给她逼得一动不敢动了,他们也是好笑的多。

    但是这笑声,已是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因为,跑近而来的剑客们,已经发现了情形不对。

    卫洛对这些浑然无视,她瞟过左右的剑客,沉喝道:“抓住此人!”

    这喝声一出,怔忡中的众剑客一拥而上,把那圆球给架住。他们有心想把此人双手反剪,可这圆球实在太肥了,那双手,向后一剪,却根本就合不到一块去!

    当下,剑客们只好伸剑架在他的两侧肩膀上。本来是应该架在脖子上的,可他也太肥了,肥得没有脖子了,只好架在肩膀上。

    嗖地一声,卫洛收回木剑。

    义信君回头冲她一笑,便如没事人一样,大步向前走去。

    众人赶紧跟上。

    不一会,一行人进入了乾殿当中。

    也许是义信君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刺客,也许是他遇刺后,还如此从容镇静。这时刻,稷下宫纷纷赶来的众贤士,在对上义信君时,都恭敬了一分。

    乾殿中,已坐了百数人。这些人中,不但有头戴高冠的贤士,还有一些剑客和衣锦的权贵。

    他们在看到义信君时,只是回头瞟了一眼,都没有起身相迎。

    卫洛细细瞅了瞅,发现那些衣锦的权贵,居然有秦人,楚人和晋人,宋人。难不成,这些人也是到稷下宫来挖人才的?

    义信君大步走到左侧第二排空塌上坐下,卫洛紧跟在他的身后坐好。

    他刚一坐好,一个宋国权贵已大步向他走来,他双手一叉,有点羞愧地向义信君说道:“此人方与我剑客戏,败阵之下跳离。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刺杀于君。”

    这人的羞愧,是因为那圆球被自己的剑客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居然都是假装出来的。

    义信君站了起来,双手一叉,笑道:“足下言重了,刺客之事,实防不胜防。”

    那宋国权贵连忙应是。

    这时,一个从殿外走进来的贤士向卫洛看了一眼,叉手叹道:“足下人才济济,一小儿,竟以一木剑,便可轻易制住一介剑师!实令人不得不惊讶呀!”

    义信君哈哈一笑,连礼谢过。

    转眼间,又有不少人跟义信君寒喧起来。

    喧嚣声中,一个鼓声‘咚咚’两响!

    瞬时,大殿中安静下来。

    卫洛双眼骨碌碌的一转,马上明白过来,那鼓声,便如上课铃声一样。只要一响,众人便得停止私语。

    只是安静了片刻,一个稷下宫的贤士站了起来,他向义信君一揖,朗声道:“君闻乱不惊,实有丈夫之风。我为法家徒,愿附之!”

    这话一出,义信君连忙站了起来,他朝那贤士叉手还礼,应道:“得君看重,实义信之福!”

    义信君的话刚刚吐出,突然间,一阵大笑声震天介地传来。大笑声中,一个身材高瘦如竹竿的楚国贵人站了起来。

    随着他站起,众人都转眼看去,等着他开口。

    那楚国贵人收住笑声,向着义信君双手一叉,朗声问道:“闻君因两城相换之美姬,触怒齐侯,不容于公子秩?”

    他说到这里,嘴角浮起一抹不屑的笑容来。

    这笑容只是一闪便消失了。转眼,大殿中响起了这楚人的大笑声,“公虽为义信君,实小小弄臣耳!在齐侯塌上承欢时,还可有一容身之地。现有一妇不敢娶,空有君位却任由欺凌,可笑,太可笑了!咄!想齐国无人,至竖子亦称雄!”

    嘶哑的大笑声中,义信君身后众人的齐齐变色中,那楚国权贵向着刚刚求依附的贤士挤了挤眼,哧笑道:“君何愚也?居然甘为一弄臣之食客。唏,不若随了我去,纵使求不得富贵,也可保得身家性命!”

    居然如此无礼!

    居然如此咄咄逼人!

    卫洛垂下眉眼,暗暗忖道:素刚刚来到稷下宫人,便遇到刺客。刺客之事刚刚解决,便又遇到这种人的挑衅。哎,实是风雨欲来啊!

    那楚国贵人的唾骂,十分的刺耳。

    义信君以及身后的贤士,气得脸红目赤,却一时找不到话来辩驳。卫洛马上便发现了这一点。

    想来义信君也没有料到,自己一来便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身边所带的贤士中,也没有急辩之才。

    卫洛腾地站了起来。

    她哈哈一笑,在引得众人都向她看来时,卫洛从怀中掏出木剑,“啪”地一下,扔到了那楚国贵人的面前!

    一片安静中,卫洛声音一提,冷冷晒道:“汝国楚熊,不过是蛮夷之身而称大王!汝国昭王,因一女色,如今招七国联击之灾!有如此先王,有如此王上,你有面目耻笑他人?有所谓英雄何必论出身!我家主公能以贫贱之身而封君,能拥城池两座,拥食客七百,便是人中之杰!便是当世之雄!他的功过是非,非你这生而富贵,长而平庸之人所能论述!”

    卫洛说到这里,突然声音一提,喝道:“是丈夫,便捡起吾剑!一击定生死!”

    这是生死斗!

    她一个小儿,居然向对方发出了生死斗地邀请。

    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义信君霍然抬头,他又惊又怒又是感动又是担心地看着卫洛,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义信君身后的贤士剑客们,都是满脸羞愧。

    这个时候,稷下宫的贤士都在暗暗点头。

    不管是谁,都知道那楚国贵人如此侮辱,义信君为了维护他的尊严,是必须提出生死斗!这一点,他是无可逃避。

    只有卫洛,狠狠地盯着那楚国贵人时,心中在暗暗忖道:以公子泾陵的性格,稳公不可能一次掳我不成,便就此退去。他会一直一直守在我的左右,只等我的身边没有宗师就出手!

    靠他人,永远不如靠我自己。昨天那一战后,我清楚地感觉到,我所领悟到的,比以前独自练习半年还要多。现在的我,要尽快成为宗师,只有实战一途。

    这楚国贵人的身后剑客,没有一个是宗师,就算有宗师存在,他隐匿了气息令我感觉不到。以他们的骄傲,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在稷下宫的众贤士面前,出手欺负我一小儿。

    哼,只要宗师不出手,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宗师之下,无论来者是谁,我都可以一拼!

    卫洛想到这里,目光中又沉静了几分!

    现在的她,一想到那个无处不在的稳公,一想到令得稳公前来时,公子泾陵会有的,那种万事尽在他掌握当中的姿态,心中便恼恨不已。因此,她要通过实战,使得自己以最快地速度成长起来。

第189章 挥剑稷下宫

    那楚国贵人脸色大青,周围剑客们传来的哧笑声,顿时无比刺耳。

    出面要求生死斗的是一个小儿也就罢了,最可恼的是,这个小儿扔出来的却是一柄木剑!

    当真欺人太甚!

    而且,这小儿那番话中,辱及了使楚国成为霸主的楚熊王,也辱及了现任楚昭王!最可恨的是,他的话令人无法反驳。不管是两位楚王的所作所为,还是这小儿所说出的‘英雄何必论出身’的说辞,都让他只有张口结舌的份!

    无边恼恨中,楚国贵人身后,嗖地站出了一个剑客,那剑客冲着他的主人叉手行礼后,转向卫洛喝道:“兀那小儿,我来与你一战!”

    这剑客十分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光这样站着,悍勇之气便扑面而来。看了看他,再看一看瘦小清秀,宛如弱鸡的卫洛,众人突然替这小儿担起心来。

    在众人地盯视中,卫洛一脸平静,她看向楚国贵人,声音淡淡地说道:“君辱我主上,言辞不堪。我若得胜,请君以项上人头相送!”

    她的声音很淡,很平静,她幼嫩清秀的小脸,仿佛是权贵府中随处可见的童男。

    可是这样一个小儿,一开口说出的,却是要一个权贵以自己项上人头相送!

    瞬时,几百双眼睛同时转过去,盯向那楚国权贵。

    在众人的目光中,那楚国权贵脸色铁青,这种铁青中,还带着狐疑。他与身后众人一样,对卫洛生了疑心。眼前这小儿,如此平静从容,是有盖世剑术?还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自恃身份,刚才都没有出殿,也就没有看到那肥胖刺客行刺的一幕。

    在一片安静中,那楚国权贵咬牙喝道:“想取我的头颅?咄!若你方败阵,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义信君清冷的,冰玉相击的声音传出,“小儿若败,包括我在内,头颅任君取一!”

    他这话一出,大殿中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卫洛听到义信君这么一说,不由怔怔地回过头去。

    她呆呆地看着他莹净如玉,华美如花的面容,半晌半晌,她眨了眨眼,转过头来。

    那楚国权贵得到义信君这一回答,脸上时青时白,好半晌,他大声喝道:“战——”

    这声音一落地,‘咚咚’鼓声大作。

    鼓声刚刚一停,一个尖厉地喝声传来,“楚大夫延,齐义信君素,生死一战!胜者得生,败者认命,落言无悔!契——”

    那‘契——’字拖得很久很久,带着森森杀机。

    卫洛和那胡子剑客同时站了起来。

    这时,卫洛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剑客的低语声,“小儿,木剑怎可用于此处?我这有宝剑一柄!”

    闻言,卫洛没有回头,她笑了笑,回道:“无需,我已习惯。”

    说罢,她大步走出。

    很奇怪,她现在很平静,不止是平静,隐隐的,她还有点兴奋!这时的她,浑然不若平素那般谨小慎微,步步筹划。她甚至都没心思担忧,如果自己战败,素的项上人头便会不保!

    在一众安静中,她大步走到过道中,拾起那木剑。

    她把木剑一起,一阵喧嚣声震天介地响起!显然,众人万万想不到,在这种生死相博的场合,眼前这毛也没有长齐的小儿,居然以区区木剑对敌!

    这小儿,竟是嚣张狂妄至此!

    众人的议论声,喝骂声,劝阻声,以及摇头叹息声,卫洛一点也没有放在眼中。她拾起木剑后,微微回头,朝着义信君看去。

    义信君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清浅温润地一笑。

    卫洛回以一笑。

    她这个笑容,十分十分的单纯,里面没有沁入半分紧张,半分不安。这种单纯,奇迹般的,令得义信君身后的剑客贤士们平静下来。

    卫洛拿着木剑,纵身跳上石台。

    这时刻,那络腮胡子也跳上了石台。

    两人对面一战,喧嚣声更响了。眼前这小儿幼小如鸡,对面的大汉悍壮如牛,这一对比,细胳膊细腿的小儿浑然只有对方三分之一大小。

    那络腮胡子脸色有点沉郁,他盯了一眼卫洛的小身板,又看向她手中的木剑。这人,刚才也没有看到卫洛凭一柄木剑,便轻易制住了一个刺客。所以,他的目光中有着不屑,甚至有着被看轻的恼怒。

    两人面对面站好后,作为挑战方的卫洛,朝着对方双手一叉,朗声说道:“一剑清恩怨,下台不问仇!请!”

    胡子大汉也抱拳喝道:“一剑清恩怨,下台不问仇!同请!”

    喝完后,他盯着卫洛,冷声道:“出剑!”

    “诺!”

    卫洛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后,手中木剑轻飘飘的,像是一个没有半点内力的小儿在戏耍一般,摇晃着向那大汉的胸口刺去。

    大汉看到她的出剑,目光中的轻鄙更甚。他张开大嘴,纵声暴喝,暴喝声中,他手中的长剑哗地一划,夹着风雷之势,直直地砍向卫洛的颈项!

    他这一招,力用得很猛,势也极其强大。众人看着如在狂风中摇晃的卫洛,一时之间,仿佛看到了她血溅石台的模样,都有点不忍心了。

    剑来得很狂,很猛,风声呼啸,宛如春雷!

    一动不动的卫洛,在这一刻,目光中却闪过一抹失望。

    就在那大汉的长剑呼啸而来时,她的木剑动了。

    她右手一弹,木剑轻飘飘的,从对方呼啸的排山倒海的剑风中,静静地飘了进去。

    她的木剑很轻,她的人也很轻,大汉的风雷之势是如此狂猛,简直要把她刮倒撞倒在地。这时,卫洛那轻巧的木剑到了。

    木剑后发先至,极其简单的,干脆地刺向了那大汉的腕脉处。就在离皮肤还有三寸远时,一道寒嗖嗖地银光,从木剑剑尖吞吐射出。

    一声含痛的闷哼声传来!

    那大汉一声低吼,急急地向后退出一步,右手下垂。

    这时刻,众人还在鼓躁,他们的目光朝那大汉一移,瞬时呆住了,躁声渐渐止息。

    只见大汉的手腕处,竟是鲜血淋淋的了。

    这大汉显然是久经战场的高手,他在腕脉几乎被卫洛刺出一个洞的情况下,还能牢牢握住手中剑,纵身退开。

    因此,他还没有败。虽然,他持剑的右手给伤成这样,下面必败无疑,可他兵器还在手中,还不能算败。

    鸦雀无声!

    那楚国权贵腾地站了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那胡子大汉,盯着他血淋淋的右手。一张脸由青转白,由白转青后。他右手一抬,颤声唤道:“休再战了!”

    众人齐刷刷地向这人看来。

    楚国权贵青白着脸,他移塌起身,大步来到义信君身前。在离他二步处,这楚国权贵缓缓跪下,五体投地地跪下后,他以额点地,颤声说道:“愿为仆!求赦!”

    他的意思是说,我败了,我愿意将自己质给你为仆,然后,再用金钱赎回自身。

    他不想死,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幸好,代表他出战的胡子大汉还没有明败,所以,他这样做来,也是人之常情,更是当机立断下的处理方式。周围观战的人虽多,却没有人出言嘲笑。

    安静中,义信君果然如众人所料一般,点了点头,说道:“可。”

    义信君这话一出,只听得“哇”地一声,石台之上,那胡子大汉嘴一张,猛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在那鲜血喷出时,卫洛迅速地朝旁边一闪,让了开来。

    卫洛让在一侧,见那大汉脸如金纸,灰败无光,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不由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我既出言挑战,自有把握在胸!君面临如此生死之斗,怎能轻敌至此?”

    说到这里,她头一转,纵身跳下石台,大步向义信君走去。

    直到这时刻,嗡嗡地议论声才在大殿中传响。众人频频扫向卫洛,在惊叹她天才,小小年纪,便有大剑师的修为时,也暗暗想道:面对这样一个小儿,哪个丈夫不会轻敌?哎,此人一时不慎,居然被小儿伤了手腕,令得再战无力,实是不应该啊。

    卫洛坐回义信君身侧,冲他嫣然一笑后,暗暗忖道:与这人过招,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难道说,要在有压力的,真正生死不知的博斗中,我才能进步不成?

    她想到这里,不由有点气馁。要是寻常剑客,自是可以频频向高手发出挑战,经常处于生死之间来磨练自己。可是她不行啊,她是女人,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义信君,以他的性格,是断不会允许的。

    果然,卫洛刚想到这里,小手便是一紧。却是义信君重重地锢紧她的手。

    紧接着,义信君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洛!你好大的胆子!此等生死之斗,也敢随意提出?你不要忘记了,你的性命,实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你没有资格死!也没有资格置自己于危险当中!”

    他握得如此之紧,直紧得卫洛的手腕好生疼痛。

    可是,他又是如此紧张。

    无可奈何之下,卫洛侧过头去,低低地回道:“以后不会了。”

    这五字一出,她的手腕立马被松开,同时,义信君大口大口呼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感觉到他的害怕,卫洛感动莫名,她连忙抬起头来,朝他讨好地一笑。可义信君对上时,却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竟然腾地站了起来,理也不理她就此拂袖而去。

    他这一起身,卫洛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这一次的稷下宫之行,也只能就此结束了。

    虽然只招得一个食客,可对于义信君来说,还是很有成就的。他面对刺客能从容镇定,面对侮辱时,身边小儿都能直言相驳,挥剑决生死。

    一小儿都如此,可以想象,他身边那是何等的人才济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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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公子泾陵的决定

    公子泾陵这阵子有点兴奋,那沉凝如山,刀斧削出来的面容,偶尔还会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种真心的笑容,这一年来十分少见。因此,整个府中的食客侍婢,都觉得头上的阴云在散去。

    这时刻,正是夕阳西下,他正坐在后苑中,右手持着白玉棋,自己与自己对弈。在他的身后,只远远地站着两个随时侯命的侍婢。

    一中年剑客向他大步走来。

    正持棋按下的公子泾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没抬。

    那中年剑客走到他的身边后,双手一叉,朗声说道:“见过公子。”

    “恩。”

    公子泾陵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一点波澜。

    那中年剑客知道他一直是这样,开口便说道:“稳公已入义信君府掳姬。”

    公子泾陵低着头,修长的手,把一粒白棋轻巧地按上。他听到这一句话后,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更哼也没有哼。

    那中年剑客的声音继续传来,“稳公言,此妇不知修了何术,剑技精到,内力浑厚,他不意之下,竟让妇人逃脱,无功而返。”

    公子泾陵持棋的手蓦地一僵。

    久久久久,他才缓缓把棋放下。

    放下后,他微微直身,目光盯着远处的悠然青山,沉沉说道:“剑技精到,内力浑厚,竟能在稳公手中脱逃?”

    他说得很慢,竟是一字一字地吐出。

    中年剑客莫名地感觉到恐慌,竟是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颤声回道:“稳公是如此说来。”

    泾陵公子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他挺直腰背,定定地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半晌半晌,他都一动不动,也没有一个声音传出。

    跪在地上的剑客,越发的颤战心惊了。

    这时刻,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以及从府中远处传来的人语声,嘻笑声飘过。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公子泾陵的声音才低低的,如从远处飘来,“纵是绝世天才,亦不可能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内成长至此地步!四年前,小儿曾以木剑为我挡下了一刺客的攻击。当时,我以为她不过是侥幸。”

    又是一阵沉默。

    直是过了许久,许久,公子泾陵才沉沉地说道:“好个小儿!狡诈至斯!狡诈至斯!原来,她竟是一直防备于我,竟是防备我至此。。。。。。”

    他的声音是戛然而止的。那种中止,便如森而有力的鼓声,刚响到一半便突然中断,直让那剑客听了,涌出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慢慢的,公子泾陵站了起来。

    他笔直笔直地站起来,身姿挺立,凛然如同长戈。

    就在那中年剑客以为他要离塌走开的时候,公子泾陵又突然的重重地坐下。

    这一坐太过沉重,顿时,厚厚的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中年剑客愕然抬头,却对上一手扶额,靠在几上,一动不动的公子泾陵。

    他心中一紧,不由担心地唤道:“公子?公子?”

    仿佛被他的叫唤声惊醒,公子泾陵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沙哑地传来,“小儿。。。。。。”刚说了这两个字,他便是一顿,转眼,他森严地低喝道:“不过一妇人,稳公便束手无策乎?”

    中年剑客马上回过神来,他连忙说道:“稳公正伺机而动。然,此妇警觉非常。”

    公子泾陵哧笑一声。

    哧笑中,他的声音一淡,“狡诈又能如何?圾,唤陈公来!”

    剑客圾一怔,他睁大双眼,连忙说道:“公子,不过只是一妇,稳公既然出手,定会掳她归来,又何必再唤陈公?如此,恐稳公怒矣!”

    圾说这番话时,又快又急,言辞侃侃。

    直到他说完,公子泾陵才沉沉说道:“此妇非常人,她狡诈如狐,心智百出,手段颇多,纵是我面对,也防不胜防。稳公自恃高人,恐难对付。”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暗,“我生平行事,最不喜有意外出现。这一次,我定要掳她归来。有陈公在,稳公便不得不小心行事,谨慎处之。如此,才是万金之策。”

    圾低着头。过了好一会,他不解的声音传来,“公子掳妇归来,将如何处之?”

    他的声音中,有着一直以来的疑惑,语气也带着试探。

    可他刚刚吐出这几个字,公子泾陵便是暴喝一声,“大胆!”

    剑客圾悚然一惊,连忙以头点地,一动不敢动。这时,公子泾陵含着怒火的声音如巨石一样,向他沉沉压来,“何多事也!”

    硬生生地丢了这几个字后,公子泾陵不耐烦地喝道:“退去。”

    “然。”

    剑客圾匆匆站起,连忙向外退去。

    他退得很快,转眼便来到了拱形门口。

    可是,他刚要跨门而出,却脚步一顿。

    他迟疑地看着公子泾陵,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现在就说。

    在他犹豫的时候,公子泾陵的声音飘来,“还有何事?”

    剑客圾连忙小跑到他身后,双手一叉,轻声回道:“小人见到稳公时,正好瞅见义信君与妇相处之景。稳公言,此景一并禀告给公子。”

    他的语气有点乱,有点急,显然是想一口气说完后速速离开。

    因此,他低着头,也没有注意公子泾陵的僵硬,自顾自地说道:“当时稳公刚退,妇犹有惊恐。见义信君到,如雏鸟之投,如野兔之奔。急急惶惶,便那般投入义信君怀中,竟是欢喜之至。”

    剑客圾低着头,一口气说到这里后,便欲抬头退走。

    他刚抬头,公子泾陵阴寒刺骨的声音便扑面而来,“滚!别让我取你人头!”

    剑客圾大惊,连忙应诺,急急退后。

    他再次走到拱门处时,公子泾陵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令陈公传于稳公!在立春之前,我要妇人出现在我面前!想堂堂宗师,此次如再有失,应无面目见过世人吧?”

    这话很寒,很冷,很森严。

    剑客圾连忙朗声应道:“诺。”

    说出这个字后,他如受惊之鸟,竟是仓惶地向外冲去。那动作,简直是逃之夭夭,避之不及。

    直到剑客圾跑出了好远,他的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那低沉中,带着难以言状的愤怒,失落,还有不安的喃喃低语,“好一个狡诈的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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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公子秩赠送的宝玉

    自从那日稷下宫之行后,义信君的声望,无形中又有提升。因此,他也趁热打铁,这阵子带着卫洛频频出现在稷下宫中。

    这一日,一行人刚从乾殿走出,便迎面遇上了大队人马。

    百来个剑客前呼后拥中,慢步走在前面,头戴侯冠的齐侯,以及一身蓝色便装的公子秩,无比的引人注目。

    这时候,义信君刚刚走出殿门不远。

    瞬时间,随着义信君走出的稷下宫众贤士,频频向他看来。

    众人都沉默了。

    安静中,走得有点气喘的齐侯,已越来越近。

    他在很远便看到了义信君。

    他身后的众人,也都看到了义信君。

    不知不觉中,稷下宫中的众贤,已有数百人走出,看着这一幕。他们隐隐约约听到,义信君已获罪于齐侯,且不见容于公子秩。只是,那毕竟只是传闻,而这一刻,他们便可以亲眼目睹事实的真相了。

    有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不管道德多么高洁的贤士,他之所以依附权贵,便是为了有一天能一展所长。所以,对于义信君现在在齐国的地位,他们自然十分看重。

    两队队伍越来越近。

    双方只有二十步远了。义信君上前一步,深深一礼,朗声说道:“臣见过君侯。”

    他喊出这一声后,便低着头等着齐侯回话。

    齐侯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老头子似是愣在那里了,半晌都没有动作,直到身后一个大臣用手肘朝他碰了碰,他才清醒过来。

    一清醒,齐侯便抬起头看向义信君的身后。他那浑浊苍黄的目光,在义信君身后寻找了片刻后,才转过头,慢腾腾地看向兀自行礼的义信君,缓慢的,无力地说道:“起吧。”

    扔下这两个字后,齐侯不再理会义信君,提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义信君抬起头来,表情淡淡。

    转眼间,齐侯和他身后的众人,转入了乾殿中。

    这时刻,义信君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周有不少目光在嘲讽地盯着自己,他甚至知道,刚刚那几个有意附从的稷下宫贤士,已慢慢向后退离。

    当下,他泛着白玉般光泽的脸孔上,露出一抹冷笑来。

    义信君大步向广场走去。

    他才走出十五六步,从乾殿中走出了一个嬖人。这嬖人是齐侯身边亲近之人,他大步向义信君走近,来到他面前,低低地说着什么。

    卫洛知道,这种场合下,没有必要靠得太近。不管他们说什么,自己最好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因此,她向后退出了几步。

    她刚刚退到一根光秃秃的白杨树旁,便看到一个熟人向她大步走来。

    这熟人眉目俊朗,身材高挑,一身蓝色外袍,赫然是公子秩。

    卫洛万万没有想到,公子秩会向她走来。她抬起一双墨玉眼,好奇地瞅着他,目光中,自然而然地流满了善意。

    公子秩大步走到她面前。

    离卫洛只有一步远时,他才停下脚步,低下头,静静地瞅着她。

    一直以来,卫洛与公子秩的见面,都是目光一触,便转移开来,仿佛只是陌路人。

    而他此刻,却这样低着头,静静的,目光温和地盯着她。他的眼神十分友善,十分温和,隐隐中还有着包容,怜惜。

    卫洛怔忡地对上他的目光,这一刻,时光倒流了,她仿佛回到了刚来贵地时,与他在眉大家的队伍中相遇时。

    公子秩低着头,静静地打量着卫洛。他看到卫洛表情越来越疑惑,大眼还眨巴眨巴的,目光湿润的看着自己,嘴角不由一扬,露出了一个轻浅温润的笑容来。

    这依然是一个让人感觉到温暖的笑容。

    他伸手入怀。

    公子秩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上等美玉,这真是上等的美玉,整个玉身晶莹剔透,毫无杂质。

    卫洛眨巴眨巴着眼。

    公子秩掏出美玉后,径自伸过手来。他伸手抓着卫洛的小手,把它翻转过来。然后,他把那美玉放在她的手心中。

    公子秩微微使力,令得卫洛把玉握紧后,嘴角轻扬,盯着她的墨玉眼,温和地说道:“卫洛,当日相遇之景,我一直铭记。此番重逢,却是意外颇多。”

    卫洛更糊涂了。

    她的大眼,不停地眨动着,满脸满眼都是迷糊。

    见到这样的她,公子秩再次淡淡一笑,笑容中,他向她微微一礼,清声说道:“世事难料,变故易生。卫洛,请允许我以美玉问侯于你。”

    卫洛这下傻了,她怎么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

    在她一脸的晕乎乎中,公子秩却是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袍袖一拂,便转身离去。转眼间,他高大轩昂的身影便消失在乾殿殿门处。

    卫洛愕愕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半晌还有眨眼。

    好一会,她才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她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后站满了人!义信君带来的贤士剑客,居然都站在那里瞪着她。

    卫洛对上他们,又眨巴起眼来。

    与一众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卫洛昂头看去,见义信君已向这边走来,不由一喜,连忙提步向他迎去。

    她刚刚跑到义信君身边,一个贤士便从她的身侧走出,他向着义信君双手一叉,说道:“方才,公子秩以美玉问侯于姬。”

    这贤士是义信君身边的亲近之人,他是一直知道卫洛身份的。

    听到他这句话,卫洛很意外:堂堂丈夫,怎么一见到义信君便打小报告?

    因此,她朝这贤士疑惑地瞪了一眼。

    瞪过后,她连忙转过头看向义信君。

    这一转头,她便对上义信君静静瞅来的目光。他的目光很奇特,既有痛苦,又有叹息,还有庆幸,还有无奈,十分十分的复杂。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卫洛慌了。

    她连忙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拿着那玉朝义信君的手中塞去,一边塞,她一边急急地说道:“我亦不知公子秩何意,他说了一通奇怪的话后,便把这玉强塞于我。君若不喜,弃之便是。”

    义信君拿开了手,没有接过这玉。

    他低着头,静静地瞅着卫洛,瞅着她慌乱的捏来捏去的宝玉,低低地叹息一声。

    这时,刚才开口的贤士转过头,看向卫洛,问道:“姬不知何意?”

    卫洛眨巴着眼看着他,问道:“何意?我应当知情么?”

    那贤士也是长叹一声,他说道:“诸国交战,俘虏贵族时,便是以宝玉问侯对方。姬为妇人,公子秩堂堂公子,愿意亲自拿宝玉相问侯,这表明他对姬十分看重,姬若愿意,他会以贵族之礼迎之。纵是为姬,他也会尊之重之,不差于妻!”

    卫洛傻眼了。

    她这下是真的傻眼了。

    她瞪着那贤士,直瞪了一会,才消化完他话中的意思。

    在这个时代,一个贵族要俘虏另一个贵族,一般都会送给对方宝玉。

    那意思是说,我承认你是一件贵重的商品,为了安抚你受惊的心灵,请允许我送上这块宝石。从此后,你就是我私有的。

    这是这个时代的礼节。

    公子秩亲自塞给自己一块宝玉,也是这个意思:他将俘虏自己,他会以贵族之礼俘虏自己。

    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妇人来说,这确实是一种十分尊重的礼节。

    卫洛想到这里,眼珠子都直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手中这强塞而来的宝玉,居然会是这个意思!

    她更没有想到,从眉大家队伍一别之后,再一次以卫洛的身份与公子秩说话,便是这么一番对话!

    他居然,如此温柔,如此彬彬有礼,如此亲切宽和地塞给自己一块宝玉,提出俘虏自己的意思。这,这,这简直是无可想象。。。。。。

    想着想着,卫洛突然转过神来,她嗖地一声转过头,担心地看着义信君。现在的局势,真的对素如此不利了么?公子秩如此毫无顾及地提出俘虏自己这个有主的妇人,那是他心目中以为,素是必败无疑,而且已支撑不久了啊!

    卫洛仰头看着义信君,恨恨地一甩手,伸想把宝玉扔掉。可是,她刚一动,义信君已低声说道:“别扔!”

    卫洛一怔,扬手的动作也是一顿。

    义信君看着她,温柔地看着她,低低地说道:“世事难料,若真有那日,此玉或可保你无忧。只要你不会受到伤害,我心便安。”

    他的声音很淡很淡,然后,他伸手接过卫洛手中的玉,顺手把它收入袖袋中。

    然后,他抬起头,对上抿紧唇,眼中隐有泪意的卫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傲然地哧笑道:“胜败末分!公子秩未免自视过高矣!洛,此玉我替你留着。总有一日,我将掷于他身前!”

    卫洛嫣然一笑。她上前一步,伸手握紧他的手,她仰起小脸,一脸灿烂地望着他,笑道:“我的素,能从卑贱走到今日,便不是些许磨难所能困阻了!”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信任,那么的崇慕。义信君对上她这样的眼神,不由破颜一笑,瞬时云破月来,遍地生香。

第192章 白衣剑客再现

    自那日后,义信君更忙了。

    卫洛紧跟在他身侧,很多时候,她都想帮一帮忙,却发现插不上手。

    立春就要开战,现在的义信君主要是忙这个。虽然这样的战争,一般是由有封地的各大小领主,自带私兵前来交战的,可是,义信君作为执政,这中间的协调征用,都要通过他。

    当然,公子秩是想插一手的,只是义信君坚持不让权。

    卫洛发现这春秋的战术,很规范,其中名词复杂,各有讲究,她有时连听也听不懂,更别说是帮忙了。

    这般与他形影不离地转了几天后,卫洛能起的作用,就是在义信君疲惫不堪时,输一些内力,帮他放松一下。

    这一天,两人回到府中时,正是傍晚许。换回了女装的卫洛,与义信君并肩走在湖边。

    快十二月了,天空阴沉着,树叶凋尽,寒风嗖嗖中,从湖面扑来的风,奇冷无比。

    两人转了一会,义信君便打了一个寒颤,卫洛连忙牵着他的手,转身朝苑中走去。

    刚走了十几步,她脚步一顿。

    感觉到她的不对,义信君疑惑地回过头来。

    卫洛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头,只是徐徐说道:“来者何人?”

    嗖地一声,树叶拂动中,一个嘻笑声传来,“数月不见,妇人可有想我?”

    这声音一出,义信君便咧了咧嘴,冷哼一声。

    卫洛不同,这一刻,她的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喜意。

    她缓缓回头,看向那个站在高高的白杨树的细枝节上,白衣凌风,好不自在的剑客。

    她一对上这个剑眉凤眼,鼻梁高挺,皮肤白净。明明长得清俊之极,却笑得贼嘻嘻的家伙,便有点想翻白眼的冲动。

    卫洛控制住自己这个冲动。她墨玉眼一睁,欢喜地叫道:“君归来了”

    她这话一出口,她身边的义信君马上明白了,在这个时候,这白衣剑客归来,真是一件好事。

    卫洛的声音一落,那白衣剑客便是剑眉一挑,他歪着头,朝着卫洛打量了几眼后,突然眼睛一眯,露出一个笑容来。

    紧接着,他笑容一收,哼道:“你这妇人,狡诈百出!不知怎么地,一看到你装出如此欢喜模样,我就有汗嗖嗖而出!”

    卫洛双眼一直。

    白衣剑客对上卫洛变得僵硬的小脸,不知怎地,心情竟是大好。他头一昂,仰天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他嗖地一声,整个人凌空飞起,飘落在卫洛面前。

    卫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是提步前跨,只是一个转眼,他便向卫洛跨出了三步,转眼间,他便与卫洛面对面站着了。

    卫洛低叹一声,她向后退出半步,转头看向义信君。

    她才一转头,就听得白衣剑客说道:“妇人,请上扁舟,我有言!”

    卫洛看着义信君。

    义信君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得到了义信君的允许,卫洛转头看向白衣剑客。她自是知道,他这样的人,说有言,那就是真有言的。

    白衣剑客没有看向她,他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了扁舟上。卫洛见状,也将身一提,凌空飞掠而过。当她几若无物地落在舟排上时,白衣剑客朝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低声道:“果然身手不凡。”

    卫洛没有理他,她回过头,朝着那渐渐消失的义信君的身影望去。

    就在这一转头间,扁舟如箭一般疾驰而去。这一疾冲,直是寒风呼啸,刮脸如刀。

    不过,不管是卫洛,还是白衣剑客,都身怀不凡内力,自是不惧这一点风寒。

    卫洛看向白衣剑客时,却对上他有点痴怔的目光。

    白衣剑客一瞬不瞬地盯着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小脸上红晕流动,墨眼流波的卫洛,久久都移不开眼来。

    卫洛见状,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这一哼,白衣剑客便悚然一惊。当下,他哈哈一笑,摇头自嘲地说道:“睹见妇人艳色,竟神思恍惚矣。”

    这一笑,这一自嘲,依然是洒脱之至。

    卫洛慢慢地坐在凳上,她望着乘风振袖的白衣剑客,问道:“君有何言相告?”

    正自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青山白云的白衣剑客,理也不理她的问话,他自顾自的大声笑道:“此景倒也寻常,却因身边有一绝色妇人,顿生无边绮丽。”

    他的笑声,依然很洒脱。他的语气是那么从容,仿佛只是如赞美景色一样在赞美卫洛。

    卫洛颇为无奈地又问道:“君有何言相告?”

    白衣剑客缓缓低头。

    他盯着卫洛,在对上她平静如水,既没有恼怒,也没有羞怯的表情时,他眉头一挑,说道:“偶然得闻,有高人欲对你伸手。”

    他说得轻描淡写,只是盯着卫洛的目光,认真了三分,“妇人你美名远扬天下,义信君虽为齐之权臣,面对那般高人,却也难以护你周全。”

    卫洛闻言,垂下眼敛来。她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扑闪着。

    白衣剑客盯着这样的她,身子一倾,将脸贴近她的脸,彼此之间相距不过数寸,呼吸相闻。

    卫洛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抬眸,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等着他的下文。

    看着她,不知为什么,白衣剑客长长地叹息一声。

    叹息过后,他站直身子,继续盯着卫洛,收起笑脸,认真地说道:“此番我前来,便欲相问,你可愿意随我离开此地?易容改装后,应是无人能识。我观义信君对你颇为看重,你真想离去,他不会相阻!”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卫洛已抬眼看向他。她微微一笑,容色如花。她轻轻地,坚定地说道:“君亦知义信君对我情深意重!当此之时,我若弃他而去,岂非无情无义?”

    她说到这里,慢慢站直身子,抬头与白衣剑客相对。盯着对方,她灿烂一笑,“见危则避,我虽区区妇人,也不屑为之!君既然前来,我却有一事相求。”

    她说到这里,墨玉眼中光芒闪动,实是不知不觉中,已是满眼期待。只见她身子微倾,紧盯着白衣剑客,说道:“我若请君相护,不知需付出什么代价?”

    她说得很直接。

    白衣剑客哑然失笑,他是来劝卫洛离开的,万万没有想到,妇人想也不想的拒绝后,马上便提出要自己当她的护卫。

    “代价?”白衣剑客盯着卫洛那玉光流动,红晕隐透的绝美小脸,不知为什么,心中突地一跳,一句话脱口而出,“若妇能让我一亲芳泽,我自是愿相伴左右!”

    这话一出,卫洛放声大笑。

    她笑得极美,那红袍青丝,任寒风吹得狂乱。

    大笑声中,卫洛的墨玉眼中光彩流离,她似笑非笑地盯着白衣剑客,不知怎么地,此刻那目光中,竟然有股让他极为不舒服的冷意。

    风声中,水声中,卫洛的声音悠然飘过,“咄!有人索我,自是欲得我这脏污之躯!我若愿将身轻易事人,何至于相求于君?君去罢!洛非丈夫,却也知有所为有所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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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来了!(第一更)

    白衣剑客紧紧地盯向卫洛。

    在他的盯迫中,卫洛却垂下眼敛,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

    这使得他有点不痛快了。这妇人说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分明是在对自己激将。想拂袖离去吧,可不知为什么,他却又留下了。

    就在他转过身去时,卫洛抬起了头。

    她双眸如水地看着他高大的身影,突然叫道:“剑咎!”

    白衣剑客一怔。

    他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卫洛。

    卫洛墨玉眼眨了眨,浅浅笑道:“不知何故,君之身影,总令我想起一故人来,他便是剑咎。”

    她缓缓上前一步,直直地看着白衣剑客,突然的,一笑嫣然。

    这一笑,瞬如百花齐放,白衣剑客又看呆了去。

    正在这时,卫洛温柔地唤道:“剑咎?”

    白衣剑客有点迷蒙的眼神瞬时一清。

    他目光一清,光芒便转为税利。他紧紧地盯着卫洛,哧笑道:“妇人以为我是剑咎?”

    卫洛垂眸含笑,轻叹一声,说道:“君之性格行事,与他浑然相类。刚才听君话中之意,亦会易容之术。方方种种,实令人无从分辨。”

    她说到这里,清声一笑,目光亮晶晶地看着这白衣剑客,自顾自地说道:“剑咎曾言,我若愿意,将护我远走任何一国。

    然,我亦不想远走他国,我只想他护我三个月!三月一过,从此两清。想来剑咎也是天高地大,任我来去的逍遥之人,因诺言困于我这妇人身边,多有不甘。若能两清了,岂不快哉?”

    这确实是一件便宜事,护她一次,便可以两清。

    白衣剑客定定地看着卫洛。

    她的目光亮晶晶的,她的表情中,有着不自觉间流出来的无助。她明明站得那么笔直,那身姿,却仿佛会被寒风折断。

    看着看着,白衣剑客心中一软,长叹一声。他转过头去,袍袖轻拂,淡淡回道:“我会护你。”

    卫洛大喜!

    她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尽管这白衣剑客不知什么原因,直到现在都没有明说,他与剑咎有没有关系。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卫洛转过头去,含笑看着不远处的脉脉青山,快乐地说道:“这世间,没有人是可以掌控一切的,对么?”

    白衣剑客看着她容光焕发的小脸,本来还有的一点郁闷,此时全部消去。他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望着寒风卷起的波浪,轻叹道:“躲过三月又如何?”

    卫洛一怔。

    她一脸的欢笑在慢慢收去。

    半晌,她才低低地说道:“时已不多,马上便是诸国大战。只要躲过了这三个月,那人便无暇顾我。”她说到‘无暇顾我’时,声音一涩。

    接着,卫洛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此大战,耗时良久,战时战后,诸事繁多。待战事平复,怕是一二年后。经过一番春夏秋冬,世间事,早已面目全非矣。”

    她越说,声音便越低,越是语调凝涩。

    白衣剑客盯着她,可是卫洛这时却低着头,侧过身,把面容表情,都掩盖在被风吹乱的长发之下。

    直过了半晌,卫洛转过头来,一脸平静地笑道:“湖面风寒,还是回府中吧。”

    说罢,她内力一运,扁舟如箭一般驶回。

    白衣剑客感觉到她在潜运内力,不由灼灼地盯着她,叹道:“妇人实是世间奇才。”

    他没有说下去,他与时人一样,对于卫洛这么一个年幼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有如此武学修为,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简直可以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已推翻了他们一惯的认知。这使得他想问些什么,都不知道要从何开口。

    不一会,扁舟便驶回了岸边。

    刚走了几步,卫洛便找不到白衣剑客的人了。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当下便急急地向义信君的书房走去。

    白衣剑客的跟随,令得义信君和卫洛都松了一口气。有这么一个宗师保护,再加上卫洛,想来对付稳公是对付得了的。

    随着战争临近,义信君也越来越忙了。

    转眼间,十二月到了。

    义信君为了作战的事,已连续二天没有回府了。

    卫洛睡在隔壁,听不到他的呼吸声,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心中真有点慌。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便如前阵子一样,易成男子伴在他左右,甘苦与共,心里也踏实些。不然的话,她真担心某一天醒来,听到的是他遇刺身亡的消息。

    他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可以亲近的人了,要是他有个什么意外,这人生,将是多么的寂寞苍白啊。

    出于这种担心,卫洛便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很多时候,她想着想着,会不一小心地想到了高高在上的公子泾陵,会想到他令稳公前来掳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意。

    可是,不管他是什么心意,都已与自己无关了,再也无关了。。。。。。。

    因此,她会努力地把这念头甩到脑后去。

    她直到丑时未,才略略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个极轻极微小的‘卟’地响声传来。

    卫洛蓦地惊醒过来。

    她迅速地坐了起来,伸手按向胸口上的木剑。伸脚踏出床沿。她脚这一伸,赫然鞋履俨然,原来,她竟是没有脱鞋就入睡了。

    她只来得及做出这个动作!

    转眼间,风声呼啸,一股狂猛的力道重重袭来,如龙卷风一般,“啪——轰——”一声,便轰烈了纱窗。

    风猛然呼啸而入,卷起了数重纱幔。

    说时迟那时快,卫洛顺手捡起床边的一把铜剑,潜运内力,嗖地一声,黄光四射中,剑走龙蛇,朝着窗口重重扔出!

    这一扔,她用了十成内力。

    那铜剑在射出窗口时,简直是黄光灿灿,如同太阳照耀,夺人眼目。

    来人沉喝一声,长袖一卷,便挥向那铜剑。可是他这一卷之下,那铜剑居然来势不减,依然沉沉地向他撞击而来。

    来人显然吃了一惊,他连忙退后两步,避开剑锋的杀招。然后,他再长袖一卷,把那剑挥落在地。

    做完这一切后,来人便纵身入内。

    寝房中,纱幔翻飞。他一双厉目扫向床塌,却哪里看到有人在?只是这片刻间,整个寝房便是空荡荡的了。他头一转,看向一扇被虚掩的纱窗。

    来人重重一哼,冷笑道:“如此年幼妇人,竟真是不凡!稳公所言竟是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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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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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有点轻敌了。卫洛全力扔出来的铜剑,他若尽力扇开,再抓紧时间扑入,想来卫洛也跑不了。

    不过,对来人来说,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区区一妇人,还不是宗师呢。追出去就是。

    于是,他一掌扇开纱窗,腾身一跃,便冲了出去。

    他刚一冲出,人还在半空,瞬时间,漫天剑光如银雨,竟是森森冷冷,点点透窗而来!

    有人偷袭!

    偷袭自己的人是一宗师!

    来人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会有一个宗师干起偷袭之事!

    据他所了解到的,只有义信君身边,才跟着两个宗师。现在义信君不在,府中只有那妇人是一高手。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所知居然有误,妇人身边另有一宗师!

    这一刻,卫洛所决定的,要白衣剑客隐藏起来的事,终于在最关健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说时迟那时快,来人瞳孔一缩间,那漫天散放的银雨,夹着厉厉风声,扑天盖地而来!

    来人身在半空,面对同级高手的偷袭,他急急一避,手中长剑一挡,也只是令得那漫天银雨略略一偏!当下,一点银光透胸而入,来人一声闷哼,身子凌空几个倒翻,重重地扑落回室内。

    “哇”地一声,他嘴一张,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随着这鲜血一吐,他又是一声闷哼。刚一站起,嘴角便不停的渗血,他伸手捂着胸口,急急向后退去。只是一转眼,便又从原处消失了。

    屋檐之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淡淡的星辉下,这人面目清俊,正是白衣剑客。只不过他为了此时,已换上了一身黑袍。

    刚才那突袭的一击,他用上了十成力道!所以才连人也没有看到,便把一个宗师重创!

    他盯着那踉跄而去,高大略壮的身影。暗暗疑惑:那晚看到的,说要对妇人出手的宗师,好似略有不同?难不成,是当时太过仓促,他眼花记错了?

    正在这时,一个沉哑的声音从左侧二百步处的树林中传来,“好狡诈的妇人!果然好狡诈的妇人!为了对付我,居然秘请高手助阵!”

    这声音并不响亮,有点刻意的压抑。

    低喝声中,稳公矮小的身影,嗖地一声,从树林中闪出。

    稳公昂起头,浑浊的双眼中,此时寒光嗖嗖,直如鹰眼。他盯着屋檐上,飘然如飞的剑客。脚步一跨,连走数步,当他再次落地时,离剑客已不足百步远了。

    稳公停下脚步,冷厉地盯着剑客,浓眉一耸,沉声说道:“身为宗师,居然行偷袭之举,又有隐身轻身之术。你乃无名墨隐之徒?咄!天下间居然有你这样的墨者,真是奇耻大辱!”

    稳公十分恼怒!他本来也发现,这几天那妇人,并没有伴在义信君左右。他也料到那妇人和义信君,可能会使一些手段出来。不过,在稳公看来,就算妇人身边真有高手守着,也不足为虑!

    可他没有想到,妇人身边是有高手,而且这个高手,是以不择手段,不论身份出了名的无名墨隐一脉!

    天下这么多堂堂正正的人物,怎地他遇上却偏是一小人?

    可恨,实在太过可恨啊!陈公居然连见也没有见到对方,便被重创了!

    剑客哈哈一笑。

    想到这里,稳公盯向白衣剑客的眼神中,杀机毕露。

    白衣剑客的笑声,清朗响亮。他这个笑声就十分响亮了。可奇怪的是,一阵大笑过后,居然没有惊起一个剑客!没有燃起一个火把光!

    剑客收住笑,双手环胸,嘴一抿,不屑地回道:“既决意行刺客之道,又何必讲究堂堂正正之术?实是可笑之极!”

    他喝到这里,纵身一跃,凌空飞起,从屋檐上扑向稳公。只是一转眼,他便逼近了稳公,在离他不足十步处停下。

    剑客站稳后,摸着下巴,嘻笑道:“老头子,说这么多干嘛?天要亮了,打完了好休息!”

    稳公一直沉着脸。

    他阴森森地盯着剑客,目光中尽是轻鄙。对于如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无名墨隐那一脉,尽出无耻之徒。不管是易容术,还是这种偷袭手段地,都让人不耻之极!

    奈何这种小人偏偏极重诺言,使得他们的名声也不是特别的坏。

    对方既然宣战了,他自是不会惧战。

    当下,稳公缓缓抽出长剑,缓缓向剑客跨出一步。

    黑暗中,卫洛站在另一处屋檐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虽然没有料到公子泾陵会派两个宗师前来。不过她一直知道,那个人行事,喜欢尽量做到周密稳妥。因此,她也没有感觉到有多意外。

    可惜的是,要是只有稳公一人,那此刻身负重伤的就是他了,而她也真是高枕无忧了。

    这样一来,以后还是得警惕了。

    她盯了一眼渐渐逼近的两人,想到自己也插不上手,头一转,便纵身隐入了黑暗当中。

    整个义信君府中,她已暗中下令,这两日里,如听到意外响声,不必惊乱,无需理会。

    走在黑暗中,卫洛的脚步很轻。

    不一会,她便跳入了自己的房中。卫洛弯起腰,把蜡烛点好。

    火苗腾地一升,卫洛便眉头一皱。

    蓦地,她迅速地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赫然对上了一张苍老的面孔,这面孔,离她不足一步远!这是一个苍黑老朽的麻衣赤足的老者!

    他脸上沟壑横生,整个人表情木然,连看人的眼神,也是没有光芒的。这样的夜晚,在卫洛放松了的时候,却出现了这么一个老人。而且,这老者还有点面熟!

    卫洛瞬时僵硬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公子泾陵竟然同时派出了三个宗师?这怎么可能?

    卫洛没有动。因为,在这样的距离,又在失去了先机的情况下,她已没有与一个宗师相拼的机会了。

    麻衣赤足的老者盯着卫洛,宛如枯树的右手缓慢地伸出。

    卫洛一动不动,任由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拍了拍。

    这一拍,她半边身子瞬时一麻,整个人一阵虚软无力。

    这不是点穴,这只是一种阻滞对方血流运行的手法,它叫子午流注截式。

    这是对方从天干地支中运算出,在这个时辰的这一刻,人体的气血流动会走到哪里。然后,他提前截住这种流动。到了后世,这种手法被普遍用在针炙治疗上了。

    截住卫洛的气血,令得她虚软无力,再也使不出内力后。老者右手一伸,顺便从床上撒下一块布塞到她的嘴里,然后抓起了她的胳膊,远远地投入了黑暗中。

    直到去得远了,卫洛还可以听到剑客与稳公博斗中,发出的激烈的金铁交鸣声。

    不过,自这个老头出来后,她既没有想到要挣扎,更没有想到要出声求救。因为挣扎是无用功,求救的话,只会乱了白衣剑客的心。他们那一级别的高手相博,分心的后果很严重。

    老者扯着卫洛的手臂,并没有在城中停留,而是奔走如飞,不过半个时辰,他便跳出了临淄城的城墙。带着卫洛出现在官道上。

    官道漫漫,老者又奔出了一个时辰时,天空开始蒙蒙亮。而前方的树林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支不大的车队。

    那车队的人没有入睡,他们远远地看到老者来了,同时围了上来。

    这一围上,卫洛顿时明白了!

    这些人身穿绣着巫山,麻姑,青鸟的长袍,一个个面容粗旷中带着一种趾高气扬的神情,可不正是楚人?

    她居然落入了楚人手中!

    是了,公子泾陵是只派了两个宗师,可奈不住黄雀在后啊!

    这时候的卫洛,紧紧地闭上了双眼。那一次祭秋节时,她明明听到了,楚人准备对自己下手。而且,面前这个古怪的老头也现过身的。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怎么忘记了呢?

    其实,卫洛也知道,就算自己知道了又怎么样?以她的实力,加上白衣剑客一个宗师,是抵不过两批人马的同时算计的。

第175章 楚客二

    第三更奉上。今天应该还有一更,会晚一些送到。嘿嘿,看在我这么勤快的份上,大伙扔几张粉红票鼓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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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衣老者提着卫洛,不一会便来到了队伍中。

    众楚人瞬也不瞬地打量着只穿了银色中袍,美艳绝伦的卫洛,一个个都给看痴了去。直过了一会,走在最前面的楚国剑客,才从美色中清醒过来。当既,他便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的外袍,大步走到卫洛面前,把它罩在她的身上。

    外袍刚刚披上,麻衣老者便瞪了他一眼。然后他提着卫洛走到马车旁,把车门一拉,右手一扬,便把她给扔了进去。

    他这一扔,完全是扔麻袋的架式。顿时,众楚人都露出一抹心痛的表情来。

    楚人最是多情,因为多情,在诸国的丈夫中,最显得怜香惜玉了。

    老者回头瞪了众人一眼,嘶喝道:“且行!”

    “诺!”

    响亮的应诺声中,马车匆匆启动。

    马车中的卫洛,被扔得脸孔朝下,整个人滚成一团。这马车一颠,她便不停地撞在车壁上,直碰得她的额头,手肘,膝盖无处不痛。

    不过,这个时候的卫洛,没有心思注意这种疼痛。她闭着双眼,收敛心神,一心一意地感觉着体内内息地运转流行。

    内息根本流不动。

    卫洛沉敛心神,能感觉到的,只是体内那凝滞不通的气血。甚至,她都不能想着输运内力,这事她光一想,便胸口翻涌,气闷无比。

    因此,不一会她便睁开了双眼。

    这一睁开双眼,卫洛便发现自己如同吃米的小鸡一样,额头正一下又一下地叩击着车壁。每撞一下,她就痛得眉头一皱,也不知那地方,有没有肿成一个大肉包?

    马车摇晃中,卫洛听得一个剑客大声说道:“师老,妇在车内颠覆,我闻之揪揪然,实不忍也!”

    这声音很大很响。

    那剑客一说完,也不等师老同意,走到马车旁便掀开车帘,手臂一伸,把卫洛提起来,让她倚在塌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再转回头去。卫洛听得他又清楚地叫道:“不得师老允许,我自行把妇摆正,请师老责罚!”

    半晌,那老者沙哑的声音传来,“此妇貌虽娇嫩,实非常人。尔等不可轻生怜悯。若有失,罪不可恕!”

    众剑客怔了怔,半晌才后参差不齐地回道:“诺!”

    师老见众剑客显有不服,当下冷哼一声,嘶声道:“她本高手,气血虽一时受阻,一个时辰左右便可少复。介时,除了不能运转内力,动作却是无碍。你等休得再生怜惜。”

    众楚人一怔,马上应道:“诺。”

    楚人害怕追兵,走得十分快。他们这一行人,只有两辆马车,其余都是一人二骑,正适合长途行走。

    第二天上午时,卫洛的马车中坐上了一个黑衣少妇。这少妇脸孔白嫩异常,一双丹凤眼中精光四射,显然不是一般人物。

    她前来,便是服侍卫洛的。

    不过二三日,楚人便离开了临淄边境。一离开临淄,塞在卫洛嘴里的布条便被扯去。只不过每到了人多的集镇,妇人又会重新塞上。

    至于那老者,也是每到用早餐时,便重新给卫洛截一次气血。

    这种年月,游侠们来来往往,实是寻常事。除了一些极大的城池,一般的地方连进城税也不会要。因此,楚人擒了卫洛这么一个大活人,竟是一路通行无阻。

    这般疾行了半个月后,队伍已经越来越靠近楚国边境了。

    对于卫洛来说,这次被掳唯一能让她舒服些的,便是楚人只要遇到城池便会稍事休息。

    这一天清晨,卫洛被一声低呼给惊醒了,“下雪了!”

    卫洛一怔,她睁眼看向纱窗处,只见一片白晃晃的光芒入眼。

    低呼声是从门外传来的,是那个妇人的声音,“往岁少见此等大雪,如何是好?”

    这个时代,普遍气温比后世偏高,冬天下雪的日子确实极少。

    妇人的声音一落,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实是不妥。本来最多一月,妇人便可送到王的手中。这雪一下,怕是路行艰难矣。”

    他说到这里,重重一叹,喃喃说道:“公子吾已在路上,如此一来,也得耽搁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也许是上苍助兴,这雪一下,居然就没完没了。直足足下满了三天,它才停满了飘扬。而这时,大路上已堆积了将近一米高的雪花。

    这么厚的积雪,马车是万万驶不动的了。不止是马车,就连骑马,也得防着低洼坑洞。再加上众人寒衣都备得不足,便只能继续休息下去。

    同时,在各国都城,王侯们也在注意着这一场大雪。如楚王,便令巫占卜,以测上苍之意。同时,齐和晋,秦等参战之国,也纷纷请巫卜算。

    房中,虽然全身虚软,却可以扶墙慢行的卫洛,再次闭着双眼,感觉起体内的气息来。

    与往时一样,她只要把心神一放在内息上,便会胸口翻沸。

    卫洛低叹一声,不得不再次放弃。

    她慢慢扶着墙壁,向窗口走去。

    外面,一轮暗淡的,晃白的太阳挂在天上,厚厚的积雪,在行人的足迹处,开始流出水渍。

    雪光白得耀眼。

    卫洛转过头来,暗暗想道:也不知这个时候,素是不是急得要疯了?

    她一想到这里,便心里难受。卫洛这人,并不喜欢做无用功。因此她连忙转开思绪。

    正当她再次抬头时,远处飘来一个低语声,“万不可让人见到妇人!”

    “诺!”

    卫洛顺声望去,却只对上一片挂着冰凌子的松树林。那声音,至少也隔了个三四百米。

    卫洛收回视线。她刚低下头,突然心神一震!

    我的气血被截住,内力也不可用,为什么耳力还是这么好?

    万事万物都有破解之法。那点穴都可以解穴呢,师老的截脉手法,我一定也可以找到疏解的法门!

    卫洛想到这里,精神一振。

    于是,她便这么站着,眉目微敛,心神内守。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没有输运内力,她的心神,甚至想也不往内息和气血那方面想。

    她只是让自己的心灵空空荡荡的,让自己那极为灵敏的六识,如风,如雾一样去飘拂,去从倾听外界的声音,感触外界的气息,转而返回到自身之上,去体会来自内部的微妙变化。

    众人没有想到,这一场雪,断断续续的,足有二十天。等到路上可以通行马车,是二十七天后。

    而这时,离诸国约定的开战之日,不过四十来天了。

    楚人们又犹豫了,按他们估计,楚王这时应该赶往战场了。来时,楚王是清清楚楚交待了的,要把妇人亲自送到他的手中,不许经过他人,纵使公子吾,也只能押解。妇人必须送到他个人手中。

    众楚人想了想,最后师老直接下令,“驱车驶向溱原之野!”

    溱原之里,是此次诸国会战约定的战场。

    众楚人凛然应诺声,马车转向,开始向溱原之野进发。

第196章 卫洛见楚王

    这一路上,卫洛非常老实,温驯,认命般的老实。

    这样的她,令得众楚人越来越放心,连师老盯向她的目光,也没有了什么警惕。

    她现在的表现,如这个世界的所有妇人。在这个世界观中,如果有强权男人看中了哪个妇人,很多丈夫为了避祸,有时甚至会主动把妻子供手让人。连男人都这样,妇人们自是更加温驯。

    饶是如此,这一路上,也没有人对她放松。

    新年早就过了,现在已临近春天了。随着离溱原之野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暖和。这几十天来,再也没有下过雪。

    在离溱原之野不过十天路程,诸国交战已经正式开始了几天时,楚公子吾赶来了。

    公子吾,是晋姬所生,上一次,卫洛陷害了他一把。之后,他和泾陵公子在连番运作下,终于博得了楚王的谅解。

    他这次,是来接应众楚人的,他想亲自把这个掳来的绝色妇人送到楚王身边去。

    因为这一路上出人意外的顺利,公子吾的到来显得有点多余了。

    摇晃的马车中,卫洛正似睡非睡。她这阵子老这样,是认了命,也似是再无生趣,老这样一坐就是半天,似睡非睡的。

    突然间,车帘一掀,一道夺目的目光照耀进来。同时,她听得一个有点谄媚地声音传出,“公子,此妇便是义信君以两城换来的美姬。”

    一辆马车靠近,同时,一个脑袋伸了过来。

    在来人把脑袋伸进来细瞅时。一直低着头的卫洛,微微抬头,让自己的面孔,正对着来人。她可不想被人强迫地扳过脸,因此,一听到声音,她便马上温驯地摆正姿势,足可以让来人看清她的面容。

    她这个动作一摆出,一直盯着她的那黑衣妇人,当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

    半晌半晌,公子吾有点浮哨的赞叹声传来,“虽不施脂胭,日夜奔劳,却依然雍容淡雅,怪不得有国色之称。”

    他说到这里,略略有点失望地说道:“然,终不值两城也。”

    那谄媚的声音从旁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此妇有一双好眼,如珠玉流转,明月相照。这样的脸,配上那样的眼,便值得两城了。”

    公子吾闻言,心中不由痒痒的,当下,他急喝道:“咄!兀那妇人,抬眼看我!”

    卫洛慢慢的,懒洋洋地睁开眼来。

    四目相对。

    公子吾满眼都是惊艳,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卫洛瞟了他一眼,这个公子吾,脸色微黑,下巴略尖,两眉相连,眼神隐带阴沉,虽然表面上老是带笑,却不是一个温善的人。她不喜欢看。

    因此,她便垂下眼去。

    公子吾正看得痴迷之时,见她垂眼不理会自己了,不由心痒难耐,又喝道:“兀那妇人,睁眼睹我!”

    他的声音刚落下,马车内,那黑衣妇人坐直了身子。她直视着公子吾,严肃地说道:“公子若要一睹究竟,何不请之王侯?”

    公子吾一噎。

    他当下狠狠地瞪了那妇人一眼,再把卫洛从头到尾细细地瞅描了两遍,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

    他一移开,黑衣妇人马上上前,把马车帘拉下。

    七天后,车队开始进入了楚国营帐。

    溱原之野,是一处平原,而且,它恰好位于楚,齐,晋三国边界处。原来,这里是有几个小国的。不过这些小国,已被泾陵公子练兵时,一扫而空。

    现在,楚军与齐晋联军,相距约有二三十里。

    双方已摆好了车马,而且在两天前,已经过了一次试探性地攻击。双方各有胜负。

    这一天中午,双方将进行一次大的攻击。这一次联军中,晋人的精锐,泾陵公子的十万甲士,将会出战。

    这一战,不管是对联军来说,还是对楚军来说,都相当的重要。因为泾陵公子的私兵之强盛,早就扬名天下。他要是败了,那对整个联军士气的打击,是不可想象的。

    楚人也是如此。对于楚人来说,他们唯一有所忌惮的,便是公子泾陵的十万甲士。

    打败了他,便是打败了强晋。

    在这样的情势下,押送卫洛的车队,一大早驶进了楚王的营帐。

    无色不欢的楚王,这次出行,亦带了两个美姬。一听到义信君之姬已到的消息后,他连忙从美人白嫩的躯体上爬起来,一边洗浴更衣,一边搓着手兴奋的连连吸气。

    刚刚穿好衣服,楚王一眼瞟到两个睡在大床上的赤裸着身子的美姬,不由怒喝道:“速速着衣!”

    两姬一惊,连忙爬起来穿戴。现在刚刚入春不久,空气中寒冷之极。两个美姬一边在宫婢的服侍下穿衣,一边冷得瑟瑟发抖。

    楚人好细腰,楚王的宫中,美人都是瘦美人,这一点,也是楚王中意卫洛的原因。他早就听说过义信君之姬身材窈窕。

    不一会功夫,他的王帐中便已整理得差不多了。两个美姬,也穿好华服,洗漱后跪坐在楚王身后。

    一切准备妥当后,楚王双手一合,命令道:“令姬入内。”

    一嬖人站出营帐,清唱道:“姬可入内。”

    唱声中,被那黑衣妇人精心打扮过,一袭粉紫色长袍的卫洛,走动间环佩轻响,摇曳而入。

    她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那微敛的墨玉眼,也是淡淡的,甚至不见悲伤。

    这样的卫洛,在那嬖人的引指下,缓步跨入了楚王的王帐。而在卫洛的左侧,同时入内的还有公子吾。

    环佩轻响,衣履生香,珠光流影,雍容华贵的卫洛一跨入王帐,楚王便是双眼一直。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洛,从她的眉眼,一直盯到她的颈项,然后,重点放在她高耸的胸乳,再放在她的双足。

    楚王精瘦,面黑无泽。长期的酒色过度,使得他的双眼如金鱼泡,上下眼敛都是浮肿的。肿胀的眼胞中,那双并不显的眼睛,显得神光暗淡。

    他紧紧地,紧紧地盯着慢步走来的卫洛。直过了半晌,他才大笑一声,咧着一口黄牙乐道:“两城相换之妇?善!大善!区区一弄臣,居然也敢欺孤?哼,此番我不但把他美姬搂于怀中。此番一胜,我连他也一并收入帐下!噫!到时孤之床塌,左拥美姬,右搂义信君。噫唏吁——如此艳福,惟孤能有!”

    楚王说到这里,放声大笑起来。

    公子吾见状,上前一步,笑道:“父王不止艳福齐天,洪福亦齐天!今日不是与晋交战么?介时,父王何不搂妇出见?想那联军见了,齐人见了,定吐血三升,无地自容!”

    楚王闻言,嗖地双眼变得晶亮。他连连搓着双手,点头赞叹道:“善!大善!”

第197章 百万军前一妇人

    楚王连声赞叹中,看向卫洛的眼神又不同了。本来他还想把美人搂在怀中先亲热一番的,现在心情转到了战事上,便色欲少消。

    他盯着卫洛,哈哈大笑道:“因为此妇被齐戏耍,天下人笑孤者众!吾儿说得有理,这一次,我倒要看那些齐人如何笑得出来!”

    他为了一妇人,使得楚国被齐晋两强国倾力相攻的事,在国内引起了普遍的不满,甚至可以用怨声载道来形容。

    现在可以用这个妇人在阵前羞辱齐人,楚王心情大好,甚至,众楚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楚王腾地站了起来,喝道:“用餐。”

    “然。”

    楚王因急于向齐军显耀,匆匆用过餐后,便披上盔甲,扯着卫洛的手,把她扔上了战车。

    这战车主要是三个位置,左侧的御戎,以及车右坐的都是楚王信任的以武勇闻名的大臣。至于卫洛这一妇人,却是被楚王强行置于膝上。

    战车是在距联车还有十里的地方开始驶动的。

    楚国人因为性格不喜欢受到约束,战车刚一驶动,众人便是大呼小叫,喧嚣阵阵。而那些人目光看来的方向,议论的中心,当然是卫洛了。

    此时的卫洛,一身淡紫色外袍,黑发披肩,眉目低敛,楚楚弱质,分外让人可怜。

    战车一动,尘土飞扬,漫天漫地都是滚滚烟尘。卫洛一动不动地坐在楚王的膝盖上,她的表情中,依然是那种认命的平静。

    而她的细腰上,楚王的手正轻轻抚弄着。

    战车开动。

    几十万车马军士同时向前蹬蹬蹬地冲去。

    空气中,开始充满着杀戮之气,血腥之气。

    一个时辰后,战车晃了晃,慢慢停了下来。漫天烟尘中,卫洛听得几个楚人同时高呼,“到了!”

    到了!

    对面的叫嚷声,军马齐嘶声已清清楚楚地传入她的耳中。

    漫天烟尘刚刚平息,鼓声开始缓慢地响起。

    这一次,鼓声是从联军的对面响来。因为这一回合,是楚王防守,晋兵攻击。

    缓慢而沉的鼓声中,阳光中,一身金甲的晋将,如同从天上下凡的金军战神。他

    魁梧的身材笔直的站立着,左手持盾,右手将战戈高高举起,而后微微低头,向着楚王躬身行礼。

    这人的礼才行完,楚王朝身侧一个臣下一指,那人站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战戟,躬身回答那晋将的致敬。

    晋将直起身子,目光冰寒地盯着这里。与此同时,晋营的鼓声越来越凝滞,进攻就要开始了。

    就在这个时侯!

    楚王突然站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同时,他扯起了坐在膝头的卫洛,五指一收,强行握着她的下巴,令得她抬起头面对着晋军!

    金甲晋将明显一愣。

    就在晋人怔忡之时,晋将身后,端坐在战车上的公子泾陵双目一扫,瞬时,他脸色剧变!

    他腾地一声,竟是想要站起来。他才站起一半,又咬了咬牙,重重坐回。

    他不敢置信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楚王身前的女人,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嘶声喝道:“妇人,怎在楚王手中?”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句问话。

    陈公重伤的同时,义信君之姬失踪的消息也传出。他们商量了好久,还是决定向就要出征的公子泾陵隐瞒此事。为了隐瞒,两个宗师居然一直呆在齐国,不敢回到新田。

    所以,公子泾陵见他们久久不归,纵使一直感觉不详,却也万万没有想到,小儿竟然落到了楚王手中!

    他脸色铁青的,狰狞地盯着楚王,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地嘶喝道:“好一个无能的义信君!为了得妇,二番派使相求于我!得到妇时,何等欢喜!事到临头,却保不住一妇!居然让她落到了楚王手中!”

    他直是气得都要吐血了,胸口不住地起伏着。这时的他,浑然忘记了,他派出宗师掳取小儿时,可也是没有打算义信君能够护住她的。

    战场喧嚣声中,公子泾陵的低语,没有几个人听得清。只是,周围的军士都是与他一起,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此时主将的面色不对,众臣自是看在眼中。他们面面相觑,同时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齐国那边。公子秩,义信君,都站在瞭望车上,举目向战场望来。烟尘滚滚,又隔得有点远。他们只瞅了一眼,还有点认不出卫洛。

    公子秩身怀功夫,在盯到第二眼时,脸色微变。

    而这一边,义信君的嘴角在急速地抖动。他虽然看不清楚王置于身前的妇人面容,可是,他却有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总觉得,那个掩在漫天烟尘中的紫衣妇人,似乎认识。

    与此同时,秦国,宋国,鲁国的国君,也都站在瞭望车上,盯着这一幕。他们诧异地叫道:“楚王竟把一妇人置于车前,此妇何人也?”

    “咄!怪事!楚王颠矣!竟携妇人出车!”

    “事有不妙!”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楚王对车右说了一声。那车右微微点头。跨步站在战车横木上。

    他这一站,顿时高人一头,瞬时,无数双目光向他看来,那些心有疑惑地,更是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人开口。本来,楚王是想自己开口说话的,可他没有内力,声音不能远扬,因此便派功力浑厚的车右代已发言。

    那车右目光沉沉地透过众人,看向此次没有出战的齐人方向。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他厉声喝道:“齐人为了一妇人,竟敢欺孤!孤雄威盖世,谁能相阻?莫说是一妇人,就算是那义信君,也是手到擒来!哈哈哈哈!此妇如今在此,你等可要瞪大双眼,莫看错了!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是刻意注满了内力的。他是学着楚王的语气说话的。

    几十万士卒的战场上,这人的声音一出,顿时覆盖了所有的喧嚣。久久久久,这人说出的每一个字,还在联军的耳中回荡,回荡。

    可以说,这一幕,是联军诸侯们闻所末闻的。在以前的战事上,从来没有一个君侯如楚王一样无耻,居然掳一妇人上战前来羞辱对方。

    楚王这样的行为,十分的无耻,也十分的不符合贵族礼仪。顿时,秦宋诸国中,个个气愤之极,不耻之极。

    气愤中,联军众人都转头看向齐军方向。间中,有人在高声喝道:“咄!义信君!实不堪受此辱也!何不取箭射杀了该妇?”

    那喝声一响,附合的人无数。这些人浑然忘记了,齐人离战场还远着呢,义信君就算真想出手杀了妇人,也够不到。

    楚王虽然老眼昏花,什么也看不到了。不过他非常得意,他不用看也可知道,对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当下,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大笑声响亮无比,浑厚无比。

    “哈哈哈哈哈”的狂笑声不断传出,令得人人侧目。

    狂笑声戛然而止!

    这笑声停止得十分突然,非常突然,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令得人不得不突然中断。

    当下,附近的楚人,以及那刚刚嘶喊发过话的车右,都转头看向楚王。

    这一转头,他们都僵住了。

    这是真的僵住了。

    一直低着头显得懦弱无用的妇人,这时刻,那双白嫩粉红的小手,竟是真地扼上了楚王的咽喉!

    楚人大惊!

    在众人的惊怔中。一直低眉敛目的卫洛,抬头朝着那车右冷冷一笑,清脆地命令道:“跳下去!”

    车右一怔。

    他盯着卫洛,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机。

    卫洛见状,突然一笑。优美的笑容中,她沉沉地说道:“看来,你们的师老不曾告诉诸位,我实是一高手!”

    她说到这里,右手伸出,在车辕上轻轻一握。

    辕木如粉未一般从她的指间流出。

    楚人同时脸色大变。那车右咬了咬牙,纵身跳到了地上。

    他一跳下,卫洛便向驱使战车的人喝道:“向前驶去!”

    那驭者盯了一眼被卫洛扼得脸孔青紫的楚王,驱车向前驶去。

    楚王的战车这一走,跟在他左右的众战车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卫洛没有理会。

    她只是站了起来,在车队向前缓缓驶进时,提着楚王,纵身跳上了战车的最高处。

    她稳稳地站在横木上,紫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有点乱的青丝随风飘荡。

    她的手中,提着楚王。

    这个时候,她一手提着楚王背心,一手扼着他的咽喉。

    其实,以她的身手,已不必扼在楚王的咽喉上,因为无人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救得楚王了。可她还是这样做了,因为,她要威慑。

    一身盔甲,总共有一百七八十斤重的楚王,仿佛一个婴儿一样,被卫洛这个弱小的妇人,这么提在手中。

    他咽喉被扼,加上卫洛内息暗吐,所以无法开口。卫洛站在横木上,那地方狭窄,他双脚没有落地的地方,只能这么虚空而立。

    近百万人的战场上,堂堂楚国之王,便这么被卫洛拎着,四肢低垂,竟是连头也没办法抬正!

    没有人料得到会出现这一幕。

    瞬时间,战场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偶尔传来的,只有马嘶声,以及楚王和他左右战车,向前驶去的‘滋滋’声。

    楚军一个个脸色铁青,附属于楚的小国国君也是哑口无言。

    而联军这边,义信君正在仰头大笑。

    他清脆的,如冰玉相击的声音,远远地传出,“善!大善!以洛之能,怎可能真人相欺至此?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没出我所料!”

    义信君狂笑时,臣下都没有反驳。刚才,他在知道那一妇人正是他的美姬时,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冷笑道:“妇颇有智计,大家不必惊慌!”

    没有想到,事实还真是如此。

    秦,宋等国也都怔住了。

    没有人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晋人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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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言辞侃侃动人心(第二更)

    与楚军对峙的正是晋军,随着楚王车驾越驶越近,楚王涨红着脸,被一妇人提在手中,极为羞耻难堪的一幕,清楚地呈现在他们眼中。

    才看了几眼,众贵族不由伸袖掩眼。

    身为一个贵族,一个王,被一妇人于百万军中提于手中,实是古今罕见,将会书写在史册上,再也无法洗清的奇耻大辱。

    不过话说回来,晋国权贵们还是有点高兴的,毕竟,刚才楚王的所为也是不堪,他竟在两军交战时,把一妇人置于阵前来羞辱齐人,羞辱联军。

    鸦雀无声中,晋人没有注意到,公子泾陵已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妇人。

    公子泾陵直直地盯着卫洛,盯着她,一瞬不瞬。这个时候,他脸上的愤怒也罢,恼恨也罢,一并消去。他浓眉飞扬,那双深沉如子夜的目光中,隐隐流露着一抹笑意,一抹舒畅和痛快。

    站要横木上的卫洛,长发飘扬,紫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一刻,她那张雍容华艳的脸上,许是因为添了几分凛然,许是因为有着一分傲气,竟是艳光四射,动人心魄!

    她墨玉眼中波光流动,明亮之极,她顾盼生辉,无人能比。

    一时之间,公子泾陵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当楚王的车驾向晋军阵前行进了半里路时,众楚人反应过来了。

    当下,位于左侧的一个楚国权贵厉声喝道:“兀那妇人!我王乃堂堂一国之王,你竟取如此相辱?你不惧死乎?”

    他的喝声一落,卫洛便转过头去,墨玉眼清澈无比地盯着他。

    她盯着这楚人,声音一提,内力暗运,清脆的声音中带着怒意,“我一妇人,何曾有罪?楚王欲得而不可,那是他无能也!他既无能,又何必将我掳来,欲于军前羞辱于我?咄!楚王羞辱我时,可曾想过我经此一事,又有何面目苟活世间?咄!休拿死字唬我!”

    卫洛的声音清而亮,初初听来,她不过是如平常人一样侃侃而谈,可仔细一听,才发现她的声音已清楚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处。

    她的这番话合情合理。而且,楚王刚才把她放在阵前,令得她成为齐人之耻,确实没有让她继续活下去地想法。

    众楚人一怔。

    他们有点头痛了,这个妇人说得有理,现在是不能用死来恐吓她了。

    众楚人交头接耳一会,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名扬天下的美姬,竟然无人知道她的出身来历。不知道她的出身来历,便不能以她的家庭宗祀来恐吓了。

    稍稍安静后,一个楚国权贵叹息一声,求道:“姬何至于此?噫,放下吾王,我保姬一世荣华!”

    他说到这里,似是找到了卫洛的突破点,声音一提,语气中更是真诚无比,“姬年少貌美,天下罕有,何必与我楚国死拼?你放下吾王,我任你自由离去,许你黄金千斤!”

    这话中,既有威胁也有利诱。说什么卫洛要是不放下楚王,那就是得罪了整个楚国,就会受到无数楚人不依不饶地追杀。如果她放下楚王,便立马可以获得荣华富贵。

    他这话,并不完全是谎言。而且,一个贵族,在这种情况下说的话,也着实会遵守诺言。不过,这话中实实在在,有一个大陷阱,那就是,这个贵族,从头到尾,只代表他个人在发言。他的承诺,也只代表他一个人的承诺。

    当下,众楚人目光一亮,齐嗖嗖地抬头看向卫洛。

    闻言,卫洛格格一笑。

    她这般站在横木上,前方不足一里,是晋军,晋军后面是联军权贵。身边是楚人和楚军权贵。足足百来万人,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卫洛这一笑,声音清脆而靡软,实是动听。

    在众男人目光复杂地盯着美艳之极的卫洛时,卫洛格格笑着开了口,“我放下楚王,便可任我离去,保我富贵?”

    她目光扫过众楚人,笑声更响了。

    笑声中,她一头墨发在风中飘扬。

    卫洛清笑的声音,远远传出,“咄!我一妇人,于百万军前,将你家大王如擒小儿一样擒来!我一妇人,令是你楚国颜面无存,自此之后,王室为天下人笑,楚人为天下笑!如此无边罪孽,你竟敢说任我离去,还保我富贵?”

    她说到这里时,所有的楚人脸色都青了,半数楚人,甚至痛苦地低下头去。

    她说到这里,头一仰,格格的笑声甜美之极,“咄!你莫不以为我乃无知愚妇不成?”

    她说到这里,笑容猛然一收。

    她慢慢地昂起头,目光扫向晋人,扫向齐人,扫向所有正在朝她眈眈盯视的权贵和军士。

    她的目光,明明清澈如泉,却寒冷如冰。

    众人对上她这样的目光,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地一凛。

    卫洛提高声音,有点沙哑地说道:“我幼读诗书,学世间礼节,便欲成长后能为一贤妇。我长后修饰仪容,是欲嫁一堂堂丈夫,为他生儿育女,令他后苑无忧。”卫洛说到这里,目光不知不觉中,竟是扫到了公子泾陵那一例。

    四目相对!

    公子泾陵眼中的笑意一滞,竟似是痴了。

    卫洛眼皮微敛。

    她果断地移开目光,内力一提,用洪亮的声音扫去鼻中的涩意,“我有罪乎?我有罪!我之罪,在一生下来便是妇人!我之罪,在身为妇人,还拥有绝色,还博得义信君全心怜爱!我之罪,在引得楚王注目之时,不曾真地死去,反而苟且偷生!”

    她的声音,悠远之极,引得回音阵阵。众权贵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回味起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来。

    甚至,还有人在暗暗点头,有的剑客已开口说道:“此妇可怜。”

    在一阵嗡嗡议论声中,卫洛头一昂,墨玉眼中光芒大作。

    她仰头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卫洛盯向齐国方向,望着义信君的方向,凛然地说道:“我不甘也!我不甘因我之故,令得齐人受辱!我不甘因我之故,使得苍生涂毒!我不甘因我之故,至得义信君再无宁日。因此,今日我擒得楚王在手,便不曾想过还能留得一命!若能家国无恙,恩夫无恙,我便粉骨碎骨,又有何惧?”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这一番话,实是大义凛然!

    这一番话,实是堂而皇之!

    这一番话,实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这一番话,令得所有的齐人都对她生出了敬意,令得联军的权贵,不约而同地想道:此妇人,诚贤妇也!她的气节,比得上一个义士啊!世间丈夫,怕是多半都不如她!

    这一刻,就连对她怀有恨意的,但生性浪漫多情的楚人,目光中也复杂起来,也在不知不觉中,对她添上了一分敬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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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963/ 第一时间欣赏越姬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越姬》为转载作品,越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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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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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封面由网友提拉米苏制作,很邪恶吧?越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