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越姬TXT下载越姬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越姬全文阅读

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9章 公子泾陵向卫洛行了一礼!

    第三更了!大家看得痛快,看得舒服的话,扔给我两张粉红票吧。我现在已从第二跌倒第三了,下面的又咄咄逼人,怕是前三不保了。

    ##

    沉默,又是短暂的沉默。

    这时,一个楚人沙哑的声音传来,“大王!”

    众人一怔,卫洛也是一怔,转头看去。

    那楚人没有理会卫洛,只是盯着被她擒在手中的楚王,悲痛地叫道:“大王,此辱实难堪也!请大王赴死!”

    一片鸦雀无声中,那楚人手一挥。

    瞬时间,无数楚卒嗖嗖站起,他们手挽强弓,箭尖寒森森地对着卫洛和楚王。

    没有了半点声息。

    那楚人是楚国的三卿之一,在整个楚国都是以武勇忠义闻名的。

    百万人的战场,安静之极,只有马嘶声远远传来。

    只是一个转眼,卫洛和楚王的身前身后,已对上了数百个弓手。数百只长箭,阴森森地对着卫洛。

    他们只等一声令下,便准备把楚王连同卫洛,一起射成刺猬!

    蓦地,卫洛仰天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卫洛右手轻飘飘地朝一个军士地长戟一抓。

    众目睽睽之下,她那白嫩的,软软的,宛若无骨的小手,轻飘飘地抓到了那戟尖上。就在众人不由自主地担心,她那漂亮的小手会变得血淋淋的时候,卫洛松开了手。

    众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原本发着寒光的,由精铜炼制的戟尖,赫然成了一团圆圆的,不规则的软泥!

    她竟是一抓之下,便令得利器变成了泥状物。

    这一下,楚人们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个弱质楚楚的妇人,竟然是一代高手!原来楚王轻易被她所擒,并不是疏忽,而是这妇人身手不凡!

    在楚人齐齐变色中,卫洛长袍飘拂,眉目微敛,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一片淡然,她暗运内力,清脆而温软地说道:“别逼我!”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

    可是,持弓的众箭士,齐嗖嗖地转头看向那位发令的楚人。

    这时代的弓箭,极没有力道。射到身上,如果不是恰好中了厉害,很难致人于死地。眼前这妇人功夫如此之高,她只需要在利箭如雨中,把楚王身躯朝前一挡,便可避开要害。

    然后结果便是,楚王被众楚人乱箭杀死,而这个妇人却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平安逃到晋军中去。

    这个后果,是楚人不愿意看到的。而那个发号施令的楚人,怕也承担不起。

    当下,他们再次沉默起来。

    就在这时,卫洛放开了楚王。

    她把楚王放到车座上站好,只是一手控住他的后颈。

    她的气息一收回,楚王便可以开口了。

    当下,楚王一阵低头急咳。

    他咳得很急,很猛,咳嗽了十几下后,一口鲜血喷洒在横木上。

    随着这口鲜血一吐,他终于抽着气停止了咳嗽。

    慢慢的,他低着头,伸出长袖掩着脸,嘶哑地开了口,“孤罪孽深重,实无脸面见先王,亦无脸面对诸公。请容我赴死!”

    他的声音有点弱,听到的并不多。

    在一众沉默中,楚王的声音继续嘶哑的,喘息地传来,“请以乱箭射孤!请以孤之死,以谢天下人!”

    这声音中,已带上了请求。

    这是一个王地请求。

    卫洛怔忡地看着他,她断没有想到,楚王再怎么无耻好色,却依然有他身为王者的尊严。

    在一阵安静中,楚王缓缓跪下。

    他就在车上,对着众楚人的方向跪下了。

    这个动作一做,四野一阵哗然。

    楚王说的话,或许有人没有听清,可他这个动作,所有的人都看得分明。

    他这一跪,是向所有的楚人请罪。正是他这个楚王,因为女色而陷楚国于兵灾,现在,又因女色而丢尽了颜面,令得楚人被世人耻笑!

    他这一跪,众人心中闪过百般念头。一时之间,楚人们看向卫洛的眼神中,恨意又生。

    因楚王这个动作,情形再次对卫洛不利了。

    就在此时。

    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

    这笑声,清朗而沉凝,隐隐带着无边威严。这笑声,令得心思各异的楚人,也不由转头看去。

    发笑的是公子泾陵。

    他已驱车靠近,与楚王车驾相距不足一百五十步。

    公子泾陵站在车中,仰头大笑,那俊美无畴的脸上,光芒闪动,威严慑人。

    见到众人都向他看来,他笑声突然一收,温柔地盯了卫洛一眼,便转向众楚人,他转向低着头,跪在车上一动不动的楚王。

    他右手一挥。

    嗖嗖嗖嗖。

    晋人车阵中,同时站起了数百箭手,他们同样手挽强弓,利箭待发。

    楚人赫然警惕起来。

    在众楚人就要指责他不顾礼节时,公子泾陵开了口,他雄浑磁性的声音缓缓传来,“斯妇人也!能忠!能义!实让我心佩。诸位何必逼过之急?”

    他说到这里,目光一转,静静地盯着卫洛。

    四目相对。

    卫洛的眼神清澈如水,明净如波,似是没有一点波纹,也没有一点惊惶,不安,甚至感激。。。。。。

    她,陌生得宛如路人。

    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公子泾陵目光一黯,咽中一塞。

    不过只一转眼,他便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然后,他的目光十分温柔和地盯着卫洛,就这么站在车上,向她微微躬身!

    他居然在百万军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剑拔弩张中,在楚晋双方的长箭相指中,向着卫洛躬身行礼了。

    他乃堂堂公子,卫洛只是区区妇人。

    这一礼,他行得很坦然。不管在哪个时代,能不惜自身性命为家国尽忠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受到世人的敬重。因此,公子泾陵这一礼施得坦然,他身后的大臣,也没有二话。

    一片安静中,公子泾陵雄浑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妇诚忠义之士也!此间之事已了,何不上我车来?阵前对仗,本是丈夫家事!”

    他说到这里,一双厉目扫过众楚人,声音一提,沉声喝道:“此妇所为,堪称忠义!君等若有恨,可与我一战!若怀恨于妇人,莫怪我晋人无礼也!”

    “莫怪我晋人无礼也!”

    这一句话沉沉说出,顿时谷鸣山应,回声阵阵。

    他的声音一落,他身后的众甲士同时举戟,向着天空一指,森森齐喊,“莫怪我晋人无礼!”

    数万人同时高喝,那声音当真是惊天动地,排山倒海。

    阵阵回响中,秦齐宋吴等国的军营中,同时传出了赞美声,“妇知忠义,诚贤妇也!公子泾陵不顾公子身份,仅因妇人有贤行而施重礼,亦真丈夫也。”

    义信君一直紧紧地盯着这一幕,他迫于身份和规矩,不能现身。再加上隔得太远,直到众楚人弓箭指向卫洛时,才发现有变。等他准备相救时,公子泾陵已上前解围了。

    这一刻,他看到公子泾陵出马,心中是无比高兴的!他的洛,得救了!

    对于卫洛和公子泾陵来说,不管是这些喧嚣声,还是赞美声,他们是都听不到了的。

    两人四目紧紧相缠。

    公子泾陵的眼眸,依然深如子夜,而卫洛的双眼,也依然清澈如水。

    卫洛慢慢收回目光,她收回放在楚王后颈的手,纵身跳下战车,大步向晋军中走去。

    随着她走近,晋人中再次暴发了一阵欢呼声。

第200章 那一声“夫君”

    晋楚两军,依然是弓箭相指,战车相对!

    卫洛每走一步,楚人的弓箭便是一移,而晋人,便是森森直指楚人。

    卫洛走得很从容,她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如水,那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的身材和面容,是那么的让人一见心醉。

    卫洛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晋军阵营。

    在踏入晋军阵营的那一刻,卫洛暗暗吐出了一口长气。

    终于,终于暂时过关了!

    她在驱车赶往联军方向时,便想许能博得联军怜惜,然后躲过一劫。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因此,她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吐气的声音极微小,这个时候的她,依然面色从容。

    可是,一道灼热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她。

    卫洛抬眼看去。

    这一看,她便对上了公子泾陵深沉的双眸。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嘴角在上扬,俊美如雕塑的脸上,隐带笑意。

    卫洛一阵恍惚。

    曾有一段时日,她每次使出什么小诡计后,便会看到他这样的眼神,这样淡淡的笑容。

    她从来没有想到,还会有再见这个表情的一天。

    卫洛迅速地敛下双眸,暗暗冷笑了一声。

    这时,公子泾陵抬眸看向楚人方向。

    他看了一眼依然跪在战车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楚王,又扫了一眼脸色各异,有点不知所措的楚国众将。

    半晌,他淡淡一笑,冲着众楚人躬身一礼,朗声说道:“变故突生,此战暂且延后,请允许三日后,再作殊死之战!”

    他这话一出,直过了好一会,楚王右侧第一将,那楚国令尹对着公子泾陵,缓缓躬身,沙哑地说道:“敬侯君命!”

    这便是同意了。

    因此,公子泾陵右手一挥!

    随着他手这一挥,众箭手迅速退后,战车开始转向,晋军缓慢从容地向营地退回。

    公子泾陵手一挥后,便低头看向卫洛。

    哪里知道,他这一转头,迎上的却是她向着晋军步卒中,越去越远的身影。

    战车缓缓驶动中,数十万晋军人头涌动中,那一道紫色的身影,在这重重金属海洋中,竟显得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竟仿佛伸指轻轻地捏,她便会如蝼蚁一般粉碎而死。从此后,香魂飘散,人间不复再见。。。。。。。

    公子泾陵望着望着,半晌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

    卫洛走得很慢,四周都是晋军,她想快也快不了。

    于是,在晋人的金属水流中,在一辆辆战车,一支支森森长戈中,那道紫色的身影,便这么孤零零的混入其中,缓慢而坚定地向营地返回。

    没有参战的国君大臣,此时都站在了瞭望车上,都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一朵开在金属海洋中的紫色莲花。那么美,也那么的无助。

    百万丈夫,在这个时刻,都涌出了这样的感觉,也从她刚才的神勇中清醒过来。

    从这里到营地,以战车的速度,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

    轰隆隆的战车响动中,漫天弥漫的烟尘中,一个骑士匆匆地出现在晋卒眼前。

    这个骑士是个美男子。

    他浓眉桃花眼,泛着玉质的面容华美如花。

    他穿着一袭白袍,面容中带着焦虑和欢喜,

    他是义信君。

    义信君策马冲入晋军中,他远远地看到卫洛,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急急地向她跑来。

    做为丈夫,而且是在这种铁血的场合,义信君如此着急爱姬,本来是应该受到轻视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轻视于他,刚才的震撼还在心头,那紫色的身影如此脆弱,每一个丈夫都感觉到,就算身为丈夫,在这种时刻,面对这样的妇人,也是应该激动的。

    义信君冲向卫洛,叫道:“洛!”

    他的声音无比响亮。

    大步前进的卫洛,缓缓抬起头来。

    在对上义信君的面容的那一瞬间,她平静得木然的小脸,瞬时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来。

    她大步冲向义信君。

    在卫洛的身后十步远,公子泾陵坐在战车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一幕。盯着那道离自己越去越远的身影,那般欢喜地冲向那个齐侯塌上的弄臣。

    不知不觉中,他眼中的笑意不在了,那深不可测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涩意。

    在卫洛冲向义信君时,众晋军都向左右分开少许,方便她前进。

    不一会功夫,卫洛便冲到了义信君身前。

    她在离他五步处站定了。

    面对着义信君含笑温柔的脸,卫洛仰着头,墨玉眼中泪水盈盈。

    她缓缓的,缓缓地屈身,向着义信君一福,声音清亮,隐含鼻音地唤道:“夫君!妾不曾相负!”

    “夫君!妾不曾相负!”

    这只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可是这几个字一出,四周远近,所有的丈夫眼中都有了涩意。有不少人悄悄低下头去,以袖掩脸。

    没有人注意到,这妇人平常的一句话,声音怎么传得这么远?

    卫洛唤出那声后,义信君已是热泪盈眶。他大步冲上她,伸手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哽咽道:“我知!我知!”

    卫洛紧紧地依在他的怀中。

    公子泾陵看着这一幕,目光依然是一瞬不瞬,依然是那么深沉。

    没有人注意到,他扶着横木的手,正在紧紧地,僵硬地抓紧,抓紧,直抓得那手背青筋暴露。

    片刻后,他收回右手,艰难而缓慢地按上自己的胸口。然后,他与许多被感动的丈夫一样,低下了头。

    与他们不同的是,他空白的,嗡嗡直响的大脑中,那声‘夫君’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如炸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重复,重复。。。。。。

    义信君紧紧地搂着卫洛,搂着她,不一会,卫洛低低的声音传来,“我们回营吧。”两人这样拥抱着,四周有数十万人都在看来,而且也阻止了晋军的战车回营,所以,卫洛说出了这样的话。

    义信君在激动中哽咽着连连点头,只是隐隐的,他有点诧异,洛明明也是这么激动,可她怎么这么快便清醒过来了?

    义信君松开了卫洛,他转过头,对上低着头坐在战车中的公子泾陵,微微躬身,朗声道:“义信代妇谢公子相救之恩!”

    他的声音并不小。

    可是这句话说出后,公子泾陵却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久久没有回应。直到他的车右朝他碰了碰,公子泾陵才以低着头的姿势,微微点了点头,却未置一词。

    义信君目光一闪,细细地盯了公子泾陵一眼。然后,他转过身,牵着卫洛的手,来到他的坐骑旁。他把她扶上马背,自己也纵身跳在她的身后,一手搂着她的细腰。

    他脚一踢,马蹄翻飞,带起一串烟尘后,向着齐军营帐奔回。

    ¥¥

    如果感动了,欢喜了,请扔上你的粉红票支持一下越姬。拜托了。

第201章 楚王自刎

    义信君搂着卫洛,不一会便策马赶到了齐军营帐。

    营帐外,齐卒齐刷刷地打量卫洛,他们的眼神,带着尊敬,也带着怜惜。

    刚才卫洛所说的,以身死节的家国,便是义信君所在的齐国,她是准备为齐尽忠尽义的,所以,齐人十分感动。

    营帐外,公子秩等齐国贵族也在望着纵身下马,手牵着手走来的卫洛两人。

    公子秩的眼神中,满是关怀和怜惜。不过,有义信君在卫洛身侧,他也只是关切地看着她。

    相比他们的表情,卫洛便显得有点木然了。

    义信君直接把卫洛带到了他的营帐中。

    一进营帐,他便扳过卫洛的肩膀,亲自伸手解去她的紫色外袍,然后,他沉喝道:“来人!”

    “诺!”

    “将此袍烧了!”

    “诺。”

    那军士一退出,义信君便解开自己的白色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他低着头,望着脸色有点苍白的卫洛,花瓣般的唇张了张,最后,却只是一声叹息,叹息中,他伸手把卫洛重新搂入怀中。

    卫洛一动不动地伏在他的怀中。

    义信君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低低地说道:“洛,我没能保护于你。”

    他的声音中,尽是自责,痛苦。

    卫洛疲惫地抬起头看向他,她伸手搂着他的颈项,无力地说道:“人非圣贤,不可能事事算得到的,休要自责。”

    她的声音中,明明的带着沙哑和无力,义信君连忙把她拦腰抱起,把她放到塌上,然后,拉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低低地说道:“闭上眼,稍事休息,一切都已过去。”

    卫洛轻轻地应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不管是她还是义信君,都知道,事情没有过去,一切才刚开始。

    义信君守在塌上,静静地看着闭眼休息的卫洛,他伸出手去,缓慢地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和唇。

    他的动作轻缓,温柔,坚定。

    细细的呼吸声,在帐内飘荡。

    直过了好一会,义信君才轻步走出营帐,卫洛听得他低沉的命令声传来,“任何人都不可入帐!”

    “诺!”

    本来决定交战的楚晋双方,虽说是延后三日再死战,可他们其实知道,楚人应该会另有打算。

    所有的联军在这个时候,都在静观楚营的变化。

    堂堂楚王在百万军中,被一妇人侮辱到这个地步,这事实在太大了,太不可收拾了。不说是楚王,就算是寻常丈夫,怕也没有几个人能经受得起这种耻辱。

    楚军中。

    楚王自从军中回去,便一直跪在战车上。公子吾抱着他痛哭时,他也是一句话没有说。直到公子吾松手,他才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楚王躺在床上时,附属于楚的吴蔡等国的君侯,都没有来看望。不止是他们,连楚国国内的一些权贵,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楚王撑着病体走出营帐,他在众权贵的环绕中,向着楚国方向跪下,痛诉了自己好色荒淫,以致无脸面对祖宗和父老后,便转向公子吾,嘴角流着血,嘶来的,含着无边悔恨地说道:“吾儿,记得把孤之错,书于史册!记得警告来人,从此后出军行营,不可携带妇人!”

    公子吾跪倒在他面前,叩头泣道:“诺。”

    楚王转头看向灰蒙蒙的苍天,突然痛呼道:“苍天!孤之罪孽,孤一人承担,与子孙无干,与国人无干——”

    痛呼声中,他右手一挥,利剑划颈,血溅三米后仆倒在地!

    随着楚王的尸体倒地,在场的众权贵,同时躬身行礼。

    他们的脸上,在这个时候,没有悲痛,有的只有放松。

    甚至连公子吾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这羞辱,实在太大太大了,楚王只有以死相谢,才能让他们安心,才能让国人心中稍慰!

    当楚军中全营都升起了白幔时,联军中也没有人吃惊。

    所有人都知道,楚王以死相谢,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楚王一死,联军中便热闹了。众权贵纷纷往晋营跑去,公子泾陵以武勇闻名于世,他们要与他商量一下楚人可能会出现的动作。

    连不谱武勇的义信君,也变得忙碌了。

    而卫洛,在休息了一晚后,便穿着义信君所赐的白袍,跟在他的左右,露出她绝美的面容,堂堂正正地夹在众权贵中,向晋营中走去。

    没有人意外,也没有人阻止。

    这一次的战争,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脱去干系。再说,联军也知道眼前这个美姬,实是武勇过人之辈,再加上她又比一般的丈夫还要忠义。所以这一战,她有资格例席。

    在这种纯男人的地方,卫洛这种倾国倾城的美人的出现,实是太引人注目了。她所走到的地方,众军士纷纷侧目。

    低低的议论声中,不乏对她的赞美之词。

    公子泾陵喜欢黑色,他的营帐中,纱幔和床塌,以及塌几等物,都是黑色的居多。

    众人一跨进去,自然而然便感觉到了这种沉凝的气氛。

    这个时候,公子泾陵正站在几前,锁着浓眉,手指频频地在几上叩击着。

    他这个动作卫洛太熟悉了,他这是凝神思考中。

    众权贵也不用他招呼,纷纷寻塌坐下。

    淡淡的龙涎香中,公子泾陵头也不抬地开了口,“诸位,不管楚人心意如何,这一战,我将誓拼到底!”

    众人一怔。

    一个秦国权贵嗖地站了起来。他冲着公子泾陵叉手道:“若楚人执意退兵,我等又何必求战?”

    “然也然也,兵凶战危,若楚人愿退,我们也退兵便是。”

    “正该如此!”

    “楚王新亡,此时强攻未免不仁也。”

    。。。。。

    一阵乱七八糟地议论声中,齐人这一席里,义信君和公子秩两个有决策权的人同时皱着眉头,一脸为难。他们两个,这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腥厮杀,实在心有余悸,巴不得能不战就不战,好回到温暖的府中休息休息。

    可是,他们又是有些见识的人,隐隐感觉到,如果这时放弃了,好似有不对头处。

    卫洛见状,向着义信君微微靠了靠,她低眉敛目,轻声说道:“楚错在前,军心已乱。此时攻之,楚必败也!楚一败,诸侯离心,霸主之位不复存矣。此刻攻楚者,有可能代楚而称霸主!”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只有公子秩和义信君两人能听到。

    两人寻思了一会,同时双眼一亮。

    转眼,公子秩率先喝道:“齐亦将誓死一战!”

    他这句喝声一出,一直低着头的公子泾陵,不由诧异地转过头,向着他们看来。

    第二更送到。各位,今天精神不济。可能是封推太兴奋了,连续三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的缘故。

    因为后面的内容太过重要,得在精神最好的时候才能写出那味道来。所以,第三更要明天才能补上。

    我今晚会早点入睡,养好精神的。

第202章 楚军向卫洛“致师”了

    实在对不起各位,昨天让大伙白等了。现在先送上第一更。

    ##

    公子泾陵一转向齐人这一席,便被一袭白袍,宛如雪莲的卫洛给吸引了去。

    在对上她冷淡的,连瞟也不曾瞟上一眼的面容时,他目光一滞,半晌才垂眼转头。

    公子泾陵的片刻失神,众人都看在眼中,不过以卫洛的绝色之姿,又在军营这种很少见到女人的场所,他这样的表情,也只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

    不过这一失神,公子泾陵倒把自己的原意给忘了。直到目光盯回几面好一阵,他才声音一提,朗声说道:“善!晋齐将全力一击!”

    齐晋两国是此番联军的主力,他们都意见一致了,众诸侯也就无话可说。略一犹豫后,众人纷纷表态,愿跟随在齐晋身后,若楚人无意再战,联军将声讨楚人之“不仁”。

    晋楚约好的三日决战,转眼便到了。

    这一日,太阳刚刚升起不久,卫洛和义信君,公子秩一道,站在瞭望车上。望着十万晋甲浩浩荡荡地驶着战车,持戟弯弓,缓缓向楚国开进。

    与此同时,楚军营地处,也弥漫了冲天烟尘,数十万楚军,乘着战车缓缓向晋军推来。

    几十万大军同时向对方推进时,那滚滚烟尘,那响彻云霄的马嘶声,如那声声而来的鼓点一样,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人的心脏,扼紧着人的咽喉。

    看着看着,卫洛转过头来,她目光淡然地瞟过一众还在对自己痴痴望来的军士,看向了同样站在瞭望车上的义信君。

    他正紧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望着战场上。那花瓣般的唇,此刻正抿得紧紧的,紧得成了一线。

    卫洛轻轻伸出手去,握着了他的手。

    义信君正看得紧张之际,突然手心一暖,不由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他便对上正朝他嫣然微笑的卫洛。

    这是她这三天来,第一个灿烂的笑容,义信君大喜过望。他紧紧地反握着她的手,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道,觉得这凝重而杀气腾腾的战场,也不再那么的让自己觉得渺小了。

    卫洛感觉到了他的激动,笑容越发明亮。她朝他眨了眨眼,低低地说道:“素,这一场大战后,你我,一定要趁机成为中原的主宰者之一!”

    义信君怔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卫洛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气势冲天的话来。

    他花瓣般的唇一扬,紧紧把她的手握着,握着,然后,他悄悄的拿着这小手,向自己胸口处按处。

    小两口肩并肩站在一块,这些小动作十分隐密。饶是如此,卫洛还是感觉到了公子秩静静盯来的目光。

    卫洛没有理会任何人,重新转头看向战场。

    战场上,经过一个时辰的推进和布阵,晋楚两军已经完全摆开了阵营,战车森然,马嘶声声,只等着致礼交战。

    就在这时,楚军军鼓声突然变得急促之极,响亮之极,声声点点,如雷轰鸣!

    响亮的,急促的战鼓在这个时候这么响起,众人都是一惊。

    联军面面相觑,连晋军中正不缓不慢地敲击着的战鼓,那声音也是一滞。

    卫洛正疑惑间,听得一个声音惊讶地传来,“怎地战争还未开始,楚军便要求致师了?”

    卫洛明白了。

    致师是春秋时的一种战场礼节,也就是单挑的意思。

    楚军居然在刚刚抵达两军阵营,大战还没有开始,便要求致师,这事情很是少见。

    一阵猜疑声中。

    楚军的头排战车中,那位于最中间的一辆战车缓缓向前。

    那战车上,坐在最中间的,正是楚公子吾。

    那战车驶出楚军阵列二十步后,公子吾站了起来。

    公子吾手举长戟,把它朝空中微微一举后,向着晋军方向躬身行礼。

    一礼行罢,他没有坐回,而他的车右则站了起来,向着晋军开口了。这人的声音洪亮异常,声音中分明注满了内力,竟是一个高手。

    只见这车右洪亮地说道:“苍天煌煌,厚土泱泱!悲哉痛哉!我父之殇!死不可畏,然死于妇人之逼,纵死亦令宗祀蒙羞,此恨难平!今夕,吾在此,代吾先父,向齐国女将军致礼,请允许战前一会。”

    这车右是代表公子吾发言的!

    他的声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

    无数人同时转头,看向齐营方向。

    联军众人,也同时转头,看向了卫洛。

    这楚人,挑战的分明便是她呀!整个联军战营中,只有她一个妇人,是逼死了楚王的,是令得楚国王室蒙羞的!只有她一人,可以称得上女将军!

    没有人想到,楚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向卫洛提出了复仇!

    纵使整个联军都有意庇护于她,纵使晋公子泾陵三天前已慎重宣布晋军将保护于她。可是,楚军这是在两军战前致师!公子吾更是把卫洛当成丈夫看待,向她堂堂正正地提出了挑战!

    这是不能逃避的。

    万人瞩目中,义信君紧紧地握着卫洛的手,紧紧地握着。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卫洛,目光中隐隐有着绝望。

    任谁也知道,楚人这次是一定要把卫洛杀死!楚王被她一个妇人逼死,不管如何,她都要以死相殉!这,便是楚人阵前致师的原因!

    让义信君感觉到无力的是,他只能这样握着,他甚至都不能开口代她拒绝。

    卫洛感觉到了他的害怕,她慢慢转过头来,墨玉眼中波光流转,温柔无限。她冲他嫣然一笑,红唇微启,低低地说道:“君何必担忧?难道君不知,我为了今日,已侯了多时?”

    义信君一怔。

    他对上卫洛那灿烂得近乎明亮的笑容,对上她那熠熠生辉的墨玉眼,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卫洛缓缓放开他的手,轻笑道:“君可知,楚军以丈夫之礼向我致师,公子吾称我为女将军,这是对我的承认啊!只要此战一胜,我便可以告诉世人,我不叫妇人,亦不称姬,我有名字,它叫卫洛!只要此战一胜,不管何人,不管他悦我还是恨我,都得承认我虽妇人,却实已比肩世间丈夫!”

    义信君对上她温柔的,坚定的双眸,缓缓的,缓缓地点了点头,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卫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义信君也是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然后,卫洛身子一转,纵身跳下瞭望车,大步向战场中走去。

    义信君望着她绝然而去的身姿,心如刀绞,却依然说不出话来。

    数十万人中,一袭白袍的卫洛,便这般如闲庭信步般走向了战场。

    百万大军中,除了马嘶声,风呼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

第203章 那么近,那么远

    由齐军营帐到两军阵前,那路程可是不近。不过卫洛知道拖延无益,便脚步提速。

    她的功夫路数一直与别的剑客不同,她这种全力而行,给人的感觉,却是闲庭胜步,舒缓而自在。衬着那一身白袍,有着别样的飘逸和优雅。

    这样的飘逸优雅,配上她雍容华贵的面容,到真有几分天生而来,胜过寻常公子公主的高华之气。

    公子泾陵怔怔地望着,望着,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颤动。

    卫洛的这种闲适优雅,奇迹般的,令得联军心情大定。义信君和公子秩更是如此,本来惶惶不安的心,这一刻竟然平静下来。

    不一会,卫洛便悠然地走到了晋军军中。

    晋军早就分开过道,容她自由穿行。数十万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盯着这个近年来,引起世间最多话题的妇人。看着她一袭白袍,飘然而来,看着她唇角含笑,气度雍容。突然之间,军士们发现,对眼前这样的妇人,怜悯和叹息是没有必要的,她有着她的骄傲。

    卫洛穿过人群,来到了公子泾陵的战车前。

    此刻的她,便这般嘴角含笑,一脸从容地向前走去。竟是便想这么瞅也不朝他瞅上一眼地越过他,奔向那生死未卜的战场。

    突然间,公子泾陵发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那种隐隐而来的,似乎是痛。

    他薄辱微启,在那白色的身影就要飘然消去时,唤道:“小儿!”

    他的声音很沉,一如既往的雄厚沉重。可是这声音,却很温柔,非常温柔。便如在那寒苑后花园中,两人相依相偎时一般。便如在那浴殿中,两人肌肤相贴,却相拥不语时一般。

    卫洛飘然而行的脚步一顿。她的身躯,在那一瞬间,颤了颤。

    她瞪大眼看着前方,在确定自己的眼中没有涩意,确定自己笑得从容后,她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公子泾陵。

    这一眼,很平静,宛如秋波长空,清静而自在。公子泾陵对上她的目光时,都有点怀疑她根本就没有看向自己,她只是透过自己,看向那远远的,苍茫无边的地平线。

    他的咽中,突然苦涩之极。

    他紧紧地盯着卫洛,又唤道:“小儿,且过来。”这声音,有点沙哑,有点无法抑制的温柔。

    卫洛缓步向他走来,她的笑容十分完美,清淡而宁静,仿佛是那静静盛开在料峭春风中的梅花,美中含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冷。

    卫洛走到离他只有三步远站定了。她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看着这张刀斧刻出来的俊美面容,盈盈一福,脆声唤道:“泾陵公子何事唤妾?”

    公子泾陵听到她这语气,看到她这表情,咽中又涩了涩。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微微垂目,转眼再看向卫洛时,那神情已是十分的严肃。

    他盯着卫洛,沉沉地说道:“此番公子吾向你致师,乃堂堂正正地挑战于你。这种挑战,无人可以助你。小儿,你只能自己应对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凝滞了几分,“那公子吾的车右,乃楚国第一神箭手,同时也是剑术宗师子娄。这一次楚军与你致师,必是比射箭。你的箭术自是比不过子娄。然,我知你六识过人,眼目非同常人。呆会致师时,你若能宁心静神,许能射过一劫!”

    卫洛听得很认真。

    公子泾陵的声音一落,她便点了点头,目光依然透过他的,看向他身后的浩瀚天宇,“生死有命,若真死于子娄之手,也是命该如此!”

    她说得很淡,很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只是穿衣吃饭的小事。

    在公子泾陵等丈夫眼中,生死之事也是寻常的。可是,这样的话,出自一个这么华美的妇人,顿时,众军士的心头,都涌过一阵心酸。

    公子泾陵怔怔地看着卫洛,不知为什么,看着此刻的她,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天在宴席上,她在自己把她送给义信君时,脱下红袍双手捧还的那一幕。

    那时刻,她也是如此平静啊,她怎么能这么这么的平静?

    卫洛看到公子泾陵的眉心出现了急剧的跳动,那万年不动的威严的俊脸上,居然扭曲了一下。不由静静地盯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她便收回目光,再次盈盈一福,轻声的,平静地说道:“谢泾陵公子指点之德。”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收回目光,返转身,向楚军方向走去。

    这时,从公子泾陵的身后,驶出了一辆战车。

    那战车直驶到卫洛身边,那全身盔甲的车右,在战车中站了起来,他略略向卫洛躬身,对她施了一个丈夫才能受的大礼后,说道:“请女将军上车!”

    卫洛应声上车。

    那车右右手一伸,两个军士捧来了一件盔甲,这盔甲只有上半身,由铜片组成,从头部,颈部一直护到胯下。

    最重要的是,这盔甲很精致,很小,看起来完全适合卫洛穿。

    卫洛有点诧异地看向那车右。

    车右拿起那盔甲,说道:“我军遍索十万甲士,方才挑得此甲。女将军请穿上,此甲或能保女将军一命!”

    他又指着另一个军士捧的木盒,指着里面的弓箭说道:“此弓乃晋军第一强弓。里面共有三箭,都是千中挑一,特意选出来的直身之箭。惜时辰太短,不能为女将军选来真正神箭。”

    卫洛转头看去。这种盔甲,真正的作用只是在脑袋和胸口处,有一大片的铜甲护着。其余的地方,都是铜片和铜片一块块组成的,间隙很宽,一箭射来,完全可以透过缝隙插入人体内。

    而那箭,卫洛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削制箭支时,因为没有工具,箭身都是不规则的,这样的箭射出时,一没有力道二没有准头。

    卫洛瞟了一眼那盔甲,便决定穿上。穿上后,头部和胸口她便不再需要防范了,她真正需要防备的致命点,便只是咽喉处了。

    得到卫洛允许,两个军士上前,就要为她穿甲。

    正在这时,公子泾陵开口了,他低沉地唤道:“甲给我。”

    众人一怔。

    卫洛也怔住了。

    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瞟了公子泾陵一眼。

    四目相对。

    瞟他一眼后,卫洛微微低头。而这个时候,那两个军士,已经捧着盔甲送到了公子泾陵手中。

    卫洛重新走回他的身边。

    她低眉敛目,面无表情地靠近他,在离他只有一步的地方,她微微屈身一礼后,便一动不动地站着。

    从头到尾,她的脸色都很平和。

    没有人注意到,卫洛这个时候,是屏着呼吸的。

    她的六识本来过人。只要这么一靠近,男人身上那熟悉的体息,便丝丝而入,绵绵而渗,每一丝每一绵,都渗入了她的毛孔,渗进了她的心脏处。。。。。。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她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公子泾陵接过盔甲,熟悉的给她套了起来。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不时抚过她的面孔,他温热的呼吸,不时喷在她的脸上。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刻这么漫长。漫长得卫洛很想大口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把盔甲完全套上。盔甲毕竟比卫洛大些,一套入,便有点松松的。

    这样的盔甲,是不好调适大小的。公子泾陵细细地看了看,见她的眼鼻可以清楚露出,便不再介意。

    盔甲一穿好,卫洛便微微躬身。因有盔甲在身,她已不能行福礼了。

    她向泾陵公子躬身一礼,清声说道:“谢公子援手。”

    说罢,她转身就走。

    她刚转身,便感觉到肩膀一紧。

    却是公子泾陵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右肩,他紧紧在盯着盔甲下,那双熟悉至极的墨玉眼,低低地说道:“切记平心静气。”

    “诺!谢公子指点之德。”

    卫洛平静地应过后,转身便想甩开他的手离开。

    这时,公子泾陵的喃喃低语声传入她的耳中,“请,活下来!”他的声音有着颤抖。。。。。。

    不知为什么,卫洛的眼中又是一酸。

    卫洛连忙垂下眼敛,稍稍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后,再次向他微微躬身,头一转,大步向那战车走去。

    卫洛走得离公子泾陵有十步远处,她张开嘴,大口地呼吸起来。

    一连做了十几个深呼吸后,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那抹淡定从容的笑容。

    她纵身跳下战车。

    卫洛一跳上战车,战车便缓缓楚军战营驶动。

    而与此同时,公子吾战车,也在向这边驶来。

    与卫洛一样,公子吾的车右,此时站在战车上。他的身边放着弓箭,正斜眼打量着卫洛,那目光中,浑然把她当成了死人。

    随着两辆战车靠近,百万军士,都屏住了呼吸。

    义信君紧紧地咬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战场方向。

    公子泾陵双手紧紧地扶着横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这个时候,连风也不呼啸了,空气中,充满着一种压抑的沉寒。

    当然,这种沉寒,是联军方向的。

    随着两辆战车停下前进,蓦地,全军缟素,成了一片白色海洋的楚军中,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地呐喊声,“取妇头颅,以奠先王!”

    “取妇头颅!以奠先王——”

    “取妇头颅!以奠先王——”

    喊声越来越大,渐渐的,竟是喧嚣震天,声盖四野,数十万人同时吼出的声音,竟是令得苍天变色,阴云密布!

    ¥¥

    如果喜欢了,感动了,请投上你保重的粉红票吧。

    另,越姬求订阅。我是真的觉得,越姬我写得很用心,文字也相当的精炼,是值得大家花两个钱来看正版的。

第204章 一箭

    双方的战车一摆好,公子吾便下了战车,子娄坐上了他的位置,至于车右,则换了一个持盾的中年人。

    鼓声越来越急促了!

    在这种急促中,鼓声突然疯狂般的响彻长空,“咚咚——咚——”急敲三下!

    这鼓声一响,经过旁边车右教导的卫洛,便取出弓来,她伸出右手,把弓举到半空中,然后身子微微下弯,冲子娄行了一礼。这就叫“致”,行礼的意思。

    对面战车上,子娄也从弓袋中取出弓,他左手持弓,右手拔弄了一下弓弦,倾听了一下弓弦的颤音。这动作,是子娄在让卫洛过目他的兵器,表示这是一场公平的决战,没有弄假。

    子娄拔弄了弓弦后,便将弓交到右手,也举在半空中,冲卫洛微微躬身行礼。

    子娄是宗师,光是这宗师级丈夫的一礼,便表达了楚人对卫洛这个妇人的看重。当然,这种看重,是对取她性命一事的看重。

    此次之事,楚王错在先。正因为楚王好色又无仁无德,而逼死楚王的卫洛,却有忠义之名。所以楚人纵使恨卫洛入骨,也只能以这种堂堂正正的方式向她挑战。

    紧接着,两人以同样舒缓的动作把弓收入怀中,抱在胸中,再度冲着对方躬身行礼————这动作一摆出,便是“致师”正式开始了!

    于是,两人的御戎同时催动战马,战车前方四匹马十六个马蹄奔腾,不约而同地转着圈子。可自始至终,双方都在对方的射程之内。

    这一次,卫洛可以说是遇到了平生最大的危机。对方是楚国第一神箭手,更是一位宗师!这样的人物用他最擅长的箭来与卫洛对射,完全可以说是一面倒的刺杀!

    可卫洛别无选择!

    她既然出现在这个战场上,她就得接受对方的“致师”!她无法逃避,也没有选择。

    此时此刻,在百万军士的眼中,卫洛这妇人,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此,他们的目光中,此时都流露出了一抹不忍。

    卫洛很平静。

    从接触剑术以来,她便发现,每逢危机时刻,她总是这么冷静,不但冷静,隐隐的还有着兴奋和期待——纵使这种危机,会令得她下一刻横尸当场!

    因为兴奋和期待,卫洛的墨玉眼中,光芒熠熠,流光四射。她的小嘴抿成了一线,小脸兴奋得晕红。

    战场上,所有穿着缟素的楚人,此时都把戟举在半空中,只等着欢呼!只等着他们的第一箭手把卫洛这个妇人射杀后,便为之欢呼!

    这时刻,纵使是生性浪漫的楚人,也忘记了这个半身包在盔甲下的娇小身影,是一个有着绝色之姿的妇人。他们只记得,这是一场刺杀!一场可以洗去少许屈辱的刺杀!

    所有的人都在屏着呼吸,都在一瞬不瞬地望着双方。

    战车还在绕着圈子。

    卫洛的弓只要一斜,子娄的车右,便会把手中的盾,恰到好处地挡住她的所有出手角度。

    她一直找不到出箭的机会。当然,从来没有拿过箭的卫洛,此时也没有想过要先出手射杀对方。她只需要不死就足够了!

    神箭手子娄的箭袋中,只有一支箭。一支精挑细选出来的神箭。为了对卫洛这个妇人表示某种怜悯,子娄只准备用一支箭来决定她的生死。

    当然,卫洛的情况也是这样,为了表示不占对方便宜,她也只备有一支箭。

    这一箭,决定的是生死!

    卫洛很平静,非常非常的平静。她的脑中空空如也,她的眼中只有子娄的手,子娄的弓。这一刻,百万大军不见了,呼啸的风声,战马的嘶鸣,甚至,隐藏在心底的种种复杂情绪,都已不见了。

    她的眼中,只有对方那弓,那双野兽般森冷的双眼!

    当战车第三次绕圈时,卫洛的战车突然颠覆了一下。这一颠覆,使得护着卫洛的车右,他手中的盾牌也是一晃。

    瞬时,卫洛露出了半边脸!

    这只是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卫洛清楚地感觉到,子娄的双眸微微一阴。同时,他的右手一划,手指如舞蹈一般,闪电般的从箭袋中抽出那支长箭,然后,安箭,上弦,然后,他的手空了!

    腾地一声,公子泾陵站了起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卫洛。可是,那激起的烟尘是那么浓厚,使得他什么也看不清!

    瞭望车上,义信君也是双手朝前一撑,花瓣般的唇,瞬时被牙齿咬得鲜血淋淋,可是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望着那烟尘挡住的战车处。

    公子秩也是,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努力地睁大眼,紧紧地盯着那战车处。

    时间,在这一刻都凝滞了。

    这一刻,处于烟尘当中的卫洛,清楚地看到那支破空而来的长箭!

    它撕破长空,泛着森森寒光,夹着浓浓的黄芒,直直地向她的咽喉处射来。

    它迅如闪电,但同时,也是缓慢之极。

    缓慢得,卫洛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轨迹!

    缓慢得,卫洛感觉到自己如果速度能再快几分,再快几分,甚至可以手一伸,便把它轻轻摘下来。当然,这是一种诡异的错觉,一种近乎荒唐的,感觉到时间变得奇慢无比的错觉。

    在这缓慢的一箭中,卫洛清楚的向左侧一仆,然后,脸颊一侧!

    错觉终究只是错觉,事实上,卫洛只来及做出这个动作!而且,光是这个动作,她便感觉到自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气。

    说时迟那时快。

    转眼烟尘散尽。

    转眼间,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子娄射出的那支长箭!

    那支箭,正插在卫洛的左侧肩膀上,插在两片铜片之间!鲜红的血,如小溪一样顺着箭头,染遍了她的白色大袖,转眼间殷红一片。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没有欢呼,也没有叹息。

    直过了良久良久,联军像是同时清醒过来,他们如同疯狂了一般,纵声高呼着。他们举着手中的长戟,一遍又一遍地欢呼道:“苍天佑德!苍天佑德!”数十万人同时发出的欢呼,排山倒海一样,冲破了天空,甚至逼出了金色的太阳。

    楚人怔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宗师子娄。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以宗师子娄的神箭,这个妇人怎么可能只是受了伤?

    宗师子娄也是微张着嘴,不敢置信盯着半边长袖被血液染红的卫洛。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那一箭是直指妇人的咽喉的,他更清楚地看到,在间不容发的那一瞬间,妇人极其诡异地向左侧微侧。竟似是早就知道他会出手一般,神秘地闪开了他必杀的一箭!

    他都不知道,妇人那一避,到底是上苍庇偌,还是另有玄机?

    安静中,卫洛慢慢地软倒在座上。

    所有的平静,所有的隐藏的兴奋,所有的疯狂的期待,在这一瞬间都全部消失了,在抽离了她全部的精力后,消失了。

    此时的她只感觉到无边的疲惫,她的眼前开始变得迷糊,她的耳朵,只能听到自己狂猛的心跳声。她的墨玉眼,在这一刻,瞳仁竟然出现了散大。

    楚军的安静,和联军的疯狂欢呼,使得子娄清醒过来。他挺直腰身,拔下了车上的将旗,先是将旗举过头顶,然后便缓缓放水平。

    随着子娄的“偃旗”,所有的楚人,同时垂下了头。

    然后,无数呜咽声远远传来。

    最初,那个以袖掩脸,放声大哭的只是公子吾。可是紧接着,公子吾身边的楚国权贵,身后的军士,齐刷刷地以袖掩脸,呜咽出声。

    他们没有办法不哭泣,如果楚王的死,是被这个妇人所逼,那么,为什么苍天不惩罚这个妇人?为什么偃旗的反而是楚人?

    难不成,楚人真的被上苍所厌弃了?楚王的死真是苍天的意愿?

    为什么,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不是这个妇人?

    这一刻,纵使最为浪漫多情的楚人,也已经忘记了怜香惜玉这四个字。他们在为自己的王国,在为自己羞辱而死的先王痛哭流泣。

    卫洛跌坐在车上,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她已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瞳仁还有散大,散大。。。。。。

    模糊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向她大步走来。那人来到了她身前,他轻轻地环抱着她,然后,伸手一扯,抽出了那卡在铜甲之间的长箭。

    然后,那人抬起她受伤的左手,帮她解着盔甲。

    卫洛瞪大她的墨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盯着他把自己的盔甲脱下,盯着他把自己拥入怀中,扯下他自己的袍袖,然后,绑在她的伤口上。

    他做了这么多事,卫洛都没有动一下,也没有叫痛,甚至,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只是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盯着他那雕塑般的俊脸。

    直到那人帮她把伤口处理好,卫洛才垂下眼眸,低低的,小小声地嘟囔道:“假的,都是假的。”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不可闻。

    可是,来人却听到了。

    他正在忙碌的动作一僵!

    他错愕地抬起头来,看着惨白着小脸,双瞳迷离昏乱的卫洛。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半晌半晌,他艰难地伸出双手,他搂向她的细腰,想把她搂在怀中。

    他的手碰到了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卫洛突然急速地眨了几下眼睛。

    她的眼睛,每眨一下,便清明一分,再眨一下,又清明一分。

    不一会,她的墨玉眼中,便清明如故,清冷亦如故。

    清醒过来的卫洛,静静地对上男人的俊容,她缓缓的,缓缓地头一低,略略一礼,清声说道:“妾谢过公子援手之情。”

    说出这句话后,她垂下眼敛,慢慢推开他环抱到半空的双臂,然后,纵身跳下战车,转过身,大步向回营方向走去。

    她只走了几十步。

    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马蹄的的中,义信君那狂喜的,绽放着最为灿烂的笑容的脸,出现在卫洛眼前。

    他一对上她,便欢呼道:“洛,洛,洛,你活着,你还活着!”

    欢呼声中,他不等马停稳,便纵身跳下,跌跌撞撞地冲到她面前,双手一伸,把她搂到了怀中。

    就在他把卫洛搂在怀中的那一瞬,公子泾陵缓缓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兀自张开的双臂,久久久久,都一动不动。。。。。。。

第205章 再次延战

    第一更奉上,求粉红票!

    ¥¥

    感觉到素的温暖,卫洛整个人一松,便这么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中。

    义信君双手一环,把她整个人搂在怀中,转身就走,他感觉到怀中的卫洛软绵绵的,双手更是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袖,心中又怜又痛。

    这样抱着卫洛,他便不能纵身上马了。义信君低头看了一眼她肩膀上的伤口,见那里已经不再向外大量的渗血了,索性也不骑马,便这般搂着她走向晋军后例。

    在他的身后,纵没有人理睬,义信君的坐骑却像是认得主人一样,紧紧地跟着他。

    公子泾陵怔怔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直过了良久,他才听得一个声音传来,“公子,此战?”

    他转过头来。

    公子泾陵盯了一眼全军缟素,满场悲音,分明没有了半点士气的楚军,一双深如子夜的双眸中,光芒不住闪动着。

    一个晋将走到他身后,和他一样看着楚军,说道:“公子,此时楚无战意,若乘机一击,一击可破!然,刚才楚军全军悲泣,我若在此等情况下攻之,非仁义之师也,纵胜也遗人口舌。依我之见,不如再次延战。”

    公子泾陵闻言,点了点头,他的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晒道:“因一妇人之故,大战一延再延。这次楚人,倾天河之水也难洗其羞啊!”

    他的声音一落,那晋将便哈哈大笑起来。

    不止是他,连同他身边的众将,也都在哈哈大笑。

    如果是寻常诸侯国,这种延战也罢,羞辱也罢,还不会这么严重。可是对方却是霸主楚国!什么叫霸主?那就是天下的诸侯国都联合起来了,它也要独抗而得胜的!

    霸主国的尊严,是要用血流成河来维护的。

    当下,公子泾陵施施然坐上马车,驱车向前。

    当他的战车驶出晋军前列,来到楚军之前时。他站了起来,微微躬身,向着楚公子吾行了一礼,朗声说道:“见公子郁郁,三军尽悲容,泾陵心实愧之。请允许此战再延三日。”

    公子泾陵的声音十分洪亮,远远地传荡开来。

    他的声音一落,公子吾便怔住了。

    怔住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连那些哭泣声也少了许多。

    公子吾抬起头来看向公子泾陵,对上他站在马车上那高大威严的身影,他的心突地一跳。

    他脸色微变,环顾左右问道:“如何是好?”

    众权贵哑住了。

    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自是知道,此时如果拒绝公子泾陵的好意,执意要战,没有了士气的楚军必败!可是,如果接受了他的好意,世人会怎么看为了一妇人,两次把战期延后的楚国?

    这样的楚国,哪还有什么霸主的威严在?

    众人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这次的事,最大的意外是妇人没有死!本来,楚人的打算是在大战之前,一举击杀那妇人,报了先王之仇,激起全军的勇气后,再一举胜晋。可现在,情形却完全相反了。

    楚国第一神箭手子娄以箭单挑一妇人,却无功而返。为了尊严,子娄为了表示自己有勇气承担失败,他偃旗了。可是他这一偃旗,楚军颜面全失啊!

    一阵安静中,公子吾脸色苍白地抬头看向公子泾陵。他向着公子泾陵微微躬身,沙哑着嗓子说道:“敬诺!”

    此言一出,四野俱静。

    安静中,风声中,公子泾陵哈哈一笑,他右手一挥,厉声喝道:“回营!”

    再一次,前军转后军,晋军缓缓向营中走去。

    公子泾陵的车右,频频回头看着士气低落的楚人,哧笑道:“楚完矣!”他说到这里,转向公子泾陵说道:“臣猜不过三日,楚人便会提出罢兵休战。”

    他说到这里,见公子泾陵没有回答,不由向他看去。

    这一看,他对上了公子泾陵怔怔出神的面容。此时的他,威严不再,刚才的意气风发也不再,他那俊美的脸上,浮现的竟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失落?

    车右怔住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道:以公子这种状态,似也不适合大战。幸好,楚人答应延战了。

    十万甲士中,滚滚战车涌出的烟尘中,晋卒在欢呼,在低语。

    卫洛一动不动地窝在义信君的怀中,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在他的怀中动了动,脸贴着他的胸口,低低地说道:“素,此是何地?”

    义信君一怔,他低头看着卫洛,轻轻地将唇印在她的头发上,回道:“刚出晋军车阵。”

    完全清醒过来的卫洛听明白了。素没有骑马,他是这般抱着自己在浩浩荡荡的晋军中穿行而过!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一点也不想在意这些,不想在意世人会怎么看她,不想筹划怎么取得更多人的尊敬。

    她还是这样依在他的怀中。

    她的手指勾了勾,轻轻地,把他的小指勾在掌心,低低地说道:“素,我只有你!”

    义信君一怔。

    不知为什么,听到卫洛这一句话后,他第一反应,竟是回过头朝激起了漫天烟尘,浩无边际的晋军中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时,他桃花眼里的笑容灿烂而温柔,他低低地说道:“洛,我一直只有你!”

    卫洛没有回答,她把他的小指勾得更紧了。

    良久良久,她才喃喃地说道:“然,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义信君闻言,眨了眨眼,他慢慢地低下头,便这么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卫洛的青丝中,久久一动不动。

    这时,义信君搂着卫洛的双臂晃了晃。

    卫洛知道,他力尽了。

    当下,她轻轻一挣,便从义信君的怀抱中落到了地上。

    站稳后,卫洛仰起小脸,朝着义信君温柔一笑。这一笑,墨玉眼光波流动,然而,那惨白的小脸却让人心痛。

    义信君把她扯到怀中,伸手帮她理好发丝,理清衣襟,整好衣袍。

    他看向那由黑色华锦扎住的伤口,说道:“洛,我们速速回营,请大夫处理伤势。”

    卫洛点了点头。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伤口,在那看到那块包扎伤口的黑色华锦时,也是一怔。不过只是一转眼,她便清脆地说道:“血早不流了,我内力浑厚,此等伤应是无碍。只需找大夫上过伤药,包好伤口便是。”

    卫洛说到这里,不由一顿,暗暗忖道:这里的大夫,似也是巫。我这外伤的事,如遇良医也就罢了,如果真的遇到了莫名其妙的巫医,还不如我自己来处理呢。

    她想到这里,便又说道:“我们先回营吧。”

    义信君点了点头,他牵过坐骑,扶着卫洛跳上马背,然后纵身而上,搂着她的腰,纵马回营。

第207章 楚起巫歌卫洛怒

    在这样的时代,如卫洛这样的绝色佳人,她与几个男人睡了,她为谁生了孩子,都是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一点便是,她是不是义信君的正妻。

    只要义信君娶她为正妻了,别人索要的时候,才会衡量一下,才不会视卫洛如礼物一般的随口索取了。

    所以,义信君所说的成婚,说的是娶卫洛为正妻。

    又是一天过去了。

    明天便是再次约战楚国的日子,所有的联军都在嘻笑,都在讨论这次霸主楚国所丢的大脸。

    同时,公子泾陵已经下了命令,明天一大早起来便埋锅造饭,不管楚军反应如何,联军得做好全军布阵,与楚一战地决定。

    卫洛缓步走出,义信君和公子秩等齐国重臣都聚在一起商量一些事,她虽有女将军之名,可在联军中自由活动,很多时候,她的出现还是有点碍事的。因此,卫洛一个人走走看看。

    她信步向战场方向走去。

    这时,正是中午,虽入春不久,阳光已金灿灿的,不过被有点寒意,又颇为绵软的春风一吹,那阳光,只会让人懒洋洋的,舒服之极。

    卫洛站在营地后方的山坡上,瞭望着楚军方向。

    她看着看着,眉头暗暗皱了起来。

    整个楚军的营帐中,不时地传来了歌唱声,吆喝声。那声音响亮中带着沧桑浑厚。

    怎么到了这个地步,楚人还有心情唱歌?

    她感觉到很诧异,当下,便竖起耳朵,认真倾听起来。

    风声中,混乱的歌声中,她终于听清了。

    那是几个中年男子在齐声高唱,“去岁大寒兮湖水为冰,冻殍成堆兮苍天悲恸!苍天之悲由何起?有一妇人祸我楚!妇人祸楚天亦悲,此恨不清楚不平!”

    卫洛僵住了!

    她是真的僵住了!

    她一动不能动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胸口堵闷之极!

    她一咬牙,纵身一跃,便向楚营方向奔驰而去。

    卫洛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可是,那歌声也在同时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响亮。

    在他们唱到第五遍时,卫洛听清楚了,他们的歌声中,夹杂着舒缓而节奏古怪的铃声和鼓声。

    那铃声和鼓声很别致,那是巫在作法!这唱歌的人,原来是一些巫!

    第六遍起,歌声中加入了几个伴合的。到了第九遍,第十遍,那歌声已经是铺天盖地,已经有上百个楚人一起高歌着,“去岁大寒兮湖水为冰,冻殍成堆兮苍天悲恸!苍天之悲由何起?有一妇人祸我楚!妇人祸楚天亦悲,此恨不清楚不平!”

    卫洛冷着脸,一动不动地倾听着。

    又过了一会,在已有五六百楚人齐声高唱,那唱声震动得联军纷纷出来探看时,卫洛头一转,向回走去。

    当她来到联军营地时,楚人的歌声已经震破天际。

    “去岁大寒兮湖水为冰,冻殍成堆兮苍天悲恸!苍天之悲由何起?有一妇人祸我楚!妇人祸楚天亦悲,此恨不清楚不平!”

    。。。。。

    这歌声中,带着一种预言式,又是由巫最先唱出,不出一个时辰,便已传得两军人人皆知。

    联军众卒看着卫洛走来,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探询和估量。

    就在刚才,他们的脸上还只有尊敬!

    卫洛咬了咬牙,她心中恼恨无比。

    她万万没有想到,楚人会以这种巫卜的形式,来玷污她,来为他们正名,来鼓舞士气!

    就连卫洛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绝妙的反击。

    不管如何,她毕竟是妇人,而且是个绝色妇人!这便是她的原罪。纵使她经营再久,努力再多,这种巫歌一出,便可以使得她的良好形像再蒙阴影。

    卫洛很愤怒。她万万没有想到,楚人把去年那场罕见的大雪算到她的头上。他们说,那场大雪便是预警,是上天在告知世人,有一个妇人将要祸害楚国,祸害世人!

    她大步向晋军营帐走去。

    不一会功夫,她便来到了公子泾陵的营帐前。她还没有走近,便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喧嚣声,看来不少将士在里面。

    卫洛刚走到营外,一个军士便高喝道:“女将军到!”

    这人反应倒是灵敏!

    卫洛瞟了他一眼,见营帐门大开,便大步向里面走去。

    公子泾陵正稳稳地坐在塌上,他的前面,正坐着十数个晋将,众人此时都转过头的,看着大步走来的卫洛。

    在卫洛走来时,公子泾陵双眼一眯,紧紧地盯向她的身后。

    在见到她身后并没有跟着义信君时,他那深不可测的双眸倏地一亮。转眼,这亮度变成了深沉,带上了沉思。

    卫洛大步走到公子泾陵的塌前十步处,她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盈盈一福。

    一礼过后,卫洛仰头小脸,墨玉眼因为愤怒,而灼亮无比地盯着公子泾陵。她声音清脆地问道:“公子可曾听到,楚人诬我?”

    公子泾陵点了点头,他沉静地回道:“刚已得闻。”

    卫洛抿了抿唇,垂下眼敛,避开他的目光,徐徐说道:“妾闻之,心不甘也。明日之战,妾请致师!”

    众人悚然一惊。

    公子泾陵瞬时浓眉一皱。

    他沉沉地盯着她的双眸,冷冷地回道:“不许!”

    卫洛嗖地抬头看向他。

    公子泾陵的表情中,隐隐有着恼怒,他哧笑道:“致师?你欲致师?以你舞动木剑之能,与人家战场浴血之士,以戟相斗?或再以箭相拼?”

    他的话咄咄逼人。

    卫洛一怔。

    她低下头来,这一瞬间,她便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清醒过后的卫洛,咬着唇,半晌作声不得。

    被公子泾陵这一提醒,她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所会的剑术,只是游侠儿擅长的,这种剑术,并不一定适用于战场。至少,战场上常用的兵器,她便一概不懂。

    她敛目寻思了一会后,头略略一低,清声说道:“请允许妾参与会战。”

    不管如何,她要出现在明天的大战中。她要如一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去流血。她要让楚人知道她的愤怒!

    公子泾陵紧紧地盯着她那张因为生气,而变得光芒四射的小脸。他的薄唇动了动,最后却化成了一声叹息,“善!”

    卫洛深深一礼,朗声说道:“谢公子。”

    说罢,她转身离去。

    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是能够避开他的脸,便尽量避开。

    ¥¥

    第三更送到。今天的更新已完。

    现在,只欠大伙一章了。如果明天能还,我会多还一些字。

第208章 晋有丈夫名泾陵

    卫洛走出营帐时,正好与义信君和公子秩等人正面相遇。

    义信君向她大步走来,朝她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晒道:“洛,你可曾听到,楚地满营巫歌?”

    卫洛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便为此事求了公子泾陵,欲明日与他一道出战。”

    义信君一怔。

    转眼,他清朗地一笑,灿烂地笑道:“善!楚人实是可笑!先王自刎,三军无战意后,便请来巫者欲加罪一妇人。堂堂霸主之国,却要诬之妇人以振士气,可笑,诚可笑也!”

    他冰玉相击的笑声响亮而坦然,远远传出。这个时候,左右前后都是有身份的将军权贵,众人听得义信君这么一说,不由沉思起来。

    正在这时,公子泾陵大步从营帐中走出。

    他深沉的目光淡淡地盯了卫洛和义信君两眼后,大步连跨,转眼便来到了晋军士卒当中。

    他威严日甚,本来还在议论纷纷,或坐或站,或闲聊着的晋军士卒,一看到他走来,便迅速地安静下来,向他围拢。

    开始还只是数百人,转眼间,无数晋军都挤出了营帐,向他的方向靠拢。

    公子泾陵走到三百步之外,纵身跳上一个土做的垛,他一袭黑袍,目光如电,便这般迎风站在两人高的垛上,竟是威严之极,冷峻之极。

    随着他这一站,晋军中号令众军聚拢的鼓声“咚咚——”传来。

    舒缓的鼓声中,越来越多的晋卒都涌出了营帐,以他所站的垛为中心,团团围拢。

    这些晋军的速度极快,而且没有喧嚣,在“咚咚——”的鼓声响到第五轮时,以公子泾陵为中心,十万晋士,包括一些奴隶在内,都已整齐地排成队列,围着垛站定。

    众国权贵面面相觑,大家都有点不明白,怎么在这个当口,公子泾陵却发出了召集晋军的命令了?

    不过战车兵器都没有动,难不成他是有话要说?

    义信君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这一幕。在军事方面,他不擅长,可是,光看这速度,这份纪律,他便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这种压力,甚至要强过霸主国楚国带给他的。

    当十数万晋卒一动不动在站在垛下,安静地等着公子泾陵发话时。楚军的营帐里,已是数万人在整齐高歌,“去岁大寒兮湖水为冰,冻殍成堆兮苍天悲恸!苍天之悲由何起?有一妇人祸我楚!妇人祸楚天亦悲,此恨不清楚不平!”

    楚人的歌声,此时已经是响彻云霄,隐含悲壮之音!

    光听那声音,众权贵便感觉到,楚军的士气,已经被提升了大半!

    楚人整齐的歌声中,公子泾陵站在垛上,目光如电,俊脸含威,沉沉地盯着众晋卒。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转过后,突然朗声喝道:“诸位可曾听过,百数年间,有两军阵前挟妇逞威的霸主乎?”他这声音中,注满了内力,足以令得三军传遍。

    众权贵同时一怔。

    这时,晋卒们已经头一昂,齐刷刷地扯着嗓子吼道:“无也!”

    十数万晋卒同时高呼,这一呼声响亮整齐,惊天动地!竟是在刹那间,便把对面楚营中发出的歌声给压了下去,令得那边的歌声一哑。

    公子泾陵仰天大笑。

    大笑当中,风拂起他的黑发,拂起他的黑袍,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大笑中的他,俊朗威严,实有慑人之威。

    哈哈大笑声后,公子泾陵声音一顿,再次暴喝道:“诸位可曾听过,百数年间,有被妇人挟于股掌当中,羞而自刎的霸主乎?”

    他这暴喝声一出,晋士们齐刷刷地笑了起来。他们同时声音一提,跟着暴喝道:“无也!”

    这一暴喝声,比刚才又响亮了三分,直是排山倒海,完全盖住了楚人的歌声。使得他们的喝声停止后,楚人那边的歌声都没有再起来。似乎对面的楚人,正在倾听着这边的动静。

    众军大笑声中,公子泾陵目光一扫。瞬时,所有的笑声一静。

    公子泾陵露齿一笑,挑眉大喝道:“去岁大雪暴降,天下皆寒,诸国皆请巫者卜。如今事过数月,诸位可曾听巫者有言,此雪之降,实因妇人祸楚,苍天悲愤之故?”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众权贵齐刷刷地看向卫洛。接着,齐刷刷地看向公子泾陵。

    隐隐的,不时有权贵在感慨,“公子泾陵诚丈夫也!那日三军之前曾言,将倾力助妇。果如其言!”

    “然也!果然大丈夫也!重然诺,有手段,非常人也!”

    “实有强者之威!”

    “一诺千金,不失信于妇人,真丈夫也!”

    此起彼伏地议论声中,数十万晋人略略一怔后,同时暴喝出声,“无也!”

    他们的暴喝声一落,公子泾陵便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他仰天大笑,笑声嚣张中透着一股不屑。他的笑声一收,便哧声喝道:“然也!去岁之时,诸国皆已请巫,何曾有妇人为祸之言?楚昭亦请巫者卜,当时巫者言:战前有暴雪,实君王失德也!”

    他清清朗朗,一字一句地把楚巫的话转述出来后。蓦地又是放声大笑。

    笑声中,他内力一提,声音瞬时高昂之极,“楚昭失德,自刎而亡!然,楚身为霸主,明知自己有过错,却不思悔改,竟请假巫为歌,欲推祸于一妇!哈哈哈哈!一区区匹夫,也不屑欺之妇人!楚堂堂霸主,竟欲诬害妇人以振军心。咄——”

    最后一字,他已是怒喝咆哮,声如滚雷,“如此之王,如此之国!如此丈夫!怎配再为霸主?咄——我欲代天遣之!咄,明日一战,我十万晋甲,必让他楚人知道,什么叫堂堂丈夫!什么叫顶天立地!”

    他暴喝到这里,众晋人已是群情激沸,双目皆赤。

    公子泾陵右手刷地一举,厉问道:“诸位有何话说?”

    晋士一愣,马上,几百个声音同时回道:“堂堂丈夫,代天遣楚!”

    这些声音一传出,晋卒们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他们同时右手朝天空中一举,暴喝出声,“堂堂丈夫,代天遣楚!”

    “堂堂丈夫,代天遣楚!”

    “堂堂丈夫,代天遣楚!”

    。。。。。

    十几万的晋卒,同时扯着嗓子发出的暴喝声,是非常惊人,非常可怕的。那声音,直是可以令得海崩山裂,可以令得天地变色!

    那声音,直是震破了众人的耳膜,令得众权贵纷纷捂耳。

    那声音,直是远远传出,令得楚营之中鸦雀无声!

    那声音,直是久久不绝,令得山鸣欲啸,回音隆隆!

    卫洛怔怔地听着。

    那轰隆隆的暴喝声中,她不由抬头看向站在城垛上,那高高在上的,威严高大的身影。

    她目光这一移,站得笔直如戟的公子泾陵,双目如电,竟也是向她看来。

    四目相对!

    这一瞬间,卫洛清楚地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温柔。

    卫洛迅速地低下头来,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虽然低着头,却依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盯视,他的灼热地盯视。

    他的目光,越过滚滚轰鸣,越过十数万将士,直直地向她盯视而来。

    在他的盯视中,卫洛抿紧唇,她低着头,微微蹲身,盈盈一福。

    她就这么隔着大军,隔着排山倒海的厉吼声,向他施了一礼,表达了她的感激之情后。便再也不理会那灼热地盯视,低着头走到了义信君的身后。

    卫洛靠着义信君,温驯地依着他,如一个最普通的,以夫为天的妇人一样站在义信君身后,让他的身子挡住了偶尔投来的目光,更挡住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投来的目光。

    就在卫洛依上了义信君后,那灼热的,穿越过十数万人,重重烟尘的目光,终于移开了。

    她感觉不到那种逼视了。

    卫洛的头更低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静静地盯着黄土地面,盯着自己那长长的白色袍服。

    她便这么盯着,仿佛正在欣赏着世间最美的景色一样,专注地盯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义信君的感慨声从旁边清楚地传来,“公子泾陵,果然不凡!”

    这感慨声中,有着隐隐的敌意。

    卫洛还是低着头。

    这时,一个秦将的声音传来,“此人手段颇多,才智超群,诚可畏也。”

    “然也,此人诚可畏也。”

    “观其行军,观其行事,实雄威之士也。”

    低低的议论声都清楚地传到了卫洛的耳中。

    这个时候,晋卒们的咆哮声已经停止了。

    卫洛抬起头来。

    她头一抬,便看到众晋军整齐的分开一条道路,让公子泾陵通行。他大步而来的身影,被阳光一照,实是高大之极,轩昂之至。赫然有顶天立地之威。

    看到他龙行虎步而来的身影,卫洛的头再次一低,她咬了咬唇,再次向义信君身后退出一步,让他修长的身影,挡住自己的目光。

    她实在不想,一不小心,便看向了那男人,实在不想。。。。。。

    公子泾陵大步走到众权贵面前。他双手一叉,朗声笑道:“诸位都已来了?甚好?请入帐!”

    他的声音很随便。

    可是,也许是因为他刚才的形像太过威严,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慑人。他这句简单的吩咐一出口,来自齐秦诸国的权贵们,竟是同时凛然应道:“诺!”

    那整齐,那恭敬,便如面对的是自己的君侯一般。

    众人还没有自觉时,公子泾陵嘴角含笑,大袖一扬,朗声道:“请入内。”说罢,大步率先走入帐中。

    第一更到。

    今天只有两更。第二更晚九点送到。欠大家的那一更,明天看能不能还。

第209章 是非之身依然在

    这次与楚国对阵,以齐晋为首。而齐国的主帅义信君和公子秩,在这方面还见识不多,他们旗下的将军,也不能与公子泾陵相比。无形中,这一次联军行事,已经是以公子泾陵为首。

    经过一番商议后,众人回营休息。卫洛直走得很远,她还能感觉到,公子泾陵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目光,令得她的脚步更加匆忙。

    第二天一大早,几乎是鸡叫声一响,晋军便开始埋锅造饭。当兵马齐嘶时,依然穿着义信君的白袍的卫洛,已出现在军士当中。

    本来,有人建议她也穿上盔甲的,不过卫洛最大的优势在于敏捷,在于她过人的六识。盔甲对她来说,作用并不大,反而会使得她行动不够灵活。因此,她依然是一身白袍,并不着甲。

    晋人的战车缓缓向前开去。

    卫洛手持长戈,坐在战车前列,她的车右,依然是那日与宗师子娄一战中的车右。直到这个时候,卫洛都不知道,这个车右,本是公子泾陵军中,排名前三的高手!

    战车在滚滚烟尘中,开始缓慢地推进。

    此时的卫洛,为了免得搅乱军士的目光,脸上还是戴着一副木制面具的。面具下,她那双墨玉眼神光熠熠。

    在她的左侧,便是公子泾陵的战车。

    他沉凝如山地坐在战车中,双眼锐利地盯着前方。

    约一个时辰,晋军便来到了前两次与楚军相遇的战场上。

    而这个时候,这个战场上,却是空空如也。前方也不见烟尘,楚卒竟是还没有开始出征。

    正当卫洛以为晋军会停下来,等侯楚军到来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杀气腾腾的鼓声震天介地传来!

    这鼓声,卫洛听得分明,这是继续向前的鼓声。

    于是,鼓声中,晋人的战车继续向前推进。

    卫洛愕然了一会,正在这时,一道金灿灿的阳光直射到了她的脸上。

    卫洛双眼一眯,向那朝阳升起的地方望了望,突然想起,这一次,晋军起得很早。上两次这个时候,晋军还在埋锅造饭的!

    鼓声中,晋军继续向前稳稳驶进。

    这时候,公子泾陵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火红的铠甲,傲然站在自己的战车上,手持战戈目视前方。他那俊美宛如雕塑的面容,在金灿灿的阳光的照耀下,在那一身火红色铠甲的映射下,仿佛是太阳神降临世间。

    这样俊美得华贵的公子泾陵,卫洛是首次看到。

    卫洛只是向他看了一眼,便被那光芒逼得喘不过气来。她迅速地移开目光,抿紧唇严肃地盯视着前面。

    随着战车向前驶去,慢慢的,卫洛的战车,已经与公子泾陵的战车同行了。

    两辆战车并排而行,马蹄翻腾中,烟尘滚滚。

    一袭红色铠甲的公子泾陵,此时竟一反他的深沉,他转过头来看向卫洛,任那七彩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任那原本掩藏在威严和煞气中的俊美,如金灿灿的初升的红日一般,耀着她的眼,刺着她的胸口。。。。。。

    盯着卫洛,公子泾陵温和磁性的声音沉沉传来,“小儿!”

    卫洛嘴唇抿得更紧了。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公子泾陵。

    只是一眼,她便被耀得反射性地闭上了双眼,转眼,她便睁开墨玉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禀公子,我名卫洛!”

    公子泾陵一怔。

    怔住的不止是他,连同他身边的几位将军,此时都转头向卫洛看来。

    滚滚烟尘中,马蹄翻飞中,面具下的卫洛,那双黑玉眼光芒熠熠,显得严肃而平静。

    公子泾陵盯着她,薄唇张了张,半晌半晌,却是一声叹息。

    叹息中,他收回目光,威严地盯视着前方,没有再说话。

    一个时辰后,晋军离楚营只有七里不到了。

    区区七里,只够楚人勉强排军布阵了。

    公子泾陵手一挥,战鼓急促地敲击几下后,缓缓停止。

    鼓声一息,晋军也停止了前进。

    只有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这个时候,楚人刚吃完饭不久,他们匆忙跳上战车,整好队伍,向晋人推进。

    不一会,公子吾的面容出现在卫洛眼前。

    公子吾也站在战车上,他一身缟素,瘦长微黑的面容上满是怒色,那连在一起的双眉,锁得紧紧的。

    公子吾一出现,他便举了举手中的长戈,向着公子泾陵微微躬身后,他抬起头来,郁怒地盯着公子泾陵,大声喝道:“泾陵公子何其仓促也?竟直逼我营而来?”

    他这句话,是在指责公子泾陵不顾礼仪,不讲规矩。

    面对他的指责,一身红色铠甲的公子泾陵微微一笑。

    军鼓声中,公子泾陵手持长戈,向空中略略一举,头微低,略略躬身,优雅还了一礼后,他盯视着楚军前列的公子吾,朗声说道:“公子吾何出此言?”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便这么紧紧地盯着公子吾,声音洪亮雄浑地喝道:“公子之父王,挟一妇于阵前!公子本人,请假巫为歌,欲推祸于一妇!此等霸主!此等王侯,泾陵心不服也!泾陵不屑此等人为诸侯之霸,逼营而来,是欲死战!”

    他说这话时,声音缓慢而沉,语调从容有力,仿佛只是宴席对答。

    可他这含有内力的话,却在远远传出。直传得数十万楚军和晋军,有大半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公子泾陵的声音一落,公子吾脸色便嗖地一青。他身后的楚卒也面面相觑!

    可就在这时,几乎是突然间,十数万晋卒同时举起了手中长戟!纵声高呼,声震四野,“堂堂丈夫,代天遣楚!”

    “堂堂丈夫,代天遣楚!”

    “堂堂丈夫,代天遣楚!”

    喝声如雷,咆哮连连,山鸣谷应,天地变色!

    晋卒们整齐的咆哮声中,楚人同时脸色一变。

    楚人是浪漫的。正因为浪漫,所以他们纪律性不强,自主性太强。正因为浪漫,所以他们爱面子,喜欢为自己的行动找一个充足的借口。正因为浪漫,他们在楚昭王受辱而死时,会痛哭流涕,士气全无。也会在巫歌四起时,小小地原谅了自己的先王,决定赴死一战。

    可是,现在公子泾陵的冷笑声,晋卒的咆哮声,令得他们脸上变色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昨日听到的这种咆哮声,是从何而来!而来,联军都在耻笑自家先王,也在耻笑自家公子吾!

    原来,自家先王和现在的公子吾的所作所为,还是不地道啊?

    公子吾慌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对上众军士那犹豫中带着不安的神情时,他咬牙切齿,暗暗恨道:晋军这一呼,昨日好不容易鼓励而来的军心士气,又会大受动摇了。

    他想到这里,牙一咬,怒喝道:“休得胡言!”

    他的咆哮声很响,可是,他没有内力,这声音混在晋人惊天动地地呐喊声中,便如一滴水滚入海洋中一样,转眼便没有了声息。

    气得脸色铁青的公子吾,转眼盯向他的车右。

    他的车右站了起来。

    这时,晋军“堂堂丈夫,代天遣楚!”的咆哮声刚刚止息。

    那车右盯了一眼公子泾陵,很快的,他便看到了戴着木面具,头发还是妇人打扮的卫洛。

    他盯着卫洛,双眼一瞪,怒声咆哮道:“置妇人于阵前,是先王不是!然,此妇却非常人!她若是常人,便不能于万军当中,在子基之侧,竟能挟持先王!她若是常人,子娄神箭,便能一箭击杀!这妇人,有如此容色,又有如此武勇,有如此狡辩之才,敢问诸位,千百年间,你们可曾听闻?”

    车右说到这里,蓦地一声长啸。

    啸声滚滚而来,戛然而止。

    转眼,他的咆哮声再起,“如此妇人,世间许有之。何也?夏时妲已,周时褒姒!此二妇人,便是有绝色之姿,亦有迷惑三军之能!悲乎!苍天不仁,生此恶妇人,因此去岁大雪,生灵涂毒,悲乎!苍天示警于众生,公子泾陵竟视而不见,巧言令色为其开脱!君就不惧苍天降罪于晋乎?”

    这车右的声音,洪亮之极,响亮之极。直是令得数十万军卒,人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在他的朗喝声中,众军士齐刷刷地看向戴着木制面具的卫洛,一个个的神情中,开始带着疑惑。

    公子泾陵眉头锁紧,他的薄唇,此时抿成了一线,那阴沉的眉宇间,笼罩着层层阴云!

    面具下,卫洛的小脸气得铁青。

    那车右的声音一落下,卫洛便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她嗖地一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木制面具,露出了她那绝美的面容,也清楚地让众人看到了她愤怒得晕红的小脸,和灼灼生辉的墨玉眼。

    她盯视着那车右,紧紧地愤怒地盯视着。

    半晌,她蓦地头一抬,仰天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她头上的束发的玉钗断落,一头青丝披泄而下。

    卫洛不管不顾,她又纵身一跃,跳上了战车的横木。

    这样一来,她足足比众人高出了一人身。

    清笑声中,青丝白袍,红颜绝美的卫洛,宛如世间最美丽的风景一般,令得数十万丈夫齐刷刷地直了眼。

    可是,这种直眼,也正是验证了公子吾车右所说的话,“有绝色之姿,亦有迷惑三军之能!”

    ¥¥

    今天二章六千多字。嘿嘿,现在只欠大家三千字了哦。

    本月只剩最后几天了,大家的粉红票可不要留着浪费哦,快清一清,捡出来扔给越姬吧。

第210章 卫洛三问

    卫洛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紧紧地盯着楚公子吾,盯着他身边的那车右。

    盯了一会后,她缓缓地,好整以暇地头发用手指梳拢,然后,几缠几绕后,拿起头上犹存的发钗,把它简单地盘好。

    她的动作很从容了。

    仿佛一下子由激愤,由怒火中转为平静。

    她的动作也很简洁,一举一动透着一种优雅和冷漠。

    头发刚一盘好,卫洛便缓缓地开了口。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中,同样透着优雅冷漠,“妾只有三问,请公子吾不吝指教。”

    她说到这里,向着公子吾的方向盈盈一福,此时此刻,她的面容庄严,目光明澈而居高临下。

    公子吾点了点头,他身边的车右应道:“可。”

    卫洛墨玉眼微微一弯,她声音一提,清脆的声音如泉水流过,如水滴玉石,清而冷,淡而远,足让所有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敢问公子吾,去岁大雪时,楚昭请巫者卜,巫者是否曾言:战前有暴雪,实君王失德也!”她吐词清彻地说到这里,声音一静,优雅地一笑,说道:“如今战场之上,丈夫数十万,请公子吾面向诸丈夫,回答妾身这第一问!”

    公子吾怔住了。

    楚国的权贵们也怔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而这时,站在高高的横木上的卫洛,以一种庄严得近乎怜悯的目光,俯视着他们。

    这真的是一种怜悯,一种时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因为太过悲愤,也因为疲惫太过,所衍生的慈悲怜悯。

    这个无知的世道啊,这个沧桑的人世!这种无助的人生啊,在这个陌生的世道中苦苦求着生存的自己!

    无人不可怜,无人不可悲!

    她的这种目光,让人心静,也让人不敢敷衍,不敢轻视。

    半晌半晌,公子吾的车右低声应道:“然。”他不能不承认,这毕竟是个人人看重言诺的年代,而且知道这事的人太多太多了,他没有办法在数十万丈夫盯着的战场上,指白为黑。

    卫洛没有笑,她静静地盯着两人,徐徐说道:“君既丈夫,请君大声回答妾之所问。”

    那车右瞪视着她,纵声一喝,“然也!”

    这车右的声音一落,楚军中便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这个‘然’字虽然简单,可是这字一出,便说明昨日响彻了楚营的巫歌,确实是诬陷了人家妇人!眼前这妇人如此脆弱疲惫,楚人的做法,实在不地道啊。

    这时刻,所有的楚人,竟觉得卫洛那含着淡淡怜悯的笑容,实是让他们感觉到惭愧。

    他这声音一落,卫洛清脆地一笑,格格说道:“善!”

    与她平素的笑容不同,此刻她的这一笑,依然是冷中透着疏离,疲惫中透着慈悲。

    清脆地笑声中,卫洛声音再次一提,朗声说道:“妾之第二问也,敢问公子吾,妾可曾侍侯过任何一国君侯?可曾令得任何一个君侯或丈夫,因妾之故耽搁国事,无视疾苦,耽于享乐,奢靡终日?”

    又是一阵沉默。

    她这个问题就更显而易见,更好回答了。

    沉默中,那车右沉哑地朗声回道:“无也。”

    卫洛笑了笑,她疲惫地说道:“既无此事,那君将妾身与妲已和褒姒相类,可就唐突了。“

    她这是陈述句,是在说一个事实。

    她疲惫的声音,清楚地传遍全场。军士们听见后,一阵交头接耳,这个时候,连楚国权贵也不得不承认,被卫洛这么一说,他们将她与妲已,褒姒相类,确实不妥当了。

    在一阵低语声中,卫洛的声音再次清楚地响起,这声音中,已带着沙哑,“妾之第三问,敢问公子吾,是否这世间妇人,无论贤也不肖,无论侍身何等丈夫,只要她美貌,武勇,略有见识,世间丈夫便不能容之,便需挫骨扬灰,便需杀之后快。只有如此,世间丈夫才会心安,然否?”

    这问话一出,公子吾等人更是哑了。

    不止是他,他身后的楚人权贵,此刻也都哑了。

    而晋人这一边,公子泾陵也哑了!他直直地盯着卫洛,直直地盯着她,盯着她那绝美的小脸上,盯着那一脸的疲惫和无奈,盯着她那墨玉眼的笑容,那淡淡的沧桑和悲悯。盯着盯着,直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垂下了自己的眼眸。

    这一次,沉默了很久。

    因为,卫洛问的并不止是公子吾,而是整个楚人,整个晋人,整个战场上的数十万丈夫!

    公子吾回头去,低声问道:“此话当如何回答?”

    一权贵皱着眉头,半晌才吭吭地说道:“若承认我等实有如此想法,岂不是说明我辈丈夫懦弱不堪,竟无端惧之妇人?”

    “然也!我等丈夫,怎可惧一妇人?”

    “然,然。”

    。。。。。

    一阵窃窃私语声中,公子吾的车右转向卫洛,声音一提,朗声回道:“妇人言过矣,我等丈夫,怎会无端惧之妇人?”

    他这回答,也是在场数十万丈夫的回答了。

    卫洛闻言,格格一笑。

    她的笑声清脆而冷,明媚之极。

    笑声中,她便这般站在横木上,向着公子吾和他的车右盈盈一福,以示谢意。

    盈盈一福后,卫洛再次站稳。

    这时,她脸上的悲意一扫而空。

    她的墨玉眼,变得炯亮无比。

    她直视着公子吾,声音一提,脆声朗喝,“既然如此,妾何罪之有?妾既无罪,君为掩饰自身过错,推罪于妾,诬言伤妾。此刻苍天在睹,数十万丈夫也在君侧。请君向妾致歉!”

    她这个时候,华贵雍容的面容上,尽是凛然!

    她直直地盯着公子吾和车右,直直地盯着。

    楚人再次哑了口。

    所有人都在寻思起来。

    他们越想越发现,这妇人的三问,竟是把那车右刚才所有的指责点,都一一驳倒了。

    他们赫然发现,对于眼前这妇人,还真是无法再给她安上任何罪名了!

    半晌,公子吾站了起来。他头一低,身子略躬,向着卫洛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吾所言失当,请妇勿罪。”

    面对他的道歉,卫洛再次盈盈一福,还了一礼。

    一礼过后,卫洛再向着数十万军士,向着前面和左右两侧三个方向,各自盈盈一福后,清脆地说道:“妾一妇人,行事偏颇,实有无礼无当之处,为人任性,多伤丈夫之心。诸位堂堂丈夫,望能恕妾之过!”

    军士们嗡嗡议论起来。

    喧嚣中,卫洛曼步跨下了横木。

    她坐在战车上,一抬头,便对上了公子泾陵的目光。

    四目相对,这一次,卫洛却没有仓促移开视线。她便这么直直地,坦然的,疲惫中隐带着沧桑怜悯地盯着他,盯着他。

    在她的目光下,公子泾陵缓缓的,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目光一移开,卫洛便重新戴上了木面具。

    喧嚣声中,议论声中。

    战鼓声再响!

    战鼓声渐渐的由舒缓转为急促,由沉静转为轰烈。

    众军士一凛,人人清醒过来,这还是战场!马上又要大战了!

    公子吾咬着牙,紧紧地盯着晋军,这一次,他不能再喊停战了。纵使士气已消。

    鼓声越来越急促,沉闷了!

    战争,一触即发!

    卫洛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戈,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这时,所有的晋卒都如她一样,所有的楚人也都严肃起来。

    鼓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

    当鼓声响过三遍后,一身火红铠甲的公子泾陵站了起来,

    他举起手中的长戈,向着公子吾头一低,略略躬身。

    脸色铁青的公子吾也站了起来,他也向着公子泾陵头一低,略略躬身。

    行礼完毕。

    本来停止了的鼓声,突然再次响起。

    这一次的鼓声,与刚才又不同了。

    这次的鼓声,又转为舒缓,只是舒缓中,带着重重压迫,含着隐隐煞气。

    鼓声中,公子泾陵的战车开始缓缓推动。

    他这一动,整个晋军也跟着动了起来。

    而楚国公子吾的战车,这时也在推进。

    蓦地,鼓声大作!

    “咚咚咚咚——”杀气腾腾的鼓声中,一身红色铠甲,站得笔直笔直,如同战神降临的公子泾陵,舌绽春雷,猛然暴喝一声,“杀——”

    一喝既出,战车加速。

    以公子泾陵为中心,晋人的战车如长刀一样,重重地撞向了公子吾的车队。

    公子泾陵这一动,晋人的车队便显出了一种严格的纪律性。灰尘滚滚中,马蹄翻飞中,竟是没有一个晋军发出半点声音!

    除了公子泾陵。

    卫洛转头一看,突然发现。每一个晋人的嘴里,都含着一根木头!

    难怪他们没有半点声音了。

    这没有声音的队伍,这横冲直撞的战车,这一瞬间,便如地狱中钻出来的魔鬼一般,与大呼小叫的楚人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身红色铠甲的公子泾陵,此时已带着他的近卫队刺入了公子吾的身侧。战车相撞,长戈横飞!

    卫洛的战车,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随着她的战车如尖刀一样刺入公子吾的车阵后,她已无暇四处观看了。

    她挥动着手中的长戈,重重地挑开了一个楚军的盾,戈尖一伸一探,便带出了漫天的血雨!

    这时的她,心神宁静,整个人都沉浸在杀戮当中。

    而她周围的军士,也没有心思想到,她不过是一妇人。

    战车如同绞肉机一样,重重地切入,长戈翻飞,戟尖森森,抬头转眼,都是一遍漫天血雨。

    一心一意只管着杀戮,防止被杀戮的卫洛,浑然忘记了时间流逝。

    当楚军退兵的鼓声响起时,她清楚地听到了公子泾陵的沉喝声,“舞旗!全力追击!”

    “禀公子,联军已然赶至!”

    “善!记得一鼓作气,凡是楚人的停战要求一概不理!”

    “诺!”

    在战意不多,士气不振的楚人向后退兵时,一面倒的杀戮正式开始了。

    公子泾陵,以及随后赶到的齐秦大军,如排山倒海之势,沉沉地压向不断后退的楚军。

    鲜血四溅,肢体横飞中,卫洛没有注意到,不管她的战车冲到了哪里,她的身边,始终有那个红色的,宛如杀神降世的身影。

    一直都有。

    这一场大战,直打到日落西山时,楚人已经是全线溃败。

第211章 一战半年

    楚军大败后,附属于楚的一些小国,开始仓惶奔逃。

    而他们的奔逃,给楚军的士气,带来了更坏的影响。

    在楚军步步败退时,联军更是士气高昂,步步进逼。在这种进逼的力量中,公子泾陵的十万军士,如同最锋利的刀尖,从头到尾,都充当着最精锐的力量。

    相比起他的私兵,齐国的将士,便要松懈多了。

    因为各国将士都是由大小领主自带兵器粮草提供的,公子秩和义信君只有调节权,没有指挥权。而属于他们自己的私兵,人员又少,战斗力也不是特别强大。所以,这场战争,到了后来,已经成了公子泾陵一个人的舞台。

    公子泾陵在这一战中如此积极,对于联军来说,是求之不得。他们虽然知道,公子泾陵要通过这一战,来显示他的武勇,显示他的军威,进而慑服天下诸侯。虽然心中都知道,但在绝对的实力之前,他们只得退让——实在没有办法与他争。

    卫洛这个穿越人,也没有办法。她前世只是一个中文系的大一新生,略有点历史知识,可对于军事,那纯粹是个外行人。

    转眼半年过去了。

    这半年中,联军已经把楚国追击到了楚国国内,差一点便逼进楚都。

    不过这时,因为战线拖得过长,粮草之类的准备不足,再加上浪漫的楚国人,真要逼得狠了,便有一种戾气,一种不死不休的狠辣,于是,战局出现了胶着。

    犹豫了半个月后,联军退兵了。

    对于联军来说,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楚军惨败,楚昭被羞辱而死,楚国王室的名声在诸侯中降到最低。而且,楚王这一死,楚国诸公子各有支持者,竟是历时半年,也没有选出新的楚王来。

    最主要的是,附属于楚的诸侯国,纷纷致表表示脱离于楚。而狠毒的公子泾陵,在这一战中,没有留俘!也就是说,楚军只要战败,不管降与不降,他都是诛杀!

    这一行为,也是导致楚军后来的抵抗更加坚决的原因。这是从负面讲。

    可是从正面讲,他的这个行为,导致楚国的精锐之士,经由这一战死去了三分之一还多!只此一项,在中原强霸了百数年的楚国,便正式从霸主的位置上退下了。

    随着联军退出楚国,中原大陆正式进入了没有霸主的时代。

    这一战,初春时开始,当联军退出楚国时,已经到了秋天。正是秋叶飘零,桂花飘香的季节。

    这一战,卫洛自始至终都加入其中,不过后来,她是作为义信君的车右出现的。她用她的盾,她的敏锐,一次又一次地替义信君挡住了流箭,挡住了敌人的长戟。

    半年浴血,卫洛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剑术,又上了一个台阶了。当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说出来。

    这里是洛原

    联军退出楚境后半个月,天空中下起了暴雨,这一连三天的暴雨,使得道路泥泞不堪,雨水四处流溢,战车根本没有办法行驶。

    因此,联军便扎营在洛原,准备休整一下后各自归国。

    义信君的营帐中。

    卫洛正懒懒地枕在义信君的大腿上。而义信君,则拿着牛角梳,给她细细地梳理着长发。

    他的指尖那么温柔,动作舒缓而细心,卫洛闭着双眼,舒服得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扇动着。

    营帐中,檀香的气息冲散了空中的湿气,一股温暖静静弥漫。

    义信君修长的手指抚过卫洛的小嘴,低低地说道:“代传信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当我等进入齐境时,便可以听到齐侯的死迅了!”

    义信君沉沉地说到这里,哧地一笑,轻轻地说道:“现在支持小公子胥的已占大半。如无意外,在齐侯的死迅传来的同时,是小公子胥及位的消息。”

    枕在他腿上的卫洛,长长的睫毛扇了扇,轻轻地“嗯”了一声。

    义信君低下头来,在她的小嘴上印上一吻,又说道:“秦公子衍实恨晋人,此番与我私下盟约之时,他态度极为友好。自从知道你便是卫洛后,他更是频频询问于你。洛,他敬重你啊。”

    卫洛又轻轻的舒服地“晤”了一声。

    义信君的五指一伸,熟练的把她的青丝抓起一把后,头一低,埋在秀发当中深深地嗅了一下。

    直过了半晌,他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然后,把这缕头发缠绕好。

    片刻后,义信君冰玉般的声音又低低地响起,“至于楚国,公子吾先是被你那番流言所害,人心早失,现又在战场上连番失利,公子及早就占了先机了。公子及派使前来,言与齐之盟,他只信我一人!更言他若为楚王,断不会派人前来刺杀于你。不过楚人难以管束,他不能管尽楚墨。”

    卫洛听到这里,慢慢睁开眼来。

    她一睁开眼,那双墨玉眼便如琉璃般光彩夺目。

    这种情景,义信君虽然见过无数次。可是他现在见了还是心摇神驰,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的双眸间重重印上两吻。

    他的唇下移,轻轻含着卫洛的小嘴抿了抿,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他的吻一移开,卫洛便小脸羞红一片。

    她双眼眨巴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楚墨之事,公子及所言不虚。这次我着实把楚人得罪太狠了。”

    卫洛这话一出,义信君与她都沉默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洛轻笑道:“然,我已不惧!”

    她这句话很轻,很轻,可是却充满了信心,也含着一缕无畏无惧的凛然。

    义信君低头看着她,绽颜一笑。

    对上他的笑容,卫洛也是一笑。

    笑过之后,她低低地叹道:“齐侯这一死,齐国之内,你,公子秩,公子胥,实分三派啊。楚国刚败,我只恐不待你摆平现状,公子泾陵便已把晋国变成了新的天下霸主了。”

    这句话一出口,义信君便垂眸浅笑,“此次出征,我观尽诸国之军,深感公子泾陵军威之盛,无人能比。就算齐国诸事听从于我,怕也难与他一拼。”

    他的声音一落,卫洛便是双臂一伸,搂着他的颈项笑道:“管这世间谁是霸主,素,我与你,只要小心经营,能保住这身家性命便够了。”

    义信君闻言,又是浅浅一笑。他眉目微敛,把这笑容掩在其中。

    ##

    真地想赶出第三更来,我想把债还完便不记挂这件事了。可是这几天实在精力不逮,再加上又到了情节转折之时。因此,今天只有这二更了。

    另外,大家不要天天追更啊,你们养一养吧。你们一养,我也能放松些。

第212章 愿赠两城,换回卫洛?

    暴雨连下三天后,终于开始放睛。

    道路一通,各路大小领主,便带着自己的私兵向回赶去。义信君的私兵,这时也由他的家臣们带回封地。而他自己,则轻装简行,与卫洛坐在马车中,慢慢而回。

    这样做的不止是他们,二天后,如义信君,公子秩,公子泾陵这样的人物,基本上都是轻装简行,远远地抛下了私兵队伍。

    前面便是晋国边界之城沃城。

    沃城,因为靠近诸国边境,并不繁华。一到城中,沃城城主便连忙出迎。面对他的热情接待,军旅辛苦了的众人正是求之不得。

    不过因为沃城并不大,众权贵便一同住入了沃城城主府中。如义信君和公子泾陵等人,都只是分到了一个院落。

    有一个院落已经够了。

    卫洛来到院中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浴。

    她懒懒地泡在热水中,足足泡了一个时辰后,才披着长长的湿发,缓步走出。

    在侍婢的手中,有沃城城主给她备好的衣袍。

    卫洛漫不经心地接过后,便开始穿戴起来。

    她低着头,任一头秀发披泄。不一会,卫洛轻声唤道:“拿外袍来。”

    “然。”

    应答声中,一个侍婢捧来了一套外袍。

    卫洛还没有抬头,便被那火红的颜色耀花了眼。

    这是一件精致的,由上等冰纨编成的外袍,整个外袍以火红为底,镶以黑和金色边纹,竟是华贵之极。

    卫洛大奇。

    她伸手接过这火红外袍,一边穿上,一边笑道:“多谢城主费心了。”

    她说得很随意。

    几个侍婢连忙躬身回谢。

    卫洛把这外袍一披上,便发现它无比的合身,无比地妥贴,似是专为她准备的一样。卫洛含着笑,在原地转了一圈后,弯着双眸,笑眯眯地想道:素也真是孩子气,居然连一件外袍也要专心准备。

    这么一件华贵的,无比合身的红袍,按她想来,自是义信君交待了沃城城主,特意准备的。

    洗沐后,卫洛坐在几前,静静地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半年的征战,也许是因为她老戴着面具的缘故,铜镜里的人并没有晒黑多少。反而,那一双墨玉眼,比以前炯亮了一分。

    只是,再怎么明亮,也扫不去那眼中淡淡的忧郁。卫洛瞟了一几眼后,便把铜镜覆下。

    而这时,侍婢们已把她的头发梳理好。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声中,一个声音清楚地传来,“女将军,夜宴将始,请女将军尽快。”

    卫洛清脆地应道:“诺。”

    得到她的回应后,外面安静下来。

    这一场宴会,是由沃城城主举办的,同时,也是晋太子泾陵公子主掌的。这一次联军败楚,创下了可以书在史册上的战绩,这一宴,也有致谢之意。

    过了这场宴会后,诸国权贵便会各自归国。

    卫洛缓步向外走去。

    她打开房门时,便看到两个侍婢正在迎接她地到来。

    卫洛微微一笑,信步走出。

    两侍婢身子微躬,落后半步,引着她向宴会方向走去。

    她没有与义信君会合,在她洗浴之时,义信君已与宋鲁诸国的权贵在举樽共饮。

    供权贵们联络感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此义信君很是繁忙。

    不一会,卫洛便来到了城主主院中。树木森森中,那由全木构成,可容数百人共宴的房间中,已经灯火通明,酒香飘香。

    卫洛刚走到坪中时,义信君已大步抢出,他一眼便看到了如一朵盛开的火莲,悄立人群中的卫洛。当下,他略怔了怔,转眼便是满脸笑容。

    他大步走到卫洛面前,牵着她的手,笑道:“侯你多时了。”

    卫洛冲他嫣然一笑。

    两人并肩踏入殿中。

    大殿中,有了半年同袍情谊的各国权贵,已乱七八糟地混坐一起,他们看到卫洛和义信君到来,都是眼前一晃。纵使那半年中时时可见,可看到这般盛装而来的卫洛,他们还是看花了眼去。

    义信君冲众人展颜一笑,牵着卫洛的手来到一侧空塌几处。

    在他们的对面,公子秩等齐国权贵已各自坐好,那地方没有空处,他们也没有必然硬挤在一起。

    不一会,人便到齐了,鼓声一响,各侍婢开始轮番地给每一个塌前上酒肉。

    浑黄的酒,金黄的肉,飘香的脂粉,这是让权贵们熟悉的味道。一时之间,大殿中都已被欢笑声塞满了。

    一袭黑袍的公子泾陵站了起来,他举起酒樽,向着众人朗笑道:“今日之宴,只述别情,只讲离思!”

    他这几句话一出口,殿中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公子泾陵站了起来,举起酒樽,走到每一个权贵的几前,与之共饮欢笑。

    卫洛瞟了一眼他的身影,便匆匆移开了目光。

    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那,“只述别情,只讲离思!”八个字,一缕绵绵的惆怅便渗出她的心头,渗入她的眉尖。

    她转过头,墨玉眼泛着琉璃光芒地看向义信君。

    义信君正在四下顾盼,与众权贵哈哈大笑,直回过头来,才对上她有点痴痴的目光。

    他不由一怔,将身子前倾,凑近卫洛轻笑道:“满座皆欢,何一人寂寂?”

    卫洛一怔,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让自己双眼变得明亮起来。

    她看向义信君,摇了摇头,低低地说道:“偶有不适。”

    义信君闻言低声说道:“若不,提前离席?”

    卫洛连忙摇头。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中,公子泾陵那清朗磁性的声音悠然传来,“义信君,请!”

    义信君和卫洛同时抬头看去。

    卫洛这一抬头,便对上公子泾陵那黑亮黑亮的双眸。那双眼眸,宛如子夜,宛如星空,宛如无边宇宙中的黑洞,令得卫洛一对上,便移不开眼去。

    不过,她这时不是惑于他眸中的深沉,而是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双眸是那么明亮,那么明亮,明亮得仿佛是夜中中绽放的烟花,灿烂,夺目,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喜悦。

    此时此刻,公子泾陵正用他那喜悦的,灿烂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

    他盯了她一眼后,黑袍一拂,便这般施施然地在义信君和卫洛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坐着,背向后微微一倚,俊美得宛如雕塑般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这笑容,这坐姿,有着他天生的尊贵,仿佛坐在他对面的任何人,都是他的臣属,都生来便比他矮上一截。

    这是一种天生的威压。

    卫洛感觉到了,她微微垂眸,同时,她身边的义信君也感觉到了,他浅浅一笑。

    公子泾陵举起樽中的酒水,朝着义信君一晃,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道:“此番一散,不知聚期何时,请饮!”

    这几个字一出,公子泾陵头一仰,樽中酒一饮而空。

    卫洛的身边,义信君也把樽中的酒水一饮而空。

    低下头,公子泾陵缓缓的把空酒樽放在几上。他修长的手指,在樽沿上滑动着,那深黑得灿烂的目光,则微微收敛。

    这个时候,卫洛悄悄的向后移了移,她刚移了一丁点,脸上便是一阵灼热。

    这真是灼热,仿佛把她置于烈日,置于火焰中的灼热。

    卫洛抿紧唇,停下了动作,然后,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了头。

    她一抬头,便再次对上了公子泾陵深不可测的目光。

    四目相对。

    公子泾陵微微垂眸,他缓缓转向义信君。

    这时刻,他抚着樽沿的手指,搓动得更加频繁了。

    卫洛一眼瞟见,心中便猛然跳了一下:他有心事?

    公子泾陵盯着义信君,略一迟疑,便开了口,他的声音低而沉,徐徐而来,“君在齐时,一切可好?“

    卫洛和义信君都没有想到,他一开口问的是这句话。

    义信君一怔。转眼,他便微微低头,以一种恭敬地姿势回道:“尚可。”

    这种姿势,是必须的。因为义信君归根结底,是由公子泾陵府中走出去的。不管他当时是自主求出,还是公子泾陵把他送出,在时人眼中,公子泾陵都曾是他的故主。面对故主的这种关切垂询,他的态度,必须恭敬才妥当。

    得到义信君的回答后,公子泾陵再次垂眸淡笑。

    他笑了笑,徐徐地说道:“刚才泾陵偶然得闻,齐侯猝死?”

    轰——

    卫洛和义信君同时抬起头看向他!

    转眼,卫洛便收回目光,嘴角抿成了一线。她暗暗忖道:按估计,齐侯毒发而死的时间也就是五天前。如果是正常途径传出,至少也是一个月才能传到他的耳中。为什么这么短短五天,他便知情了?

    这个时候,卫洛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嗖嗖地寒意!一股对深不可测的的对手所产生的畏惧。

    当然,她的感觉还很淡,可她能够想象,此时此刻,义信君是何等的震惊。

    她悄悄地伸出手去,紧紧地按上了义信君的手掌。

    两手相合,两只冰冷的手同时一暖。

    义信君的手一暖,他便抬起头,华美的脸上露出一抹错愕,一抹不敢置信地表情来,他瞪着公子泾陵,沉沉地低喝道:“公子不可欺我!”

    他这喝声,已经很严肃了。

    公子泾陵漫不经心地一笑,他晃了晃刚刚满上的酒樽,挥手示意侍婢们退远些后,淡淡地说道:“齐侯年老体虚,已到了可死之时。君不必惊慌。”

    这话一出,卫洛和义信君又怔住了。

    他这句话,是在很清楚地告诉义信君,他没有恶意。他不在乎齐侯是死是活,更不会在乎他是如何猝死的。

    在两人再次怔忡间,公子泾陵慢慢抬起头来。他盯着义信君,声音放缓,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君在齐颇为不易。不管是小公子胥,还是公子秩,他们身后之臣,都对君实有敌意。如今齐侯新死,小公子胥虽立,君虽暂时得安。然,一有变故,齐之公卿恐怕会拿君开刀。”

    义信君的眉头锁得紧紧的,这时,卫洛在一旁低低地回道:“公子有何话,不如直说?”

    “善!”公子泾陵呵呵一笑,他双掌一拊,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了一眼卫洛后,便转而专注地盯向义信君,“我确有事相求于君。君若愿意,我可割罗,莫二城,连同罗云山脉予君。如此一来,此两城恰好与君之阳,裕两城相连。其土地少说也有五百余里,堪比一小国。介时,君之领地,介于晋,楚,齐三国之间,挟三国咽喉之险,向楚向晋有罗云山之险,向齐有密水之阻。君进可攻退可守。不管齐国何人为君,均会权衡再三,不敢轻易动君!”

    他这番侃侃而谈,话音一落,卫洛和义信君却哑了。

    两人面面相觑。

    不管是卫洛,还是义信君,都很明白,公子泾陵这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非常的有道理。

    齐之阳,裕,晋之罗,莫,楚之敬,艾,这六城,都是边境险要之地。如果义信君真与他所说的那样,据有阳,裕,罗,莫,连同罗云山脉,那他的封地,不但沃土辽阔,而且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不说别的,就说新的齐侯想要杀他,他只要逃回到封地,筑城自守,齐侯要拿下他,只怕也要倾全国之力了!

    再则,就算新的齐侯倾全国之力都要杀他,他一转身,把这几城献给楚,便可博得无边富贵,更可博得楚国的倾力支持。

    等于说,公子泾陵这一手,便帮义信君免去了所有的后顾之忧。令得他在齐再无忧虑了。

    而且,这封地是可以传给后代的,可以传承下去的。相信他有了这几城,只要好好经营下去,不出五代,便也会成为一诸侯小国了。

    可是,关健的是,他为什么要给他那两城?为什么要帮他?

    想到这里,义信君直直地盯向公子泾陵,沉声问道:“公子若有所索,请直言。”

    “善!”

    公子泾陵再次拊掌一笑。

    他微微仰身,转过头瞟了一眼低眉敛目,突然变得僵硬之极的卫洛,他垂下目光,右手抚着酒樽边沿,一边急促的搓动着,一边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哑地开口道:“我,我只想换回小儿!”

    他哑着声音,急急地说到这里,连忙又补上一句,“也就是卫洛。我要换回她!”

    %%

    第一更到,呆会还有第二更。

    这一章有四千字,比平素多了一千字,这一千字是还债的,现在还欠大家二千字了。哎,没办法,我现在精力不继,努力了几天也没有办法多码三千字来还上大家。于是,我便准备这样拆开来还,一天还一千,连还三天,想来也就差不多了。

第213章 三个人

    突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卫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在急促的,砰砰地撞击着胸口!

    她只感觉到,咽喉一阵阵发紧,脑中一阵阵晕沉。

    她木然的,僵硬地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向公子泾陵。

    公子泾陵在对上她的墨玉眼波时,不知为何,竟是仓促地低下头去,避开了她的视线。

    卫洛一愕。

    转眼,她在他的耳角处,看到了一点隐隐的红晕。

    在卫洛地盯视中,公子泾陵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而他的颈动脉,正清楚可见,强劲地博动着。看着那急促博动的脉管,卫洛不用倾听,也知道,他的心脏,正在急促地慌乱地鼓动着。

    卫洛低下头来。

    这一瞬间,她的眼睛便湿了,一股涩意从心田涌出,不受控制地逼出了泪水。

    她努力地睁大眼,想把这泪水逼回去。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她长长地睫毛,正如扇子一样频频扑闪。

    她的咽中发哑,她的胸口酸苦难当,她很想大哭一场。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

    转眼间,无边恨意浮出她的心头,她很想抬起头来,大声嘲笑几声,然后,把樽中的酒水,全部甩到他的脸上去!

    她想大喊大叫,然后,疯狂地挣上他的脖子,与他一起赴死。

    可是,这依然只是想象,她什么也不能做。

    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她害怕,害怕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的怒火还没有发泄出去,便已泪盈于睫,便已当着他的面哀哀痛哭!

    她什么也能做。

    沉默,无边的沉默。

    这一瞬间,三个人似乎都失去了语言,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公子泾陵咬着牙,定定地看向义信君,等着他的回答。

    而义信君,则是脸色时青时白,他侧过头,怔怔地看着卫洛。

    从他这个角度,他可以注意到,一滴,二滴,三滴。。。。。。一滴滴泪水,静静地从她的脸上流出,然后,滴到了绞动的小手上,滴到了地面上。

    直过了许久,义信君才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一吸,公子泾陵的身子便向他微微一倾,专注地等着他的回答。

    纵使吸出了这一口气,义信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已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

    良久,良久。

    卫洛缓缓地抬起头来。

    她是小嘴抿成一线抬起头的。

    她的脸上,仍然残存着泪痕,她的墨玉眼中,带着无边的伤痛和恨苦。

    公子泾陵看呆了去。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卫洛落泪。

    真的,是第一次。

    那一次,纵使在欢好恩爱之后,他将她送出时,她的目光也是平静的,如一泓秋水一样的平静。

    以前,她有过狡黠,有过惊惶,有过不安,有过兴奋,有过绵绵痴慕。可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从来没有表现过,她的伤和她的泪。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

    公子泾陵痴痴地看着她,不知不觉中,他的薄唇已紧紧抿起,他的深不可测的眼眸中,已把光华和灿烂敛去。

    卫洛率先开口了。

    她沙哑着嗓子,没有掩饰自己的哽咽声,她转向义信君,被泪水洗过的墨玉眼中光亮逼人,她仰着小脸,静静地瞅着义信君,瞅着他,轻轻地叫道:“素!”

    “恩。”

    “你无需顾我。请慎重思量。”

    不管是义信君,还是公子泾陵,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公子泾陵抛出的好处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

    只需要把她送回去,只不过身边少了一个妇人,他便可以再无后顾之忧,他的后代,也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有了那封地,他的身份地位便与一小国诸侯相等。世间丈夫汲汲营营,怕也没有几个有这样的好运。想来,从此后他尽可以对得起他的祖先,对得起他的子孙后代。

    甚至,他还没有对不起卫洛。因为,卫洛并不是去受苦的。

    这样的好处,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时代,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时代,对于义信君这样出身的人来说,是无法拒绝的。

    这才是天价!

    所以,卫洛要他慎重思量。

    她这一句话,没有半点私心,纯是站在义信君的角度为他考虑。

    公子泾陵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很是刺耳。突然之间,他想讽刺她一句:你还真是一个“忠贤”妇人啊。可是,那话只是在心头一转,便带着绵绵苦涩,丝丝伤痛向他缠绕而来。因此,那句话他说不出来。

    义信君怔怔地,直直地盯着卫洛,他花瓣般的唇的颤抖着,颤抖着。

    半晌半晌,他低下头来,徐徐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公子有心了。”

    他拒绝了。

    在一番慎重思量中,他还是拒绝了。

    公子泾陵紧紧地盯着他,盯着义信君有点颤抖的唇。

    半晌半晌,他微微一晒。

    浅淡的,有点晦涩的笑容中,公子泾陵双手一合,令侍婢给几人上酒。

    汩汩声中,酒水转眼便已斟满。

    几个侍婢退去。

    公子泾陵举起手中的酒樽,他把那酒樽朝着义信君一晃,子夜般的双眼盯着他,缓缓的,沙哑地说道:“君不必急于一时。这一事,我给君三月时间,三月中,君随时可以同意。”

    他说到这里时,义信君迅速地垂下眼眸,那唇不再颤抖。

    卫洛转回了头。

    这时,公子泾陵举起酒樽转向了她。

    他直直地盯着卫洛,直直地盯着。

    半晌半晌,他的颈脉又开始博动急跳时,他缓缓开了口,“小儿。”

    他的声音中有着沙哑,“小儿,”他又唤道。

    这一声叫喊,温柔之极,缠绵之极。依稀是两人床塌尽欢时的轻唤。

    卫洛目光恍惚了。

    公子泾陵直直地盯着她,直直地盯着。

    他喉结动了动,讷讷地又唤道:“小儿,青丝相缠,两发相结,实是夫妻之礼么?”

    卫洛蓦地头一抬,瞬也不瞬地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瞬时间,一串,一串,泪如珍珠一样流着她的脸颊流下。

    半晌半晌,卫洛慢慢地垂下头来。

    她缓缓的,哑着嗓子说道:“发已被君扯断!”

    她说得很沉稳,声音虽然沙哑,却坚定有力。

    蓦地,公子泾陵脸白如纸!

    他慢慢地闭上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当他的身影消失在侧殿处时,卫洛恍惚中看到,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最后几天了,各位手中的粉红票留着也会浪费,不如扔给越姬吧。

第214章 三个人(二)

    五月最后二天了,大家的粉红票留着会浪费的,全扔给越姬吧。嘿嘿。

    ##

    公子泾陵的身影越去越远。

    对面的塌上,他的气息也不再存在。

    卫洛低着头,义信君也沉默着,两人很久很久,都没有话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宴中众人开始一一退席。

    卫洛木然地站了起来,跟在义信君的身后,缓步向外走去。

    她一直走到大殿门口时,才恍神过来。她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问道:“素?”

    “恩?”

    义信君的声音仍有点心神不守。

    卫洛听到他这声音,不由一阵犹豫。

    这时,义信君又问道:“何事?”

    卫洛低声道:“这外袍,可是你为我所备?”

    义信君的声音从前方飘忽地传来,“不是洛自己所选的么?”

    卫洛闻言,低低的,低低地叹息一声。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公子泾陵刚走向她时,那目光中的灿烂愉悦。

    卫洛叹息的声音微不可闻,也不知道义信君有没有听到。不过,他后面也没有再开口了。

    两人各自回到房中。

    卫洛径直回到寝房,挥退侍婢,硬挺挺地躺在床上,就这么瞪着床顶,一动不动的。蜡烛的光芒,幽幽地映射而来,她那乌黑清亮的瞳孔中,这一会,又是晶莹一片,泪意隐隐。

    时间渐渐流逝,外面的灯火渐渐暗去,喧嚣声,笙乐声已然飘远。天地间,又渐渐回到了最初的宁静,仿佛从无生机,仿佛从无死时,是那种亘古的宁静。

    院落里,不时听到义信君在外面走动的声音。他的脚步,一圈又一圈的,反复地踱来踱去。

    这次义信君身边只留有剑客们,贤士已随着封臣们领着私兵去了封地,或者另有秘密出使。

    想来,如果有贤士们在侧,这个时候,是一定会有人劝谏的。

    卫洛听着听着,慢慢闭上双眼。

    这一晚上,义信君几乎都没有怎么睡,以卫洛灵敏的耳力,不时可以听到他的转悠声,脚步声,喃喃自语声。。。。。。

    这一晚上,卫洛也没有睡去。直到东方太阳升起,侍婢们叫唤用餐了,她才挣扎着爬起。

    下午时,队伍起程了。

    卫洛和义信君坐在马车中,两人塌几相连,相互依靠着。马车中,檀香袅袅升起,可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人,却只是各自沉默着。卫洛几次想打破这种气氛,一抬头,便看到义信君一脸的恍惚挣扎。

    于是,卫洛的话也咽到了肚里了。

    她闭上双眼,在颠覆的马车中,感觉着体内内息地流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声激烈的马嘶声。间中,还有着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远,随着风飘忽而来。可是不知为什么,便这么一下刺入了卫洛的耳膜。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马车向他们驶近。

    这是公子泾陵的马车。

    马车越驶越近。

    不一会,公子泾陵的面孔出现在卫洛和义信君的眼前。

    与憔悴的两人相比,他倒显得神采奕奕。不过卫洛知道,这个男人,一天可以只睡两个时辰,第二天便依然是生龙活虎。

    公子泾陵深如子夜的双眸静静地瞟了一眼卫洛后,转头看向义信君。

    他冲着义信君一笑,双手一叉,低声说道:“此时一别,又要好些时日才能再见了。君请保重!”

    “公子保重!”

    公子泾陵露出雪白牙齿一笑,他深深地凝视着义信君,徐徐说道:“昨晚之言,望君慎思。三月之内,泾陵会派人来齐。”

    义信君一怔,他花瓣般的唇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公子泾陵见状,微微一笑。这一笑,很气定神闲。

    他转向了卫洛。

    这一转,他脸上的笑容,目光中的气定神闲,在飞快的消逝,消逝。

    他怔怔地望着卫洛,望着她那双墨玉眼。

    他的喉结滚了滚,半晌半晌,才低低的,哑声说道:“小儿。”

    卫洛抬起眼眸,静静的,毫无波澜地望着他。

    公子泾陵对上她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眉心跳了一跳,半晌,他薄唇一抿,低低地说道:“小儿,我心悦你。”

    “小儿,我心悦你。”

    “小儿,我心悦你。”

    简单的六个字,却如晨鼓暮钟一样,重重地在卫洛的耳际敲响!直震得她的脑中嗡嗡一片。

    这几个字,情浓时她曾恍惚得闻。

    可是,此时说这话的他,却添了几分慎重,几分执着。

    卫洛长长的睫毛,开始频频扇动着。

    半晌半晌,她只能这样扇动着睫毛,努力地把泪水逼回去。

    公子泾陵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她,这时,远处已传来晋臣地叫唤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车队已行到了岔道处,一个向齐,一个向晋,从此后便是各自天涯。

    望着那两条岔道,他的眼神一黯,然后,他果断地回过头来,定神专注地看着卫洛。

    公子泾陵凝视着卫洛,低低地,温柔地说道:“小儿,我心悦你。若能得你,将许以正妻之礼迎之。小儿,你欢喜么,我这决定一下,心中好生欢喜呢。”

    他说得很温柔,很温柔,缠绵而温柔。。。。。。

    卫洛的眼泪,哗地一下涌到了睫毛尖上。

    她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冷声说道:“我怎会还能欢喜。。。。。。”

    她的话只说到这里便哑了,因为她头一抬,只对上公子泾陵掉转马车,渐渐离去的身影。

    他走了。

    他居然就那么丢下一句,都不容她痛骂他一番,讽刺他一番便走了。

    他以为他是谁,以为许一个正妻之位,自己便会喜极而泣,便会抛去所有的恨和苦,怨和怒,便会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和他回到从前么?

    卫洛咬着牙,恨恨地想着,想着。

    公子泾陵的马车在转入晋国官道时,他回过头来,对上的便是卫洛那一张泪如雨下,墨玉眼被泪水洗得澄澈无比,向他炯炯瞪来的目光。

    见此,他嘴角一弯,浓眉飞扬。

    在他左右的剑客,见他突然这么高兴了,不由面面相觑。一个剑客笑道:“公子由何发笑?”

    公子泾陵瞟了他一眼,笑吟吟地张了张嘴,正要说一说自己的欢喜。可是一想到就算说出来,这些人是万万不会理解的。于是,他又闭上了嘴。

    他闭上嘴,微笑地暗暗忖道:小儿依然心悦于我,痴慕于我啊。听到我许以正妻之位,便喜极而泣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963/ 第一时间欣赏越姬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越姬》为转载作品,越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越姬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越姬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越姬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amp;***
本书封面由网友提拉米苏制作,很邪恶吧?越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