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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泾陵有不舍了?

    卫洛施施然地走回,来到一湖水处时,趁左右没人,她把木剑洗了洗。可是这血已干涸,很难洗净,于是她干脆把木剑震成粉末,扔了,准备再削一把。

    在府中随便找到一处竹林,弄了一截竹子后,她转身向回走去。

    卫洛走得很慢,平安渡过的这三天,对她来说感觉很放松,很好。她很珍惜这种感觉。

    饶是如此,她的脑海也没有停息过,她在想着,泾陵公子有可能会使出的招数。同时她也在盘算着,要怎么对付他的这些招数。

    当她来到房中时,二个侍婢马上迎了上来。她们朝她盈盈一福,一侍婢轻声说道:“公子唤你。”

    泾陵找自己?

    卫洛的心不由一缩。

    她抿了抿嘴,点头说道:“然。”

    她大步走到房中,换了一件深衣。她刚才杀了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沾血,可只怕还是有些血腥味的。在泾陵公子这样的人面前,一切都不可马虎。

    只是三天没到,卫洛却仿佛已经隔了许久许久一样,当她踏入泾陵公子的院落时,还有点失神。

    在侍婢的带领下,她来到西侧花园中。

    刚踏进拱形的园门,卫洛便瞟到几人坐在桃花盛放处。落英缤纷,青草萋萋,笑声隐隐,酒香飘飘,一进这里,卫洛便感觉到了一股富贵安逸之气。

    走过一丛桃花林,坐在草地上的几人印入卫洛的眼帘。其中侧对着她的最是熟悉,那雄伟轩昂的身影,仿佛雕塑出来的侧面,让她不管何时何时,何种情况下见了,都会心跳加速。

    在泾陵公子的旁边,正对着卫洛的方向,坐着十三公主。她正在娇笑着,柔软的身躯仿若无骨般,随着笑声抖动,颈口那一抹白嫩隐隐透出来,与周围的桃花一起,勾成了最灿烂的春景。

    十三公主笑得很美,很花枝招展。

    可她笑着笑着,便一眼瞟到了迎面走来的卫洛。这一瞟,她正欢笑的声音便有点干涩了,脸上的表情也有点绷住。

    她的异样,引起了另两位青年向卫洛望来。这两人朝卫洛看了一眼,便不在意地转过头去。

    卫洛低着头,轻步来到泾陵公子身侧,在离他五步处,她双手一叉,小心地问道:“公子唤我?”

    泾陵公子垂着眼敛,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几上敲打着,一副正在寻思的模样。

    他听到卫洛的声音后,敲打声没有停,淡淡地吩咐道:“唤越姬来。”

    越姬?

    卫洛心中一紧!瞬时间,她的瞳孔都有点放大,心脏更是一抽一抽地闹腾!

    侯在泾陵公子身侧的一剑客双手一叉,朗声应道:“诺。”转身大步离开。

    卫洛望着那剑客离去的背影,想道:原来是指越嫡公主?她就寻来了?她来了,公子为什么叫我来?难不成,难不成?

    下面的,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卫洛低着头,一动一动的,百般思量和不安,都被她紧紧地咬在牙齿里。

    这时,泾陵公子停下了敲打的动作,他头也不回,说道:“卫洛?”

    卫洛一愣,马上应道:“然。”

    “且近前来。”

    。。。。。“诺。”

    卫洛走近两步,见泾陵公子在旁边草地上拍了一拍,她只好慢慢屈膝跪坐在他所拍过的地方。

    卫洛刚跪下,泾陵公子又淡淡地说道:“再近前。”

    “诺。”

    卫洛膝行两步,靠近了泾陵公子。

    这时,两人之间只相差不到一尺的距离了。

    卫洛又闻到了他身上那熏着龙涎香的雄性气息,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脱离控制了。

    泾陵公子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卫洛。

    此时此刻,卫洛安静的跪着,低眉敛目,从表情中,看不出半点不安,也看不出半点想法。

    他盯了几眼后,不知为什么,竟是低叹一声。

    这声叹息一入耳,卫洛不由眨了眨眼,不过她依然没有抬头。

    缓缓的,泾陵公子伸出手来,缓缓的,他的右手放在了卫洛的头上。

    他这个动作一做,卫洛是一抖,十三公主是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另两个青年贵人则是瞪大了眼——原来无视情爱的泾陵公子,真对这小儿有不同!

    泾陵公子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把手放在卫洛的头顶上,轻轻抚摩起来。在他的动作下,卫洛的心越缩越紧,不由自主地想道:他,他叫人喊来越嫡公主了,又这样对我,是不是要处置我了?

    这样一想,她差点哆嗦成一团了。

    可是,这种不安中,她却不知为何,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泾陵公子身上散出来的某种亲昵,是的,是亲昵。因此,她的心跳又加快了一拍。也因此,那哆嗦只是一下,没有演变成一团。

    泾陵公子大掌放在卫洛的头顶抚摩了两下后,半晌,低低地说道:“小儿何惧我至此?”

    这话有种怅然!

    这话真有点怅然!

    卫洛一惊,差点就此抬头向他看去。

    十三公主脸色刷地铁青。

    那两个青年贵人倒没有什么,泾陵公子这句话,只是印证了他们的猜测,他果然对这小儿有情爱之心。

    泾陵公子依然对他人的想法毫不在乎。他说出这句话后,手向下一移,抚上了她的小脸。

    他修长的手指在卫洛的脸颊上抚动,动作舒缓。卫洛那收紧的心,更是一下又一下的猛跳不已。

    不知不觉中,她屏住了呼吸,小心地倾听着他的每一个声音。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期待和希翼,开始发芽,壮大,最后叫嚣!

    他修长温热,夹着些许粗糙的手指从她细嫩的脸上划过。然后,竖耳倾听的卫洛,听得他低低地声音传来,“我非暴戾之人,何必惧我至斯?”

    这句话中,依然是带着感慨,带着一种怅然!

    卫洛的心,猛然向天上一抛而出,一股狂喜如雨水一样扑头扑脑地向她淋来:他对我不舍之心!他在告诉我,他不会轻易对我动杀机!他对我有感觉了!他有不舍了,有怅然了,他,他,莫不是这几天,他有想我了。。。。。。

    狂喜中,飘荡中,一个剑客朗朗的声音传来,“禀公子,越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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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越公主与卫洛

    ‘越姬到!’

    这声音一传来,卫洛一凛,所有的狂喜和飘荡浑然不见。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一张美丽的脸。

    眼前这张脸稍圆,双眼是丹凤眼,薄唇小嘴,皮肤白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她身量高挑,这般低头不说话时,居然有一种慈和温柔的味道。

    一旁的十三公主,也是诸国间闻名的美人,更是这个时代的人最喜欢的那种健康美人。

    可是,十三公主比之这越公主,还是差了一筹。她没有人家那水得灵透的皮肤,也没有她这种慈和温柔。

    望着这张脸,已受了时人审美观影响的卫洛,突然想到:这越国果然出美人,这越嫡公主之美,应是极品之列了。

    在越嫡公主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高挑秀美的少女,这些少女与晋地少女有一点不同的是,就是皮肤显得特别好,特别水灵,双眼也有神些。光是这一点好,便把卫洛这一路来见过的处子给比下去了。

    卫洛知道,处子普遍家境不好,要养出如眼前几位这么美丽的皮肤和眼神,一定得是大贵之家。

    从这几个越女身上,任何人一眼便可以感觉到仓禀足,感觉到富贵,感觉到安逸!

    这才是卫洛记忆中的诗经中提到的绝代佳人风范。

    在几女身后,远远地站了几十个剑客和贤士。他们正紧张地看着这里,看着泾陵公子。

    卫洛看呆了半晌,有了一丝欢喜:这越嫡公主除了皮肤外,与我完全不相似。

    心下稍一松,她便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泾陵公子。

    不止是她,所有的越人都在看着泾陵公子。

    十三公主也在眼巴巴地盯着她八兄。她看了一眼泾陵公子后,又看向众越女,那头一转眼一瞟间,十三公主美丽的脸上便显出一种厌恶和妒忌,非常强烈的妒忌来。

    同塌而坐的另两个青年,也在痴痴愣愣地望着这一众越女。一人砸了一下嘴,忍不住出声呤道:“美人之艳者,出越也!越之艳者,自贵人也!越之贵女一出,月亦羞焉!”

    这种当众赞美,本是赞美,不过此时越国诸人,都没有心情高兴,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泾陵公子身上。

    泾陵公子依然表情淡淡。

    他懒懒地瞟向众贵女,在越嫡公主身上微一停留,又扫向她身后诸女。淡淡地瞟了一眼后,他收回目光,懒懒地叫道:“卫洛?”

    “然。”

    卫洛略一迟疑,便连忙应是。

    泾陵公子感觉到她的迟疑,转过头来。

    他静静地盯着卫洛,那黑如子夜的双眸中荡着笑,“小儿亦动色心乎?”

    卫洛勉强一笑。

    这时刻,越人都有点脸色不好,那越嫡公主更是泫然欲泣。泾陵公子只看了她们一眼便不再在意,宁愿与一普通姿色的童男调笑,显然他并没有被越女的艳色所迷住。

    不过,她们既然送上了门,便得低头,便得委曲求全了。

    泾陵公子亲昵地看着卫洛,手一伸,在她的小脸蛋是轻轻地掐了一把,说道:“既喜欢,由你处置吧。”

    啊?

    卫洛惊愕地抬起了头,众人也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瞬时间,越嫡公主的脸白如纸,香躯晃动,看她那暗暗咬牙的样子,简直是下一秒便会掩面冲出。

    不过,这里是晋国,她不敢,也不能。

    这是极大的侮辱,非常严重的侮辱。

    公子泾陵居然把堂堂一国公主,交由他的弄臣处置!居然对一个以色侍人的少年说道‘既喜欢,由你处置吧’!

    这少年何德何能?

    一时之间,场中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声。

    十三公主把注意力从越女身上抽离,定定地看向卫洛。

    泾陵公子拂袖而起,居高临下地盯着卫洛,淡淡地说道:“越公主与你一般,也是贵人出身,你们亲近之。”

    说罢,他再也不看众人一眼,大步走离。

    直到他走得远了,众越人还在急促的喘息。

    他最后一句话,直是把堂堂越嫡公主和卫洛这个童男出身的低贱之人相提并论了!他还要他们亲近亲近,他把堂堂公主看成了什么人?

    怒火,耻唇,羞恨,种种情绪涌上了所有越人的心田。

    可是,他们还是不能冲动,自他们从越宫出来的那一天,他们便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贵人了,他们便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忍!

    卫洛只是一怔,心中便是大喜!

    她刚才一直在琢磨,怎么找一个机会亲近一下越嫡公主,从她口中探一探自己这个身体的来历,当然,还有相貌的情况。这事关她的生死,重大非常!卫洛本来以为还要费一些周折,却没有想到,泾陵公子居然把她塞给了自己。

    欢喜中,她连忙站了起来。

    无视众越人杀人般的目光,卫洛大步走到越嫡公主面前,双手一叉,笑得如一朵花似地说道“公主之艳,天下无双,公主慈容,人人钦慕。纵是我这小儿见了,亦欲亲近之,何况公子?主休恼,且随我来。”

    她笑得太灿烂,连连夸奖和安慰的语气也极真诚。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的善意,连起身离去的十三公主,也停下脚步朝卫洛望了望。

    众越人自然而然地心下一暖,瞅向她的目光中的杀气便淡了些许。

    卫洛恭敬地走在越公主的身后,右手朝旁边的一条石子路一指,引导她们朝那方向走去,又笑道:“小人尝闻,世有美者,能令花为之羞,雁不射自坠,想来那传说中的娥皇女英,便是公主这般的人物。”

    她说到这里,越嫡公主忍不住露出一朵浅笑来。卫洛不但赞美了她的美,还把她与先古圣皇最爱的两个女人相比,这种吹捧,她一个小姑娘听了真是好不开心呀。

    卫洛也很开心,这时刻,她真的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了。

    她的心情一放松,那滔滔而出的话更是灿若莲花,“公主和几位姐姐这一来,整个新田城怕是会多出许多无欲守身之丈夫。”

    越嫡公主有点好奇了,她转头看向卫洛,一脸询问。倒是她身后左侧的一个与她容貌颇为相似的少女,好奇地问道:“何故?”

    卫洛长叹一声,摇头晃脑地说道:“见了公主和几位姐姐的绝世之容,回府一睹自家之妇,顿觉颜色如土,了不趣味。哪还能对那些蒲柳之姿再有敦伦之念?”敦伦者,男女欢爱也。

    卫洛这话一出,几女顿时哧笑起来,连一直愁眉苦脸的越嫡公主也掩嘴轻笑。

    走在他们身后的越人,见到自家公主这般开心,顿时收敛了杀气,看向卫洛的眼神也完全转为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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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卫洛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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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洛一路滔滔不绝,连吹带捧又带安慰,当领着这一行人来到所住之处时,越嫡公主看向她的目光中,已隐隐有些依赖了。

    于情于理,卫洛这个副内事兼三等食客,都没有资格安排越嫡公主这等贵人。因为上等的院落根本不是她的管辖范围内。

    可是卫洛是什么人?她才不会理会这些规则了,她带着这行人出现的这楼阁,在整个泾陵府都是一等的,完全可以配得上越嫡公主等人的身份。

    越嫡公主一行人一跨入这个木制小楼为主,结构精巧中透着大气,四周绕以花园,花园中还有一个小湖的院落时,心中都是一松。

    不知不觉中,连同剑客在内,他们看向卫洛的眼神中又友善了三分。在他们看来,虽然泾陵公子这人很傲慢无礼,但这个身份卑贱的小儿,却还是有几分规矩礼仪的。

    他们真不知道,如果再在这种卑贱之人的身上也受到羞辱,他们会不会怒起拔剑,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安置这么一行人,可不是简单事,奴仆的调配,各种物品的发放,所牵涉到的方方面面极多。可以说,这样的活,只有大管事那样的人才能处理好。

    不过卫洛因为是泾陵公子的‘近臣’,府中各大小管事又不知道泾陵公子到底意欲何为。便任由她驱使。

    她甚至趁机把么姑的工作接手,从处子童男中调了一批人来侍侯越嫡公主。

    用这些人来侍侯,又是一种身份的体现。当越嫡公主打量着院中出入的各色清秀面容时,心情又好了不少。

    如公主这等身份,用餐时所奏的乐,所用的酒樽等等,都是有规矩的。卫洛不懂,但她会问,这一路上不停的请教各位管事,态度极为温和有礼,让人一见就舒服。不过半天,卫洛便把一应事务处理得干干净净。

    到了晚餐后,卫洛与越国诸女已是无话不说了。

    她眨巴着天真的墨玉眼,痴呆地欣赏了一会众女的美色后,卫洛再次感叹道:“越女之艳,一至于斯!咄!真不信世间有美色胜过公主者。”

    她叹到这里,眉头微皱,摇着头说道:“我家公子对已故的越四公主虽说一往情深,平素也不见如何提她。我还真不信,她的美艳会胜过公主你!”

    卫洛一提到自家公子,众女便是一阵安静地倾听。她们都是绮貌华年,哪个少女不怀春?在越国宫中时,她们常见的尽是一些肚饱肠肥,面目可憎的贵人,交往游乐的少年郎,也不过是长相端正的多,清俊的都极少见。如泾陵公子这样容貌的,直是闻所末闻,梦也不曾梦过。因此一提到这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时,她们都有点心跳加速。

    卫洛的声音一落地,越嫡公主身后,她的异母妹妹马上哧笑道:“四女?那病女有何美艳?实不堪也!”

    卫洛愕然地看向她,吃吃地说道:“公子所念之人,不过是姿色平庸?”她的语气中尽是不信。

    她这种不信,令得众女都想分辩一番,最后,还是越嫡公主低叹着说道:“四女庶出,其母虽为父侯所宠,却曾与他人乱。父侯处死野汉时,其母愿以死相谢父侯之爱,只求父侯恩其女。母死时,四女二岁。十数年来,四女一直幽居一角,少与人来往。闻其体弱多病,常自行深入山林采草药服之。”

    越嫡公主娓娓道来,把卫洛这个前身的出身来历说得个一清二楚。

    原来这个身体的母亲是因偷汉被处死的!而且死了十来年了!卫洛努力压下心底莫名其妙涌出来的酸苦,快乐地想道:啊啊,死了啊?这个身体又一直幽居冷宫啊?这么说,识是她的人应该很少了?

    越嫡公主一说完,卫洛便眨巴了一下眼睛,倒抽了一口气,惊道:“竟有此事?”接着,她不屑的扁了扁嘴,喃喃说道:“实不如公主远甚!”

    这句话,越嫡公主实在太爱听了。

    当下她双手相绞,那双丹凤眼中竟是珠泪盈盈,银牙咬牙,竟是在忍着心酸。

    两公主后的一个小眼睛的贵女叹道:“然也,四女实不堪也。”

    卫洛好奇的再次问道:“那四女,她的容貌当真平凡无奇否?”

    几女想了想,那庶公主快嘴,接口说道:“三年前她嫁晋梳妆时我曾见过,不过庸庸也,与一般处子无异。”

    卫洛歪了歪头,笑道:“其母许是佳人?”

    庶公主哼了一声,扁嘴回道:“越之佳人多矣!其母死了多年,谁还记得一姬的容貌?四女幽居一角,罕与人来往,不识礼仪,不学文字,浑然一贱妇也。”

    罕与人来往,不识礼仪,不学文字?

    太好了!

    这一下,卫洛是完全放下心了。

    她想欢呼,她想高歌!

    因为,她安全了!

    她最大的危险,便是让泾陵公子怀疑到出身来历后,会顺手杀了。现在听来,她与那越四公主是毫无相似之处!

    现在的她,不但与众女所说的四女毫无相似之处,也与这两位越公主毫无相似之处。不管是面容,还是五官,还是神态举止,她卫洛都与她们完全不同!

    她安全了!

    忍着欢喜,卫洛又与众女一起胡扯了半天。当她完完全全确认到这些越人不会成为自己的负累,自己的危机已被解去时,已是夜深了。

    夜深了,笙乐开始飘飞。

    卫洛向众女告退后,脚步轻盈地向回走去。

    当她来到自己的房中,把两个侍婢赶出,把房门一关时。不知为什么,原本是欢喜至极的她,无声地笑了一会后,竟是泪流满脸了。

    她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慢慢地滑坐在门后的地上,再一次欢呼着:我安全了!

    我真是安全了!

    她的心在呐喊,她神采飞扬,脚步轻盈。她拿了一把铜刀,颤抖着手,傻笑着,一连削出了十把竹剑,才稍稍平静下来。

    这一晚上,卫洛倒床就睡,她睡得太香太沉,甚至发出了细细地鼾声。

    自穿越以来,不,自父母死亡以来,卫洛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好梦连连地滋味。

第九十五章 再次升职

    这一觉,卫洛睡得很香很香。

    她是被叫醒的。

    卫洛迷糊中睁开眼睛,不悦地瞪着两侍婢,喝道:“何事喧哗?”

    她这句喝骂很理直气壮,一反她以前的温和沉静,竟然威风十足。两侍婢一颤,同时跪于地上,急急辩道:“非我等大胆,实公子令人唤你了。”

    泾陵要找我?

    卫洛完全清醒过来,这一清醒,她马上发现外面阳光明媚,那太阳光都透过纱窗,照到塌前面了。

    惨了,怎么这么晚了?

    卫洛急急地爬了起来,看这阳光,便知道临近中午了。她一边套深衣,一边挥手命令道:“东西放下,出去!”

    “诺。”

    两侍婢知道她老是这样,便把手中的洗漱用品放下,退出房中,还掩上了房门。

    卫洛洗去易容时,对着水盆中的自己瞅了好一会。

    鱼鳞般的细细水波中,一张美丽的面容清楚地现出。

    这张脸,很精致,眉目如画,偏那白嫩洁净的额头,微尖的下颌,又显出了一种雍容的风华,一种天生高贵才有的风华。

    这样的脸,配上墨玉般的眼,很是亮眼也很是和谐。因为这双眼很冷,很清,仿佛在石中埋了万年的玉,纯净无比,冷漠之极!天生无情!

    看着水盆中的自己,卫洛也不由感叹地想道:饶是我如何易容,怕也只有这样的脸才能与这样的眼相配。

    想到这里,她嫣然一笑。

    这一笑,水中人立马变了,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雍容的脸孔变成了妖媚,冷漠的墨眼呈现出狡黠。

    欣赏了好一会,卫洛得意地吸了吸鼻子,做委屈状。

    这般双目泫然欲泣,配上那华贵的脸孔,竟是难描难画,无法形容其中的楚楚动人之处。

    笑着笑着,卫洛低叹一声,拿出药泥在脸上涂了起来。

    这张脸却也太美了些。以越嫡公主之姿,比起自己还略逊一筹!虽然这面孔说不上倾国倾城,却也已经很出格了。这样的面目,放在前世那种处处是人工美人的地方,也是超一流的。

    在卫洛而言,她宁愿要一副只是清秀的面孔。

    她洗漱出来后,两侍婢还在门外侯着,见到她出来,都是低头躬身。

    卫洛大步向泾陵公子所在的主院走去。

    跟一侍婢说了自己的来意后,卫洛很快便找到了泾陵公子。

    这一次,只有他一人在。

    他静静的倚在一塌上,手持白玉棋,眼望着棋盘。对面竟然没有对弈的人。

    卫洛快走几步,来到他的身后。她微躬身,双手一叉,轻声唤道:“卫洛见过公子。”

    一边打招呼,她一边偷眼瞅去,原来,那石磨上画的是一盘残棋,他正根椐那上古残谱,细细推敲呢。

    泾陵公子缓缓地落下一白子,头也不回,低沉地开了口,“越姬何德,令你如此献媚?”

    他的声音很轻很舒缓,仿佛呼吸一般的轻描淡写。

    要是以往,卫洛定当害怕。

    可现在的她,愣是害怕不起来了。她眨了眨眼,连忙老实地低着头,做出害怕状——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的转变。

    卫洛低低地回道:“公子将霸诸侯,纵可杀之人,也不能太过折辱,以免遗人口舌。”

    沉默片刻。

    泾陵放下刚拈起的白棋,淡淡地说道:“且上前来。”

    “然。”

    卫洛应声上前,来到他的身侧。

    泾陵公子转过头来,他盯了卫洛的双眼一会,说道:“善!”

    他直接赞美了后,卫洛听得一阵沙沙的笔尖划动的声音。她好奇地转头一看,见一贤士跪坐在离两人十步处,正持笔在竹简上写着什么。

    她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那角落里有一人在。卫洛暗暗叹道:卫洛,以后不可这样,不可一看到他,便连这么大个闲人也自动忽略了。

    那人写了一块竹简后,抬头说道:“已记之!”

    卫洛再也忍不住,她好奇地问道:“记之?”

    那贤士看向卫洛,解释道:“公子有令,凡闻善策,必书之以传后世。”

    原来是这样。

    突然间,卫洛有一种小小地激动。她以前听说过,帝王啥的做事时,旁边会有史官记载下来他的一言一行。没有想到在这里,她亲眼看到了历史的一幕。

    卫洛直是欢喜了一会,才被灼灼盯视的目光给惊醒。她怔怔地回过头看向泾陵公子,一脸询问。

    泾陵公子依然盯着她,他紧紧地盯着,缓缓说道:“似有不同。”

    卫洛连忙低下头来,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想道:这人总是精明得可怕。

    她正如此想着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食指一端,托起了她的下巴。

    卫洛眨了眨眼,墨玉眼很是无奈地看向泾陵公子,语气颇为痛苦地说道:“公子,如此动作,洛觉之不雅。”

    “哦?”

    卫洛加重了语气,痛苦地补充道:“洛乃堂堂丈夫。。。。。。”她的话才说到这里,泾陵公子便冷冷地向她瞟来一眼。

    这一瞟真是威慑十足,卫洛从善如流,立马闭紧了嘴。

    泾陵公子依然挑着她的下巴,他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盯着她的瞳孔,又说道:“瞳色如镜,容亦略浅。”

    他居然说:眼神明亮得如镜子一样,易容物也涂得浅了些。

    卫洛大晕!

    她嘴角一抽,恨恨地想道:这是个妖孽!完全是个妖孽!我明明注意了的,定是激动之下有一点点疏忽。他怎么能连这么细小的变化也察觉得到?太可怕了!

    他说到这里,托着她下巴的手上移,抚上她的脸,皱眉问道:“何事令你开怀?”

    卫洛面对他的问话,小嘴哆了一下,喃喃说道:“无。”

    泾陵公子直直地盯着她,直直地盯着。

    终于,他松开手,重新低头看向棋谱。

    卫洛以为他会挥手命令自己离开时,却听得泾陵公子的命令声沉沉传来,“卫洛有管事之才,可堪为二等食客。”

    ‘沙沙沙’,笔尖划过竹简的声音再次传来。

    泾陵公子继续说道:“令,升为侧内事,管主院。”

    直过了好一会,卫洛才低头,双手一叉,朗声应道:“诺。”

    她的应诺声很响,心中却不知是喜还是愁。升是升职了,可是兼管主院,那不是说,以后自己又得与他日日面对了?

    她悄悄地了一下那个侧面对着自己的身姿,看着那鬼斧神工地俊美侧面,不受控制的,心跳又开始急跳起来。

    嘿嘿,潜伏期已经过去,没有了死亡威胁的卫洛要开始展现风华了。朋友们,粉红票支持。

第九十六章 泾陵给出的再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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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泾陵公子自顾自地持棋沉思,许久都没有要卫洛退下。卫洛扁了扁嘴,也不理他了,开始转身准备退去。

    她刚走了一步,泾陵公子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卫洛?”

    卫洛脚步一刹,回过头叉手应道:“然。”

    “你亦越人,曾见过越姬否?”

    卫洛心砰地一跳,沉稳地应道:“否。”

    泾陵公子淡淡地声音再次传来,“家有万卷藏书,年幼便学有所成。如此子弟,纵晋也不多见,何于越无名矣?”

    卫洛的心再次一揪。

    低着头的她,暗暗咬着牙,恨恨地想道:这人真是不依不饶!定要对我的身世来历问个明白。

    她眨巴着眼,抬起头来一脸天真地瞅着泾陵公子的后脑壳,以一种极轻快极自然的语气说道:“先祖曾云:富贵皆虚,权势皆空,唯春花秋实,与天地恒。春能弄竹,秋能读书,夏炎拂以树下风,冬日火前正煮羹。如此风味,王孙知之否?”

    这一通话,在时人听来,是白得不能再白的话,几乎没有半点文采可言。

    可是,这样的话,却有一种闲适,一种安逸,一种旷达,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洒脱自在。一种朝不保夕的乱世中,极其罕见的轻松快活。

    这席话正是在告诉泾陵,自家从祖宗以来,便看破虚名,不愿意显山露水,在世人面前表现自己。所以,在越国时不为世人所知。

    泾陵公子慢慢转过头来。

    他双眼灼灼地盯着卫洛,半晌,低声问道:“以道传家?”

    他是说,卫洛她家是不是以道家相传的。道家本以清静无为为要,到了这几十年,渐渐流传出一种看破生死,富贵浮云的思想。

    卫洛这席话也只是脱口而出,还真没有想过是分属于百家哪一家。她连忙应道:“洛亦不知,然母育洛时,常念及此言。”

    泾陵公子静静地盯着她,突然哧笑道:“你这小儿惫懒狡黠,心事百变,也可说道家?”

    卫洛大汗。

    她垂下眼敛,嘟囔道:“洛不肖,愧对祖宗。”

    泾陵公子收回目光,他把白棋一收,施施然起身。

    随着袍袖拂过的声音响起,他缓慢向卫洛走近。

    经过她身边,与她擦身而过时,他吩咐了句,“随侍。”

    “诺。”

    卫洛应了一声,屁颠颠地跟在他的身后。

    泾陵公子慢步向前走去,长袍大袖,玉冠玉带的身影,在春风地吹拂下,透着一股别样的风流。

    卫洛看了心又是一跳,她连忙低下头去。

    这样低着头,闻着他身上那浓浓的雄性体息,卫洛小脸有点晕红地想道:要是能经常跟在他的身后这样走走,也是很让人愉悦的。

    这个想法一出,她便立马压下去了。

    泾陵公子拂过桃花林,点点桃花瓣洒落他的肩膀上,乌发上,落在他头上的玉冠上。

    空气中,渗荡着一股桃花的清香,风的清香,当然,还有特有的属于春天的躁动。

    穿过桃花树,便来到一处湖水边。这湖水占地很广,对面是青山隐隐。直过了青山后,又是泾陵府的另一边。

    两人踩在青草上,一根根嫩得惹眼的小草在他们的脚下被压下,又弹起。

    正当卫洛沉浸在这种很是安静和谐的春光中时,泾陵公子的声音徐徐地传来,“卫洛,你多次欺我。”

    只是七个字!这一吐出,卫洛便脚下一个立步不稳,向前猛然跌撞而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泾陵公子没有回头,他依然徐徐地说道:“胆大狡赖如你,实是少见。今日只有你我,若有私隐,可坦之。他日不会再问。”

    他说得很平和,可是卫洛听得出,这句话很认真。很认真,太认真了!隐隐带着某种不详的警告!

    他还在给自己机会。

    坦白?

    卫洛的心猛然跳动起来,有点情动。

    一时间,她心思电转,忖道:我跟他坦白说,我本是女子,然后呢,然后他一定会要我露出面容。我这面容虽然不是绝色,可也少见。露出面容的结果是,要么他看中了,把我就地正法后再把我收入府中为姬,要么别人看中了,他把我赏给别人。可是,不管是他看中了,还是别人看中了,这样的人生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的人生,绝不能再如一个礼品一样,被人送来送去,生死束于人手!或被人置于府中,从此半步不得出府,一生汲汲营营,只与众多妇人争一夫!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现。

    当卫洛抬起头时,正好对上泾陵低头俯视,静静打量,若有所思的目光。

    卫洛对上他的黑眸,咧嘴笑了笑,很憨厚地摸上了自个儿的后脑壳,道:“嘿嘿,公子何出此言?卫洛并无隐私!”

    她一句话落地,泾陵公子慢慢直身,他瞟了卫洛一眼后,转头拂袖而去,竟是一句话也不说,便这般消失在卫洛的视野中。

    卫洛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摸了摸自个儿的后脑壳,喃喃说道:“怎地这么就走了?你这么一走,连招呼也不打一下,我会以为你是很没有骨气冲跑的!”

    她眼珠子转了两下后,转身也向回走去。一边走,卫洛一边忖道:看来他等不及了,应该就是这几天,他便会有什么直接的招数对付我了。嘿,现在我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女儿身被发现,真面目被看到。又没有生命危险,管他呢!

    她想到这里,心中真是好不坦然。当下她哼着歌,摇头晃脑地穿过桃树林,脚步轻盈如舞蹈,歌声古怪如鸭啼,在那双远远盯视,深如子夜的目光中,快快乐乐地回到了房中。

    卫洛一回到房中,便忙活起来。

    泾陵公子刚升了她的职,她现在要准备一下。先是把原来么姑的工作分配下去,还要把越嫡公主等人的后续工作安排到人。对了,还有啥?

    如这样的升职,一般是三天后才开始就位。卫洛心中想道:还有啊,就是趁快把这些必要的工作完成后,再到山林中玩一玩。

    前二年多,她一直埋头在山林中,也猎过不少兔啊野鸡的,连鹰也杀死过两只,可是她一直忍着嘴馋,就没有动过它们的肉肉。这一次,她得想出个啥法子饱饱口腹才是。

    刚想到这里,卫洛便猛然咽了两下口水。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这样做。这世间事,还是步步稳妥的好。要是因此有了什么变故,那是得不偿失。这种轻松的感觉好久不曾体会,还是多体会一段时日再说吧。

第九十七章 十三公主的武力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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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行安排了一人替么姑之职后,卫洛并没有亲自到越嫡公主去说明自己升职的事,她只是指派了一平级管事接手,自己便窝在家中。

    卫洛之所以亲近越嫡公主,为的便是弄清这个身体的容貌身世。她可不敢与她太过走近。

    因为她一开口便是一口越音,越公主等人只要询问她的出身来历,她便不好回答——一个穿越者,要向当国当地人编造家族身世,是件漏洞百出,很危险的事。昨天越公主等人初到贵府,惊魂末定,还没有想到要与她这个小儿套近乎,问来历呢,今天就不一定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入夜了,地平线不见残阳,天空中星光越来越显目。

    卫洛慢步走在府中,她还在琢磨着泾陵公子白天所说的话,想着他有可能会使出的招数。

    正寻思间,两侍婢向她快步走来,她们走到离卫洛五步处,盈盈一福,轻声唤道:“卫洛,十三公主唤你。”

    十三公主?

    卫洛一怔,她讶异地问道:“十三公主,亦在府中?”

    两侍婢点头,说道:“外有马车相侯,说是十三公主有召。”

    十三公主!

    瞬时间,卫洛脑海中浮出了这几日相见时,十三公主眼中的阴沉。她点了点头,大步走向房中,边走边说道:“容我更衣。”

    她加了一个件袍,在袖中揣上竹剑后,便出了房门。她不知道十三公主找她何事,可是怀中有剑,她的心中便有了底。

    卫洛刚走出自家这小院落的门口,便看到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下,侯着两个剑客,两个侍婢。

    这两个公主府的侍婢一看到卫洛走出,淡淡地对她说道:“公主在车内相侯。”

    卫洛扫了几人一眼,提步向马车走近。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马车下。

    卫洛伸手,慢慢掀向车帘。她的动作过于缓慢,一侍婢不耐烦地喝道:“迟疑作甚!”

    卫洛嘿嘿一笑,把手一缩,刚要回头应话。突然间,背后一阵巨力涌来。那巨力直是把她朝上一推,令她身不由已地冲上马车。

    卫洛肌肉一紧,右手入怀碰上了竹剑。

    哪知她这个动作刚一做出,一柄黄铜剑黄光澄澄地指向她的咽喉,同时,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的低喝声,“上车!”

    剑尖直刺入她的喉肌,这时,卫洛觉得喉中剧痛,有濡湿的液体顺着剑锋流下。卫洛瞳孔微缩间,她的背心被抵上一掌,一个剑客冷而干嘎的声音传来,“公主不欲杀你!如想此地受死,不妨开口!”

    语气森森,杀意十足。

    卫洛知道他说的不错,以十三公主的身份,她真要杀自己,带着这些人直冲入院把自己砍了就是,保准府中的剑客谁也不敢阻拦。她这么隐密地叫自己出去,定是有事。

    想通后,卫洛颤着声音,低低地说道:“然,然,我上车。”

    两柄剑同时收回。

    卫洛爬上了马车。

    马车中有一女子,约三十来岁,面目普通之极,一张扁平黄脸,与路上见到的普通庸妇没有半点区别。真看不出是一个刺客。

    卫洛颤抖着退到马车一角,蹲下。这时,车帘一晃,两侍婢先后跳上。她们一入马车,便抽出了长剑。

    顿时,马车中便有三柄黄澄澄的剑在卫洛的眼前晃动。

    马车慢慢驶动。

    不一会,马车便驶出了府中,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百姓的说话声,看着飘摇的灯笼,卫洛双手搂着胳膊,又向角落里缩了缩。她低着头,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浑然一副胆小如老鼠的模样。

    三女瞟了她几眼后,便不再时时盯着她。

    卫洛侧耳倾听起来,马车外,那两个剑客也在,他们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着。

    马车走得很快,不一会,便来到了新田城西角。这处角落十分荒凉,大片大片的原始树林外,便是偶尔冒出的几幢茅草屋。不过乞丐和尸体到时时可见。

    当然,车帘遮得紧紧地,卫洛看不到自己到了哪里。

    她白着脸悄悄地望了三女一会,终于,颤抖着结结巴巴地问道:“十三公主,何事唤我?”

    一十八九岁的侍婢看向她。

    她打量着卫洛,冷哼一声,说道:“你令公主很好奇。”

    好奇?

    那侍婢继续说道:“你又令她厌恶,掳你至此,是想问一问事。”

    卫洛惨白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也不那么结巴了,她讷讷地露出一个谄媚地笑,连忙说道:“小人知无不言!”

    “哼!”

    那侍婢丢给了她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马车渐渐驶离官道,顺着一林间小路来到一树林中的空阔处。

    随着马车一停,这十八九岁的侍婢黄铜剑一指,喝道:“出去!”

    “然,然。”

    卫洛从善如流,连忙掀开车帘,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跳下了马车。

    她刚一马车,三女便也跟着跳了下来,然后那两个剑客也是。

    五人慢慢向她围拢。

    卫洛小脸又白了,她右手紧紧地抓着自个儿的袍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颤抖着声音说道:“小人,小人断不敢有瞒公主。”

    五人停下围拢的脚步。

    那十八九岁的侍婢向她走近两步,黄铜剑一伸,轻轻地在卫洛的脸上拍了拍,吓得她直哆嗦后,她不屑地一笑,冷冷地问道:“公主有两问。”

    卫洛向后小小地退出一步,哈着笑脸颤抖着声音连忙说道:“然,然。。。。。。”

    侍婢低喝一声,“休得再退!”

    卫洛吓得一哆嗦,连忙停步一动不动。

    侍婢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公主第一问是,你是何人!”

    卫洛一怔。

    这时,那侍婢冷声说道:“公主第二问是,你是不是一妇人?”

    这第二问一出,卫洛小脸真的一白了。她心中大惊,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公主,三年前就那么一嗅一碰,就真怀疑到自己的性别了?要知道优等童男也有做女儿养的。少年期间,只要不触及性特征,从外面一看眼去,还真有难以分清雌雄的。

    这时刻,卫洛心如电转:十三公主这两问,分明是因为妒忌泾陵公子与我走得近才问出的。其实,不管我是男是女,她今天既诳我出来了,便不会轻易把我原样不动地放回。

    现在我最大的优势便是,我也有杀人之技。只是他们乃是公主所派,又有五人。这两侍婢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宗的剑客。可是那妇人和那两丈夫却是剑客啊。我以一敌三,不知能不能侥幸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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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提到了四公主七公主的错误,我好象早就改回来了,都统一改成四公主了。

第九十八章 大摇大摆归来

    卫洛寻思间,那侍婢哧笑道:“在此野外,你说不说却也一样,只需脱了你衣裳,一切自明。至于你是何人,我家公主未必真在意!”

    她说到这里,朝卫洛上下打量片刻,咄了一声,“一卑贱小儿,百般手段取媚于太子。公子怜你之才,还能忍你,我们可忍不得!”

    她说到这里,直接朝两剑客一挥手,喝道:“制住她~”

    卫洛急急地退后一步,可是,这五人分明就没有容她开口的意思。那两个剑客手中铜剑一扬,已是步步逼来。

    卫洛又向后退出两步。

    她脑中电转,百般思量,想来想去都觉得目前的处境只有拿出木剑反击一途。只是这样一来,她将要尽自己的全力了!她面对的是三个剑师,就算尽了全力,也未必便可以脱身!而且那本来不想泄露的剑技,是一定会暴露了。

    她不再存着侥幸心理后,心神便是一静。整个人,全神心神,开始注意着那缓步逼进的两剑客。

    这时刻,她的呼吸缓慢,平静,沉稳,一呼一吸之间,切合着某种玄奥的规律。在她的视野中,两剑客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已缓慢无比,处处可击。

    卫洛又退后一步。

    这时刻,她的双眼已经清净得仿佛没有波澜的潭水,深而寒,冷而静,她本来便绞着左袖的右手开始向袖套里摸去。

    她的手摸到了木剑了!

    就在这时,卫洛的双耳一竖!

    在她所有的心神都进入了那种玄妙的境界,在她开始浮起杀意时。她的耳朵中,突然听到了两个微弱的动静声。

    那动静声极微弱,极微弱,卫洛都分不清到底是人的呼吸声,还是人移动时与空气摩擦的声音。

    那声音,就从众人身后的百米外的树林中传来!

    有人在跟踪!

    而且跟踪的人是高手,是绝对的高手!

    只有那样的人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他们。要不是卫洛的呼吸之道,还在她所练的剑术都极特别,对这些自然界的声响和气息,以及动静都敏感得出奇,她是断然不会发现。

    那两人的剑术,绝对在这三人之上!

    是了,除了泾陵府的人,还有谁会来跟踪?一直以来,自己的动静都已被泾陵公子注意了。十三公主派人把自己接出府的这么大事,不可能没有人知道!

    这两人一路跟踪,却潜伏不出,说不定就是奉了泾陵公子之令,想顺水推舟借他人之手探一探自己的底细的。不然的话,以这区区伎俩,怎能混出戒备森严的泾陵公子府?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突然间,卫洛向后大步连退,她这个动作十分突然,本来,她一直的表现都是胆小如老鼠的,一直都是畏缩怯怯,与寻常童男小儿无异的。

    因此卫洛这一退,向她逼来的两剑客都是一愣。

    在几人的不解中,卫洛一连向后急退了六七步。那十八九岁的侍婢哧地一笑,正要出言嘲讽。却听得卫洛嘴一张,厉声喝道:“公子派你两护我,便是这般护的么?”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突然,声高而亢,远远传出,震得树叶簌簌作响,惊起归鸟好一片。

    这一下,卫洛对面的五人都目瞪口呆了,他们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卫洛,真是不明白她怎么莫名其妙地说出这等话来。

    卫洛头一昂,盯视着声息传来处的那片树林。她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再次纵声大喝道:“我卫洛乃公子中意之人,他都不曾碰过我,你两人身为剑客,难道容这两贱夫凌辱于我不成?你们早在其侧,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真不知这剑客两字,竟是如此不堪矣!”

    卫洛的喝声凌厉,语气讥嘲中带着不屑,说什么自己是‘公子中意之人。。。。。。容这两贱夫凌辱于我’的话,而且,她目光灼灼,竟是直直地盯着那一处。

    瞬时间,五人都怔住了,他们面面相觑,脸色大变。

    那两剑客还不怎么相信,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回头张望了一下,还是什么也发现不了,便转过头来瞬也不瞬地盯着卫洛,眉头微皱。

    可是,卫洛显然真不是在枉言,她的双眼还是盯着那片树林处,偶有所动,也仿佛是随着什么人的移动而移动。

    不知不觉中,五人再次转过头去,顺着卫洛的眼光看向那片树林中。

    风吹树叶,落叶翩飞,鸟惊蛙啼,虫鸣人息。

    处处都有声音,可是明明没有外人啊!难不成,这小儿疯了不成?

    正当五人又是面面相觑时,只听得嗖嗖两声轻响,两个人影从浓密的树叶丛中飘然落下。

    这是两个中年人。

    这两人麻衣赤足,面目苍黑中透着古朴,初初看去,那沟壑横生的老脸,浑黄无光的双眼,仿佛只是一乡野农夫。

    他们的背后负着铜剑,他们的麻衣大袖翩飞。

    他们理也不理惊呆了,脸色灰白的五人,只是定定地好奇地打量着卫洛,向她大步走来。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卫洛身前十米处。

    这两人面目颇有点相似,年纪也相差不过三岁,应该是两兄弟。

    两人又径直向卫洛走来,直走到她面前三米处,那年长者才转动浑黄的眼球,干嘎地开了口,“小儿,你怎知我两人在?”

    年少者也在同时干哑着发问道:“小儿,我兄弟之静息吐纳之法独到,你从何可知我们在?”

    卫洛扁了扁嘴,哼了一声,说道:“我从小耳聪,五十米外的落叶飞花都能听闻。”

    她这话一说出,两人居然同时露出羡慕之色,同时干嘎地叹道:“好福。”

    他们打量着卫洛,那灼灼的目光直有点炽热,一种看到了珍宝的炽热。

    对上他们的目光,卫洛连忙胸脯一挺,下巴一抬,努力地想把自己显得高大威武些,好让这两人看中。这两人一看就是墨家高手,如能被他们收为徒弟,她便离自由又近些了。

    哪里知道,两人瞅了几眼后,同时叹道:“惜乎手无缚鸡之力!”“纵有百里之耳,奈何体小力弱,非我辈中人!”

    又是这么一句话。

    卫洛直是想翻白眼了,她无力地扁了扁嘴,暗暗想道:手无缚鸡之力便不是你辈中人?哼,我明明已经有一身剑术了,我早就是一个合格的剑客了。

    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来。说出来是透露了自己的底牌,而且这两人善意不明,来历不清,很可能在自己坦白后把自己卖给了他们的主子。

    卫洛瞟了一眼战战兢兢,相互交换着眼色,却不知如何是好的五人。这五人眼光还是有的,他们只是一眼,便知道这两兄弟是高人,是真正的高人。他们的剑术,已达到了自己望之不可及的高度。

    再则,事情已泄,他们不管是逃跑,还是怎么的,都逃不过泾陵公子的手段。想来想去,五人发现无计可施。

    卫洛对上脸白如纸的五人,心中很是高兴,总算是风水轮流转了。她歪着头,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后,转头对向两兄弟,手指着五人施施然地说道:“此五贼欲辱我,你等还不速速擒之,送由公子发落?”

    两兄弟同时朝卫洛盯了一眼,目光颇为傲慢无礼。然后,他们还是转过身去,对着五人喝道:“自行上车,回泾陵府!”

    于是,这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架着卫洛出来,现在卫洛反架着他们浩浩荡荡地开了回去。当然,她的反架,便是坐在那来自十三公主府的驭夫之侧,吆喝连声,大呼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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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卫洛是美少年了

    马车从侧门驶入泾陵府时,几个守在门边的剑客向两个麻衣剑师瞟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抹讶异,随即,他们转头向卫洛打量而来。

    卫洛冷眼旁观,见这些人对刻有十三公主印记的车这般入府,表情中没有半点不解,反而是对这两个剑师与卫洛随行有所不明白。顿时确定自己所想不错。马车是被他们有意放行的。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不一会来到了主院外面。卫洛也不二话,径自跳下马车。看到两个麻衣剑师向自己望来,她双手一叉,一脸羞愧地说道:“惊恐太甚,衣襟几湿,如此形状不堪去见公子。请容回房更衣。”

    她说得倒也有理。

    两个剑师瞟了她一眼,一人挥手招来院中走动的两剑客,向卫洛一指命令道:“护送他回房。”

    “诺。”

    卫洛在两剑客的押送下,大步向房中走去。而她的身后,那辆十三公主的马车,开始稳稳地驶入主院中。

    卫洛走得很快,一点也不需要他人催促。不一会功夫,她便来到了自己所住的院落,然后在两剑客地盯视中,回到了房中。

    吩咐两侍婢打水寻衣后,卫洛冲进自己的寝房,双眼骨碌碌地转动起来。

    她熟知泾陵公子为人,这次他借十三公主之手窥视自己的底细,便代表了他的耐心真到头了。

    现在事已揭穿,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不依不饶,趁势追击。

    事实上,从宴会中回来后,自己能当上几天副内事,享受几日的太平日子,那已是他最大限度的宽容了。他一直在要自己坦白,可自己一直装傻。终于,他忍无可忍了。

    卫洛咬着唇,暗暗忖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试一试。”

    这时,脚步声响起,两侍婢在门外说,已把沐浴所需要的东西备好了。

    卫洛回到专供洗浴的房中,她没有沐浴,只是另换一套深衣后,便开始洗脸。

    她把脸洗得很干净。

    晃动的水面中,她看不清自己的面容。不过她也不需要看清,这两年半,卫洛除了没日没夜的练剑,还做了另外一件事。

    她在钻研竹简上的易容术。

    竹简上的易容术很简单,可是她这个肉身,却对草药知识有着很不错的了解,而她自己,也对现代化妆之术有所了解,还做过牙齿美容。

    洗完了脸的卫洛,把一层薄薄的淡淡的白粉打匀,如涂香粉一样涂在脸上。

    粉一脸上的刹那,她那张长年不见天日,没有血色却白嫩得几近晶莹剔透的脸,瞬时黯淡下来。便如一块上等的白玉,突然失去了光泽一般。

    光是这一手,卫洛那美丽雍容的面容,便比刚才逊色一筹。

    这种粉极薄,极自然,涂在脸上与没涂一般。它,是卫洛这两年潜心易容之术的成就之一。

    接着,卫洛掏出另一只竹简,从里面拿出了一丁点的红色粉末。她把这粉末分别点在上排牙的尖牙和门牙的龈肉处,磨牙的牙龈上也点了少许。

    接着,她又在下排牙的智齿,磨牙的龈肉也点了点。

    这种粉末是一种可以导致皮肤水肿过敏的药,而且是局部性的。它持续时间,可长达一月,有药可解。

    卫洛只这么一下,她那柔美恬然的下颌处,便明显的肿胀起来。

    那种肿胀是从牙龈处开始的,肿胀也不明显,纵使卫洛张开嘴给人看,谁也看不出她的牙龈处有些许肿胀。只是这一肿胀,使得卫洛那柔美微尖的下巴,瞬时变得刚硬了几分,粗陋了几分。

    别看这几分,一个美人与丑人,她们的面部骨头结构通常只有微小到零点几毫米的区别,可就这么一点点区别,便能使得一个美得像天上的明月,一个丑得像地上的蛤蟆。

    卫洛又弄了一种粉末,在眉目处抹了两下,遮处眉间那自然流露出的女儿妩媚。

    再然后,她对着开始平静下来的水面,稍修了一下眉毛。她的眉毛是那种弯弯的柳叶眉,很黑。卫洛也只是把那柳叶下挑的地方扯去,使得她的眉毛成了直直地一线,略略看去,还有点上挑,类似于剑眉。

    这些动作,卫洛早在两年前便练习过。

    相比于常人,卫洛的六识特别敏感。前世时,她只有眼睛常用,看任何事物,都是使用眼睛,鼻子呢,从来都是被动地闻一闻香臭,耳朵也是被动的。可这一世,她的耳朵,她的鼻子,她的感觉,都与她的心一样,空灵了,完全不同了。现在就算是黑暗中,她也能正确无误地把破损的麻衣缝好。

    所以,卫洛做这些事,连镜子也不需要。

    一切准备妥当后,卫洛低头,看向水面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美丽的少年的脸,脸白无光显得有点病弱,但是墨眼漆黑有神,又给这脸孔添了三分色,使得那份病弱都显出一分贵气。

    这张脸,有着二分女性的娇美,五分男性的刚硬,还有几分,便是少年人没有长成青涩。

    这样一张脸,可以说有着不逊色于越嫡公主的美貌,因为这张脸明显是少年的,所以这种美是俊美,有点女儿性的俊美。

    卫洛打量了两眼后,开始给手颈和耳后补粉。

    当她连衣袍头发也整理好时,卫洛浑身上下再无破绽。

    是的,是没有破绽了。早在两年半前,卫洛向泾陵公子坦白自己易了容时,她便想着会有这一天。女儿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泄露的,她需要一张没有易容过的少年面孔。

    现在,卫洛相信,就算是易容界的宗师来了,也无法发现自己易容了。自己脸上扑的那层粉极薄,就算流汗淋雨也不会掉下,那么薄,几乎已渗入肌肤内的一层,不可能有人看得出。

    再则,她把自己的几个牙龈弄肿胀了。上牙龈弄肿胀,是令得原本红润微翘的上唇,因龈肉的浮肿而向下收,使得上唇内收,变得薄而稍硬。这一下,她那性感

    粉嫩的樱唇,便变得普通不起眼了。

    下颌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这样的易容法,已不是当世人可以知道的了。

    卫洛再次把自己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一遍后,她满足地轻叹了一口气,开始转身出门。

    现在,她最大的希望便是,泾陵公子也好,十三公主也好,看到她这张脸,便不再怀疑她是女子身。男生女相的美少年,到处都有,希望他们以为她只是其中之一。

    卫洛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门外,两侍婢正侍立一侧,偶尔低声说着什么,院落里,两剑客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这里,等着她出现。

    卫洛毫不犹豫,转身踏出了房门。听到她的脚步声,四人漫不经心地转头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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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威慑

    四个人先是瞟了一眼,刚要移开视线,却又迅速地转过头看向卫洛,双眼瞪得牛大,一脸错惊,还有惊艳。

    那两侍婢最先反应过来,她们急急地向卫洛身后看去。接着,那两剑客中的一人喝道:“你,你是?”

    卫洛双手一叉,脸带淡笑。这样的淡笑,放在她以前的面容上,显得谄媚,可放在她此时苍白贵气的脸上,却显得优雅。她浅笑道:“我便是卫洛。”

    四人面面相觑。

    两侍婢把目光从她的身后移来,她们张着小嘴,朝卫洛错愕地打量了几眼后,同时提步冲向房中。

    不一会,两女又从房中冲出,瞪向卫洛惊叫道:“你,你当真是他?”

    卫洛点了点头,她对上惊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的两剑客,说道:“公子知我易容一事。”

    卫洛提到泾陵公子,两剑客同时清醒过来。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后,一人大步向房中走去。

    不一会,他也走了出来,摇了摇头。

    这一下,两剑客一前一后夹着卫洛,道:“且去见过公子。”

    刚走了两步,一剑客像想起什么,转向那两侍婢喝道:“尔等随上!”看来,他终是不放心,还想让这两侍婢做个见证。

    其实这个时候,两侍婢已经相信眼前的美少年是卫洛了,那样的一双墨玉眼,天下间哪个还有?

    跨出院门之时,一个剑客向院子外的几个剑客大声说道:“看好此院!”

    开口的剑客是主院中的,地位无形中比别院的剑客要高。当下他一开口,几剑客同时叉手道:“诺。”

    这时候,卫洛的嘴角不由一弯,她自是知道,那剑客之所以要人看好院落,是防止另外一个卫洛会突然钻出来,跑了。

    一行人向泾陵公子的主院走去。

    卫洛微微低着头,一脸的平静。十三公主既然怀疑了她是女儿身,也不知泾陵公子是否也有所怀疑?如果十三公主跟他说了什么,如果他硬要验身,那就躲不过了。

    不管如何,她还是要试一试。如果侥幸得脱,如果能离开泾陵府,她就去当一个游侠去。就这般易装而行,天涯海角地看一看,走一走。不管王侯富贵,也不在乎争斗恩怨。

    不管如何,她的人生,不能任由别人来随意主宰。

    也许是根深蒂固某些尊严在作崇吧,在卫洛看来,纵使终日饥肠辘辘,也总比当一个被人送来送去的礼物强上千倍百倍。

    一行人走得很快,不一会,便来到了主院。

    卫洛一踏入泾陵公子所在的书房侧,便看到十三公主府的那五人跪趴在外面的地坪上,一动不动。

    门里房外,剑客森严,甲士林立。望着足足有二三十来人保护着的院落,卫洛突然觉得今天的气氛着实有点严肃。

    五人刚跨入院落里,一辆马车急急地驶来。那马车仓促停下后,十三公主脸色苍白的从马车中一跳而下,两手抓着裙套,跌跌撞撞地向房中冲去。

    卫洛看到她的身影,当既脚步一刹。

    两剑客回头看向她时,卫洛轻声说道:“公子有紧要事,何不稍侯?”

    这些剑客都是直来直去的人,对于察言观色本来便不擅长,他们看了看这阵仗,也就听从了卫洛的话。一行人向后退了退,守在角落里。

    卫洛竖起了耳朵,倾听起来。

    十三公主急急地跑上走廊,推开两个剑客,喝道:“让开啦!”喝叫声刚落,她已冲到了书房中。

    一跨入门口,她便对上了泾陵公子那沉凝如冰的俊容。

    顿时,她所有的胆量,所有的委屈都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畏缩,还有那刻在心中纠着痛的情感。

    她含着泪,刚走到门坎处便扑通一声跪下,叫道:“八兄!”

    叫完后,她又觉得无比的委屈了,当下泪如雨下地说道:“八兄,何故赶妹去委岭?”

    委岭?这地方卫洛知道,它也是晋的一座大池,位于晋的西北角上,与秦相邻。离新田足有近千里吧?

    泾陵公子冷冷的声音从书房中传来,“何故?十三,你也长大了,该去别的地方呆一呆了。”

    顿了顿,卫洛听得他寒森森地低喝道:“十三!别以为你宠你,你便胆大妄为,连我的人也敢动!”

    我的人!

    卫洛的心猛然一荡。

    不知为什么,瞬时间,一种激烈的欢喜向她涌来,涌来,如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涌来,令得她居然想要垂泪。

    然而,卫洛不会垂泪。

    她忍着欢喜,理智地分析着:不说我是他的食客,只要在这个宅院里,生死由他支配的,便是他的人。他这句话,实是中规中矩!

    十三公主显然哑住了。

    这时,泾陵公子又沉沉地喝道:“你也嫁人了,文适乃堂堂丈夫,又不好色,很对得起你。你该好自为之了!”

    他说到这里,纵声一喝,“来人!”

    “诺!”

    “把十三公主送回家!”

    “诺!”

    这时,十三公主开口了,她哽咽声声,连连求道:“八兄,别赶我,别赶我,让我在你身边。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什么也不敢了,呜呜呜。。。。。。。”

    泾陵公子有点疲惫的声音传来,“委岭富饶,你此去定可过得舒畅。十三,我再说一遍,没得到父侯和我的命令,你轻易不得回新田!”

    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两个剑客大步走到十三公主面前,把她拖了出来。

    那两个剑客十分生硬地拖着十三公主,一直把她拖到门外,扔上了她的马车。不一会,强令马车驶去。

    这时,泾陵公子的低喝声再次传来,“我之府第,岂容他人随意进出?我的人,岂容他人随意辱杀?此风不正,难令天下人服!将那五人拖下去,环首!”

    环首者,吊型,就是把人强行吊死。

    “诺!”

    应诺声中,又是五个剑客走出。他们一人拖着一个。

    十三公主属下的这五人,早就软瘫在地。泾陵公子这命令一传出,他们便清醒过来,顿时院落里,响彻了哭喊声,嘶嚎声,求饶声!

    没有人为之所动。

    五人转眼便被拖出,凄厉地嚎叫声也已远去。

    片刻后,泾陵公子的声音转为和缓,“唤卫洛!”

    “唤卫洛--”

第一百零二章 泄露女儿身

    卫洛一抬眼,便把泾陵的表情收入眼底。

    她连忙垂下眼,嘴角微弯。

    她所需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她甚至想好了,泾陵如果要求验身,她便让他验。就算他确定了自己是女儿身,想来他面对着自己这么一张刚性的美少年的脸,也会有心理障碍,不会饥不择食,不会马上就把自己就地正法,更不会把她收入府中成为他的一姬。

    比起他府中的众多美女,自己这模样太过刺他眼了。

    如他这样的人,女人唾手可得,他实用不着对这种面孔的女子下手。

    现在看来,他显然受到地冲击太多,连验一下身的兴趣都没有。

    药公又向卫洛瞟了一眼,再次转向泾陵公子说道:“此儿便是卫洛?”

    看来他对卫洛之名也有耳闻。

    泾陵公子点了点头,有点疲惫。

    药公再次向他叉手说道:“公子,此儿实有贤才,何不以士待之?”

    他这又是劝谏了,他在劝谏泾陵公子不可看重人家美少年的外表,要重才而轻色。

    泾陵公子懒懒地挥了挥手,说道:“已封为二等食客。”他说到这里,实在不想多言,便头也不回地命令卫洛,“退下吧。”

    “诺。”

    卫洛应了一声,躬身后退。

    药公见他是真不在意对方的美色,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他走得很快,一闪身便在卫洛之前离开了书房。

    卫洛也不敢多做耽搁,当下脚步加速,急急向外走去。

    她才走了五步不到,泾陵公子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卫洛!”

    卫洛一凛,脚步一刹。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低着叉手,应道:“然。”

    “且近前来。”

    “诺。”

    卫洛这下又开始心惊肉跳了,刚才泾陵公子的意兴索然,她是看在眼中的。怎么这么一会,他又反悔了?

    她低着头,慢慢走到泾陵公子身前。

    “跪下。”

    卫洛应声跪在地上。

    泾陵公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徐徐地说道:“小儿多狡!”

    他说‘小儿多狡’!这一下,卫洛的心脏又开始收紧了,她的背心,再次冷汗涔涔而下,她真担心,自己能骗过药公那样的宗师,却瞒不过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袍袖一拂,缓缓回到塌上坐下。施施然坐好后,他舒服地向后一倚,静静地盯着卫洛,说道:“说罢!往日何惧我至斯?”

    原来还是这个问题上让他不解了。

    这是一个死结。

    卫洛沉思之际,泾陵公子的声音继续淡淡地飘来,“百般拖延,狡计使尽。却是为了掩饰这般容颜?卫洛小儿,若有说,可详之,若无说,环首可也!”

    环首可也!

    他说环首可也!

    他要杀死自己?

    卫洛一点也听不出他话中有半点虚作声势!那淡淡的语气,那平缓的声调,一切都表明了他隐藏的疲惫,还有杀意!

    这杀意毫不作伪,以他用性格权势,也无须作伪。

    他,真动怒了!

    卫洛一下脸白如纸。

    她咬着下唇,半晌才说道:“请屏左右。”

    泾陵公子一怔,他深沉的双眼盯了一会卫洛,手微微一挥。

    所有侍婢和贤士都一一退去,侧房之人也一一退去。

    不一会功夫,这方圆百米,便再也无一人敢靠近。

    都走了!

    书房中的空气变得凝重了,压抑了。

    卫洛咬着下唇,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后,低哑地说道:“小人,小人,实是女儿。”

    这是一个完美的解释。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女的,清秀的女子,没有权势相护的话,只能辗转流离他人之手。而如果这女的很有特色,还很美,那更是高级货品。如卫洛现在这张男性化的俊美的脸,便是很有特色也很美。

    再有,如果一个女子太过有才,也可招某些贤士剑客所厌,等侯她们的,很可能是无声无息地死去。

    天地之道,阴阳有序,乾在上,主生长升发,坤在下,主受纳收藏。也就是说,做为坤的女性,是只能被动接受的,管理一下后院之事,打理一下小产业的。如果她想要生长,想要如树枝一样向天空中招展,想要在世人面前显露自己,便是不合乾坤之道,便是破坏这个世界的纲纪,便是反常之妖,杀之可也。

    因此,卫洛这句解释一出,泾陵公子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卫洛地心紧紧地收成一团。等候着泾陵公子的审判!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卫洛一直觉得,他是个宽容之人。

    他具有一个强者,一个王者所具有所有品性,其中一条便是,能容,能忍。

    这是一个以知识取胜的年代,每一个国家的诸侯王孙,为了让自己的国家强大,都向天下有识之士大开方便之门。所以,真正的历史上,苏秦可以佩六国相印,张仪可以多次出尔反尔,却没有一个诸侯敢在他归附时杀他。要离刺杀庆忌,庆忌为了显示爱才之名,得放这个强大的刺客平安离开。

    信陵君养食客三千,这些食客虽然多数识字,却多是鸡鸣狗盗的作用也不能起的杂碎。可饶是一个个都来骗吃骗喝,信陵君也只得欣然开门纳之,根本不敢推拒。因为,他要一个爱才之名。他希望能在三千砂子中,淘到一二粒黄金。

    这些在后世不可理喻的做法,在当时都很盛行,很自然。因为,没有比知识更能让一个国家强大的了!

    可以说,春秋战国,才是有才华的人,最渴望去的时代。那时候连王权,强权,在很大程度上也得向有识之士低头。

    卫洛已向泾陵公子多番展示自己的才华,她所展示的才华,如果换成别人,早就够格成为一等食客,甚至享受国士的待遇了。

    可她的行为在泾陵公子看来着实诡异,令他很不放心,再加上她年纪太小,使得泾陵公子并不重用。虽不重用,却一直留在身边,便是看重她的才智。

    卫洛知道,泾陵公子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而且,他对称霸天下有着强烈的渴望。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子身而有大才便杀了自己。

    果然,在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中,泾陵公子缓缓地说道:“宽衣!”

    嗖地一下,卫洛脸红至颈。看来,泾陵公子没有凭自己一句话便信了,他要验身。

    他,他居然要亲自验身。

    卫洛的小嘴颤抖了一下,她很想要他叫一个侍婢进来。可是她也明白,如果自己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不然的话,不是自己死,便是那些人被杀了灭口。

    卫洛伸手放在衣带处,可在他的面前宽衣这件事,实在难堪,卫洛的手不停地颤抖,不停地颤抖。

    她几次想要抬头。想要向他泪眼乞怜,可一想到上次晋宫夜宴中,自己向他乞怜的后果是令他差点把自己就地正法了,便又不敢了。

    卫洛哆嗦着,小手不停地颤抖。半晌,她才终于想到一法,低声说道:“凡女子,颈间无结。我之结有假,可取之。”

    许久许久,泾陵公子才低沉地说道:“善。”

    取下喉结要用药物,卫洛身边自然没有带,她哆着嘴,把这话说了。泾陵公子沉呤了一下。

    事实上,任何一个真正的男人,都不会说自己是女儿身这种谎言。因为这种话才可招来最大的杀身之祸,最大的折辱。

    因此,在卫洛说出自己是女儿身时,泾陵公子其实已经信了。

    半晌。

    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事密,务泄!”

    我赢了!我终于赢了!

    他要用我的才智!他要主动为我掩饰身份!

    我可以继续以男装行走,不会入他的后宫成为一姬,也不会再被他所疑忌!

    狂喜中,卫洛以头点地,朗声应道:“诺。”

    泾陵公子身子微倾,呼吸与她相缠,低低地说道:“以后,随侍吧。”

    这时刻,他的雄性体息,他的呼吸,都丝丝缕缕地渗入卫洛的心肺中。卫洛一动不敢动,任他靠近自己,任他的嘴唇都要贴上了自己的额头了,她只能低低的,难抑羞涩地应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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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解释

    泾陵公子缓缓抽身,站直。

    他袍袖一拂,站了起来,声音淡淡地说道:“退吧。”

    “诺。”

    卫洛应了一声,站了起来向后退出几步,然后离开。

    泾陵公子望着她低头离去的修长的身影,眼中光芒闪动。

    卫洛一出书房门,便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院落里到处都是人影晃动,这些人对上新鲜面孔的卫洛时,都侧目而视。对着这些好奇的打量地目光,卫洛没有理会,她大步向外面走去。

    这一路上,无数双目光都在向卫洛打量,有的甚至指指点点,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这些人都已知道,眼前这个美少年,便是那黑粗小儿卫洛了。

    易容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神奇事,他们瞅着卫洛与先前迥异的脸孔,啧啧称奇不已。

    一路目光相送,卫洛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直到她踏入门坎,才发现两侍婢一直跟在身后,这时也入了院。

    卫洛一回到寝房中,便轻吁了一口气。

    她把房门紧紧一关,身抵着门,再次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半晌,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的,她在欢笑。

    可以说,她现在比之前更安全了。

    以前的她。易容之事已经为泾陵公子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多带着某种侵略。他很有可能,在某天把自己真扔到浴水中洗刷一下,真那样,一切就都失控了。

    而现在的自己的这个面孔,明显让他失望了。

    失望了好啊,失望了,他的注意力便不会再放在自己的面容上,身份上。失望了,自己便可以如一个普通贤士一样,只需要以知识效力。

    想到这里,卫洛在欢乐之余,也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这种失落着实是小小的,轻微的。

    卫洛虽然对他情难自抑,可是在她的字眼中,她就没有想过成为他后宫的女人之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入夜了。

    今天晚上有一场宴会,宴会在泾陵府中举行。这贵族生活,夜夜游宴,实是平常事。不过今天晚上来的人会有点多。

    因为,越嫡公主主动求入泾陵府,成为他府中贵客。今天晚上她便会出席。很多贵人是冲着美艳的越女来的。

    随着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泾陵府中的大小角落,都插上了熊熊燃烧的火把。春风吹拂下,一种火焰混合着油脂味,渗透在有点燥意的空气里。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挤满了太阴殿前的广场,穿华服,腰玉带,脚踩珠玉的贵人们,络绎不绝地踏入。

    做为主人,泾陵公子早早来了。卫洛闷中吭声地跟在他的身后,像个影子,他到哪里,自己便晃到哪里。

    等贵人们都落塌后,泾陵公子也在主座坐好,而卫洛,则在他的侧后方坐下。

    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所有人都可以一眼看清卫洛的面容。

    瞬时,本来便在低低响起的私语声大了几分。

    面对着众人好奇的,猜测的目光,卫洛眉眼微敛,脸上平静无波。

    这时,一阵环佩轻响。

    瞬时间,所有看向卫洛的眼神都移开了,都望向侧殿入口处。

    那里,一个高挑的,皮肤白得仿佛可以掐出水的,慈和温柔的少女,身穿越服,出现在殿门口。

    这少女身后,另还有五六名同样高挑秀美的少女。这些少女人人皮肤水嫩,眼神晶莹,人人都散发着一种少女特有的青春妩媚。

    在这些少女们身后,便是数十剑客贤士。

    这便是越嫡公主了。

    越嫡公主也是眉目微敛,她这样时,特别显得慈和温柔。

    一众人大步向右侧前面的空塌处走近。

    那一晚,越嫡公主只是匆匆露了一次脸,而且白粉扑得太厚,完全掩盖了真容。直到这一次,贵人们才算是看清了她的面容。

    大殿中安静了。

    无数双目光随着众越女的移动而移动,一阵阵低语声不断地传来,“越女之艳,一至于斯!”

    “诚贵女也,比晋女善。”

    “公子莫不是全收为姬?倒也好福。”

    乱七八糟地议论声嗡嗡地传来。等到众越女坐下,泾陵公子懒洋洋地宣布开宴时,这议论声还没有停止。

    这样的宴会,本来是一种纯欢乐性的,没有任何规矩礼节。泾陵公子说了开宴后,乐音便飘荡而来,一队舞姬翩然舞向过道。一排又一排的侍婢手持食盒美酒,布上众人的几。

    卫洛望着那黄灿灿的肉食,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她本来有点软趴趴地坐姿,这下也挺直了,精神了不少。

    她以前也随着泾陵公子入宴过,不过那时的她纵使有塌,却也不会有一几专门为她备食。

    可怜的卫洛,还没有认真吃过这个时代的宴席呢。

    因此,众人议论不断时,她的目光却一直有意无意地随着手持食盒的侍婢们移动。眼中晶光闪动,神情十分专注。

    泾陵公子懒洋洋地抿了一口酒后,无意中瞟到了这一幕。

    他顺着卫洛专注的眼光看向那些肉食时,嘴角瞬时一抽。

    议论声中,一个四十来岁,脸色黝黑,身材矮壮的贵人站了起来。这贵人从卫洛进殿后,便一直盯着她。当然,如他这样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卫洛身上的,并不止他一人。

    黑壮的贵人双手一叉,打量了几眼卫洛后,转向泾陵公子问道:“敢问公子,此儿何人?”

    此儿何人?

    议论声瞬时安静了少许。

    灯火通明中,卫洛那略有点苍白,却贵气俨然的面孔,清楚地映入众人的眼帘。这样的俊美,这样的贵气,莫不成,他是泾陵公子的新欢?

    此儿何人!

    卫洛长长地睫毛扇动了几下,她前几日在晋宫宴会上,以先父托梦为借口,辞了弄臣的身份。当日所说的话还在耳边,现在她却又换了一副面容,再次出现在泾陵公子身后,当真,当真无法回答这一句问话。

    泾陵公子笑了笑,他瞟了一眼低眉敛目,故作啥也没有听到的卫洛,淡淡地说道:“此儿,便是卫洛~”

    声音一落,议论声响彻大殿。当贵人们弄清卫洛是谁后,顿时瞪大了双眼,一个个都不敢置信的模样。

    越国诸人也是如此,他们眨也不眨地看向卫洛,实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点冷漠白皙的美少年,会是那个黑粗灵动的小儿卫洛?

    嗡嗡声不绝于耳。

    泾陵公子笑了笑,出声打断众人的猜测和讨论,“卫洛原是贵人出身,孤身出行,为安全计,便把自己弄成了先前那等模样。”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提,抬眼看向众人,朗声说道:“此儿虽以假容欺主,然,其才难得!其情可悯!我实怜之爱之,不为欺瞒罪他。今他虽随我身,却非弄臣,诸位慎言!”

    他最后一句话是说,卫洛虽然随他出入,却不是他塌上之人,各位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

    卫洛扑闪着睫毛,安稳地坐在他的身后,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不同。要是以往是这种情况,他会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推出去,令自己独自来面对,来解释。现在他是亲自接手,亲自解释。

    泾陵公子一席话,众贵人再次把目光转向卫洛。

    这一看,无数双眼中竟然流露出了遗撼,流露出色意。这卫洛如此美貌,又有如此贵气,实是美少年中极为罕见的。如此美少年,不收入塌上好好享受一番,泾陵公子看来是真不好男色啊。

    渐渐的,那些眼神中的遗撼少去,色迷迷的眼神在增加,增加。一个个盯着卫洛,朝她上上下下瞅个不停的目光,令得泾陵公子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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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他以宝剑赌卫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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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泾陵公子眉头微皱,侧头朝卫洛瞟了瞟。

    卫洛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在一次侍婢们穿行到她面前时,卫洛把塌几稍稍移了移,让自己半边身子都处于泾陵公子的身影后。

    当众人再次向卫洛看来时,突然发现要看到那俊美之极的小儿,就得先看向泾陵公子。虽然泾陵公子光论俊美,还略胜卫洛,可是众人都瑟缩了一下,目光齐刷刷地老实了不少。

    不一会,侍婢们便把酒肉全部摆好,卫洛的几前也摆了高高地一堆的肉食,这肉食中有羊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兽肉。粟米煮成了羹,飘荡着一股异常的清香,里面也不知添了什么佐料。

    卫洛眼巴巴地盯着食物。大殿上这时衣履飘香,歌姬云袖飞扬,笙竽之音靡荡,都已与她无关了。

    她的眼中,只有这些美食了。

    连连咽了几下口水,卫洛悄眼看向众人,见席中几乎没有人动筷,不由有点踌躇。

    歌舞声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浑厚地声音,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长着一张黄瘦马脸的贵人站了起来,他叉手向泾陵公子说道:“公子,如此欢宴,有酒有乐,岂能无赌?”

    他的声音特别浑厚,简直是如钟鼓作响。随着他这一开口,满殿的私语声都给压下了。

    在众人的注目中,他嗖地一声,抽出腰间镶满珠玉的佩剑放在几前,朗声说道:“我这剑,乃大宗师处夫所铸!”

    他说到这里,把那剑高高举起。嗖地一声,抽出了雕有双龙的剑鞘。剑鞘一抽,一汪散发着淡淡银黄之色的剑锋,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剑,银黄之光极为清澈,如秋水般清澈,那光可鉴人的剑面,给人一种绝世利器的感觉。

    马脸贵人从头上扯下一根发丝,朝着那剑锋一弹。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发丝飘飘扬扬地向剑锋落下。

    发丝刚接触到剑面,便无声无息地断为两截!

    哗地一声,人群喧哗了!

    无数的喝采声同时响起,坐在后面塌上的剑师们,甚至站起身来张望。

    “诚绝世宝物也!”

    “处夫乃修铸剑之道而成剑术宗师的人,他所铸之剑岂是寻常?”

    “真无价之宝也!”

    这时的贵人,平素有事没事都喜欢在腰间佩上一柄华丽的剑,很多时候,它仅仅是显示时人武勇的工具。

    没有人想到,这个平素不怎么起眼的荆不离,居然随身佩带的是这等宝物!

    在众人的嗡嗡议论声中,只见荆不离得意地挺了挺肚子,那马脸上露出一抹眯眯的笑来。他声音微缓,朗朗地说道:“今日,我以处夫大宗师的得意之作‘寒霜’为注,想与公子作一赌,不知可否?”

    他直接开口向泾陵公子邀赌。

    卫洛诧异地抬起头来。

    相比于她的诧异,满殿贵人都是兴致勃勃。看来,这种作赌在贵人中是寻常事。

    泾陵公子抬眸,他定定地盯着荆不离,略一沉吟,便开口问道:“以何作赌?”

    荆不离对上泾陵公子的目光,马脸一笑,咧着一口黄牙说道:“不离想以公子身后之人作赌!”

    公子身后之人!

    嗖嗖嗖!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泾陵公子身后。

    他身后除了站在殿角的几个剑客,只有一人在,那人就是俊美文秀中透着贵气的卫洛!

    一时之间,数百双目光都聚集到卫洛身上,脸上。

    卫洛愕愕地抬起头来,他墨玉般的双眼,在迎上数百人的注目时,丝毫没有怯意。在众人地注意中,卫洛盯着荆不离打量了一眼后,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泾陵公子。

    奈何,她现在所坐的地方是泾陵公子身后,他不回头,卫洛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殿中,又响起了嗡嗡地议论声。

    那些盯着卫洛打量的双眼中,有不少露出恍然之色,隐约中,卫洛听得一些声音传来,“以名剑换佳人?”

    “荒唐!处夫大宗师的剑是何等珍贵,区区一美少年怎值相赌?”

    “此少年俊美清贵,眼如墨玉,又闻有急智,或值一赌!”

    “咻!世有好剑者!世有好色者!好色之人以剑换色,诚所愿也,怎地不值?”

    卫洛一点也没有把这些议论声放在心上,她只是打量着那荆不离。对上她黑玉般清冷的眼神,荆不离的目光好似也没有多少色欲啊!他为什么想要得到自己?

    越国诸人也是脸色各异地盯着卫洛,本来,他们以为今天晚上的宴会,越嫡公主才是众人瞩目的中心,万万没有想到,这主角换成了卫洛这一小儿。

    不过对于她,越人倒没有什么反感了。只是表情中很有点思量。

    荆不离等众人安静少许后,马脸再次一笑,把几根拉到下巴上的长皱纹缩短了不少,只听得他朗声说道:“不离之赌,乃使一少年与公子身后的卫洛比剑。卫洛若输,散宴后他便是我的人。卫洛若赢,此剑归他。公子以为如何?“

    荆不离说到这里,又眯着一双浑黄眼补充道:“若公子觉得此赌太儿戏,亦可再添筹码。”

    他声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了泾陵公子,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

    泾陵公子懒洋洋地对上荆不离的目光,深如子夜的眼眸中光芒闪动,他的右手食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着几面。

    显然,他正在思索。

    卫洛也在思索。

    她与泾陵公子一样,相信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众人地注目中,卫洛注意到,泾陵公子敲击几面的食指有点直。恩,就是弯曲得不自然。

    当下,她头一抬,慢慢站起身来、

    随着她这一起身,数百双怀着各种情绪的目光,再次瞬也不瞬地盯上了她。

    顿时,坐在右侧的一些贵女的惊呼声传来,“好一个美少年!”

    “容颜如玉,双眼如墨,真令人爱也!”

    “噫,吁!我亦欲赌他来。”

    。。。。。

    “容色如玉,墨发如云,皎兮清兮,妾心悦兮。”

    最后一句唱声一出,众贵女同时哑了口。她们转头看向那个开口的,年约十八九岁的艳丽丰满的少妇,嘴一扁,都露出几分不屑和郁闷之色。那先前说卫洛‘双眼如墨,真令人爱’的少女,恼怒地低语道:“晋有玳姬,贵女之耻也!”

    当然,这些话,卫洛都没有在意。

    他直直地看向那荆不离,双手一叉,从容笑道:“卫洛何能,令得公以宝物相赌?于今日前,卫洛之容,还是一黑丑小儿,却不知公因何故,赴宴时已携名剑?”

    卫洛这话一出,泾陵公子敲击几面的动作便是一顿:是啊,卫洛在今日之前还是一黑丑小儿,他是美少年的事,断不可能这么快便传出府去。而这荆不离早早就带了这等宝物参加宴会。很显然,他不是冲着卫洛的美色来的。

    如卫洛这样的少年,除了美色,他还有什么引人注目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条了,那就是,他是泾陵公子在意的人!

    一瞬间,满殿有半数人想到了这一点。

    荆不离怔住了,他愕然地看着卫洛施施然坐下,半晌都不知说什么的好。

    泾陵公子突然放声一笑,笑声刚一收,他便响亮地说道:“卫洛有贤士之才,吾爱其才,实不能相赌也。”

    这便是拒绝了。

    荆不离怔忡了半晌,才收回放在卫洛身上的目光。他勉强一笑,把宝物还鞘,叹道:“是不离唐突了。”说罢,他也坐了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乐和宴

    这时,一越使站了起来,他朝着泾陵公子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宴将始,可赋否?”

    他的意思是说,就要用餐了,可以点歌吗?

    作为异国来的客人,是可以主动要求乐工奏出诗经中的某一段,以示欢庆,可表达自己的来意和政治想法的。

    这一点,是诸侯间盛行的。

    泾陵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可。”

    “善。”

    越使表示了感激后,他向位于殿角之侧的乐工朗声说道:“请歌《周南.桃夭》”。

    越使声音一落,乐音已起。

    这次的乐音,带着几分轻扬,几分盛大,几分春天的飘逸而来。乐音中,一乐工站了起来,以一种缓慢而古怪的节奏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是时人送嫁时最喜欢演奏的乐音。它以一种反复而流畅的节奏,告诉男方,自己家的女儿是多么的华美,便如桃花一样鲜艳,自己的女儿是多么优秀又善于生养,她能给男言的家中带来更多来的富足和体面。

    很显然,越人在这个时候点上这么一首歌,实际上是在向泾陵公子推销越嫡公主。

    同时,他们在泾陵公子已经拒婚的情况下,要求演出这一曲送嫁之歌,也就耐人寻味了。。

    宴乐一起,已经可以用餐了。卫洛听了一遍,见终于有人持筷了,她也连忙低下头来,拿起筷子挟向几上的肉食。

    这肉烧得很烂了,她一挟,一块黄灿灿的,油光泽泽的野猪肉,便到了她的筷子中。卫洛闻着这股浓郁的肉香,连连咽了两下口水,头一就筷,便咽了下去。

    肉才一入口,她便感觉到泾陵公子的身躯微微后倚,靠近了她。接着,他那低沉的,略带嘲弄的声音传来,“卫洛,越女盛情,将何以处之?”

    卫洛一大口肉还在嘴里咀嚼,猛然听到他这么一问,连忙三下并两下咽了下去,有点吐词不清地回道:“公子自有明断,洛不知也。”

    卫洛这一句回答,实是中规中矩。如这样的事,本来便属于泾陵公子的份内事,如卫洛这样的食客,是可以不参与的。

    可是,卫洛才刚回答完,泾陵公子便不满的轻哼一声。

    哼罢,他在卫洛的愕然中坐直身子,不再理会于她。

    卫洛拿起几上的酒斟,猛吞了一口酒漱了漱口,咽了下去。这时的酒,也就是一股酸夹着微甜的味道,用来漱口倒是最好。

    卫洛咽下口中的油腻后,瞪大一双墨玉眼瞅着泾陵公子的后脑壳。在明亮的华灯光芒下,他被冠束起的长发,发着乌黑油亮的光泽。从她的角度看去,只可以看到他那宽敞之极的肩膀,还有那处于暗处的,俊美得不可思议的侧面。

    卫洛瞪着他的侧面好一会,忍不住嘟囔两声,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单音来。她在心中暗暗想道:难不成坐在这样的位置,不能这般吃肉么?听他的语气对我有不满呢。

    乐音重复三遍后,开始慢慢地淡去。

    乐音一淡,大殿中便安静了许多,好多贵人都在拿眼看向泾陵公子。而这些目光中,以几位越女,和那些位于右侧的贵女们最为紧张。

    卫洛拿眼瞟向贵女们,除了越女外,场中的众贵女几乎都在向泾陵公子痴痴而望,目露迷恋之色。

    她看得饶有兴趣,当下左一瞅,右一瞅地打量个不亦乐乎。

    看着看着,她目光一抬,便对上了一双大而妩媚的明眸。那是一个十八九岁,艳丽丰满的少妇。这少妇一对上卫洛,便大眼一睨,连甩了几个秋波给她。卫洛先是一愕,接着却差点失笑出声。她连忙低头,避开了这个叫玳姬的少妇的眉目传情。

    在众人地期待中,泾陵公子双手一合,“啪啪啪”地鼓起了掌,缓慢清脆地掌声中,他微笑的声音飘出,“好乐!唱得真齐正也。”

    这是赞美乐工。

    当下,那些乐工同时向他低头跪拜,以谢公子的赞美。

    泾陵公子头一转,对上了一众越人。

    他的目光扫过面露殷殷之色的越嫡公主,薄唇微勾,淡淡一笑后,转向她身侧的越使,朗声说道:“然,此乃送嫁之曲!此曲应于三年前为泾陵所闻。此时闻之,意不合也!”

    话音一落,越嫡公主脸白如纸,身子一晃,差点歪倒在一侧。她身后的诸越女,也齐刷刷地露出失望伤心之色来。

    而包括越使在内的其他越人,此时也是脸色难看。

    众贵人中,也发出了一阵嗡嗡地议论声。

    很显然,泾陵公子这番话是拒绝,他在告诉众人,自三年前的那位越公主过逝后,属于他的送嫁之曲便已不再响起。对于现在的这个越嫡公主,他不合心意,也不愿意留之。

    这样的做法,很有点无情了。

    一般来说,越嫡公主不能被晋侯许给他,而自送入府,便是自降了身份。她所求的,不过是他身边的一姬之位。这位置,可以说是他的妻子之一,但绝对已不是由两国慎重联姻产生的那种正式妻位了。

    甚至可以说,越嫡公主这般入了他的府,成了他的人后,她已不能代表她的家国了。她现在,仅仅是做为一个美丽的高贵的女人,来求他收纳。

    如今,越嫡公主的美貌华盛,众人都收在眼中,她和她身边陪嫁众女的姿色,放在整个新田都是极少见的,是上上之品。而如此姿色,泾陵公子却并动容,任由美人如此伤心,当真,有点无情了。

    众人的注目中,嗡嗡的议论声中,泾陵公子懒懒地收回目光,俊脸上恢复了淡漠。

    卫洛看向他阴暗中的侧面,想道:越侯两嫁其女,都表现了对他的侮辱。自己那一嫁的侮辱就不用说了,这越嫡公主相嫁,他事前竟然不知情。这种侮辱,也许很多男人见到越嫡公这样的美色后,可以不在意了。但是泾陵公子不同,他睥睨天下,又不好色,所以他无法容忍,他拒绝了。

    当然,也许深一层还有别的意思在,不过卫洛一时还想不明白。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了,泾陵公子哈哈一笑,他举起酒斟朝众人一晃,朗声说道:“良辰美景,有酒有肉,岂能枉度?我身后小儿,已腹作雷鸣,咀食砸砸矣!且食—”

    他说什么?

    他居然说‘我身后小儿,已腹作雷鸣,咀食砸砸?’?

    卫洛愕然地张大小嘴,张大杏眼,不敢置信地盯着泾陵公子的后脑壳,而这时,贵人们都把视线从越人身上转开,一个个看向卫洛,嘻笑声,议论声,举斟声,饮食声喧哗而来。

    卫洛呆呆地看着欢喜就餐的众贵人一眼,低头看了看几上堆积如山的酒食,突然发现,自己的筷子只一动,席中便会有哧笑声传来。再一动,又有人在哧笑。

    终于,她刷地一下,小脸涨得通红。大口地喝了几下闷酒后,卫洛把筷子朝几上一放,眨巴着大眼生起闷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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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羞赧的泾陵公子

    卫洛生气了一会,当侍婢们再次穿行而来,为各几斟酒时,她又把塌移了移。

    这一下,众人再向她看时,只看到一个裳服的下摆了。她修长的身影,可全给泾陵公子给挡住了。

    感觉不到众人目光盯视的卫洛,这下可高兴了。她一手拿筷,一手持酒,大口大口地喝,大口大口地吃。

    她吃着吃着,感觉到泾陵公子又微微挺身,向自己的几靠了靠。正好这时,倒酒的侍婢再次穿行经过。有点恼怒的卫洛,当下便把塌几向后移了移,那“滋滋”拖动的塌几声传入泾陵公子耳中时,他顿时怔住了。

    他头微侧,声音淡淡地问道:“因何移几?”

    卫洛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无他,恐砸砸咀声,雷鸣腹响,令公子恼耳!”

    她说到这里,大大地灌了一口水,“咕咕”两声咽了下去,还微了一个小呃。声音颇有点清楚。

    泾陵公子听到身后传来的,那不加掩饰地响动,不知为何,嘴角又向上弯了。

    在不知不觉中,他扬唇一笑,瞬时又立刻收起。

    宴席上,几个越女都脸色苍白,神不守舍。这场宴会在不知不觉中,众人已失去了兴趣。

    一个时辰后,泾陵公子便宣布散宴了。

    这宴席一散,越国诸人便来向泾陵公子告退,而与此同时,晋侯的马车已驶到了泾陵府中,这些马车,是接越女们入宫的。

    所有人都清楚,既然泾陵公子不愿意收留越姬,已在国内行了出嫁之礼的她,只好嫁给晋侯了。晋侯做为一方诸侯,嫁他为姬,方不会令越脸上无光。

    哪个少女不爱美貌少年?越嫡公主等女原本以为泾陵公子这般英俊的伟丈夫才是自己所托之人,现在却只能进入晋宫,成为一个老朽之人之姬,实在令她们难以接受。

    不过在这种牵涉到国家交易的事上,她们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因此,当天晚上,越国诸人便全部离开了泾陵府,进入了晋宫当中。过几日,晋侯便正式封越嫡公主为姬。

    卫洛现在是臣下身份,她的随侍,与侍婢弄臣不同,她只需要在泾陵公子工作时间随行左右便可以了。她甚至不能随意踏入泾陵公子的寝宫了。

    无形中,她又多出了不少私人空间。

    这一天,是晋地一个节日。

    这种节日是民间最喜的,也就是春和日丽,百花盛放了。对于生殖有着某种崇拜,又感情十分奔放的古人,决定来一次年青人的大聚会,恩,联络一下感情,相一下亲啊,然后顺便与相中之人来个野合。

    这也类似于后世的踏春。年青的男男女女们出现在春日的河水边,田野里,山林旁,凡景色艳美处,便有少年人的成双成对的身影。沙滩上的白鹤,时不时地被正在交颈亲热的野鸳鸯惊飞,扑飞间清啼响彻天地。

    这个节日是不论身份地位的,很多奔放的贵女也会出现,并与某一个商人,或者某一个贵人的私宠童男来一次野合。

    这是属于春天的季节。

    听说这节日来自三皇五帝之时,它在时人眼中,还是有一些份量的。这节日最初是为了祈祷部落里人丁兴旺,到了现在,意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它仍是一个年轻人期待的颇有份量的节日。

    这一日,几乎所有的年青人,连同公子王孙在内也会穿着普通人也能穿上的深衣,来到众人之中。

    这一日,泾陵公子也得到了邀请。

    邀请他的,足足有五六十位贵女,等于新田城中有身份地位的贵女,来了一大半。她们的马车,早早就堵在泾陵公子的府外,一个个浓妆艳抹,却穿着最朴素的深衣,嘻笑着,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等着他地出现。

    毕竟这样的日子,一年才有一次,早就对泾陵公子垂涎的贵女们,可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到来的。

    泾陵公子不能拒绝。

    时人的感情奔放自由,想爱则爱,想来就来,想野合就野合。泾陵公子如果拒绝了贵女们这种非常正常的邀请,会让人想不通,会传为笑谈。

    因此,这一大早,卫洛便陪在眉头深锁的泾陵公子身边,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几番准备出门,却又回返。他的身上,已穿上了深衣,卫洛也是一身深衣,几个同样年轻的剑师,早侯在外面等着他。

    一切,只等他决定出行。

    卫洛自是知道他为什么犹豫,像他这样严肃的人,出现在这种节日里,实在有点无措。

    因此,卫洛悄悄地打量时,还可以看到他的俊脸上会现出一些羞郝之色来。

    只是看了一眼,卫洛便连忙低下头来。她苦苦地闭紧嘴,双肩耸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把关在嘴里的笑声给放了出来——在这种时候她要是敢发笑,很可能被恼羞成怒的泾陵公子宰了。

    泾陵公子又踱了一圈。

    半晌后,他低叹一声,抚额喃喃自语道:“堂堂公子,竟惧众女戏耍?实不堪也。”

    他的声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可疑地哧笑。

    泾陵公子迅速转头,却见十步外的剑师们个个表情沉凝,卫洛小儿也一直老实地低着头。

    不过,他还是瞪了卫洛一伸。然后,他突然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卫洛的手臂。

    卫洛一怔,刚抬起头来,他已把卫洛重重一扯。

    他这一扯用力过大,令得卫洛朝他一倒,要不是紧急时她潜运内力,来了一个铁板桥,只怕当场扑入他的怀中了。

    泾陵公子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把卫洛抓疼了,他看向她,沉沉地命令道:“若有女近,挡之!”

    。。。。。“然。”卫洛的声音有点发颤,似在忍笑。因此,泾陵公子又瞪了她一眼。

    他微一沉吟,手一甩,大步向前走去,“且行。”

    “诺。”

    众剑客同时应诺,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开向门外。

    他们还没有走到大门口,便听到外面娇声沥沥,吵闹不休。泾陵公子听到那些吵闹声,苦恼地揉搓着眉心。

    刚搓了两下,他眼角一瞟,看到卫洛又低着头在那里肩膀耸动。

    当下,他俊脸一沉,喝道:“卫洛!”

    声音响亮而威严,卫洛立刻抬头,严肃地应道:“然。”

    泾陵公子慢慢扬眉,沉沉说道:“今日之事,由你应对。若有一人一事令我不快,你自刎吧!”

    啊?

    卫洛张大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可是,泾陵公子却转过了头,理了不理她的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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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卫洛的急智

    卫洛苦着脸,垂头丧气地急急跟上他。走着走着,她的眼珠子突然骨碌碌的一转。然后,只见她喜笑颜开,急急地走到一剑客面前,叉手道:“奉公子令,取你佩剑!”

    那剑客一怔。

    众剑客一怔。

    前面大步行走的泾陵公子也是一怔,他缓缓回头,眯着眼睛打量着理直气壮的卫洛,半晌,他点头道:“剑给她。”

    那剑客应了一声,解下佩剑,边剑带鞘给了卫洛。

    卫洛双手捧着铜剑,紧走几步,来到了泾陵公子身侧。

    在他提步出门时,卫洛突然身子一晃,走在了泾陵公子前面。

    于是,在几个男人的愕然中,卫洛冷着脸,捧着剑,踏出了府门。

    众贵女正在嘻笑,正在昂着颈眼巴巴地期待着。见到有人出府,娇笑声顿时大响。待卫洛一出现,她们先是露出欢喜之色,接着看到她冷着脸,捧着剑的样子,又呆了呆。

    这时,泾陵公子也踏出了府门。

    就在他一脚踏出府门,众女欢声大作时,卫洛嗖地一声,拔出了黄澄澄的寒剑!

    铜剑的寒剑被阳光一映,森冷刺骨。顿时。欢呼声戛然而止。

    泾陵公子缓步走出。

    他转头盯向卫洛,目光中有不解,也有满意。他这人严肃惯了,实在不敢想象众女如疯了一般冲拥而上,只差没有把自己当众剥光的情景。这些贵女大胆奔放,又知道在这样的节日中自己不敢把她们怎么样。因此,纵使自己再是给她们施压,也会有几个胆大的不依不饶。弄到后来,自己便会束手无策。

    可以说,每年这一天,便是他最痛苦的一天。一切都会失控,他会被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众贵女看到冷着一张贵气的脸,宛如千年玉石般毫无感情的卫洛,拔出黄澄澄的寒剑挡在泾陵公子身前。先是一怔,接着,一个妖艳的女子声音传来,“卫洛,如此良辰佳日,何故如此无情也?”

    是玳姬。

    她一边说,一边从马车上跳下来,扭着腰肢向卫洛和泾陵公子走近。众贵女看到她跳下,当即也纷纷下车,向他们围来。

    卫洛面无表情。

    她在玳姬走到离两人仅有五步处时,嗖地一声,手中长剑一指,寒森森地直刺向玳姬的咽喉。她的动作如此之快,她的眼神冰寒彻骨。当下,玳姬吓出一声尖叫!急急地向一边跳出两步。她这一跳,有几个胆小的贵女也向旁一倒,顿时撞倒了几人。

    这样倒的倒,撞的撞,贵女们的尖叫声混合成一团。

    这时,一个贵女厉声喝道:“卫洛小儿,你以剑相指,欲行刺乎?”

    那贵女的声音一落,十几个乱七八糟的呼喝声同时响起。有的贵女已气得俏脸通红了。

    泾陵公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卫洛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卫洛手中长剑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黄澄澄的光圈后,冷冷地说道:“洛闻有刺客将至,奉令保护公子。你们最好退后五步,否则,休怪卫洛手中长剑不长眼也!”

    有刺客要来刺杀泾陵公子?

    众贵女当场齐齐脸上变色,那些娇俏的,欢喜的,期待的,刻意谄媚的表情,全部收敛起来。

    泾陵公子身后的几个剑客同时眉头微皱,紧张地四下打量。这个时代的人,一般不怎么说谎,他们见卫洛把话说得这么溜,还以为真有此事。

    唯一知道卫洛在胡说八道的,只有泾陵公子了。

    他静静地盯着卫洛,却没有打算在这个时侯去治她的胡言这罪。

    于是,在众人的紧张中,泾陵公子和卫洛缓步向他们的马车走近。

    他们刚走了几步,一剑客首先反应过来。只见他头一低,双手一叉,朗声叫道:“君子不处危堂之下!公子,刺客之事实关重大,还请公子回府~”

    众剑客同时反应过来,他们齐刷刷地双手一叉,朗声叫道:“还请公子回府!”

    泾陵公子缓缓抬头,他瞟了一眼卫洛,半晌,才淡淡地说道:“善。”

    说罢,他身子一转,大步向府中走回。

    众剑客同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抢步跟上。卫洛自也是急步跟上。

    随着府门‘吱’地一关,众贵女失望的叹息声和议论声纷纷传来。

    泾陵公子沉着脸,缓步向回走去。

    卫洛也沉着脸,慢慢把剑还鞘。

    来到主院外后,泾陵公子淡淡地说道:“你等退去,卫洛留下。”

    到了这里,已是几十步就有一剑客,安全得很了,众剑客连忙应诺。卫洛伸手把剑物归原主。

    泾陵公子提步入内,卫洛低着头慢步跟上。在侍婢们的行礼中,泾陵公子径直来到湖旁的草地上。他刚一站定,众侍婢便连忙备塌,备几,准备酒食,点香,挥扇。

    等卫洛在对面的塌上坐好后,泾陵公子挥了挥手,众女连忙躬身退下。

    众人退去后,泾陵公子盯着卫洛,徐徐地开了口,“信口胡言!卫洛,你竟是胡言成性么”

    他在问,卫洛,你是不是习惯了说谎?

    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说这样的话,是很严重地指责。

    卫洛垂眸。

    她淡淡一笑,就塌叉手,回道:“禀公子,洛以为,为王者,身边当有君子之臣,亦当有小人之臣。”

    泾陵公子一怔。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卫洛。半晌,他倾身向前,缓缓问道:“可有说乎?”

    卫洛抬起一双清亮的墨眼,认真地说道:“为王者日理万机,不可事事躬亲。此时,他需有人佐之。”

    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整理案牍,管理百姓,自是得用君子之臣。盖,因其直而少狡也。然,若国与国交往,若用间,若处理方才之事,却宜小人之臣。”

    在泾陵公子的若有所思中,卫洛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所谓,水至清而无鱼。小人之臣害有百端,然若以其之害施之于敌,岂不大善?”

    泾陵公子抬头,他静静的盯着卫洛,半晌唇角一勾,说道:“善。”

    卫洛心头一松。

    一言说罢,他微微前倾,呼吸之气迫近卫洛,在令得她的小脸开始晕红,杏眼微垂,长长的睫毛扑扇个不停后,他沉声问道:“你卫洛,小人之臣乎?君子之臣乎?”

    卫洛垂眸,叉手应道:“卫洛乃公子之剑,公子欲卫洛直,卫洛便直,欲卫洛弯,卫洛便弯!”

    这回答一出,泾陵公子放声大笑起来。他朗朗的笑声惊得众侍婢频频望来。

    大笑声中,他摇头无奈地说道:“你这小儿,好一张利舌!”

    在泾陵公子大笑时,卫洛突然头一伸,眨巴着大眼凑近他,快乐地说道:“公子不欲被妇人所戏,洛借刺客而拒之。然,春和日丽,美人如云,何不易装而行,竹笠遮脸,游乐于野外?若遇贤士雅客,亦可请也。”

    泾陵公子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便对上卫洛这么一张欢乐得近乎谄媚的小脸,不由给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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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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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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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封面由网友提拉米苏制作,很邪恶吧?越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