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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0章 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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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洛抬眼冷冷地看着这一伙色相毕露的中山男人。

    烛光幽幽中,她的眼神清冷而带着威严,她盯着中山君,优雅的,以一种晋人才有的庄严和古板说道:“我乃晋夫人!”

    卫洛昂起下巴,道:“请以夫人之礼迎我!”

    所有人都怔住了。

    中山君向前跨出的动作一顿,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卫洛,紧紧地盯着。半晌后,他咽了咽口水,转向左右言道:“孤可曾耳闭?”

    “否!”

    回答的还是卫洛,她低下头,轻抚着膝上的竹剑,淡淡的,命令地说道:“请君上派出使者,将我到达中山国的消息传达给晋侯。”她说到这里,目光清亮而冷漠,带着一种大国权贵才有的傲慢,瞟了中山君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与楚人有仇,此事望君上秘之!”

    从头到尾,卫洛的表情,动作,语气,都带着一种上国君侯夫人才有的气度,冷漠,雍容和高傲。

    这样子的她,果然令得一众性致勃勃的中山人僵住了。

    直过了一会,哑住了的中山君突然哈哈一笑,他大摇大摆地朝卫洛走来,乐道:“晋夫人?晋侯的妻子么?噫,吁——万没有想到,今日竟能在本侯的宫殿中得见夫人。”

    中山君的一双死鱼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卫洛的胸口,目光似火。他吸了一下口水,涎着笑脸向卫洛说道:“孤不才,平生所好者,唯美色也,请夫人许孤一夜之欢!”

    卫洛呆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无耻的男人!

    他居然一边叫着自己夫人,一边却要求一夜之欢。

    卫洛气得噎住了!

    她冷冷地盯着中山君,盯着他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近,盯着他漫不经心地回头朝着一个臣子说道:“夼君,美人说她是晋夫人,这下可不能与你共赏美色了。哈哈哈,你还是回罢!”

    那个身材高大,长得一张圆圆脸的中年人一直目不转睛,垂涎不已地盯着卫洛,闻言,他长叹一声,喃喃道:“如此美人,不能一尝,诚丈夫之撼矣!”

    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他们毫不掩饰的色欲,卫洛哑然失笑。

    她冷冷地说道:“知我乃上国夫人,却如此不恭!中山,败亡在即也!”

    卫洛说这话时,声音阴沉,森森而来,围在门后的剑客们相互看了一眼,脸露慌色。

    可是,中山君却是不以为然,他搓着手,眼发绿光地盯着卫洛的胸口,继续向她走来,“咄!睡一妇人而已!你真是晋夫人又如何?晋侯睡得,孤便睡不得?”

    卫洛刷地一下,睁大了双眼。

    据她所说,这时代的人,是极重上下礼节的。她就算是一个妇人,可她是大国晋侯的夫人,是贵族中的贵族。这个中山君,居然敢如此跟她说话?他是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还是被色欲冲昏了头脑?

    卫洛却是不知,中山国属于狄人所建,也就是后世的游牧民族突厥所建。这样的蛮夷之国,他们本来便不通中原礼数。

    当然,最重要的是,中山君在这闭塞落后的地方称侯多年,他和他身边这些人,在色欲上荒淫惯了,他被淫虫充塞的大脑,这一会功夫,还真想不到睡一睡晋夫人,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再说,他也不相信卫洛便真是晋夫人。区区一国君夫人,怎么会落单,怎么会被自己的艳使于荒远深山中搜到呢?

    中山君见到卫洛哑口无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道:“美人儿何必做态?来,请孤亲上一亲!”

    说罢,他张开双臂,纵身向卫洛扑去。

    就在他一扑而上时,卫洛右手一抬,嗖地一声,竹剑直直地指向中山君的咽喉处!她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中山君只要再前进三寸,便会把自己咽喉送到她的剑上!

    中山君前仆的动作骤然一顿,他急急地向侧一仰,扑通一声撞翻了几个塌几,摔倒在地!

    “大胆!”

    “噫,噫——美人儿,怎以竹剑指孤?”

    在剑客们的喝声中,中山君一边哇哇乱叫,一边挣扎着爬起来,晃动着肥胖的躯体,再次向卫洛扑来。

    这一次,他被一个剑客扯住了。

    那剑客抓着中山君的手臂,纵身一闪,便挡在他的前面。然后他嗖地一声抽出佩剑,剑尖朝着卫洛一指,厉喝道:“放下兵器!”

    这个剑客毕竟是个中高手,他只一眼,便看到了卫洛实是身怀极高的功夫。这样的人,就算手中只是拿着竹剑,也可杀人的。

    卫洛还没有回答,一旁的中山君在旁皱着眉怒道:“美人戏耍,休要惊了她。”

    那剑客不答,他只是盯着卫洛的双眼。

    卫洛静静地瞟了剑客一眼,低下头抚向手中的竹剑,。

    那剑客见她如此傲慢,重重一哼,上前一步,右手长剑一挥,沉沉地撞向卫洛握剑的手腕,想把她的竹剑敲落在地。

    他运剑如风,来势极沉,一转眼,剑尖便刺向了卫洛的手腕,中山侯在旁急吼道:“休得惊了美人!”

    就在此时。

    卫洛右手一扬,手中竹剑轻飘飘的,缓慢地挥出。

    这一剑,来得极慢,每一下变化众人都可以清楚看到。只见竹尖一指,却是嗖地一声,诡异的后发先至,淡淡地刺中了那剑客的手腕。

    “啪”地一声,剑客长剑落地!

    那剑客惊了。

    他握着力自己的手腕,不敢置信地盯着卫洛。

    直到这时,中山君的喝声才堪堪落下!

    安静中,卫洛双眸微垂,淡淡地说道:“世人皆知,晋夫人我身怀武勇,喜用木剑竹剑。你等若是不信,可问于他国商人。”

    顿了顿,卫洛叹道:“中山建国不易,岁岁祭祀鬼神时,君上定当祝曰:愿千秋以后还有子孙祭祀。”

    她说到这里,目光微抬,她盯着中山君,声音一提,冷冷地说道:“不过一妇人,不过一美色!君上便如此急渴,都不惧因此招来无边灾祸么?”

    不得不说,卫洛无论是威仪,眼神,还是语句,都极具说服力。

    中山君这下真给怔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左右。这一转头,他才发现左右众人也在看向他,目光惊疑不定。

    顿了顿,中山君打了一个哈哈,“咄!言辞砸砸,或然有理。”

    说到这里,他右手一扬,道:“退去,退去。咄!见色而近不得,实令孤胸闷也,实令孤胸闷也。”

    卫洛静静地看着众人一一退去。

    等最后一个人出了房门时,坐得笔直的卫洛,才僵硬地动了动。她的背心,已然汗透。刚才她是看似镇定,可再来几个剑客,她真不知道自己扛不扛得下。光是刚才那一剑,便令得她的胸口翻绞着痛。

    “夫,夫人?”

    声音小小,是那侍婢在叫唤。

    卫洛睁上双眼,懒懒地靠着塌,没有理会她。

    那侍婢惊疑不定,神色复杂地看着卫洛,看着看着,她瞟向她膝头的竹剑,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今天下午,我还帮她削剑来着。没有想到,这个玩耍的东西,真可伤人。

    那侍婢心中七上八下时,她不知道,卫洛也是心中七上八下。

    本来,她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可是当她听到,中山君用那种充满色欲的口气,跟那个夼君说要一起玩她时。她慌了,她真慌了。

    想来想去,晋夫人这个名号,暂时是跟定她了,当此危急之时,也只能借这个名号,来镇住同为一国之君的中山君。这个时候,她已顾不得会不会因此身份暴露招来楚人的毒手。她只能顾及眼前了。

    不管如何,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去了。

    她想到这里,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泾陵坐在书房中。

    那日得到殷允的鼓励后,不过几天,便已精神大为恢复,已能处理一些轻松的事务。

    他笔直地跪坐在塌上,泾陵低着头翻看着竹简,他的动作从容和缓。

    一阵脚步声传来。

    嗖地一下,泾陵抬起头来,子夜般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

    一个剑客走了进来。

    他朝着泾陵双手一拱,朗声道:“君上,顺公于越,呈子于越,宽子于齐,均有消息传来。”

    顺公,呈子,宽子等人,都是泾陵安插在诸国间的一步棋。如顺公,他的任务便是替泾陵收集楚吴越地的宗师,墨家游侠们的诸般举动。

    自从在卫洛和素那里,学得了用间的重要性后,泾陵已是处处用间。

    泾陵朝那剑客点了点头,道:“念。”

    “诺。”

    那剑客打开手中的竹简,朗声念道:“顺禀君侯,甲丑之日,夫人被楚人伏击,楚人卑污,以楚阍等四位宗师围攻夫人一人。。。。。。夫人背上所中之剑,已然透骨入脏,据当时目视者言,夫人万无幸理!”

    。。。。。。

    “夫人万无幸理!”

    “背上所中之剑,已然透骨入脏。。。。。。夫人万无幸理!”

    一时之间,天晕地转!

    泾陵扶着额头,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他颤抖得如此剧烈,直令得塌几砰砰砰砰地不断摇晃。

    剧烈的颤抖中,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后一歪,撞得塌几砰砰翻倒在地。

    几个剑客和宫婢一冲而入。

    他们急急地围上泾陵,那为首的剑客,伸手探向晕倒在地的泾陵的鼻音,这一探,他脸色刷地惨白一片。那剑客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嘶哑地厉喝道:“来人啊——来人啊——”

    “速,速请大夫,请巫!”

    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叫嚷声,哭喊声中。那负责间事,搜集了各国奸细们传来的情报,刚刚才进入新田城的剑客,目瞪口呆,错愕地看着这一幕。此时,他的手还保持着捧起竹简,展开朗读的姿势。

第341 动作

    

    第三百四十一章动作

    宫婢剑客们团团乱转,大夫和巫急急赶到时,躺在地上的泾陵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木然无神,他先是呆呆地看着屋梁看了一会,然后闭上双眼,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眼神依旧有着木然,不过添了份沉静。

    围在他身边的众人,对上他这样的目光,同时心中一安。

    泾陵盯向一个剑客,那剑客连忙上前,把他慢慢扶着坐起。

    “君上——”

    众人同时向泾陵一跪,伏倒在地。

    而这时,庆君和药公等人大步踏入。

    他们一进来,便看到泾陵脸色虽然苍白中透着青,那双眼却是有着神光的,顿时心头大安。

    “君上!”

    庆君和大夫们向泾陵齐齐行礼。

    泾陵缓缓闭上目光,徐徐说道:“楚人杀我夫人,欺我太甚。泾陵深感耻辱,诸君,请允许泾陵对楚实行家族报复!”

    家族报复,也就是说,泾陵只带走晋姬氏一族的私兵。不过,上次泾陵与秦一战,下秦三城,后来与楚一战,攻至楚的腹地,都是他带着展开的行为。

    众权臣相互看了一眼。

    泾陵说的是家族报复,并不需要动用全国兵力。他们没有反对资格。

    而且,君侯明显受创已深,若不顺应他的心意,只怕他撑不了这一关。

    他们想到这里,包括药公在内,众人齐刷刷一揖,朗声道:“君上,请保重身体!”

    这是应了。

    泾陵一动不动。

    庆君看到泾陵那放在腿侧的手,还在紧紧地扣着地板。他扣得太紧,太紧,那十个手指头,已是鲜血淋漓。他心中不安,上前一步又唤道:“君上?”

    泾陵没有睁开眼,他面无表情,低沉地说道:“无需惊慌,楚国不灭,孤不会死!”说罢,他低喝道:“扶孤起来。”

    两个宫婢上前,扶着他慢慢站起。

    泾陵转过身,在宫婢的服持下,他努力地挺直腰背,艰难而缓慢地朝寝宫方向走去。

    庆君怔怔地看着泾陵远去的身影,突然转过头来,朝着众重臣说道:“君上尚且无嗣,若有变故,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萧索之意。

    众人大惊,同时抬头看向庆君,他说什么?他居然说,泾陵可能活不了多久,现在就要务色新的晋侯人选?

    不!如果没有了泾陵,晋国想要称霸,不知要拖到何时才成!不!他们的梦想,他们的雄心,不能就这么放下了。

    药公沉声道:“君上对那妇人已然入障,当此之时,还是寻索妇人,或寻找容色相近者为好!或能解去此障,便再无忧虑。”到了这个地步,药公还是不喜欢卫洛,还是称呼她为“那妇人”。不过,他虽然不喜欢,却也认输了,却也无可奈何了。

    众人一一点头。

    药公转过头,看向那个负责间事的剑客,恼道:“我等百计隐瞒,你,你倒好!”

    他气得不知说什么的好。这个剑客,虽然是做剑客打扮,实际上也是一个士,可以说是文武双全。这样的人,是泾陵手下的重要食客。药公虽然气愤,却也只能这么喝斥一句。

    那剑客白着脸,拱着手,无言以对。

    庆君在一侧叹道:“事已到此,多说何益?走罢。”

    夜深了。

    那侍婢不停地催促卫洛,要她去沐浴。卫洛已有三天没有清洗了,她也身上油腻得难受。

    不过,她可不愿意为了干净,在这种虎狼之地行冒险之举。因此,卫洛一动不动,任由那侍婢怎么叫唤。

    她把竹剑放在身侧,睡觉时,她也只是倚着塌,使自己处于随时可以清醒的状态。

    卫洛知道,中山君定还在打自己的主意。

    他若真的当自己是晋侯夫人,此时便应该把自己迎回驿馆,以贵族之礼相侯。可他什么也没做。

    她还不能松懈。

    睡在陌生的床塌上,卫洛仰望着外面幽幽透射而来的月光,心思百转。

    一大早,卫洛是被一群娇娇沥沥的女人嘻笑声惊醒的。

    本来睡得极浅的卫洛,当下从塌上站起,来到纱窗处。

    “昨晚君上夜宿,两位姐姐怎地还起得如此之早?”

    “嘻嘻,君上和夼君可生猛乎?”

    这个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三个上等美人中的另一个发出的,听那声音中,不无妒意。

    一个女子娇慵的声音传来,“生猛倒是生猛,可君侯与夼君一个晚上,都在念着那位什么晋夫人。”

    卫洛听到这里,脸色一沉。

    这个中山君不但没有把自己当成贵族,还色心不死!

    自己的话说得这么重了,他竟然没有警醒!

    外面的叽叽喳喳声还在传来,那谈话的几个女子,一点也不介意她们所说的话被卫洛听到。

    事实上。卫洛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她锁眉成结,却是束手无策。

    众女说到卫洛时,不免又是一阵嘲讽。在她们的思维中,是万万不敢相信,堂堂晋夫人居然跑到深山老林中一个人呆着的。所以,纵使卫洛再美,再有气派,她们也不相信她真是晋夫人,直把她的身份嘻嘻哈哈地当成笑话在讲。

    卫洛皱眉寻思了一会后,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姿容和衣袍,然后拿着木剑,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大开。

    嘻笑中的众女,同时回过头来。见是卫洛,她们又是想笑。

    可卫洛双眼一盯,众女便急急收住笑容,低下头去。

    卫洛缓缓走出院落。

    现在还是清晨,太阳刚刚出来不久,草叶摇晃间,露珠晶莹剔透。

    卫洛向院外走去。

    她的侍婢见状,一惊,急急地赶上来,叫道:“姑娘,姑娘,你,你要到哪里去?”

    卫洛没有回头。那侍婢伸手急急地朝她扯去。

    她的手刚刚伸出,卫洛回头,冷冷喝道:“大胆!”

    侍婢被她的气势一逼,心胆俱寒,苍白着脸低下头去,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卫洛继续向前走去。这时,中山君还睡着,他的剑客们正守在廊下,看到这一幕,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动作。

    毕竟,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中山君和中山君的近臣。再说,中山君对美人最是心软,他们可不敢自作主张。要是激怒了那美人,她到中山君面前告上一状,他们性命难保。

    因此,十几个剑客相互看了一眼后,继续肃然而立,摆出一副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

    卫洛跨出了院落。

    中山是小国,它的宫城,都是按照越楚之国的宫城建立的,规模比之那两国,可要小得多。卫洛只是一眼,便判断了宫门是朝哪个方向开的。当下,她大步向宫门方向走去。

    宫中的侍婢,剑客们,士,姬,众人此时都瞪大双眼,傻呼呼地看着卫洛,看着她从从容容地向前走去。

    走出二百步时,卫洛正面遇到了一队剑客,这些剑客是负责宫城防卫的。也就是说,他们是管辖卫洛的。

    他们看到卫洛径直走来,都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脸色授神与,痴迷之相。

    卫洛从从容容地越过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一个剑客喃喃说道:“君上好有艳福,此姬之美,远胜他人!”

    另一个剑客也是伸袖拭去口水,“如此绝代佳人,我若是君上,塌都不离了,晚晚欢好!”

    直到她走出了一百步,剑客中的小队长才从痴迷惊艳中突然清醒过来。他朝着卫洛唤道:“且慢!”

    卫洛回过头来,朝他冷冷一瞟。

    这一瞟间,目光高傲中带着威严,那小队长一凛,竟是说不出话来。

    卫洛继续向前走去。

    中山宫中,从上到下都喜欢做彻夜之欢,这般清晨时,来往人最是稀少。

    饶是如此,此时此刻,卫洛的左右树林中,也伸出无数的脑袋来,他们好奇的,惊艳地打量着卫洛,朝着她流着口水。这些痴迷于她的美色的人中,不止有男的,还有不少宫女。

    那小队长瞪着卫洛远去的身影,转头朝身后众人问道:“此贵女何人也?”

    众人摇头。

    那小队长又转过头看向卫洛,见她离宫门越来越近,他皱眉道:“不妥!我去颤报式君。”式君,是他的上司。

    这时,卫洛的侍婢也清醒过来,她急急地转头看向身后,向着另位几个侍婢颤声问道:“如何是好?”

    她是在问,她该如何应对。

    一个侍婢最是机灵,她连忙说道:“且由君上做主。”

    “然,然。”

    卫洛的侍婢连忙来到中山君的剑客面前,她朝着他们盈盈一跪,道:“诸君,奴主自行出院,请禀君上。”

    “稍侯!”

    “然。”

    一个剑客大步向房间走去。

    他走到房门外,头一低,叉手朗声道:“禀君上,莽所献之避氏,自行走离院落!”

    “恩……恩……”

    里面隐约传来的,是中山君的轻哼声,隐隐一听,还有夼君的梦语。

    那剑客声音一提,再次朗声叫道:“禀君上,莽所献之避氏,自行走离院落!”

    西西移动声中,中山君含糊的,恼怒地声音传来,“太吵!”

    那剑客面不改色,他声音再次一提,再度朗声叫道:“禀君上,莽所献之避氏,自行走离院落!”

    又是一阵呓语和中山君的迷糊喝骂,夼君突然惊醒,他在里面急急问道:“可是那‘晋夫人’?”

    “然也。”

    “速,速速拦下她!”那剑客低着头,叉手道:“君上之意?”

    夼君摇了摇睡得好不香甜的中山君,朝着他的耳边大喝道:“下令拦截!”

    中山君一惊,他连眼也没有睁开,事情也没有弄清楚,已是下意识地应声喝道:

    “拦截!”

    “诺!”

    那剑客得令,马上转身冲出院外。他扯着嗓子,朝着外面大声一吼,“速速拦下!速速拦下!”

    剑客的声音,中气十足,远远传出。而这时,卫洛刚刚走到宫城城门处。

    第三百四十一章动作

    第三百四十一章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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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住进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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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城城门处,两排武士手持长戈,一动不动地盯着卫洛,他们一边把她从胸到臀打量着,一边色迷迷的指指点点。

    不过,他们也没有出手阻拦,中山国中,不但国君对他后苑的美姬极为偏爱,贵女们的地位也相对较高。很多贵女养面首,都是养得大大方方,世人皆知的。再加上宫内宫外纪律松散。因此,卫洛这般大摇大摆地走向宫门时,宫门武士竟是没有想到要阻拦她。

    可就在这时,那个剑客的急喝声洪亮地传来。

    “嗖嗖嗖嗖”

    众武士同时一动,他们手中的长戈,同时向前一举一交叉,转眼间便把卫洛牢牢拦住!

    卫洛抬眸,冷冷地喝道:“退下!”

    她喝叫得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威严!

    众武士面面相觑。

    一个站在中间的武士踏出一步,向卫洛恭敬地说道:“请姬退回!”

    回答她的,是卫洛的木剑!

    只见她嗖地一声,长剑一指,那剑尖,轻飘飘地一点,嗖地一下,便点中了站在她左侧的一个武士的手腕,令得他手中长戈落地!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卫洛一边向走缓步而行,一边右手轻扬,她的手腕每次抬起,落下,便有一个武士吃痛,然后“砰”地一声,手中长戈落地!

    “砰砰砰砰”

    戈落如雨!

    卫洛从容的,缓步的,威严地一路走过,那些高大巍然的宫城武士,竟没有一个是她的一合之将!

    一时之间,宫城内外,所有人都惊住了!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地看着卫洛。

    本来,以卫洛的艳色,便足以令得世人痴迷了,现在她以一柄木剑,轻轻松松地杀出宫城,这简直是惊世骇俗之事。一时之间,凡是看到的人都惊呆了。

    “砰——叮——”

    当最后一柄长戈落地时,卫洛踏出了宫城门!

    而这个时候,那个剑客带着人匆匆赶至!

    那剑客看到卫洛跨出了宫门,大惊,他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君上有令,拦住此妇!”

    那剑客的喝声堪堪落下!

    蓦地,卫洛一声清笑,清笑声中,她目光如电,威严的,冷傲地扫视过众武士,又扫过众剑客,宫婢。

    突然间,她声音一提,厉喝道:“我乃晋夫人是也!”她喝到这里,声音一沉,森冷地说道:“中山不过一小国,竟敢囚禁我乎?”

    她的喝声,清冷威严,中气十足,远远传出。

    本来,因为她的打斗和美色,宫城外的人已是越聚越多,现在卫洛再这么一说,宫城内外,众人都惊诧地议论起来。

    议论声中,宫城外一个胖胖的商人惊喜地叫道:“晋夫人?呀!闻晋侯以两城相赏,寻其夫人!原来夫人竟在中山宫么?”

    那商人的声音一落地,人群便如煮沸的开水一般,议论声大作,喧嚣声四起。

    “她就是晋夫人?果然绝美。”

    “闻其杀了先任楚王,果然好武勇!”

    “两城寻赏于她?真的假的?”

    “中山侯好大的胆子,连晋夫人也敢囚禁?”

    “咄!中山亡矣!中山亡矣!”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手持木剑,傲然而立的卫洛,悄悄地吐了一口长气。随着这口长气一吐,她的身子便是轻微地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宫门武士中虽然没有高手,可她那一连串的剑点腕脉的动作,还是不免要提起中气,用到内力。就连刚才纵声大呼,也是震荡得她的胸口好生绞痛。

    此时此刻,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肺,是翻天覆地地撕绞着疼痛!她紧紧地闭着呼吸,一动不敢动。她担心自己只要一动,便会疼得晕倒在地。

    而在众人眼中,此时的卫洛,持木剑而立,绝美的脸上带着冷冷的笑容,实是说不出的高手风范,道不完的贵族气派!

    宫城中,众剑客面面相觑,随着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就算他们对国家大事所知不多,这个时候,也知道事有不妙了。

    一个剑客转身,快步跑向中山君禀报。

    不一会功夫,夼君带着众剑客急急地向宫门赶来。

    卫洛这时终于缓过气来,她冷冷的,倨傲地盯着夼君等人。

    夼君一见这情景,却是反应很快。他朝着卫洛深深一揖,朗声道:“恕夼无礼!你当真是晋夫人否?为何夫人却现出在深山避地,为我艳使搜得?”

    众人一听,同时看向卫洛,也是一脸不解:堂堂晋夫人,怎会出现在深山避地?

    一众注目中,卫洛微微一笑,她缓缓说道:“我身受重伤,被一好友置于避地清养。”

    她的声音堪堪落下,突然间,人群后面传来一个青年的朗喝声,“然也!”

    那青年挤出人群,他浓眉大眼,皮肤棕黑,正是武。

    武大步向卫洛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向着众人叉手道:“她正是晋夫人。我于越国野河中救得她的性命,为了治伤,访巫者于避地,伤治好后,便留夫人在避地静养。”

    这解释合情合理!

    众人连连点头。

    武大步走到卫洛面前,朝着她深深一揖,朗声道:“幸夫人无恙!”

    卫洛感激地看着他,低声说道:“君又救了我一次。”

    武闻言,开心地咧嘴一笑。

    宫城中,众剑客同时转头看向夼君。

    夼君这时哈哈一笑,朝着卫洛深深一礼,朗声道:“原来真是晋夫人!请恕夼无礼!”

    说罢,他朝着左右一挥手,喝道:“还不恭请夫人坐上马车,安置夫人于驿馆中?”

    几个剑客齐声应诺时,夼君转向卫洛,再次深深一礼,羞愧地说道:“我等有眼无珠,不识夫人真容,请恕罪。”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做些门面功夫了。晋是大国,晋夫人是贵族中的贵族,现在她的身份已为世人所知道,那就必须按礼仪来了。中山国小,可经不起这些大国的报复!

    卫洛淡淡一笑,没有回话。

    一旁的武,见卫洛脸色苍白,后颈处涔涔汗出,不由朝着夼君喝道:“废话作甚,速备马车!”

    武是上国楚人,楚称霸天下多年,国人已养成了傲慢的心理,特别像中山这种,由狄人建立的小国,更是不被他们放在眼中。因此,夼君一个中山执政,武这楚国匹夫却敢对他直言喝斥。

    夼君虽恼,却也只能陪着笑脸——实力至上的年代,弱小蛮夷之国,是没有外交和尊严的。

    夼君陪着笑脸,朝着左右急急喝道:“速,速驱马车来!”

    马车来了。

    卫洛拒绝了武地扶持,坐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卫洛的马车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人山人海的围观。不管是晋夫人的身份,还是她的绝世美貌,还是她刚才表现出的,以及传说中的武勇,还是晋侯悬赏的,两城寻她的事迹,都令得群情激沸,议论纷纷。

    当马车到达驿馆外时,围观的人足有二千了。他们朝着卫洛指指点点,探头探脑。

    当卫洛跨下马车时,那些人更是疯了一般。站在后面的拼命向前面挤来,而站在前面的却是痴了呆了。

    喧嚣中,卫洛无意中一回头,便令得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痴住了。

    那青年目送着卫洛跨入驿馆,喃喃说道:“若能侍侯这般美人,面首又如何?”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脑海中不由把自己侍侯的长相只是清秀的大公主与卫洛相比。

    卫洛踏进了驿馆。

    武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在两人的后面,还有十几个剑客,以及十几个宫婢。这些人都是夼君派来服侍卫洛起居的。

    在寺人恭敬的引导下,卫洛住进了中间最大的一个庭院中。

    卫洛一跨入院落,便挥退左右,只留下武。

    她和武面对面坐在塌上,沉静中,武低低地说道:“姝伢,如此一来,楚人恐至!”

    卫洛知道他的意思,中山国离楚最近,说不定今天晚上,便会有在中山办事的楚国剑客前来刺杀于她!

    武说到这里,蓦地抬头看向卫洛,他声音一提,勇敢地说道:“你休要惧怕,武将以性命相护!”

    卫洛闻言,微微一笑。

    在这个当口,她居然还笑得如此轻松,仿佛胸有成竹,武不由怔住了。

    卫洛微笑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休要慌乱,”她垂下双眸,右手轻抚着置于几上的竹剑,淡淡地说道:“我有易容之术,楚人难识!”

    “当真?”

    “然也!”

    卫洛看着惊喜的武,微笑道:“易容之时,需有些许药汁相佐。我写出来,请君为我一一寻得。”

    “诺!”

    卫洛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今晚之前请君为我备好。”

    “诺!”

    武抬头看了看日头,朝着卫洛叉手道:“既如此,武去也。”

    “然。”

    卫洛目送着武大步离去。

    卫洛垂下双眸,她伸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又是一阵堵闷难耐。泾陵,他以两城悬赏自己!他出了如此高的天价来寻找自己,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么?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差一点便死去了?

    卫洛想到这里,不由有点痴了。一时之间,她又是替他担忧,又是感觉到一点点痛快。这时的她,不免想道:泾陵,你不是不要我么,怎么现在又出两城悬赏了。你,你是舍不得我,对吗?

第343章 护卫

    卫洛想到泾陵,心神便极为不宁了。她一时抚着小腹,想着失去的那个孩子,一时又想着泾陵,是在什么情况下以两城来悬赏她。

    外面越来越热闹了,越来越多的人挤在驿馆外,谈论着卫洛。那十几个中山剑客守在驿馆外,令得这些人不能随便进来,可他们也不愿意轻易离去。

    外面的人,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日上中天时,一个含着内力的喝声从驿馆外传来,“我乃晋人,大剑师也。愿护夫人于左右!”

    声音响亮之极,清楚地传入卫洛的耳中。

    卫洛站了起来,她朝着左边的一个中山婢说道:“请客入内。”

    “然。”

    那中山婢走出院落,不一会,带着一个四十来岁,国字脸,面目堂堂的剑师走了进来。

    这人在离卫洛十步处站定,深深一揖,朗声道:“剑客历见过夫人。夫人身在异地,身边岂能无剑客相随?愿护左右。”

    卫洛朝着他还以一礼,清声回道:“谨遵君意。”

    “诺!”

    历朝着卫洛再次一揖,大步走到她的身后站好。

    历刚刚站好,又有一个清朗的晋音传来,“我乃晋人,大剑师也。愿护夫人左右!”

    卫洛站起,盈盈唤道:“请客入内。”

    过不了半个时辰,又有一个齐音传来,“我乃晋人,为公子秩食客。闻夫人在此,愿护夫人左右!”

    “请客入内。”

    卫洛想也想不到,不过二三个时辰,她的身边,便聚集了七个晋人剑客,一个齐人剑客。

    这些剑客,都是游历诸国的游侠,恰好在中山,他们听到了卫洛出现在的消息后,马上放弃手头的任务,前来护卫于她。

    卫洛很感动。

    这些人,人人都知道,卫洛得罪的是中山的强邻楚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毫不犹豫地前来相护,这意味着他们已把生死置于度外,实在令人感慨。

    不过三个时辰,武就回来了。

    卫洛易容所需要的药物极其简单,几乎每座山上都有,识不得药物的,也可以请乡农代采,武就是请乡农代采的。

    卫洛令众中山婢侍侯在院落外,非召不得入内后,她研好药汁,把自己易容成一个普通的三十来岁,身材瘦小,脸色腊黄的剑客。

    这时,时间已到了傍晚了。金灿灿的阳光开始沉入西边。

    易容后的卫洛,已随时可以离开驿馆了。

    可是,她看着那八个自告奋勇前来,准备以性命来守护她的剑客时,那离开的话,便有点说不出来。

    不管如何,她是以晋夫人的身份住进驿馆的,这时的她,代表的已是晋人的颜面,是晋侯泾陵的颜面。在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剑客们面前,她绝对不能轻言离去。

    算了,反正自己已经易过容了,就算楚国刺客杀到,只怕也找不到自己。

    卫洛这样想着,索性放开原定地,悄悄离开的计划,专心呆在房间里。

    只不过,除了武,她没有让任何一人知道她会易容术。她现在武功靠不住,易容是她最后的保障。她并不是不信任那些舍命相护的剑客,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保密意识,她不想冒险。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用过晚餐后,卫洛把房中的烛火熄灭,她来到偏殿的一个角落里,背靠着墙壁,如一个最忠心耿耿的剑客一般,铜剑撑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时的她,已进入了内呼吸状态。

    天空越来越暗,院落中燃起了十几根火把。火把腾腾的光亮,把整个院落映衬得宛如白日。

    就在此时。

    一个浑厚的楚人男子声音传来,“我乃楚客力也!闻晋夫人在此,特来取妇头颅!”

    这声音,浑厚有力,在安静的夜空中远远传出!

    那声音是从驿馆的屋顶上发出的!

    嗖嗖嗖嗖!

    众剑客奔走如飞,不过一转眼,八个晋齐剑客。十几个中山剑客。齐刷刷地出现在屋檐下。

    一个晋国剑客抬起头来,看向那个站在屋顶上的高大楚客,冷喝道:“堂堂晋夫人,岂是你等鼠辈能动的?狗贼,下来受死吧!”

    同样的,这晋国剑客的声音也是响亮之极。

    那楚国剑客重重一哼,他纵声跳下,当他跳下时,众剑客退后一步,让他从容落地。

    楚国剑客一落地,手中长剑一挽,整支剑向前平平伸出!

    这是请战了!

    当下,那个开口的晋国剑客上前一剑,拔出长剑,剑尖朝前方一指,以示回礼。

    此刻,他们代表的是各自的国家,彼此之间没有私怨,因此交战之前,还要按礼数来。

    嗖地一声,那晋国剑客冲上前去。他手中长剑高高举起,风声呼啸中,重重地刺向对手!

    楚国剑客猱身上前,“叮”地一声,手中长剑与晋国剑客的长剑来了个硬碰硬!

    “砰砰叮叮”中,这边打得甚是热闹时,又有几个楚人的声音从驿馆门外传来,“闻晋夫人在此,特来取其头颅!”

    “咄!如此妖妇,竟是杀不死么?”

    “晋夫人,请出来受死!”

    乱七八糟的叫嚷声中,可以听得出来,外面的楚人,足有十来人!

    敌人来势汹汹啊。

    众晋国剑客相互看了一眼后,拔出长剑,转身迎敌。

    他们刚刚转身,驿馆的门便被人强力撞开,十几个楚人一跃而入。

    只是一转眼,剑光和火把光,便交映在一起,渐渐的,每一道剑光闪过,便有一抹鲜血冲天而起!

    武看到这一幕,转身向卫洛的房间冲去。

    呼的一声,他堪堪冲入房间,便感觉到身上一凉,一阵杀气透体而入。

    紧急之时,武足尖向左侧一旋,整个人重重一仆。他刚刚扑下,一道剑光从他的鼻尖一划而过,“叮”地一声,斩在旁边的木墙上!

    只是毫厘之差!

    武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人的功夫,要强过自己!

    他连忙伸手在地上一撑,翻身而起。当他站起时,来人已纵身跳入了房中。

    是了,这人想杀的是夫人!

    武大急,他高声唤道:“夫人,小心!”

    堪堪叫出这四个字,武便陡然记起,卫洛是易了容的。

    就在这时。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重重撞开,一人拿着火把冲了进来。

    来的还是楚人!

    那楚人一冲入,黑暗的房间瞬时光芒大作。只见房中纱幔飘扬,除了一个站在床塌前的黑衣人和他们自己外,哪里有什么女人的身影?

    那站在塌前的黑衣人瞪着空空的床塌,老脸一僵,怒喝道:“妖妇何在?”

    举着火把,站在门口的楚人也是一脸愤怒,“晋夫人,怎地鬼鬼崇崇,不敢见人么?”

    武看到这里,有点好笑了。

    不过,他不能笑。他也是楚人。卫洛与楚之间是国仇,武以自己是楚人为荣,不想屑笑自己的同胞。

    因此,他见卫洛不在房中,只是沉默地退了出去。

    两人楚人见武穿着一袭楚袍,都是重重一哼,却也没有说什么话,便让他这么退了出去。

    两个楚人走出房间,那老者看着兀自激斗的两伙剑客,恼道:“还打个甚?那妖妇不在房中!”

    这话一出,众剑客齐齐一惊,同时收手,退后,分成两派而立。

    在众人地注视中,那老者重重一哼,长袖一扬,率先走出。他这一走,众楚人相互看了一眼,也是咬了咬牙,向门外撤退。

    本来,他们是要交代一些场面话,如喝斥卫洛的不战而逃的胆怯行径。可是,他们一想到她只是个妇人,而且还是个受了重伤的妇人。怎么说,理亏的都是自己一方,那场面话,便说不下去了。

    楚人一退,卫洛的声音便从黑暗处传来,“诸君,请保重身体!”

    她的声音一传来,众剑客齐刷刷地吐出一口气。一个胳膊被砍断的晋人剑客笑道:“咄!楚人愚矣!”

    卫洛还在,并没有临阵脱逃,很明显,楚人被她愚弄了!这使得众晋人很好笑,很骄傲。

    这么一战,七个晋人中,已是人人受伤,有三人更是断手断脚。那个齐人剑客,脸上也被划了一剑,那剑从他的眼角一直划到耳边,鲜血淋漓,看来是毁了容了。至于那些中山剑客,则都是轻伤,并无一人出现肢体伤残。

    这些中山人,看来没尽职责啊。

    黑暗中,卫洛轻哼一声,威严而倨傲地说道:“咄!出一人,转告中山侯:若晋夫人死在中山,中山能存否?”

    她的声音中,冷漠,愤怒,还带着杀气。

    众中山剑客齐刷刷地低下头去。一个剑客向卫洛无言的叉了叉手,退出院外,向中山侯禀报去了。

    这时,卫洛的声音温柔地传来,“诸君,请保重身体!”

    她这是第二次开口了。

    众剑客这才开始包扎起来。

    卫洛望着血迹斑斑的院落里,低叹一声,她回到房中洗去易容物后,走出来,为众剑客一一包扎。而这时,中山侯又派来三个百人剑客小队守护院落,同时前来的,还有大夫,和巫。

    与这些人一道同来的,还有中山侯的使者,使者代替中山侯,一出口便是一连串诚惶诚恐的歉意。直到这一次,卫洛才感觉到中山侯是真正不安了。哼!那个老色鬼,总算知道晋夫人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了吧?

    不管如何,中山侯愿意全力维护卫洛的安全,这使得卫洛的心放下了大半。

    与此同时,卫洛出现在中山国的消息,被知道内情的晋人,以最快的消息传向国内,传向泾陵的耳中。

第344章 泾陵得信

    晋国新田。

    自从得知卫洛绝无幸理后,泾陵整个人都沉默下来。

    他也不归府,只是一日一日地守在军营,为攻楚做着准备。当然,他的私军名扬天下,一切井井有条,他只需要一声令下,自有专人把一切准备妥当。

    可是,他依然很忙碌,他事事躬身,每每忙到子夜时分,第二天天刚刚亮,便又出现在军营中。

    他身边的近臣们知道,每一天晚上,他的书房都是灯火通明,实在累得无以复加了,他才会倚在塌上,草草地闭上双眼打一下眈。

    可是,纵使睡得最浅,他也动则梦魇,睡着睡着,却是泪流满面。每每被宫婢摇醒,便怔怔不语,久久都一动不动。

    “君侯,据稳公言,此次之事,乃夫人夜探越宫,身份暴露后,越人通知楚人所至。”

    一个贤士站在他的塌前,小心地禀报过后,抬眸向泾陵打量着。

    他刚刚抬眸,便见泾陵抬起头来,朝他冷冷一瞟。

    这一瞟,威严十足,煞气依然。

    贤士脸一白,迅速地低下头去。

    “退下吧。”

    “诺。”

    贤士向他叉了叉手,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门口,那贤士还在暗暗嘀咕着:君侯竟是如此沉稳,浑不似众人所言,凡与夫人有关之事,便大失常态啊。

    一直到那贤士关上了房门,泾陵才闭着双眼,向塌后倚了倚。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半晌半晌,薄唇动了动,却是喃喃低语道:“楚,越?”

    说到这里,他伸手撑着额头,低叹道:“小儿,小儿。。。。。。你怎能弃我?”声音隐带哽咽,含着孤冷的悲鸣,在殿中幽幽响起。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快一些。

    这一日,泾陵就着冷水,洗去一夜无眠后眼中的红丝,大步向军营走去。

    军营中,士卒整整齐齐地排成队列,战车,长戈,军马,在阳光下一动不动,散发着独属于黑甲军的致命寒气。

    泾陵站在高台上,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药公走到他的身后,朝着泾陵叉了叉手,恭敬地唤道:“君上。”

    泾陵没有回头。

    他也没有开口询问药公为何来此。事实上,自从泾陵继位为晋君那次,药公回到新田后,他便因为担忧泾陵,一直拒绝回到封地。

    此刻他前来,如前几日一样,是来劝说泾陵的。泾陵对他的说辞一清二楚,都懒得理了。

    药公走到泾陵身后一步处,他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军士,向泾陵拱手道:“君上,这十万甲士,如今已是无敌雄兵。他们荣誉系于君上,性命亦系于君上!君上,为了这些堂堂丈夫,你也应该保重身体啊!”

    药公说到这里,以袖掩脸,声音中带着一些嘶哑和哽咽,“君上于晋,实有日月之重,泰山之威,如今群臣惶惶,君上何其忍心?”

    “闭嘴!”

    泾陵头也不回,声音沉沉地喝道:“废话何益!”

    “君上!老臣有言不吐,如刺哽喉!”

    泾陵闻言,薄唇一扯,淡淡地说道:“家国老父,泾陵铭记!然,情不由已,心不由已!公勿多言,一切泾陵自知。”

    药公哑了。

    他的君上,一直这么坦白。他知道,所有的臣子都知道,君上一直在努力,一直想忘了夫人。可是他‘情不由已,心不由已’啊。

    事实上,泾陵这句话,已不是第一次明说了。可是对于药公来说,他总觉得,自己再努力一把,再劝一劝君上,也许君上便忘了那个妇人,便能回复到当初。

    在药公的哑口无言中,泾陵皱着眉头,声音沉冷地喝道:“诸般事,孤会自裁,休得再提!”

    重重地丢下这一句警告后,泾陵大步一提,向下走去。

    一个将军向泾陵大步走来。

    他朝着泾陵叉了叉手,朗声道:“禀君上,军马已齐,粮草已备。占卜之后,三军便可誓师矣!”

    “善!”

    泾陵冷冷一笑,声音一提,沉喝道:“这一次,必令楚人痛悔难当!”

    那将军哈哈一笑,向泾陵叉手道:“君上所言极是。”

    笑着笑着,那将军向泾陵的脸瞟了一眼,忍不住劝道:“君上,昨晚可是一宿末眠?”

    “此事与君无干!君只需对我三军尽责!”

    “诺!”

    那将军低下头,应了一声后,向侧退出一步,朝着站在石台上的药公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来得极猛,极嚣张,简直是气势汹汹,不管不顾地撞入军营中!

    就在那骑士撞入军营时,一个暴喝声炸雷般地响起,“大胆!军营重地,擅入者斩!”

    ‘斩’字一落,嗖嗖嗖嗖,几柄长戈闪电般地伸出,寒光森森的,齐刷刷地刺向前方,相互交叉,牢牢地挡住了那骑士的去路!

    那骑士正在狂奔之际,被这么一阻,胯下的马不由一阵长嘶,人立而起。

    混乱之际,几个军士大步走出,拉地拉马缰,扯地扯着那骑士的衣袍。三不两下,他们便把那身材高大的骑士从马背上揪了下来。

    然后,两个军士一左一右,挟着那骑士向右侧的行刑台上走去!

    这一切变化,不过是转眼之间。那骑士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半个字,便被军士们拦截而下,并拖下马背准备行斩刑!

    这一连串的动作,干脆利落,训练有素,杀机森森,直让药公看了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转过头,看向面无表情,视若无睹的泾陵。

    两个军士拖着那骑士走出了三步后,那骑士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奋力一挣,急急向泾陵所在的方向看去,扯着嗓子大叫道:“君上,君上!下臣有大事相禀!”

    站在泾陵旁边的军官大喝一声,“放了他,容他上前!”

    “诺!”

    两个军士的手一松,那骑士便急急一个旋转,踉跄地向泾陵跑来。

    他跑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急,脚步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可是,在如此情形之下,这个骑士,他的脸上挂着一抹狂喜的,灿烂的笑容。

    他这笑容,令得太不合时宜,顿时,包括泾陵在内,都皱着眉头看着这骑士,目光不掩好奇。

    骑士跌跌撞撞地冲到泾陵面前,在离他还有七八步时,他摔倒在地。那骑士一边爬起,一边昂起头向着泾陵欢喜地叫道:“君上,君上,是夫人,是夫人啊。。。。。。。”

    他太欢喜了,只说出了这几个字,便扯着嗓子直喘息。

    一脸冷漠,面如冰霜的泾陵,迅速地低下头去,定定地盯着那人。

    他脚步一提,一个箭步便冲到那人面前。他伸出手去,揪着那骑士的衣襟把他提起。

    泾陵盯着他,颤声问道:“夫人何也?”

    骑士涨得一张脸通红,他喘息着,傻笑了起来,“君上,夫人无恙!夫人现身中山!”

    泾陵僵住了!

    他紧紧地揪着那骑士的衣襟,直揪得人家呼吸困难时,僵住了。

    他双眼发直地盯着来人,薄唇颤抖了几下,右颊的肌肉抖了抖,从喉间发出一个似哭又似是笑的声音,“休,休要戏孤。。。。。。”

    泾陵本是武勇之人,揪着那骑士的衣襟的手,在不自觉中,竟是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直到青筋暴露,紧握成拳的手开始颤抖。

    那骑士张着嘴,一张脸被勒得紫涨紫涨的,他双手挥动着,舌头都要吐出来了。

    那将军见状,急急上前,他一手握紧泾陵的右手,大声唤道:“君上,休要杀他!”

    泾陵惊醒过来,他五指一松!

    那骑士得到了自由,不由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泾陵盯着他,子夜般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见那骑士兀自喘息,他板着脸,僵硬地转过头,向着身后的药公低低的,几不可闻地轻问道:“恍惚得闻,小儿尚在?”

    药公朝着泾陵叉了叉手,朗声道:“是有此言!”

    药公的声音堪堪一落,泾陵的俊脸迅速地涨得通红,他的双眸,也在一瞬间,变得灿亮如星。

    他转过头,紧紧地盯着那骑士,薄唇颤了颤,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这时,那骑士也顺过气来了。

    他向后退出两步,向着泾陵恭敬的,正式地一礼,认真的,欢喜地朗声说道:“臣顾禀报君上,夫人于甲丙之日,现身中山。已被中山侯安置驿馆当中!”

    泾陵向后退出一步。

    他的喉结动了动。

    他闭上了双眼。

    那骑士见状,以为他不信,声音一提,再次朗声说道:“臣友人源亲见夫人出现在中山宫城。一得确认,便驱马前来,共用时十日,累死骏马六匹!”说到这里,他向着泾陵伏跪在地,欢喜道:“夫人无恙!君上无恙!我晋国无恙!臣自知,擅闯军营,难免一死。然,臣,愿受死!”

    他说到这里,缓缓站起,退后,转头向着那军官道:“请行刑!”

    那军官沉默地看着那骑士,向他深深一揖,行了一个大礼后,右手向后一挥。

    两个武士应声站出,他们也向着这个骑士深深一揖,然后直身,一左一右夹着那骑士,向着行刑台走去。

    这时,泾陵开口了。

    他的薄唇微颤,双眸明亮异常,他雄浑有力地喝道:“擅闯军营,罪当处死!然,顾是为孤而来,孤愿代之!”

    泾陵这话一落,那军官向泾陵行了一礼,朗声道:“既如此,请斩君上军马以代之!行刑!”

    “诺!”

    转眼间,那匹随着泾陵南征北战的坐骑,便被牵上了行刑台。听着爱马的惨嘶,泾陵强忍回头的欲望。他知道,他只要一回头,微露不舍,忠义的顾,便会宁愿自己赴死,也不愿意让君上不舍。

    当然,这种忠义中,也含着一种孤傲。

    不过,这些念头,对于泾陵来说,只是一抹一晃而过的微尘。他的心,正处于狂喜当中,这种狂喜是如此强烈,直令得他心跳如鼓,令得他咽干发紧,痴痴呆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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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城上城下

    卫洛呆在驿馆已有二十来天了。

    现在,驿馆外有三百中山剑客守护着,出出入入的人都要经过审查,她已安全了不少。

    卫洛知道,那一晚上来刺杀她的人,都是在中山本地的楚人剑客。他们刺杀不成后,见驿馆守卫森严,自会向国内求援。所以她不可放松。

    她所料不差,这时刻,晋夫人没有死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游侠们四处传扬!

    这还了得?

    她可是被四位宗师围杀的人!

    四位围杀她的宗师已经死了,她怎么能不死?

    折腾到现在,楚国为了一个妇人,里里外外的面子都给丢光了。如楚那样曾经的霸主国,拥有的宗师也不过是十几人,那一役,一次性折损了四个,而现在,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好端端地出现在中山!这,这真是岂有此理!

    楚人在震惊,不敢置信后,便是查询消息是否属实。知道属实后,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一次大战,晋夫人实已受到了重伤。现在杀了她,只需要派一个宗师便能成功。

    还是杀吧!在晋人得到消息之前,杀了她!

    于是,中山驿馆的四周,那些穿着楚国袍服,腰间系剑的楚国游侠,渐渐的越聚越多。

    现在,卫洛面临的出路有二条。一,便是易容改装后,混在众剑客当中,使得楚人无从分辨,先撑过这段时间再说。二,便是请中山侯派出剑客护送她回到晋国,这样一来,必会在路上遇到楚人的刺杀。以中山国小国的实力,怕是无法阻挡。

    前一策,对卫洛来说,是权宜之计,她拖得了一时,也拖不了几个月。这第二条,或可变通一下。

    这一天,卫洛派出剑客,正式向中山侯请离。这,是必须的礼节。

    晋夫人要离开了!

    中山城中满城沸腾。

    中山人好色,而晋夫人之色,天下罕有。做为中山人,怎能错过晋夫人这样的美色?于是,中山人奔走相告,兴奋不已。

    卫洛坐在房中,她的身前,站着十二个晋人和齐人剑客。

    “诸君,只待一出城,妾与诸君便各寻小道向晋国回归,二三人走一道,务必令得楚人无所适从!”

    “诺!”

    卫洛站了起来,她温柔地看着众人,盈盈一福,恭敬地说道:“妾身安危,系于诸位!”

    众剑客齐刷刷还以一礼,朗声道:“夫人言重了。我等愿以性命护得夫人周全!”

    “去吧!”

    “诺!”

    众剑客出去后,卫洛挥手,令得两个侍婢上前,为她梳头化妆。

    她是堂堂晋夫人,出城之际,中山侯和中山国的权贵,会亲自送行。所以,现在她不但不能易容,还要盛装出见。她只能出了城门后,再在马车中易容改扮好,再找准时机,混在众剑客当中。

    卫洛穿上了一袭白色的外袍,里面则穿着最普通的深衣。她的唇间,涂了一点胭脂,这使得她过于苍白的脸,显出了几分艳色。

    卫洛站起来,在侍婢们的扶持下,向外走去。

    出了院落,大门外,停放着整整齐齐,延绵了二里开外的车队,这些车队,是护送她归国的仪仗。

    车队占满了街中心,而街道两旁,及巷子里,则像填蚂蚁一样填满了看热闹的中山人。

    卫洛出来时,欢呼声乱七八糟地响起。

    在中山人的欢叫中,车队众人在中山执政夼君的带领下,同时躬身,朗声叫道:“见过夫人!”

    卫洛向夼君还了一礼,温婉笑道:“有礼了。”卫洛是晋夫人,夼君是一国执政,不论国大国小,两人在级别上,是平等的。

    按照礼节,卫洛还要说一大通感谢中山人招待的话。可是中山人是把她掳来的,中山侯对她如此不恭,她那感谢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夼君自是知道这一点,他有点不自在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朝着卫洛再次一礼后,右手一扬,道:“请夫人上车。”他右手所扬的方向,刻意地指向车头。

    卫洛抬头一看,却见自己所坐的马车上,装饰着一面由牛尾和各色羽毛组成的旗帜,其中有一些羽毛,色彩极为鲜艳,是卫洛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事实上,那种羽毛,是当时便极为罕见,后世已经绝迹的鸟类所有。

    卫洛不由好奇地看去。

    夼君对上卫洛好奇的眼神,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由牛尾和羽毛装饰的旗帜,叫旌夏!

    旌夏,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十分表现身份体面的物品,它相当于现代那些上流社会的富豪,拥有了一艘限量版的超豪华游艇。

    中山人是通过在卫洛的车头安上旌夏,来表示他们的敬意。当然,更重要的是,向卫洛取媚示好,希望她能忘记自己先前的不恭。

    对于不知道中原礼节的中山人来说,他们也只知道做到这一步。

    车队缓缓驶动。

    长达二里的马车队,在无数中山人的蜂涌中,缓缓向城门驶去。

    当车队驶到城门口时,中山侯带着众权贵们,正侯在道路两旁,躬送她出城。

    在卫洛的马车缓缓驶近中山侯时,她拉开了车帘,向众人露出了她华美的面容。

    在一阵尖叫和喧嚣鼓躁声中,卫洛缓缓走下马车,和中山侯见礼。

    中山侯抬着头,痴痴呆呆地看着卫洛,直到卫洛下了马车,眼神不悦地盯向他,他才反应过来。

    中山侯迅速地咽了一下口水,向着卫洛唤道:“招待不周,请晋夫人勿怪。”

    这是口水句,中山侯不知礼节,他说得很随便,而且,他色相没消。

    卫洛脸一冷。

    她微微抬眸,樱唇曼启,正在按照大国贵族的习惯,不阴不阳地钉上几句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是从城门外传来的。

    转眼间,一个骑士冲了进来,那骑士还在马背上,便向中山侯急叫道:“君上,君上!前方五里外,来了一千楚人!他们驱着战车,挥着戈戟和剑,要君上把晋夫人献给他们!”

    骑士的话刚说到一半,众人便同时转头看向城外,本来喧嚣吵闹得如菜市场的街道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卫洛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在视野的尽头,官道上,灰尘弥漫中,出现了一支浩大的队伍。当然,隔得这么远,众人能看到的,只有那冲天而起的烟尘!还有便是烟尘弥漫中,闪耀着的寒光。

    楚人来了!

    中山人沉默了。

    一千楚人,也许中山人可以一抗。可是,这一千楚人的身后,是横霸一时的楚国啊!

    这,左是晋,右是楚,可如何是好?

    中山侯和夼君的脸色,青中透着白,白里透着紫。他们一脸张惶。

    无数双目光,同时盯向卫洛。

    卫洛很平静,她静静地盯着轰隆隆,越靠越近的楚人。

    武急急地策马靠近她,说道:“夫人,可逃之!”

    一个晋国剑客也说道:“夫人,楚人离此还有三四里,夫人可策马别道而行,楚人由我等阻之!”

    你等阻之?

    你们十来个人,阻挡上千楚人么?

    卫洛笑了笑。

    “夫人,时已不久,请速速决策之!”

    “夫人,你只要入得山中,便可易容得脱,请尽快离去!”

    “夫人,休再迟疑!”

    一声又一声,一句又一句。

    卫洛缓缓回眸。

    她看向众人,徐徐说道:“我晋国,没有临阵脱逃之辈!我虽妇人,不敢违也!”

    这一句话,当真气概万千!

    众晋人同时脸孔涨得通红,他们齐刷刷向卫洛一礼,朗声道:“谨遵夫人令!”

    听到这些话的中山人,同时交头接耳起来。一个秦国老者不无感慨地叹道:“晋连妇人亦有如此担当,莫非,代楚而霸者,必晋乎?”

    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众人都不知道,卫洛就算逃,以她这个重伤之躯,又能逃到哪里去?走山中小道是可行,问题是她走不动啊,她连走平地也要缓缓而行,何况是山道?只怕她走不了半里远,便会被楚人高手擒拿了。既如此,不如光棍一些,做得漂亮一些。

    卫洛缓缓步下马车。

    十二个剑客,也跳下了马。

    卫洛缓步向中山城墙上走去,众剑客紧紧跟随。

    这时刻的卫洛,衣袂飘飞,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当真是华美无比,也勇悍无比。

    相比于她,中山侯等人,却在悄悄向后退去。

    不一会,卫洛便站到也城墙上。

    而这时,一千楚人,也卷着漫天烟尘,兵临城下!

    他们同时仰头看向站在城墙上的卫洛。

    一袭白袍的卫洛,弱质纤纤,几欲凌风飞去。可是,便是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折腾得楚国,成了世人唾骂的对象!

    一个白着脸,尖下巴的中年剑师策马走出。

    他盯着城墙上的卫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声音一提,尖戛地叫道:“晋夫人,可是自知难免一死,欲跳城自尽乎?”

    这人的笑声,又是响亮又是尖厉,远远地传荡开去。

    卫洛低着头,笑容淡淡,直到这人笑得尽兴了,她才悠悠地开了口,“我一妇人,令得楚昭自刎,楚失霸位,令得楚受尽世人唾弃,折损四位宗师!”

    她说到这里,众楚人齐齐脸色一变。

    卫洛格格一笑,声音清脆地慢腾腾的继续说道:“我立下如此功绩,在史册上留了千古美名。与我这妇人的美名相并者,是楚人之耻也。纵死又如何?”

    众楚人大恼。

    那尖脸楚人怒了,他瞪着卫洛,吼道:“你这妇人,你,你,我必诛杀于你,以头颅祭于先师!”

    卫洛闻言,眉头一挑,清笑道:“呶?君是四位宗师中哪个的属下?你楚人太也无能,四个宗师也取不了我这妇人的性命去!想来,你已无颜报出令师名号罢?”

    那尖脸楚人大怒,他气得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却张着嘴,愕愕不能言。

    他还真的无颜报出师门名号。

    卫洛见他如此,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清悦激昂,远远传出。一袭白袍,飘立风中的她,是如此的神采飞扬!

    在卫洛的清笑中,一个五十来岁的楚人策马走出。

    他盯着卫洛,喝道:“何必废话?杀了这个妖妇速速归国才是!”

    这人显然威望很高,他喝声一出,一千楚人同时长戈朝空中一举,齐声吼道:“杀了妖妇,杀了妖妇!”

    震荡天地,杀气腾腾的喝叫声中,武已闭上了双眼。

    就在此时,一个雄厚的,磁性的的男子声音从远处沉沉地传来,“何人如此勇猛,欲取我妇头颅?”

    这一声音,雄浑之极,响亮之极,远震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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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废话一句,今晚要坐火车,如果粉红票上了350,今天也来不及加更了,明天会奉上。

第346章 苍天怜我

    卫洛一听到那个声音,整个人如被雷击!

    她樱唇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声音传来处。

    她,她好似听到了泾陵的声音。

    可,可,是他么?

    正当她如此想着的时候,一个声音欢喜地从卫洛的身后传来,“夫人,是君上!君上来了!”

    卫洛唇不断地颤抖着,她的眼中一涩,那泪水差点一涌而出。不过,她努力地睁大眼,把那眼泪逼回去了。

    接着,站在卫洛身后的众晋剑客,低声喧嚣起来,“君侯来了!”“是君侯!君侯来了!”

    “咄,看楚人如何面对君侯!”

    议论声,鼓躁声,喧嚣声,卫洛都已听不清了。

    她只是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那烟尘弥漫处。她总担心自己耳闭了,眼花了,可是身后晋国剑客的欢喜叫嚷,又及时点醒她:他真的来了!

    上千楚人,也是错愕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看向那烟尘弥漫处。

    官道的尽头,山林弯折处,一股股冲天而起的烟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渐渐的,那烟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那如钢铁波浪般,黑衣黑袍的身影,越来越清楚了!

    一个楚人站在马背上,昂头眺望了一阵那卷起的烟尘。看着看着,他脸色微变:来的晋人至少也有二三百,而且人和马都是不凡!

    他回过头来,朝着城墙上,整个人都痴了呆了的卫洛,盯了几眼后,咬了咬牙,手一挥,喝道:“避!”

    “将军!或可一攻!”

    那将军嗖地回过头去,瞪了那开口的武士一眼,怒道:“晋侯已到,他的身边,岂有寻常匹夫?况理亏在我方,我等留在此地,胜不可胜,避又不避,让天下笑乎?”

    一众不甘的楚人沉默了。

    那将军右手从左到右划了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楚人的旗帜也是从左到右划了一下。

    楚人动了。

    他们在缓缓向后退去。

    他们退得很慢,很齐整,不一会,便空出了中山城前的位置。

    楚人只是向右侧荒原退去,通往城门的官道,只有一条,他们现在走,正好与晋人来了个面对面。退不得,只好暂避一地了。

    滚滚烟尘中,二三百黑甲骑,拥着泾陵如一阵狂风般席卷而来!

    不一会,他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城墙下。

    他一出现,便看到了那个站在城墙上,白雪胜雪,娇颜如花的身影。

    泾陵脚一踢,策着马急急地向前冲去。

    他冲到了城墙下三十步处。

    他仰着头,急急地叫道:“小儿?”

    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字,他明明是扯着嗓子,清朗的,沉稳地唤出的。可是声音一出,却是哽在咽喉中,那个儿字,竟是没有吐出来。

    他只是仰着头,欢喜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小儿。

    卫洛也在看着他。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的眼眶红了。

    她红着眼眶,樱唇一扁,两眶泪水,不停地滚动着。

    这时,泾际又是欢喜地唤道:“小儿。”

    这次他吐出声音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是嘶哑之极。

    卫洛看着他,突然之间,她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啕啕大哭起来。

    这么高贵的,雍容的,面对死亡如此从容镇定,风华万千的晋夫人,这小嘴一扁,呜呜一哭,众人都惊住了。

    众中山人瞪大了眼,此时此刻,他们连烦恼都不见了,他们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那个站在城墙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卫洛。

    卫洛哇哇哭了两声后,连忙头一低,以袖掩脸。

    她的脸虽然被袖子挡住了,哇哇痛哭声,抽噎声,还是不时传来,她把脸藏在袖子下痛哭呢。

    泾陵看到这样的她,眼中一涩,却不由有点好笑。

    他纵身下马,大步踏入城门。

    中山侯被身边之人捅了捅后,立马清醒过来。他连忙上前一步,朝着泾陵躬身行礼,“晋侯大驾光临。。。。。。”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

    因为泾陵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一眼,他淡淡一瞟,黑色长袍一甩,便越过了中山侯,大步向城墙上走去。

    而这时,中山侯的话才说了一半。

    中山侯愣在当地,一脸老脸时青时白,他不敢让紧随泾陵而入的众晋人看到自己脸上的不悦,连忙低下头去。

    泾陵大步走上城墙。

    他一看到那瘦弱的,弱质纤纤,仿佛要被南风一吹而去的身影时,心中一痛,紧接着,又是一阵难以形容的狂喜传来。

    他冲上两步,在两侧剑客的躬身行礼中,急急地跑到卫洛面前。

    他双臂一伸,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他搂得如此之紧,如此之紧。直是锢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搂着她,颤声唤道:“小儿,小儿。。。。。。”他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脑海中翻来覆去,都只有一个念头:天可怜见,她真无恙!天可怜见,我又抱着她了,我抱着活生生的她了!不是冰冷的尸体,也不是一堆白骨!

    我的小儿,我抱着她了!

    他颤抖地抱着她。

    他用手强行扳起卫洛的小脸,粗糙的指节抚过她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从她的眉,转过她的眼,经过她的鼻子,来到她的小嘴。

    他摸得很慢,看得很认真,很专注。

    他皱着眉头,严肃的,一寸一寸的,细细地抚过她的脸庞,他子夜般的双眸,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似要把她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印入脑海。

    这个时候,卫洛小脸上泪涕交加,她只要一睁眼,泪水便汪汪直下。于是,她只好闭着双眼,任由泪流如雨,任由他温柔地抚过她脸上的第一寸。

    半晌半晌,泾陵低沉的,欢喜地声音如风一般吹来,“真好,真好。。。。。。上苍对孤何其之厚!”

    他喃喃地说到这里,双臂一展,把卫洛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低下头去,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里。

    就在脸孔埋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眼角,沁出了两滴泪水,

    他紧紧地把她锁在怀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间,他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泾陵这一声大笑,实在太突然,太莫名其妙。

    众人愕然地看向他。

    泾陵笑着笑着,声音却是嘶哑了。他收住笑声,牵着卫洛的手,扯着她朝向太阳所在的方向。

    他扯着她缓缓跪下。

    卫洛愕然地睁大了眼。因为好奇,她那如泉水一般,止也止不住的泪水终于不流了。

    她用袖子拭净糊糊的小脸,傻呼呼地看着泾陵。这一看,她的心一阵绞痛,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颤抖地,急急地说道:“泾陵,泾陵,你怎么地瘦了如此之多,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她急急说着的时候,泾陵转头看向她。

    他皱着眉头,凝着脸,严肃地命令道:“面向日出之地!”

    卫洛闻言,连忙转过头,正正地对着前方。

    泾陵双手向前一伏,缓缓地用额头点地。

    卫洛傻呼呼地看了他一眼,也依样画葫芦的双手向前平放,以头点地。

    泾陵跪拜了一下后,直起腰身,再次叩下。

    卫洛傻呼呼地有样学样。

    如此三轮后,泾陵额头点着地面,薄唇微启,低低地祝道:“幸苍天垂爱!幸后土垂爱!幸鬼神相眷!”

    他一遍又一遍的,只是重复着这三句话,“幸苍天垂爱!幸后土垂爱!幸鬼神相眷!”

    这话说到后面,卫洛甚至听到了他声音中的哽咽。

    感觉到他的认真,卫洛于是一动不动地用额头点着地。

    在连续重复了几遍后,她听得泾陵颤声说道:“苍天怜我,将妇人归我。。。。。。”

    突然的,卫洛泪流满面。

    原来,他是为了自己啊!

    突然间,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要哭出声来。

    泾陵牵着她的手站起来了。卫洛还低着头,以长袖挡住泪流不止的小脸。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腰间一紧,紧接着,哗地一下,她身子腾空了!

    她被泾陵抱起来了。

    卫洛低呼一声,她连忙抬头。她这一抬头,又被他削瘦的下巴,憔悴的面容,眼中的红丝给吸引了注意力。

    不知不觉中,她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他的面容。

    就在她对着他痴痴而望时,泾陵已抱着她,大步走下城墙。

    他大步走到自己的马车旁。抱着卫洛,纵身跳上马车后,泾陵探出头来。

    他冷冷要盯了一眼缩在一角,正三三五五地向后溜去的楚人,薄唇一扯,淡淡地喝道:“代!”

    一个黑衣将军站了起来,他向泾陵叉手一礼,低头朗声道:“臣在!”

    “这些楚人,一个不留!”

    “诺!”

    不管是发布命令的人,还是接收命令的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似乎,以二三百人杀一千人,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

    泾陵发出命令后,头一转,冲着驭夫喝道:“择一清净地!”

    “诺!”

    驭夫朗应一声,赶着马车向左侧的荒原上走去。他跟在泾陵身边多年,泾陵一开口,这驭夫便知道,君上是想搂着夫人,到一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好好说说话。

    这时的卫洛,还把脸缩在泾陵的怀中。

    当泾陵的马车离开十步远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代森冷的命令,“君上有令!城外的楚人,杀无赫!”

    “杀——”

    “杀——”

    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是二三百黑衣骑士,挥动着寒剑,长戟,如疯狼一般撞入楚人军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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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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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痴痴地看着卫洛,眼神是如此专注,表情是如此认真,真是一点也没有发现到,晋侯在盯着他。

    泾陵盯着武,脸色慢慢变得阴沉了。

    畴公等人齐刷刷低下头去。

    他们虽然觉得武有点失礼,却也不以为然。只是见泾陵脸色不好,便肃然以待。

    泾陵盯着武,缓缓说道:“君楚人乎?”

    武没有听到,他还在痴痴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卫洛。

    卫洛被他盯得,都有点不自在了。她担心地朝泾陵看去,见他俊脸阴沉,却又努力地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有点想笑。

    卫洛眨了眨眼,瞟了武一眼,正准备说他一说,却从他的眼中,感觉到一点悲绝之意。

    这眼神,让卫洛一惊,于是,她的话都到了舌尖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缓步走到泾陵身后。

    她轻轻一靠,侧倚着泾陵,目光转向武,那一脸的温柔,马上变得庄严而认真。

    她认真地盯着武,微笑道:“在越城时,若非君前来相救,我已淹死于河水当中!在中山宫外,若非君前来相助,我亦难从容而退。君于我有大恩啊。”

    泾陵点了点头,他脸色稍霁。

    盯着武,泾陵温和地说道:“君有何求?”

    他有点心不在焉地问出这一句话后,马上想到了自己的承诺。当下清咳一声,缓缓说道:“君两度救我夫人,厚情重义,泾陵不敢忘也,请以两城赏之!”

    纵使他极度的厌恶眼前这个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女人看的男人,此时此刻,他也依然准备信守承诺。

    武依然在盯着卫洛。

    泾陵见此,轻咳一声,浓眉微皱,声音微提,“君可愿意?”

    他的声音中,含着些许内力,有点震耳。

    武似是悚然一惊。

    他缓缓转头看向泾陵。

    朝泾陵看了一眼后,武低下头去。

    他慢慢向后退出两步。

    他朝着泾陵深深一礼,一礼过后,他侧过头,再次朝着卫洛痴痴地盯了一眼。

    然后,武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道:“君以两城相赏,此等厚赐,凡丈夫者,无不心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

    卫洛有点好奇了,难不成,他还不满意么?

    这时的武,沉着脸,肃穆的沉声说道:“然,武为楚人。”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点悲伤。

    他提高声音,抬起头来,目光坦然地看向泾陵,朗声说道:“武乃楚人!且,武一直以楚人为荣。”

    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说道:“夫人与楚之仇,不共戴天!武为楚人,相救夫人在前,相助夫人在后。救夫人者,义也,理也,情也,然,武为楚人!武救得夫人,却害得楚国更为世人唾骂取笑!武,令得家国蒙羞,可谓不忠!”

    他缓缓退出一步,目光转向楚国方向,沉痛地说道:“如此不忠之人,怎可领受他国封赏?怎可安享世间富贵?”

    说到这里,嗖地一声,他抽出了长剑。

    卫洛惊住了,她急叫一声。

    在她的急叫声中,武转过头来,朝她深深的,留恋的,痴慕地看了一眼后,大声叫道:“武愿一死全忠义!”

    声音堪堪一落,他长剑朝颈间一划!

    卫洛尖叫一声,伸出手去想拦住他。

    可是,她浑然忘记了,她已不是往日那无敌宗师。

    她的手伸到半空中,一抹颈血喷礴而出,直冲天际!

    “砰”地一声,武的尸体重重地栽倒在地,一动不能动了。

    卫洛呆呆地望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泾陵牵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两人来到武的尸体前,泾陵朝着武深深一揖,然后,他转向卫洛,低声道:“夫人,请为恩人一跪。”

    卫洛浑浑噩噩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在她跪下时,她听得泾陵高声感慨道:“两城相赏而不为所动,忠义难全以死相谢!呜呼!诚丈夫也!楚国有如此丈夫,不愧是昔日之霸者!”

    泾陵的感慨声,令得在场的十几人大为共鸣。

    畴师在一侧,沙沙沙地提笔记下武,记下这件事,以及泾陵所说的这一席话。

    在不远处,也有一些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想来,不用多久,世人便知道了楚国有一个武,是如此的忠义,如此的坚定!

    最重要的是,史册上,在晋夫人的名字旁,会浓墨重彩地记下这么一个忠义的武!

    恍惚中,泾陵牵着卫洛坐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慢慢向前驶去。卫洛软软地倒在泾陵的怀中,她低低的,闷闷地说道:“泾陵,武怎会求死?”

    泾陵闻言,薄唇微微一扯,却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有点冷漠。

    这时,卫洛哽咽道:“他救了我,又因此事而死,我,我,我心里好难受。。。。。。”

    泾陵再次薄唇微微一扯,他低着头,朝悲伤的卫洛瞟了一眼,终是没有说话。

    他转眸看着前方,暗暗想道:小儿终是妇人,她怎么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剑客,苦苦求取者,便是这名声?

    当今之世,动则小国颠覆,公孙落魄。家财无数,也难保得一世平安。利之一字,远不如名。只有名,才可以传于后世,代代称颂。何况,楚人中,有一些信巫神的人,这些人不畏死亡,反而以为死了,可以成巫成神。

    武这一自刎,可以消去楚人的愤怒。要知道,他救了卫洛,难保不为国人迁怒,转而刺杀于他。二来,也可以令得卫洛永远记着他。三来,最重要的一点是,从此后,他的忠义之名,可以写在史册上,永远流芳。不知有多少刺客游侠,追求的便是这个永远流芳的名头。

    在卫洛的哽咽中,泾陵淡淡一笑,把她搂得更紧了。

    又过了好一会,卫洛在他的怀中蹭了蹭,低低地说道:“泾陵。”

    “恩?”

    “我实累极。”

    “睡吧。”

    “。。。。。。无法安睡。”

    卫洛抱着他的腰,吸了吸鼻子,把脸更深地埋在他的怀中。

    泾陵低着头,看着她在自己的怀中动来动去。

    看着看着,他的脸上,又流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来。这笑容刚刚一露,他便薄唇一抿,把它压了下去:堂堂丈夫,怎能如此傻笑?

    只是他的手,把卫洛搂得更紧了些。

    马车走了一程后,代的声音嘶哑而有力地传来,“禀君侯,幸不辱命!”

    难不成,一千楚人真的被杀尽了?

    卫洛从泾陵的怀中动了动。

    泾陵伸手抚上她的脸,低笑道:“一千乌合之众,不足道哉。小儿,你若累了,便静心休养罢。”

    他说到这里,伸手抚上她的胸口,在锁骨下摸了摸,他低低叹道:“方才你胸痛至极,可是当时,那一剑么?”

    直到此时,他一提起这事,声音仍然有点颤抖。

    卫洛点了点头。

    她低低地说道:“原来,你已知悉?”

    是啊,他当然知道了,他要不是知道自己差点死了,怎么会表现得这么着紧,这么伤心?

    他,他,他爱着自己呀。

    正在这时,一阵“滋滋——”的重物移动声响起。

    却是中山人,见到战火止息,连忙把城门打开。

    城门一开,中山侯便急急地走了出来。他来到城外,朝着泾陵的马车深深一揖,声音响亮的,谄媚地叫道:“恭侯晋君!”

    听他这语气,看他这表情,仿佛刚才下令关上城门,慌乱避祸的人,不是他本尊一样。

    泾陵坐在马车中,他光是听着中山侯这声音,便已皱起了浓眉。他缓缓拉开了车帘。

    在转头看向中山侯前,泾陵低头看向卫洛,缓缓问道:“小儿,中山人荒淫,中山侯鼠辈!他们可曾对你不恭?”

    卫洛动了动。

    她还在犹豫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禀君上,夫人养伤于深山避地,为中山侯艳使搜回,献给中山侯!”

    泾陵俊脸嗖地一沉!

    这一沉,阴寒刺骨!

    中山侯与众权贵,这时屁颠颠地小跑而近。中山侯一对上泾陵那阴沉的脸色,肥脸上的肉团颤了颤,瞬时他的脚一软,要不是身后之人扶着,他已软倒在地。

    这时,卫洛已经想明白了。

    这个时候,她不能有妇人之仁。中山侯对她的不恭,已经触犯了一个大贵族的颜面和底线。她如果在此事上仁慈了,一旦为世人所知,为史书所载,必然写道:晋夫人仁懦,中山侯辱之甚矣,却不忍责!

    想了想,她低声说道:“中山侯辱我!”

    她只说出了这五个字!

    做为大国贵族,堂堂晋侯夫人,她也只需要说出这五个字!

    瞬时,泾陵俊脸一沉。

    他右手一挥,喝道:“代!”

    “臣在!”

    “中山侯不恭!孤不能容也,下战书,三个月后,孤将与中山诸军会战!”

    “诺!”

    代这响亮地一应,中山侯顿时双腿一软,这一次,可没有人扶他了。当下,他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瘫在那里,整个人因为恐怖,而不停的颤抖着。

    倒是中山侯身后的众权贵,马上清醒过来。一个权贵急急地上前一步,朝着泾陵叉手急唤,“这,这,孤君不恭,请容许我等遣之!”

    他是说,中山侯做得不好,对上国权贵不恭敬,请允许我们把他赶下君位。

    赶下了中山君,那就意味着,他们不必承受灭国之灾。

    泾陵理也不理,他嗖地一下拉下了马车帘。

    他的马车缓缓启动,向前驶去。

    在众中山人的绝望中,代在旁边冷喝道:“夷狄之邦,荒淫之地,早该灭了!”本来,代受了泾陵的委托,向中山国宣战,是应该长篇大论,把中山人从里到外给骂了一通,找上几十条宣战的理由后,再扬长而去的。

    不过,代这个来自中原正统的贵族,对中山这种夷狄小国实在不屑,因此,他只是丢了这十二个字,便扬长而去。

    伴随着这十个字的,是二三百黑衣骑士,围拥着晋侯的马车,轰隆降离去的声音!

第349章 再回新田

    二三百骑来去如烟。

    卫洛被泾陵搂在怀中,有这个大肉垫挡着,马车的颠覆,她才勉强可以忍受。

    她白着脸,软软地偎在他的怀中,前阵子的颠覆流离,在这一刻,都在远去,远去。

    她只想这样躲在他的怀中,睡上一觉。

    这般行了一个月后,队伍入了晋国了。

    卫洛回到晋国了。

    真是恍如隔世啊。

    卫洛掀开车帘,怔怔地望着外面熟悉的景色。她离去时,还是春天,现在却已入秋了,一路上树叶枯黄,被风一吹,便飘满了马车顶,填满了马足印。

    田中,到处可以看到耕作的农人。晋侯的马车经过时,他们都会抬起头来,朝着马车瞅上几眼。不过,也就是瞅上几眼而已。

    晋国,还是一个奴隶制国家。这些奴隶也罢,农民也罢,只需要对他们的领主负责,对他们的领主尽忠。至于国君,那实是离他们太遥远的人了。

    到了这时,车队的人数,已是上千。这一千人,都是泾陵精挑出来的护卫精兵。本是一同赶赴中山的。后来泾陵性急,便只带了其中最强悍的二三百人前去。

    如此半个月后,车队终于来到了新田。

    刚刚进入新田城的范围,卫洛的眼前,便出现了绵延数里的欢迎队伍!

    这些人,都是新田城的贵族和普通的士,他们知道了晋侯和夫人回来的消息后,早早地便列队相迎了。

    当泾陵的马车出现时,人群沸腾了。

    喧嚣声中,泾陵搂着卫洛的腰,低沉叹道:“仿若经年。”

    卫洛没有想到,他也会发现这样的感慨来。她抬起头朝他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泾陵深深望来的双眸。四目相对,泾陵头一低,在她的额头上压上一吻,吐出一股浊气道:“小儿,我渴矣!”

    嗖地一下,卫洛的小脸变得通红。

    他这一路上,表现得很正经,卫洛没有想到,刚刚一进新田,看着这么多人,在发出那么一句感慨后,他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来。

    在卫洛的郁闷中,泾陵低笑起来。他含着她的睫毛,低低说道:“休臊,你伤如此之重,需大夫诊过方妥。”

    他的大手,摸索到她的背上,粗糙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在引得她一阵颤栗中,泾陵的手摸到了她的伤口,他的手指在其上温柔地抚动着,“苍天垂爱,不曾取你性命。。。。。。”

    那声音中,满满的尽是感慨。

    卫洛朝他嫣然一笑,把脸埋在他的怀中。

    在马车终于驶入夹道欢迎的人群中时,泾陵掀地一下,拉开了马车帘。

    这时刻,不管是泾陵,还是卫洛,都端坐得笔直的。

    一个高大巍峨,黑袍俨然,一个白衣胜雪,气度雍容。两人腰背挺得很直,却是紧紧地靠在一起。

    两侧夹道欢迎的人,都昂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

    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一些士,和士以上的贵族。他们都是消息灵通者,都知道,前不久,自己的国君,以为夫人身死时,竟然吐了血!

    所以,这一刻两人同时归来,每个人的心思都是复杂的。

    卫洛感觉到,那些戴着贤士冠的各国贤士,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很是奇异。她抿了抿唇,不解地迎上了他们的目光。

    同时,她的心,放松了的心,再次悄悄地拧紧。

    她像一只刺猬一样,迎上这些贤士的目光时,便想到了他们的问难,便琢磨着怎么应对他们的问难。

    这时刻,卫洛的腰身挺得笔直而僵硬,她那苍白的小脸,也更加苍白了,樱唇则是抿得紧紧地,都成了一线。

    泾陵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这一次,他才发现,他的小儿,竟是如此紧张!她明明不安,明明倦怠至极,却挺直了腰背,却如此强迫自己。。。。。。

    他子夜般的双眸,沉沉地盯着她,打量着她。

    他的心有了些疼痛。

    他伸臂搂上她的腰,便这般当着众人的面,轻轻地把她按在自己怀中,动作温柔而坚定。

    卫洛正盯着外面的贤士们,脑子迅速地转动时,感觉到腰间一暖。

    她诧异地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看向他。

    她对上的,是泾陵依然端庄凝重的俊脸,依然严肃冷漠的表情。

    只是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间,他的手微微使力,令得她不得不靠在他的肩膀上。

    卫洛疑惑地瞅了一眼后,樱唇一弯,暗暗想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得我这么紧,偏还要装出这么严肃正经的表情来,泾陵这人,真是的!

    她有点羞涩,有点欢喜地垂下双眸,安静地倚在他的怀中,终于不再与路旁的人瞪眼斗劲了。

    当马车来到离城门还有一里的地方时,庆君,几个正卿,药公等人大步走来。

    他们一走近,便同时抬眼,向卫洛打量而来。

    在盯着她打量了一阵,见她确实安然无恙时,众臣同时躬身,叉手,欢喜地唤道:“见过君上!见过夫人!”

    泾陵牵着卫洛,在群臣的打量中,缓缓走下了马车。

    这时刻,围在路旁的,都是比较重要的权贵了。卫洛一下马车,便感觉到嗖嗖嗖嗖,数百道目光同时盯向了自己。

    这些人,怎地如此关注自己?回了新田这么多次,这次的气氛最是怪异。

    卫洛有点不自在了,她垂垂侧头,悄悄地看向泾陵。

    泾陵没有看向她,他正迎向众臣,朝着他们深深一揖,道:“泾陵惭愧!”

    庆君等人连忙向他还了一礼。微笑中,庆君率先笑道:“夫人无恙,君上无恙,晋国无恙,臣等欢喜之至!”

    这句“夫人无恙,君上无恙,晋国无恙”,卫洛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她再次眨了眨眼,询问地看向泾陵。

    泾陵却是冲她一笑,他伸手握着她的手,大步跨上了马车。

    车队再次启动,缓缓向城中走去。

    泾陵的马车刚驶出几步,一个稷下宫的贤士向泾陵叉了叉手,在道旁大声问道:“闻晋君大军已备,欲攻楚以泄夫人被杀之辱。现晋夫人完好,楚国还攻否?”

    有这种事?

    卫洛迅速地抬头看向泾陵。

    泾陵端坐的身形沉凝如山,他迎上那贤士的目光,声音沉沉地回道:“楚,卑鄙之国也!”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闪过一抹恨意,“楚昭不肖,国人却推罪于一妇人。咄!楚人几番对我夫人下如此毒手,泾陵不敢忘也!”

    他的意思是说,他还是会发动私军,对楚人进行报复了。

    卫洛张着小嘴,怔怔地看着泾陵:他用私军都已备好了,那就是说,再过不久,他就要出征攻楚了。他,他都没有好好休养一下呢。

    感觉到卫洛地担忧,泾陵伸手按在她的小手上。

    这时刻,外面传来了一阵低语声。那稷下宫的贤士叹道:“楚人实是无礼无羞。”

    叹息声中,他向后退去。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当马车来到新田城门处时,十三公主,以及玳姬,甚至蔡姬,以及一些晋国贵女,都在道路两旁的马车,恭迎着他们入城。

    还不止!

    道路的两旁,各处民居处,那些平素都不怎么出来的少女们,也都出来了。

    卫洛是突然间,发现城门附近的街道,变成了一片香艳之地。无论是庶民,还是别的诸侯国,还是普通的士,他们的女儿都出来了。一个个穿着节日才穿的盛装,抬头紧紧地盯着卫洛。

    很显然,这种异于往日的情形,泾陵也注意到了,他的眉头皱了皱。

    马车缓缓停下。

    十三公主带着众贵女,朝着泾陵的马车盈盈一福,娇滴滴的同时唤道:“妾等见过君上,夫人!”

    “起罢。”

    “然。”

    众女一站直,泾陵的马车便继续启动。

    马车缓缓行进中,卫洛更不自在了。

    她感觉到,这些女人,都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被这么多同性这般盯着,她浑身都有点发麻。

    卫洛咽了一下口水,低下头来,悄悄地朝泾陵问道:“何也?”

    这是什么情况?

    泾陵朝她瞟了一眼,道:“无需在意。”

    卫洛抿了抿嘴,闷闷地应道:“然。”

    就在她还好奇着时,终于,外面传来了一些低低的议论声,是关于她的,“晋夫人美而硕大!”硕,是高大的意思,这时代以高大为美。

    “然也,因其华美,便可独占君侯乎?”

    “咄!闻其散尽君侯诸姬,所行过矣!”

    “怎能如此?妾慕君侯久矣,因她之故,便不得近么?”

    。。。。。

    “咄!果然是两城夫人!不仅智勇传世,连择夫一事上,也强力过人!”这兴奋的声音,是从玳姬那一圈中传来的。

    蔡姬也在兴奋的望着卫洛,她的目光中,含着亲近,羡慕,赞赏和叹息。

    此起彼伏的声音,如潮水一样越来越汹涌。

    卫洛苦笑起来。

    这些贵女们,消息也太落后了,事情过去了这么几个月,自己都从死里转过一圈了,她们还在讨论她驱逐后苑诸姬的事。

    卫洛也知道,这是个消息传递很慢的时代,她与贤士们,为了姬妾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时,这些贵女们,还被隔离在外。当她们听到这么有趣,这么让她们激动,或不安的消息时,卫洛已仓促地离开了新田。

    女人的记忆力最是强大,这一次,她们一得知晋夫人回来了,便不约而同地排好队,准备好好的欣赏一下这位与众不同的夫人。看看她是为了什么,而非要独占君侯。

第351章 贵女

    泾陵低着头,看着背上那道三四寸长,触目惊心的伤口。

    胁边还有一道,稍浅,也是一般狰狞。

    他伸手在伤口上轻轻抚动着。

    抚着抚着,他低叹了一声。

    卫洛正把脸压在几上,听到他的低叹,不由好奇地扭了扭腰,问道:“何也”

    泾陵却是不答。

    他头一低,在她背上已愈合的伤口处,凑近薄唇,轻轻印上一吻。暗暗想道:幸好,幸好。。。。。。。

    他这一吻,极轻极浅,如羽毛一样,在她的雪背上扫了扫,令得卫洛好生瘙痒,她不由再次扭了扭背,格格一笑。

    听着她的欢笑声,看着这狰狞的,刚刚愈合的伤口,泾陵突然伸手,把她的肩膀一扳,哗地一声,把卫洛重重地按入怀抱中!

    他按得如此用力!如此用力!

    卫洛被他强挤在怀中,都要窒息了。她伸臂搂着他宽阔的背,努力地把差点压扁的脸蛋挣出一条缝,她吐了一口气,轻笑道:“何也?”

    泾陵依然不答。

    他突然抱着卫洛,站了起来。

    低下头去,把刚才扯在地上的外袍拿起,用外袍把卫洛完完全全地包住后。他便这般横抱着她,大步向外面走去。

    卫洛偎在他的怀中,她不敢动,一动,她便会露出肌肤来。

    殿外,剑客侍婢们侯在两旁,低头肃手而立。

    当他抱着卫洛来到寝殿外时,泾陵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唤大夫来此!”

    “诺。”

    寝殿中,两个侍婢躬身相迎。

    泾陵大步而行,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纱幔,来到床塌前。

    黑色的巨大的床塌,一如以前,一样的阳刚,一样的沉凝。

    泾陵把卫洛放在床塌上,他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侍婢的叫唤声,“君上,大夫求见。”

    “唤他进来。”

    “诺。”

    听到大夫进来的缓步的脚步声,卫洛慢慢坐下。

    那大夫朝着泾陵略略叉手,唤道:“君上。”

    “请为夫人诊。”

    “诺。”

    那大夫朝着卫洛盯了两眼后,来到床塌旁,在塌上坐好,伸手按在她的脉腕处。

    半刻后,大夫叹道:“左手肺脉涩而弱,本应元气受损,性命不久,心脉涩而促,心阳受损。然,右手三脉皆旺,夫人虽伤,恢复可期。”

    他说到这里,转向泾陵,叉手道:“君上,夫人之伤安心静养,半年可全好。”

    泾陵看了卫洛一眼,转头问道:“可欢好否?”

    嗖地一下,卫洛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她低下头去,咬着银牙,恼道:真,真是的,怎么问得这么直接?

    她浑然忘了,这时的人,做事都喜欢直接。而且,男女欢好,是可以传承子嗣的美事,怎么可以不直接呢?

    大夫毫不动容地应道:“可,然不能过于激烈。”

    “善。”

    大夫退去后,泾陵看向还红着脸,低着头的卫洛,道:“王宫诸事需理,小儿静息,侯我归来。”

    “然。”

    卫洛这一声回答,小小的,弱弱的。

    泾陵嘴角一扬,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令得她仰脸看着自己后,盯着她的墨玉眼,说道:“休臊,晚间敦伦时,再羞不迟。”

    轰——

    卫洛的脸红到颈子上了!她瞪大眼不满地瞅向泾陵。

    泾陵却是放下手,长袍一甩,大步走了出去。他,他竟然一点也不正面迎接她的不满!

    卫洛瞪着他大步而去。

    片刻后,她慢慢滑下,在床塌上躺平。

    仰着头,瞪大眼看着床顶,卫洛哪里睡得着?泾陵把她抱过来,就是要让她睡觉的,可被他这么戏弄后,她头脑清醒得很。

    在床上躺了一会后,卫洛坐直,下了床塌。

    她一动,几个侍婢便连忙上前,向她行礼,“夫人?”

    “退下!”

    “诺。”

    卫洛缓步来到院落里。

    院外,一阵阵女子的嘻笑声,高谈阔论声传来。

    卫洛一怔,转眼她明白了:那些围在公子府的女子,似乎没有散去,还进府了!

    卫洛皱起了眉头。

    她转过身,正准备询问时,院落外,传来了十三公主依然高傲的喝问声,“夫人可是已经醒来?”

    一侍婢轻声回道:“夫人已睡。”

    这侍婢刚刚说到这里,几个贵女便已跨步而来,她们一抬头,同时看到了站在院落中的卫洛。

    十三公主脸一沉,右手一扬,嗖地一声,重重地抽了那侍婢一个眼光,沉喝道:“敢欺瞒我?拖下去,杀了!”

    那侍婢闻言双腿一软,脸白如纸,瘫倒在地。

    两个剑客向那侍婢大步走来。

    当他们来到那侍婢面前时,不知为什么,脚步却是一顿。

    十三公主喝道:“何也?”

    两剑客同时朝卫洛望了一眼,转向十三公主叉了叉手,并无言语。

    十三公主转眼看向卫洛。

    她一瞅到卫洛,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再次喝道:“拖下杀了!”

    那侍婢这时已回过神来,她急急向卫洛爬来,唤道:“夫人救我!”

    她一句话还没有落地,十三公主已是咬着牙,嗖地一声拔出佩剑!她把佩剑一伸,直直地刺向那侍婢的背心!

    卫洛见状,一直冰冷的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她低喝道:“阻止她!”

    声音堪堪落地!

    闪电般的,从旁侧五十步处的树林中,射出了一根树枝,那树枝嗖地一弹一撞,便把十三公主的佩剑撞得重重摔落在地!

    “叮”地一声,长剑扫落声传来。

    十三公主身后的众贵女,都是一惊,同时看了卫洛和十三公主一眼,低下头去。

    五十步外,玳姬和蔡姬等人的脚步声是瞬时一顿!

    十三公主十分恼怒,卫洛当着这么多贵女的面,拦下她的剑,太也不给她面子了。当下,她朝着卫洛尖声叫道:“夫人,我堂堂女公子,杀不得一奴么?”

    奴,这时的地位是与猪狗同的。十三公主的愤怒,指责的意思是:我一个公主,在我兄长的府中,连杀一条狗的权利也没有么?

    卫洛瞟了她一眼,淡淡的,冷漠的,静静地喝道:“有罪可罚,有恶可杀!”这意思是说:有了罪,才可以罚,有了恶,才可以杀。对方如果没有罪恶,自然就不能喊罚喊杀的了。

    十三公主气得噎住了,她反驳道:“不过是一奴!她是虽贤士剑客,亦可动则诛杀的奴!夫人如此不给颜面,羞辱我乎?”

    卫洛闻言有点想笑,她朝着那吓得颤抖不已的侍婢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后。才缓缓回道:“公主对上喝斥,怒则杀人,真有颜面?”

    上,指的是卫洛本人。她是晋夫人,地位已高于十三公主。

    在这个时代,指责一个贵族没有颜面,是很羞辱人的说法。贵族是什么?贵族就是如孔子的弟子子路一样,在战斗中,敌人一剑把他系冠的带子斩断,冠掉下来,于是子路说,“士失冠不如死。”

    于是,子路扔掉剑,下了马,去捡冠系冠,被敌人围过来,砍成了肉泥。

    卫洛指责十三公主喝斥上位者,动则杀人,不顾颜面,这是在极严厉地唾骂十三公主。

    杀人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她因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奴婢,轻易地表现了愤怒。一个大贵族,怎么能动不动就这么的愤怒呢?这是多么没有风度的事啊。她要杀人,也应该是很温和,很平静地动手的,这样才符合贵族风范啊。

    十三公主脸色一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卫洛目光转向她身后诸女,淡淡笑道:“诸姬来此,何以教我?”

    众贵女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卫洛右手一扬,示意众侍婢摆上塌几。不用她吩咐,众侍婢这时也安静地搬着塌几,在树荫下一一布好。

    这些侍婢中,便有一直服侍泾陵的那四个。此时此刻,她们看向卫洛的眼神中,已有了一些敬意和庆幸。

    本来,她们是看不起卫洛的,总觉得她以一个男子之身,从歌姬队中被晋君提拔,变成夫人,虽有才学,但来历身份不明,不值得称道。

    可这时,她们都知道了,眼前这位夫人,本来便是越国公主,本是贵女。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是君侯刚刚及冠时,便要娶回的第一个妻子。

    卫洛有了这样的身份,她们觉得自己应该尊重她了。

    再加上,此时此刻,把她与别的贵女一对比,竟是无比的仁慈宽和,众侍婢便深感庆幸了。

    众贵女迤逦入内,一一在塌上安坐。

    卫洛来到主座前坐下。

    直到这时,十三公主还在生着闷气。她狠狠地瞪了一会卫洛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一咬牙,大步入内。

    她在右首第一席上坐下。

    卫洛瞟了十三公主一眼,双手一合,示意侍婢们上酒,上糕点。

    其实,卫洛有点奇怪,她不知道,十三公主凭什么在她面前这么娇横。上一次,自己都那么严厉地警告过她了。自己已经让她知道,前些年来,她暗害公子府的姬妾和子嗣,卫洛是心里有数的。当时十三公主明明惧怕了,怎地现在胆子又粗了?

    卫洛却不知道,十三公主是想明白了:她只是弄死了几个无名无份的姬妾和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可卫洛,却是驱逐了后苑所有诸姬。卫洛所做的事,不论是恶毒性,还是严重性,还是为世人唾骂等方面,都远胜过自己十倍,百倍。所以,她现在理直气壮得很。

    卫洛举起手中的酒樽,扬唇笑道:“请饮!”

    “夫人同饮!”

    众贵女抬头,饮下樽中酒时,一个侍婢在外面清声唤道:“禀夫人,玳姬,蔡姬求见!”

    “可!”

    卫洛的声音一落,那侍婢便朝着外面高声唤道:“玳姬,蔡姬晋见夫人——”

第352章 可怕的反击

    声音一落,上身着薄纱,以绿色坎肩遮住的玳姬和绝美的蔡姬,在十数个侍婢的围拥下走了进来。

    她们一踏入,便朝着卫洛盈盈一福,唤道:“见过夫人。”

    “无需多礼,请坐。”

    “诺。”

    两贵女在另一侧塌几上坐下。

    这时刻,坐在卫洛面前的贵女,足足有十五六人了。

    这里,十三公主是晋公主,蔡姬是蔡国公主,玳姬是嫁过来的楚国公主。其他的贵女,都是世代公卿家的嫡女,身世尊贵着呢。

    此时此刻,她们齐刷刷地盯着卫洛,目光中不掩好奇,探询,和妒忌。

    卫洛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可她腰背挺得笔直,那因自身卓越不凡,而显得雍容平静的面容,那熠熠生辉的墨玉眼,让众女看着看着,便有点看直了眼。

    一阵沉默中,蔡姬率先站起,她朝着卫洛盈盈一福后,仰头唤道:“蔡姬见过姐姐。”

    蔡姬的眼神中,很亲切,很快乐,透着一种见到亲人的熟稔和期待。

    卫洛一怔。

    她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是了,自己的越四公主的身世,已经为世人所知了。算起来,自己的生身这母,与蔡姬的母亲是姐妹,那她与蔡姬,便是表亲呢。

    卫洛一笑,她还以一礼,道:“妹子无需多礼。”

    卫洛的声音一落,一个不阴不阳的冷笑声在旁边响起,“想不到,晋夫人也会唤人妹子!”

    这声音,自是十三公主传来的。

    刚刚兴起的议论声,再次平息下来。

    众女都看向卫洛。

    卫洛微微一笑。

    十三公主这句话,是讽刺。卫洛驱逐了泾陵的后苑诸姬,想独宠,自然,也就是不允许别的女人与她共侍一夫,不允许别的女人叫卫洛“姐姐”,她也不会有“妹子”了。

    众女睁大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卫洛转过头去,目光明亮异常地对上了一脸挑衅的十三公主。

    她嘴角一扬,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君上,他于晋人,是君上,我一妇人,将尽全力助他成就霸业。然,他在后苑,为我之夫!我的男人,自是不能与他妇分享!”

    众女张大了嘴。

    一阵倒抽气的声音传来。

    不管她们听过多少传说,私下议论过多少次。可这一次,她们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堂堂晋夫人,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堂而皇之地宣布:她的男人,她不愿意与人共享!

    当真,好嚣张!

    十三公主脸都绿了。

    她一张接近国字的圆脸,剧烈的扭曲起来。她右颊处的肌肉,频频地跳动着。

    卫洛见到这个情景,微微一笑。

    她知道,十三公主对于泾陵,一直怀有一种异样的心思的。她当年因为泾陵亲近自己,便动手残害,自己只是侥幸不死而已!而且,她还害死了泾陵后苑那么多妇人。

    可以想象,此时此刻的十三公主,内心必是愤怒,妒忌得发狂了。

    十三公主咬牙切齿了一会,声音一提,厉声喝斥道:“咄!尧舜以来,世间可有你这等妇人乎?”

    十三公主的声音一落,卫洛已是清声一笑。

    她的笑声清悦而甜美,如汩汩溪水,“上古之时并无我这等妇人!然,上古是上古,今时是今时!我便是这等妇人!我的夫君,只属于我一人,我断不能与他人共享!”

    她再一次强调!

    卫洛知道,她现在所说的话,马上便会传得满城皆知。可是,她能怎么样?这些人上门了,明罢着便是冲此事而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在此事上要退让,现在更不可能退让了!

    这个时候的卫洛,笑得很从容,远比以前从容。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从泾陵的身上,感觉到了他那浓烈的爱。所以,她比以前从容些了。

    卫洛说完后,转头看向十三公主,见她气得目眦欲裂,盯向自己的目光已是恶毒之至,她不由声音一提,悠然地问道:“此是君侯家事,你身为公主,何怒之有?何恨之甚?何怨之深?”

    何怒之有!何恨之甚!何怨之深!

    这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而来,直刺十三公主隐藏在最深处的阴私!

    瞬时,十三公主心中一寒。不过一转眼,她又急急叫道:“你!”

    她堪堪说到这里,卫洛已经冷冷地打断她,“文大夫新死,公主还是静心退养的好!”

    十三公主脸色一变。

    卫洛还在盯着她,一脸似笑非笑,“此刻君上不在,公主怎地依然不曾戴孝?”

    十三公主脖子一直,回道:“我心伤便是。我便不戴孝,又与夫人何干?”

    这时节,诸子百家中,儒家虽然对孝字看是很重,可是墨家之流,却认为这孝之一字,完全在于心诚,没有必要摆那种形式主义。所以,十三公主就算丈夫新死,就算于礼不合,可她这样做,也不会如后世一样,为世人所指指点点。

    十三公主这一回,卫洛便不知如何说话了。

    卫洛淡淡地盯了一眼十三公主,低下头端起樽上的酒杯,徐徐说道:“然,与我无干。”

    她顿了顿。

    卫洛对上十三公主一脸的洋洋得意,声音一沉,冷冷地说道:“据我所知,文适身体一直安康,他因何而死,公主可以说否?”

    卫洛这语气,这冷冷地神情,这一瞬间,如一道雷一般,重重地击在十三公主的心上。

    她愕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卫洛,终于,她在卫洛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让她害怕的明了。

    瞬时,十三公主脸色一白。

    众贵女面面相觑。

    十三公主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讷讷地说道:“他,他乃病死。”说到这里,她语气一急,直着脖子叫道:“他乃病死!”

    卫洛闻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在一众安静中,卫洛淡淡地命令道:“传史官!”

    “诺!”

    十三公主急了,她腾地站起,朝卫洛叫道:“你欲何为?”

    卫洛微微一笑,静静地看着她,“公主因何如此紧张?”

    十三公主一噎。

    这时,整个气氛已经很是沉凝了。

    在安静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史官来了。

    卫洛站起来,朝着史官恭敬地说道:“妾闻文适大夫新逝,心中不安。愿君前去公主封地,查明死因。”

    在十三公主惨白的脸色中,史官叉手道:“诺!”

    这诺字一出,十三公主跌坐在塌上。

    这个时代,特别的看重名,也特别的尊重历史,害怕在历史上留下恶名。

    卫洛把史官派去调查文适的死因,那就是说,十三公主一旦掩饰不当,她便会在史册上留下弑夫的恶毒之名!当然,史册上的名声只是后世,可重要的是,史官一旦证明此事,便会传扬得世人皆知!而十三公主,便会名声扫地,成为世人皆知的恶毒之妇!那时候,围在她身边的剑客们会远离,贤士们会唾弃她,交游的伙伴会厌恶她,就算是庶民奴隶,也会向她投以白眼,远远避开。

    她将一无所有!

    十三公主瘫倒在塌上,脸色已经灰败。

    她瞪着卫洛,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警告她,却从来对她退让三步的晋夫人,竟是可怕之极!她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那就是雷霆一击,就会令得她万劫不复!

    卫洛淡淡地瞟了一眼十三公主,喝道:“十三公主身有不适,来人,扶她回去!”

    “诺!”

    直到十三公主远去了,众贵女们都低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她们的心,处于惊骇中。

    半晌后,一个贵女站起来,朝着卫洛盈盈一福,“请容许妾身告退。”

    “可。”

    “请容许我等告退!”

    “可。”

    众贵女一一离去。

    玳姬和蔡姬,都是一脸佩服又震惊地看着卫洛,恋恋不舍地离去。

    她们刚刚走出大门,便迎面遇上了越嫡公主的马车。稍一交谈,越嫡公主改变了主意,喝令马车返回王宫。

    不过一会功夫,院落里便恢复了宁静。

    卫洛坐在塌上,垂目不语。

    她一直静静地坐着,一直都没有动。

    到了傍晚时,一个侍婢向她走来,“夫人,用餐否?”

    卫洛摇了摇头,挥退了侍婢。

    这时,一阵脚步声走来。

    不一会功夫,一个剑客便来到了卫洛的身前。

    他朝着卫洛深深一揖,朗声道:“禀夫人,事有不妙!”

    卫洛迅速地抬起头来。

    她的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有点奇异地笑容,“说!”

    “然。一刻钟前,十三公主自刎于府中!”

    卫洛闻言,嘴角扯了扯,她垂眸浅笑道:“是么?”

    “然!”

    那剑客双手一叉,小心地朝卫洛看了一眼,又说道:“当时,史官正在公主府中,公主向史官言,她是被夫人逼迫而死!”

    卫洛又是淡淡一笑,问道:“还有否?”

    “然。十三公主痛哭流涕,唾骂夫人,说夫人驱逐诸姬,逼死于她,必不得善报!”

    安静中,卫洛笑了笑。

    她语调平静地说道:“此中是非,史官一一明了。君等无需在意!”

    “然。”

    “向君上告知此事。”

    “诺。”

    那剑客刚刚转身,卫洛又叫道:“且慢!”

    剑客转过身来看向卫洛。

    卫洛徐徐说道:“请史官一道见过君上。”

    “诺!”

    剑客一走,院落中重新恢复了安静。

    卫洛静静地看着前方高大的栎树,暗暗忖道:这些年来,十三公主是越来越嚣张恶毒。听泾陵刚才的语气,他是有弃去她的想法的。可是,他们毕竟是兄妹,也不知事情真正来临时,他会不会迁怒于我?

    算一算时间,文适死时,正是卫洛的死迅传到新田时。十三公主在弑夫之后,便急急地来到新田,还想长留在此,其目的,十分可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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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拿下中山

    也不知是因为在议事殿上敦伦太过刺激,还是这一次泾陵勇敢过人,云散雨歇时,卫洛已是双腿发软,在泾陵地眈眈盯视中,她红着小脸,提步便向外面走去——她想去沐浴更衣了。

    她才走了几步,脚下便是一软,整个人向下一栽,差点坐倒在地。

    这时,她的背心一暖,胳膊一轻,却是被泾陵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凑近她红晕犹存的小脸,声音沉沉,无比严肃地问道:“晋夫人武勇之名天下皆知,怎地如此不济了?”

    卫洛一噎!

    她倚在他的怀中,回头瞪了他一眼,可目光一瞟到他俊美无畴的脸,瞟到他隐藏在严肃的面容下,那得意的眼神时,她不由又想笑了。

    卫洛樱唇向下一拉,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武勇终是武勇,少待数月,夫主便可重新见识!”

    泾陵环着她的腰,低低笑道:“咄,小儿总是嘴硬!”

    说罢,他沉声喝道:“来人!扶夫人回寝殿!”

    “诺!”

    卫洛所回的寝殿,是王宫中的。

    她在宫婢们的服侍下洗了一个澡,懒懒地躲了一会后,精神已是大好。穿上泾陵为她准备的大红袍服,卫洛缓步走出了院落。

    在卫洛的身后,十数个宫婢低着头,安静地跟着。

    走着走着,卫洛在不知不觉中,已到了宫门处。现在已是傍晚,金灿灿的太阳开始沉入地平线。卫洛一袭大红袍服,在火焰般的残阳映射下,当真华美难言。

    卫洛眯着眼睛看着宫外,一时犹豫起来,要不要到外面转转呢?可穿了这身衣袍,太也惹眼了。

    她站在那里犹豫之时,宫外内外,不管是守卫的武士们,还是偶尔经过的行人,见到此景,都是一痴。

    卫洛没有注意到,宫外,一个戴着斗笠的蓝袍青年,怔怔地盯着她打量了几眼后,在她回眸看去时,脚步一点,消失在人群中。

    这种温馨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二个月过去了。

    这两个月中,卫洛过得很舒心,很快乐。现在她的任务就是清养,所以,她白天便在公子府和晋侯宫里闲逛,偶尔也会易了容,跑到新田街上喝一喝小酒。

    到了晚上,她与泾陵,便静静地依偎着,有时说点国内的大小事,有时温存一会,有时,甚至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光是这般手握着手,便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而卫洛的肺伤,终于好了大半了。她现在可以动武,可以大笑大哭。只是,与稳公等人交手时,仍不免会有窒息剧痛出现。

    与中山国约定的,三个月交战的日子到了。

    中山只是小国,一攻可下,可它的旁边,却是楚国!这一次,泾陵的打算是,攻下中山国后,便陈兵在边境稍事休整,为攻楚做准备!

    在泾陵攻破中山时,卫洛就呆在韩城中继续清养。

    果然,只用了三天,泾陵的大军便轻易地攻破了中山的城墙,把中山国的百姓掳夺一空。

    不过,按照春秋礼节,晋人还是允许中山国君守着一千户之地,以国君之礼祭祀他的祖先。

    马车里,卫洛坐在泾陵的旁边,仰着头,微笑地看着他。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泾陵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诧异地挑了挑眉,问道:“何也?”

    卫洛眯起了双眼,笑得很欢,却不说话。

    泾陵伸过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深如子夜的双眸,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观察了她一阵后,他摇了摇头,松开了手,“咄!笑得如此诡秘,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卫洛闻言,双眼都弯成了一线。

    正在这时,一个又尖又急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晋夫人!晋夫人——”

    卫洛回头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了矮胖子莽。

    这个把她从深山避地弄出来的中山艳使,此时被锁着手脚,额头上烙着一个韩字。是了,他已成了晋国韩城城主的奴隶了。

    莽推开拉着他的一个晋国士兵,踉跄着冲向卫洛,却被卫洛车前的武士们,持戈拦住。

    他却被寒森森的戈尖指着咽喉!当下,莽肥肥的脸上已蒙着一层黑黯,一层绝望。两个晋国士兵见他想要冲撞夫人的车驾,连忙上前,一人扣着他一只胳膊,把他拖向后方。

    莽一边挣扎,一边瞪着卫洛,扯着嗓子嘶叫道:“天邪!天邪!中山之祸,始于我乎?”

    他这话一出,把他重重推向后方的晋国士兵冷笑道:“你从深山中搜得我家夫人,却不恭敬对待!中山因你而灭,这祸端,自是始于你!”

    莽脸上的肥肉抖动着,他仍然瞪着卫洛,也不管那士兵地取笑,仍在叫道:“我不服!我实不服!晋夫人,我从深山避地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享受人间富贵。晋夫人,你岂能如此对我?我一嬖人,费尽心力方才成为士,你免去我的奴隶之身吧!”

    这个莽的嘶叫声,无比的响亮,他嘶喊到后来,已是泪水横流。

    一时之间,左右四周,已有不少人向这边看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卫洛眉头一皱,抬眼盯向了莽。

    她一抬眼,那拖着莽的两个晋国士兵,便停止了动作,安静下来,等着她训话。

    卫洛盯着莽,冷冷地说道:“你从深山避地寻到我时,我曾警告于你:我乃贵人,你若掠之会引来无边灾祸!”

    卫洛一话说出,莽脸色灰败地低下头去。在他的身后,传来了几个中山贵人的哭骂,“咄,无知小人,无知小人啊!”

    “呜呼!嬖人误国,劈人误我也!”

    待得一众激动不已的中山人重新安静后,卫洛再次看向一脸绝望的莽,淡淡地说道:“直至今日,你仍不思悔改,实可笑也。”

    在令得莽脸白如纸,摇摇晃晃,险些坐倒在地时,卫洛转头看向泾陵,微微一笑,道:“君上,此人言辞便利,虽属阿谀之辈,却实有才干,可用之经商!”

    卫洛的声音不大,却也不轻,听到的人不少。莽闻言,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转眼,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他瞪大眼,一眨不敢眨地看向泾陵。

    泾陵懒懒地回道:“随你!”

    卫洛是堂堂晋夫人,对一个奴隶,不管是杀,还是放,她都有绝对权利的。她根本就不需要禀报泾陵。卫洛在这里询问泾陵,是表示她的恭顺。

    卫洛得到他的允许,她回过头来,手一挥。

    扣着莽的两个晋国士兵手一松,把他放了开来。

    莽狂喜的,颤抖地冲向卫洛,他来到卫洛身前五步处,五体投地地跪下,向她叩着头,泣不成声地说道:“谢夫人不罪!谢夫人用我!”

    卫洛含笑看着这一幕,待得莽站起后,已有专人上前,领着泪流满面,狂喜得哆嗦不已的莽走开。

    望着莽远去的身影,卫洛的笑容更灿烂了。隐隐的,四周有人在低语着,“噫!以德报怨,仁也!虽一奴隶,能用其才,智也。”

    “晋夫人,贤妇人也!”

    听着这些赞美的声音,卫洛懒懒地向后靠了靠,不由想道: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纯真啊。看来,我再努力几次,便可以渐渐消去世人对我的恶感。

    卫洛知道,她身为夫人,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关注,刚才对莽的宽容,更会被史官记在史册上。她做一件好事,人人都会知道,她做一件恶事,也是人人都会知道。

    泾陵却是对这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

    他闭着双眼,坐在马车上,轻轻地敲打着车辕,显然正在沉思着。

    卫洛微笑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她轻轻地靠过去,倚上了他的肩膀。

    沉思中的泾陵,依然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车辕,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在卫洛靠上的那一刻,他嘴角紧绷的线条,在放松,放松。

    外面依然是喧嚣之极,众军士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地把中山国民用绳子绑起,押送回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一会功夫,便已冲到了泾陵的车驾前。那骑士翻身下马,仰着头,朝着泾陵高声叫道:“禀君上!楚人发军十五万,已临边境!五日之内,将至中山!”

    安静了!

    所有的喧嚣声,突然都消失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想得到,楚人在这个时候,会主动派兵攻击!按照常理,他们是应该固守城池,负城顽抗的啊!他们居然主动派兵,离开国境,欲与泾陵一决高下!

    一阵沉默中,泾陵哈哈大笑。

    众人同时昂头,看向端坐在马车中,一脸激昂的晋君。

    泾陵哈哈一笑,双手一合,赞道:“楚人果然是楚人!如此之时,不曾龟缩境内,反而主动迎我!”

    他笑到这里,声音一提,舌绽春雷,“既如此!便让他来吧!我泾陵便给他楚人一个机会,让他们堂堂正正战我!”

    泾陵的声音一落,无数的军士把手中的长戈举向空中,嘶声吼道:“君上雄威!君上雄威!君上雄威!”

    十数万军士同时扯着嗓子喝叫声,那声音,直是撒破云霄,震得回音隆隆!

    待军士们的吼叫声一止,泾陵低沉地喝道:“召集众将,府中见我!”

    “诺!”

    卫洛看着泾陵的侧面,不在为什么,心中有了些不安,她暗暗忖道:楚人狡猾之名千古流传。这一战,他们明明占了地利,却不固守城池,反而主动出击,只怕有诈!

第356章 怀孕了

    还有几票便要加更了,500票的加更章节,我想明天奉上。今天太热了,泪,我妈又老不给我装空调,我实在热得没有思路。

    ##

    楚军要来了!

    晋军停止了前进,辅兵和各地领主的军卒们,忙着把奴隶财产搬回国,而泾陵的大军,却严阵以待,只等楚军来犯。

    卫洛和泾陵居住的地方,便是中山侯宫。

    这个昔日繁华,歌舞不休,嘻笑不止的地方,现在变得十分安静,无数身着黑甲,一动不动,面目严肃的晋军,守在各处要道上。挺立如松,长戟森寒!

    一灯如豆中,泾陵正低着头,用刀子在竹简上刻着什么。

    卫洛跪坐在他身边,帮他把堆积如山的竹简文件,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沙沙的刀刻声音中,泾陵俊美无畴,仿佛刀削斧刻出来的面容,影在宽深的石壁上,显得特别的遥远。

    不知不觉中,卫洛合上竹简,傻呼呼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噙出一抹笑容。

    这时,“叭”地一声,泾陵把竹简放地几上,沉沉喝道:“楚人好生狂妄!”

    卫洛轻声问道:“何也?”

    泾陵冷笑一声,“败军之将,居然约我十日之后,决战隅原之野!”

    隅原之野,出中山城七十里。

    卫洛目光闪了闪,笑道:“主动攻击者,是楚也。既如此,岂能由他们决定战场?”

    泾陵闻言,薄唇一掠,却没有说话。

    他听到卫洛的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当下,他抬起头来,子夜般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洛,缓缓说道:“白日之时,小儿之笑狡极诡极!可言之!”

    他的声音一落,卫洛双眼眯成了一线。

    她抿着樱唇,笑得好不开怀,却迟迟不回答泾陵的问话。

    泾陵挑了挑浓眉,站了起来,大步向卫洛走来。

    他在她的背后跪下,伸手环着她的细腰,俊美的脸贴上她的,低笑道:“笑而不言,形色多狡,究竟是何事?”

    他暖暖的呼吸,都喷到了她的脸上。

    卫洛心中爱极,她微微侧头,将樱唇一偏,闪电般地印在他的薄唇上。

    这还了得!

    当下,泾陵呼吸一粗,他双臂一收,薄唇向下一压,便加深了这个吻。

    众侍婢见状,同时低下头来,慢慢向外退去。

    众女一退,卫洛终于放松了些。她张开樱唇,吐出丁香小舌与他相追逐。

    在双方渐渐加粗的呼吸声中,突然间,卫洛急急地移开了头,急急地把他推开,向外冲去。

    她这些动作,太突然,太莫名其妙。泾陵一怔,缓缓站起,提步跟上。

    卫洛一冲出殿门,便扶着一棵大树,以袖掩脸,空呕起来。

    那来势汹汹的胃中翻涌,经过一轮空呕,便又得到了缓解。卫洛放下长袖,喘了两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

    泾陵缓步走到她身后,他伸出右手,抬起卫洛的下巴,朝着她细细地瞅了瞅。

    对上他狐疑地审视,卫洛露出了一个眯眯欢笑来。

    她这样的笑容,太也可恼,泾陵轻哼一声,转又关切地问道:“可是胸闷难当?”

    卫洛摇了摇头,她伸出双臂,吊着他的脖子,暗暗想道:我好似又怀上了,可是,大战马上就要来临了,现在跟他说了,会乱了他的心的。

    转眼,她又欢乐地想道:这一次,我多加小心便是。

    现在的卫洛,已经很有信心了。落河不死后,她一连数月的靠着内呼吸来调养肺伤,现在的她,经常可以感觉到,体内翻滚着一股如大海一样充沛的内息!有时,她甚至有种掌握了天地奥秘的感觉。

    泾陵盯了卫洛一阵,见她真无不适,心中稍安。

    当天晚上,两人便宿在中山宫的一处偏殿中。

    睡着睡着,卫洛的胃中又是好一阵翻滚,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边伸手掩嘴,一边轻手轻脚地拿下泾陵横放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冲向殿外。

    殿外的地面上,照例睡着几个侍婢,不过卫洛是刻意地放轻了手脚,她们睡得香甜,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卫洛一冲出门外,便捂着胃,空呕起来。

    她弯着腰,紧紧地捂着嘴,不住地呕吐着。

    也许是因为太专注了,直到她的身后一暖,一只手轻轻地拍上了她的背,卫洛才浑身一僵。

    她低着头,一时之间,竟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回过头去。

    也许是因为转移了注意力的缘故,这一刻,她那翻肠倒海的呕吐感,突然消失了。

    一只大手伸过来,扳着她的小下巴,令得她转过身去。

    泾陵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片刻后,他低低的,小心地问道:“小儿?”

    他的声音真的很低,很小心,“小儿,你空呕不已!”

    卫洛嘴唇动了动,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头才一点下,泾陵声音一提,蓦然喝道:“来人!”

    此时已是子夜,四野俱静之时。他这么一暴喝,几个侍婢同时惊醒,屁滚尿滚地从地上爬起。而殿外,哗哗哗地燃起了十数根火把,无数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暗中,一个老者警惕地问道:“君上,何事慌乱?”

    “慌乱”两字一入耳,泾陵的俊脸突然一红。

    他呆了呆,眼见整个院落,已变得灯火通明,外面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还在不断地传来。当下,他薄唇抿了抿,缓缓说道:“唤大夫,夫人身有不适。”

    。。。。。

    呆住了。

    凡是听到的人,这时刻,都无力地瞪着泾陵,那一个个高举的火把,也垂到了地面上。

    面对着众人指责的目光,泾陵再次俊脸一郝,转眼,他浓眉一皱,喝道:“速去!”

    “诺!”

    回答他的,是黑暗中,藏在树梢上,那个最先开口询问他的宗师。

    那宗师是负责在暗处,秘密保护泾陵的安全的。此时那宗师现出身形,去帮夫人叫大夫,这可是他在表示抗议呢。

    这时刻,院外密密麻麻,越挤越多,奔涌不休的剑客们,都在询问:“何也?”

    “可有刺客?”

    “咄!何人敢犯我君上?”

    乱七八糟地追问中,泾陵自是闭紧了薄唇,一言不发。众知情人见他不说话,只好也闭紧嘴。

    卫洛倚在泾陵的怀中,感觉到他的不自在,抿着嘴笑弯了眼。见外面的人还在越聚越多,她率先开口了,“无事,诸君可退!”

    。。。。。

    众人一怔。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低头,应道:“诺!”

    转眼间,众人如潮水一样,退了个一干二净。

    泾陵和卫洛回到殿中,泾陵搂紧她,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再次低低说道:“小儿,你空呕不已!”

    卫洛抱着他的腰,在他的怀中蹭了蹭,应道:“然也。”

    她这时感觉出来了,泾陵实是紧张之极!是了,那个孩子是落水后流产的,也许在他的心中,还担心她不孕呢。

    这个时代,许是医术太过落后,营养也不全面的缘故,很多女性终身只怀一胎,一旦流产,便是终身不孕。泾陵心中的不安,可想而知。

    想通了这些,卫洛把他搂得更紧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

    泾陵转过头,看向站在殿外,正准备通报的侍婢,喝道:“急令大夫上殿。”

    “诺!”

    大夫为卫洛号脉时,泾陵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俊美的脸上,严肃得出奇,隐隐的,额头上还有汗水渗出。

    不一会,大夫松开了卫洛的手腕。

    他站了起来,转向泾陵,朝着他深深一礼,朗声道:“恭喜君上,夫人有喜!”

    大夫的话音一落地,泾陵便吐出一口长气来。

    他目光明亮之极地看着大夫,大声道:“来人!医缓技术精道,以万户赏之!”

    他的声音堪堪落下,卫洛便在一旁叫道:“君上,不可!”

    泾陵和应声入内的剑客侍婢,都转眼看向卫洛。

    卫洛抬着头,温柔地看着泾陵,轻声说道:“君上,不可无功而大赏!君为晋君,当如日月之明,若赏罚不能公平,祸乱易至!”

    她这话一出,泾陵脸露惭色,他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

    说罢,他转向大夫,道:“赏医缓绵缎十匹,米粮一车!”

    “诺!”

    泾陵目光明亮之极地看着众剑客,说道:“夫人方才所言,知于史官。”

    “诺。”

    “全部退下!”

    “诺!”

    众人一退去,泾陵便转过头,双眼炯亮炯亮地看着卫洛。

    他盯着她,低低地说道:“小儿!我有孩儿了!”

    对上他的双眼,卫洛嫣然一笑。

    她仰着小脸,欢喜地说道:“然,我们有孩儿了。”

    泾陵哈哈一笑。

    只是笑了一声,他便戛然而止。而且,他的目光,还小心地朝外面瞅了瞅,见没有人被他惊起,便转过头来。

    泾陵伸手把卫洛紧紧地搂在怀中。他搂紧她,先是压仰着声音,哈哈笑了几声,过了片刻,他又低低的,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有孩儿了!苍天怜我,苍天怜我小儿!我有孩儿了!”

    他低语时,胸膛一震一震的。

    卫洛感觉到他的狂喜,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她把脸靠着他的,眼角微湿,嘴角却浮起了一抹笑容。

    泾陵伸臂搂着她,搂紧她。突然间,他说道:“小儿需返回新田!”

    卫洛用脸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轻笑道:“刚刚受孕,便要马车颠覆么?”

    泾陵一怔,他沉吟片刻,下了命令,“战争之事,与你无关,非战之时,你在我身侧,战时,你在此宫休养!”

    这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卫洛虽然不愿,却也知道争他不过,便无力地应道:“恩。”

    在两人相拥欢喜时,站在院落外,树梢上的两个宗师,四目相投际,都是一脸欢喜。

    夫人能再次受孕,实是邀天之幸啊!想来,众臣听了此事,都会欢喜无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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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连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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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不离的战车,缓缓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晋将荡的战车,也在向后退去!

    此时此刻的战场上,只有马嘶声偶尔传来,一向躁脱散漫的楚人,在这一刻也安静之极。

    不一会,晋将荡回到了队列中。

    他刚刚回到队例中,便看到楚军的阵营中,整齐地走出了五百个奴隶。

    这些奴隶,赤足,破烂的麻衣,他们脚步一顿,缓慢而坚定地向晋人的阵前走来。

    众晋将不由面面相觑。

    泾陵也皱起了眉头,他的车右嘀咕道:“怪哉,楚人何意?”

    晋人的诧异中,五百楚人奴隶走到了晋军阵前。

    将军荡右手一划,随着他的手势落下,旗帜手把将旗从左到右一划!

    晋人的前军,开始变化了。川流不息的战车和辅兵移动卷起了漫天的烟尘。

    嗖嗖嗖嗖!

    数千弓箭手出现在前例,他们同时蹲下,持弓,箭搭上了弓弦!

    在晋人的严阵以待中,那五百楚国奴隶,还在缓缓靠近。

    就在众箭手同时手臂用力,准备依令射箭时,五百楚奴停止动作了。

    他们站住了,在离晋军只有三百步的地方,站住了。

    他们站住时,同时跪了下来。

    晋人一怔,再次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铮——”“铮——铮”,无数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却是这些楚人,以极为整齐的动作,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这些佩剑,倒是黄澄澄的,显得品质不错!

    楚人奴隶们拔出佩剑,突然间,同时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众人脸色大变!

    泾陵的脸色也变了,他呼地一声,直起了腰。

    不待他做出什么动作,那五百楚国奴隶同时仰头痛哭道:“苍天不仁啊!苍天不仁,罪不及晋夫人!”

    响亮的,怨气十足的痛哭声中,五百楚国奴隶同时举剑,同时将手中的长剑朝颈间一划!

    。。。。。

    五百个人,五百股鲜血,如喷泉一样冲天而起!

    几百颗头颅,嗖嗖地滚落在地!这其中,还有一小半的头颅,被颈皮吊着,半挂在肩膀上!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可怕?只是一转眼,晋将的阵前,便成了一片血海!五百颗新鲜的头颅,正睁大了双眼,怒视着晋人!

    而这时,天空中,还在回荡着他们的痛哭,“苍天不仁啊!苍天不仁,罪不及晋夫人!”

    突然间,所有的晋人,都感觉到一阵阴风呼呼地刮过!

    片刻的僵硬后,晋军慌了,乱了!向来沉稳如山的晋军,在五百具血红血红的尸体面前,出现了集体的慌乱!

    无数的呕吐声响起,乱七八糟的叫嚷声,哭啼声,惊慌声响起。无数匹战马,在主人慌乱的情况下,开始狂躁起来!

    泾陵脸色沉寒!

    他呼地一声,急急地站了起来。他舌绽春雷,暴喝道:“苍天不会不仁!”

    他的喝声一出,众晋人同时一凛,纵使汗如雨下,空呕不已,他们也抬起头来,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主帅,他们的国君,他们百战百胜的首领!

    泾陵站得笔直笔直,一袭黑甲,一身黑袍,在秋风呼呼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他俊美如刀削斧刻的面容,这时刻,寒森森的,他子夜般的双眸,冷若冰霜。

    他盯着众晋人,继续暴喝道:“天与日月,至大而公!楚人之败,是获罪于天!是天罚!”

    说到“天罚”两字时,他转过头去,厉目朝身后一扫!

    他的身后,聚集着他最精英,也最忠心的勇士!

    只是一眼,众人马上明白了他的心意。瞬时,数百个丈夫同时扯着嗓子,厉声嚎这:“楚之败,天罚也!”

    “楚之败,天罚也!”

    。。。。。

    一遍又一遍的嘶喊,嚎叫中,混乱的晋人已是越来越安静。

    公子不离铁青着脸瞪着这一幕,他的车右愤怒地低吼道:“泾陵何人也?治军如此之严!如此的慌乱不安,他竟一言可止!”

    众楚人都是一脸郁怒。

    本来,他们是打算,趁着晋人出现混乱,马上攻击的。可他们的阵形刚刚布好,堪堪前冲了二百步,晋人便又稳住了阵脚!

    几个楚将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转向公子不离,道:“公子,趁晋人心有慌乱,使出第二招吧!”

    公子不离紧紧咬了咬牙齿,右手一举,喝道:“可!”

    他的声音一落,一面楚人将旗呼啦啦地划了一下。

    那旗帜一落下,瞬时,众楚人步卒齐刷刷地向后退去!

    弓箭手也在退去!

    二十多万大军的移动,卷起了漫天的烟尘。

    泾陵一抬头,便看到了楚人异常的举动。他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军阵营。

    片刻后,楚人的阵前,摆满了牛!

    这些牛,都是从战车上取下来的。楚人把没有了坐骑的战车一辆又一辆,像摆积木一样结结实实地挡在军卒与牛之间。

    几千上万条牛,一动不动地站在楚军最前面。它们的身后,便是无数辆没有了坐骑的战车。

    几千楚人,从战车的缝隙中走出,烈日炎炎上,他们手中似是举着什么。

    泾陵浓眉一皱,喝问道:“众卒手举何物?”

    他的车右是个宗师级的高手,目光如炷,他立刻回道:“是火把。”

    泾陵先是一怔,转眼,他便想到了什么。

    当下,他呼地一声再次站起,向着众将急喝道:“解马!众军后退三十步!此三十步之间,以马车为拒,填满它!”

    他的暴喝声来得十分突然,而且内容也令得众将不解。

    不过,积威之下,晋人们没有半点迟疑地行动了。

    旗帜划动间,无数军士跳下了战车,解去坐骑,推着战车向前填去!

    与此同时,数千举着火把的楚人,来到了众牛之后。

    哗哗哗!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们同时举着火把,把那腾腾燃烧的火焰,对准了众牛的尾巴!

    而那些牛尾巴,事先已被他们涂上了牛油,那火把一凑,只听得“滋——”地一声,上万头牛的牛尾,同时燃烧了!

    上万头牛同时受惊了!

    它们惨嘶着,哞哞哞地狂叫着,因剧痛和惊乱,而同时红了眼。

    上万头牛,同时疯狂的,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晋军!也有少数几头火牛冲错了方向,回头折向楚军的,却被阵前摆好的空战车给挡住了去路。

    来势汹汹!

    泾陵的反应不可谓不灵敏,他的命令不可谓不及时。可是,他的时间太少了!

    众晋军,堪堪在阵前设立了三辆马车的防卫线,被火烧得疯狂了的众牛,已冲到了晋军阵营!

    三辆马车,是阻不住疯狂了的火牛的。

    在这个时刻,泾陵私军的良好素质,便体现出来了。

    他们不慌不忙地向后退去。

    当火牛冲破了两辆马车的防线时,它们的面前,又多了一辆马车!

    泾陵的车右,急急地拉着他的衣袖,叫道:“君上,此战已败,君上速避!”

    泾陵抿紧唇,他沉怒地盯着前方,却是一动不动。

    那车右有点慌乱了,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的防线,马上便会被火牛攻破。而火牛的后面,还有二十几万楚军!

    泾陵沉着脸,薄唇一扯,暴喝道:“退兵!”

    “诺!”

    响亮的应诺声中,是数面同时挥舞的旗帜!

    晋人开始退兵了。

    他们缓慢的向后退去,在退去时,每个军士,都会解下自己的战马,把战车推向前方。

    然后,他们会按照前军,中军,后军的顺序,依次跳上马背,策着马向中山城方向撤去。

    没有一点慌乱!

    这时,几十万楚军穿过战车,挺着长戟,轰隆隆地向晋人逼来。

    公子不离眺望着被火牛冲撞在地,践踏而过的晋军,看着一个又一个晋国精兵被火牛撞死,不由感慨地说道:“到了如今,晋军依然不显慌乱,泾陵,当真无敌乎?”

    众楚将听到了这话,都沉默了。

    明明胜利的是他们,明明无数的晋国士兵,在火牛的冲撞中,被撞飞,撞死!

    可他们却从骨子里感觉到寒意。为了今天这一战,他们准备了多久?他们已完全的撕下了面皮,不再讲究风度,也不按照战争惯例,他们已是不择手段,无耻到了极点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消灭不了这支天下第一的精兵么?

    在楚将们感觉到心寒时,一头火牛红着眼睛,疯狂地向泾陵冲来!

    它是突然间头一低,朝右一拐,瞎撞而来的。

    这时,泾陵正背对着它,在向众将下达命令。

    当火牛冲上时,他的车右看到了。当下,那车右厉喝一声,纵身一扑,重重地撞向泾陵。

    电光火石中!

    一牛一人,同时撞上了泾陵。

    泾陵刚刚感觉到背心一阵剧痛,眼睛瞟到一只尖角直直地插向他的左胁部,那宗师便已撞至。当下,他的身子凌空一飞,远远地投向了右侧地面。

    那宗师把泾陵撞开后,暴喝一声,“叭”地一掌拍在火牛的脑袋上,那火牛悲鸣一声,脑浆四溅,瘫倒在地。

    那宗师杀了牛后,急急地转过头,看向泾陵。

    泾陵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当宗师铁青着脸,疯狂地冲上时,两个将军已急急上马,扶起了泾陵。

    他左胁部鲜血淋漓,背上也是鲜血淋漓!额头上也是血流不止

    在宗师地扶持下,俊脸上染满了鲜血的泾陵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秘之!”声音一落,他的头一歪,脸如金纸地软倒在宗师的怀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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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963/ 第一时间欣赏越姬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越姬》为转载作品,越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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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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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封面由网友提拉米苏制作,很邪恶吧?越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