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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家成     越姬txt下载     越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那一瞬间的娇羞

    卫洛眨巴着眼,一脸期待渴望地看着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慢慢向后一倚,似笑非笑地说道:“如遇贤士雅客?”

    卫洛大大点头,声音朗朗地说道:“然也,然也。如此良辰,如此春情,采风者此时不来,何时再来?”

    她说到这里,杏眼连连眨动了好几下,那冷淡平静的眼波中,宛如一池活脱脱的春水,不停的闪耀啊荡漾着。

    泾陵公子缓缓起身,转身离塌。走了两步后,他半侧过头,见卫洛还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嘴角微勾,淡淡地说道:“善。”

    说罢,他头一转,大步离去。

    卫洛的杏眼瞬时眯成了一线,要不是在泾陵公子面前,她不敢过于放肆,此时已是欢呼出声。

    泾陵公子果依卫洛之言,戴上了斗笠,而卫洛和众剑客,自还是平时模样。

    泾陵公子欲出行,那些听闻有刺客将至的臣下纷纷劝谏,直到他最终实言才做罢。再一次,泾陵公子令史官把卫洛所说的君子之臣,小人之臣的话书于竹简。

    两人共带有八个年青的,亦着深衣的俊朗剑客出行。所乘马车也换上了最普通最朴素的。

    一出府门,马车才走出二百米不到,便走不动了。在他们的前面,一队少年男女手牵着手挡在路中间,令得所有的车辆马匹都停止了行进。

    少年人的嘻笑欢呼着,什么人去劝,他们都不松手。众马车上的贵人们都只能没脾气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玩厌了。

    今天,本是年青人的节日。

    马车走不动了。

    泾陵公子倒好耐心,他从几上拿起一卷竹简,悠然地看了起来。

    而卫洛就不堪了,她的屁股不停的在塌上扭来扭去,那瞅向外面的大眼中,尽是迫不及待。

    终于,她忍不住了,转头向泾陵公子叉着手,一脸严肃地说道:“公子,此车既晃荡难耐,又行进缓慢。何不缓步而行,策马而进?”

    泾陵公子慢慢地收起了竹简。

    他微微侧头,任只是以玉束发的青丝向侧披泄在肩膀上。卫洛看着他无意识中摆出的动作,不由暗暗想道:公子之俊,当真,当真绝无仅有。这样的男人,我前世也是不曾看过,不曾听过的。呃,有幸遇上这样的美男,我偶尔心跳几下,心乱几下,脸红几下,实是情理当中。

    她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脏又在开始狂猛地乱跳。那节奏,直让一脸正经的卫洛自己都有点唾弃。

    泾陵公子静静地瞟了卫洛两眼,淡淡地回道:“善。”

    卫洛大喜。

    她像只兔子一样一蹿而起,伸手从一旁捡起竹笠,然后,在泾陵公子的怔忡中,她右手一扬,便把竹笠戴到了他的头上。

    然后,卫洛把车帘一掀,纵身跳下。当泾陵公子走下马车时,正好听到她在命令驭夫把马车赶回。

    三不两下把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全做完的卫洛,一猫腰又蹿到了泾陵公子身侧。她头一转,便瞟到泾陵公子目光奇怪地盯着自己,不由眨着大眼问道:“公子?”

    泾陵公子盯着她,盯着她因为过于活跃,而显得红朴朴的小脸。几乎是突然间,他发现她那原本苍白无光泽的小脸上,竟是白里透红,显得光彩夺目,艳光逼人了!

    在这种艳光地照耀下,她那原本只有二分女气的脸孔,已有了五分!俨然一美人。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卫洛,慢慢地伸出手,牵上了她的小手。

    在小手落入他大掌的那一瞬间,卫洛颤了几下。

    泾陵公子把她的小手牢牢地包在手心后,再次瞟了她一眼,转身回头,说道:“且行。”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

    卫洛愕愕地低着头,看向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他握得不松不紧,令得她轻易挣脱不得,却也不难受。

    他温热的体温,他掌心的脉动,都顺着那相连的肌肤在传递,传递。在这种传递中,卫洛仿佛听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那已有点习惯的雄性体息,再一次绵绵而来,丝丝而入,渗入她的心尖上,轻轻地搔了搔。

    瞬时,卫洛红着小脸,低下了头去。

    这时,泾陵公子的手微微一扯,令得卫洛身不由已的又向他靠去几分。在身体相接触的那一瞬间,卫洛颤抖了起来。

    她的头更低了,一抹羞色,早顺着她的脸孔流向她的耳尖。

    这时的卫洛,是含羞带怯的,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向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微微侧头,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不觉中,他已唇角微弯。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卫洛,感觉到他太过安静,不由悄悄地抬眼,从扑闪的长长的睫毛下,从他斜睨而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的娇羞!

    卫洛不知道,她这般羞涩的抬眸,斜睨,目光宜嗔宜喜,表情似拒还迎,实是一个少女最美的表情。

    瞬时间,泾陵公子握着她小手的大掌,猛然一握,紧紧地一握!

    他这力气用得过大了,令得卫洛生疼,令得她眉心微皱。

    可是,当她控诉地瞪向泾陵公子时,却见他一对上自己的目光,便迅速地掉转头。

    然后,泾陵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缓缓的,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泾陵公子向前大步走出,当卫洛终于追上时,他已面无表情,甚至再也不回头向卫洛看上一眼。

    新田城中,还不是最热闹的。

    这个节日中,最热闹的地方都是城外山水盈盈处。

    可饶是如此,城中也是到处人山人海。在这个年青人可以为所欲为的节日里,也有不少中老年,不少小孩子出来凑热闹。如现在,满街地欢笑声,多是来自孩子。

    因为人太多了,剑客们便一直牵着马而行。

    不一会,一行人便来到了城东的河流边。

    河边上,青草萋萋处,足有上百个少年男女正在彼此打骂嘻闹。闹着闹着,会有一对男女抱在了一起,然后牵手向河前方的荒苇丛中走去。

    春光飘荡中,一个高昂的,节奏简单的单声调的歌声传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窹寐求之。

    求之不得,窹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高昂的歌声中,一个穿着深衣,眉目清秀的青年从卫洛等人身后而来,他一边摇头晃脑的歌唱着,一边踏向河边,向一个面目秀丽温婉,正在草地上飞跑着的少女走去。这青年的歌声很响亮,当既,那少女顺着歌声转过头来,一看是他,少女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欣喜,还有一抹难以形容的期待。

    她看样子没有别的少女那么活跃,只是停止了奔跑,仰着小脸,静静地看着那向自己走来的青年,等着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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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美人兮美人,为暮雨兮为朝云?

    卫洛看到那渐渐靠近的一对,心中不知为什么,竟然涌过一丝羡慕,然后,她也不知怎么的,竟是转头看向泾陵公子。

    一对上他斗笠下高耸的鼻梁,卫洛便打了一个寒颤,忖道:我望向他干嘛?卫洛,你不能望向他!

    泾陵公子双手抱胸,静静地瞅了一会后,突然转头对卫洛说道:“小儿,此等情景你渴之欲之,今已睹,如何?”

    卫洛扇了扇长长的睫毛,抬眼嘟囔道:“我没有渴之欲之。”

    泾陵公子不理她无力地控诉,又问道:“在越地,竟无此习否?小儿何欣然至此?君子何多,小儿可曾中意过?”

    卫洛的小心肝猛地一跳。

    他在问,越地就没有这个习俗吗?你为什么期待成了这个样子?又问,在越地的这样的节日中,你就没有认识几个男人?

    令卫洛紧张的是第一句,而第二句,她却弄不清他问这句话的意思。卫洛可不敢自以为是,认为人家在意自己,便追问过去的情史呢。

    既然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卫洛只是悄悄地抬了抬眼,从眼睫毛中偷偷地观察他的脸色。这一抬眸,便对上他眈眈逼来的目光,卫洛连忙低下头来,细声回道:“幼承母教,识字不倦,藏书不尽,不敢出玩也。”

    她没有直接回答。

    她这个答案也还合理。毕竟卫洛展现出的学识,对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实在惊人了些。已是堪堪一国士之才。就算她生而聪明,那也要尽心学习才有这个成就啊。

    卫洛回答完后,见泾陵公子那深沉的双眸还落在自己脸上,不由又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嘟囔声,回道:“洛离家时,不过十二,如此幼小,不识君子也。”

    她刚回答到这里,便看到泾陵公子缓步走开,竟似是听也没有听完她的回话。

    当下,卫洛扁了扁嘴,连忙屁颠颠地向他跑去。

    泾陵公子是向河边走去。

    芳草菲菲,柳枝轻扬,白鹤翩飞。在灿烂的阳光的照耀下,河边草丛中,不时钻出几朵小花在摇曳生姿。

    泾陵公子缓步走在草地上,卫洛和几个剑客紧紧相随。

    这时,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少女们双眼放光地看着信步走来的这队人,见他们人人英挺,露出面孔的卫洛俊美不凡,实是心痒痒也。可是,这些人一看,却又进退有据,那些高大的青年,还人人负剑,仿佛是剑客。这令得她们踌躇不敢近。

    不过在这样的节日中,这些原本便大胆奔放的人,并不会踌躇拘束太久。

    不一会,一个圆脸长眼的,胸前鼓鼓,特别丰满的少女向他们跑来。

    一看到她跑近,泾陵公子便微微侧身,让卫洛当面迎上。

    那少女显然也是冲卫洛而来的。她径直跑到卫洛面前,在离她仅有一米处才站定。她有点褐色的长长的凤眼中闪动着喜悦,脆脆地开口问道:“君子佼佼,如月之出,妾心揪揪,如兔之揣。”

    这是开场白,表达她对卫洛的好感。

    说完这句话,她又向卫洛跑近,卫洛刚还在想要不要退后两步时,她已一手牵向了卫洛的手。

    卫洛连忙手一甩,避了开来。

    她这一避,这个少女,以及她身后围上的众少女都是一愕。

    开口的少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她,声音急而快,宛如喜鹊叫唤,“君子可是不悦妾之容色?妾白肤如脂,乳盈如月,倾心者不可数也。君子因何不愿?”

    她的声音急促,咄咄而来,连同身后的众人,那紧紧逼来的目光,令得卫洛很有点不自在。

    卫洛小脸微郝,眼敛一垂,徐徐回道:“妹非我所好。”

    这话一出,那少女很是生气,她狠狠地瞪了卫洛一眼,转身冲了出去。

    可是,她刚一冲走,其他的少女们便纷纷围向卫洛。

    卫洛吓了一跳,见她们也要围上,连忙右手朝众女身后一指,瞪大眼惊喜地叫道:“啊,伟丈夫也!”

    什么,有大美男?

    当下众女齐刷刷地一转头。就在这时,卫洛一手抓着泾陵公子的大掌,如一只兔子一样急冲冲地向回跑去。她跑得甚急,抓着泾陵公子的手也用了二分力道,直扯着他跑了几步,才听得身后传来众女的哧笑声,“容不如你也!”

    “噫——吁——唏——阿郎怯矣,做兔奔矣——”

    最后一句传出,众女同时格格欢笑起来。那清脆动听的欢笑声,顿时吸引了整个河滩的人,众人纷纷向这边走来。

    卫洛给她们笑得小脸通红,而这时,她也跑不动了。因为泾陵公子稳稳地站在那里,她扯不动。

    卫洛抬起臊红的小脸,有点恼怒地看向不肯跑的泾陵公子。

    这一抬眼,一对上他深如子夜,眈眈盯来的双眸,卫洛吓了一激淋——她怎么老是把老虎当成猫了?他可不是前世的学生同伴啊。

    泾陵公子静静地盯了她一眼,缓缓松开与卫洛相缠的五指,不再理会她,径自提步向上游方向走去。

    直到他们走得远了,卫洛才悄悄地对自己吐了吐舌头,返身跟上。

    卫洛低着头,走了几十步才跟上。她刚跟上,一剑客便从包袱里拿出一顶竹笠给她。

    咦,给她也准备了?

    卫洛诧异地看向那剑客,笑道:“谢过。”

    那剑客生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点不自在,他说道:“实公子之意。”

    是泾陵公子吩咐的?

    卫洛的心又是一跳,她悄悄地睨眼向他看去。

    这时的他,正昂头而立,任河风拂起长发,那飘然的衣袂,那冷漠雍容的气度,实如神仙中人。再一次,卫洛又看呆了。

    许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泾陵公子回过头来瞟了她一眼,一对上他的目光,卫洛便慌忙地低下头去,在低头的那一瞬间,一缕红晕如晚霞一样铺染开来,惊鸿一现,便被她深深埋入胸口,不复再见。

    不知不觉中,泾陵公子伸出修长的手,徐徐托向她的下巴,令羞怯的卫洛再次抬起头来。

    他这个动作,很自然,很自然,仿佛没有经过任何思索一般。

    正当卫洛抬头,垂眸,眼珠子一转准备说话时,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晋之美,不如我楚地甚矣!公芡,闻晋人之美者,非在晋宫,亦非在处女童男中,当今的晋太子泾陵,实是诸国间数一数二之美丈夫,然否?”

    居然在这种场合,以这种轻薄的语气提到了泾陵公子。

    当下,泾陵公子连同他身后的剑客齐刷刷的脸色一沉。

    泾陵公子松开扶着卫洛下巴的手,缓缓转头顺声看去。

    一个剑客冲到他面前,双手一叉,沉声问道:“公子,此等枉言之人,可斩也!”

    他的声音刚落,对面的草地上,已缓步走来二三十个头戴高冠,身穿着画有天上行云和仙宫的楚服的贤士。

    时人袍服,多是刻有飞凤鸟兽,只有楚人才会刻意在袍服上动心思,把他们神话中的情景画在其上。

    楚之贤士,多浪漫才情,亦言行狂放,世人都知道的。

    当下,泾陵公子挥也挥手,淡淡地说道:“天生此貌,不可管尽天下人之言。罢了。”

    “诺,”

    那剑客应了一声,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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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泾陵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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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楚人缓步向他们走来。

    泾陵公子胜秦而归后,各国诸侯都会派人前来相贺。按照他们的行踪,约摸二三个月后,晋都新田的人流会达到最高峰。

    现在泾陵公子回来才不过几天,很显然,这些楚人是早就居住在新田城的。

    不过这是个开放的时代,剑客贤士游历诸国,实是寻常事。

    当今之世,楚国强大,而楚人也自然有了一种傲气,一种谁也不放在眼中的傲气。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游目四顾,打量着四周的少年男女。

    看着看着,众楚人眼睛一转,对上了卫洛等人。

    他们同时一怔。

    如卫洛这样的美少年,不管放在哪一个国家都是少见的,当下,有不少楚人已是眼中发光。

    再接着,他们看向了站在卫洛身边的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头戴斗笠,那斗笠极大极深,几乎只让他露出一点下巴来,他又身穿最普通的深衣。

    可是,那高大的身影,那独有的气场,还是令得一众楚人都有了兴趣。

    至于众剑客,他们只是瞟了一眼,便不再在意。

    一个二十三四岁,生得凤眼修眉,皮肤白净,俊朗中带着秀气的贤士上前一步,他双手一叉,冲着泾陵公子和卫洛说道:“两位佼佼如玉树,定非常人也,可同游否?”

    这是邀请了。

    泾陵公子一笑,沙哑着嗓子说道:“善。”

    众楚人很高兴,大步向他们走来。

    泾陵公子率先开了口,那就说明他是主人了,而卫洛这个美少年的身份,也就值得思量了。

    当下,几双眼睛频频地打量着卫洛,丝毫不掩饰他们眼中的兴趣。

    卫洛垂下眼,对这种不加顾及的目光颇有点不舒服。

    她现在的外表,也就是一个上等,与她姿色相当的童男并不罕见。可是,她真正让人注目的,却是这样的姿色中,配上这样贵气化的面容。

    偏她的贵气中,少了几分趾高气扬,少了几分底气,多了几分女性的浮艳,很显然,这面孔的主人已不再是王孙公子。

    这时的贵人,对美貌少年男女是唾手可得,为所欲为惯了。所以,他们也养成了习惯,一看到美貌又特别的少年,便想着也许自己能占为已有。就算不享用,用来待客,供尊贵的客人享用也是极品,也是很长面子,很可以让他人传颂的事。

    所以,卫洛才很招人。

    对上一众楚人频频打量的目光,卫洛眉头一皱,她刚要避开,泾陵公子已是扯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向自己的身后。

    他这个动作一做,众楚人同时收回了目光,表情也转为正经:看来,这少年乃是眼前这位贵人的私宠,还是正得欢心时。

    一高冠贤士只是瞟了几人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游玩的众少年男女身上,看着看着,他长叹一声,摇头晃脑地吟道:“年年此日,年年有少年。”

    正在这时,少年男女中传来一阵欢笑声,欢笑声中,隐隐有人在吟诵。那贤士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简来,又从另一个木盒中拿出毛笔,墨盒。把所有的准备都做好后,他大步向那些欢喜吟诵的少年男女群中走去。

    这便是采风了。

    他这是准备把那些人欢喜时说下来的话,以诗句的形式记下来,整理成册后,便成了《诗经》的原形。

    卫洛快乐地望着那贤士大步离去的身影,目光中闪动着明亮的光芒。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一丝寒意。

    奇怪了,怎么会有嗖嗖寒意?

    卫洛头一转,对上了一个从侧面缓步靠近的楚人。这人头戴着贤士冠,此时正慢条斯理,似乎很随意地抽出他的华丽的佩剑来。

    卫洛盯了那人一眼,突然身子一晃,挡在了他和泾陵公子之中。卫洛的脚步轻捷而自然,看起来舒缓,实际上迅速之极。

    那贤士眉心跳了跳,瞳孔一缩。

    卫洛紧紧地盯着他,突然一笑,朗声说道:“如此良辰佳日,君何故拔剑?”

    卫洛的声音很响亮,打破了空气中的绮丽轻松。

    众人大惊!

    那贤士脸一白,嗖地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佩剑,剑锋空气中划过一道寒森森的光芒后,他纵身一扑,连人带剑刺向了泾陵公子。

    然而,卫洛的那一声,已经给泾陵公子和众剑客提供了时间!

    当下,泾陵公子脚步微退,众剑客同时闪身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而卫洛,则是脚步向后一错,身子一偏,闪了开去,任由那刺客扑向保护中的泾陵公子。

    他既然已经安全,自己便没有必要涉险了。

    众楚人大半还在愕然中。

    可是,刺客显然并不止一个。转眼间,楚人中又闪出了十七八个贤士,他们齐刷刷地抽出腰间华丽的佩剑,三步并两步,杀气腾腾地向泾陵公子冲来。

    那些佩剑在空中扬过,剑锋寒光森森。

    一个二十七八岁,额骨高耸宽阔,显然是众楚人领袖的贤士气得脸孔通红,他伸手指向一个刺客,喝道:“公芡!你竟是刺客乎?与我交游,却只为行刺客之举乎?”

    他的怒吼声,没有人在意。众楚人也罢,游玩欢乐的少年男女也罢,凡看到这一幕的,一个个都忙着惊叫,他们的惊叫声打破了河滩的绮丽,顿时所有人都在奔跑,所有人都在做鸟雀散!

    此时此刻,泾陵公子身后的剑客,总共才只有八人。而这些刺客却有近二十人!

    那叫公芡的,便是那二十三四岁,生得凤眼修眉,皮肤白净,俊朗中带着秀气的贤士,他倒是听到了那声怒吼,当即,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等驻新田多时,便是为了今日!公子泾陵占我国土,质我太子!其兄弟无娉而占我公主!如此之辱,始于此夫,今日定要将其斩于剑下!”

    他这话,也有着解释的成份。

    众楚人一听到面前这个戴斗笠的人乃是晋公子泾陵,不由一怔,连惊恐也忘记了。而这时,众楚人已经攻了上来,砰砰叮叮中,已与众剑客过了几招。位于剑客外围的卫洛,早就抽出了她那令人发笑的木剑,在一个刺客的连连攻击之下,左跳右跳,左闪右闪,看起来忙得不可开交。

    位于包围中,无人可以攻击到的泾际公子阴沉着脸,取下斗笠扔于地上,露出他那张俊美之极的面孔。

    他的面孔刚一露出,卫洛一边做兔子跳圈,一边内力一提,纵声喝叫起来,“有秦人欲行刺公子泾陵!众晋人,无勇者速速奔告城守!有勇者速速相助!”

    她的声音既高且厉,那夹着内力的喝声雄浑之极,远远地传了开去,引得山鸣谷应!

    人在慌乱中,如有一人发号施令,便会不由自主地听从。卫洛这话一出,顿时那些做鸟雀散的少年男女,自知文弱的都急急地向城中跑去,自以为有点武力的,则是返身向卫洛等人跑来。

    很显然,卫洛这一声喝叫,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眼看五六十个汹涌逼近的晋少年,众刺客急急露出紧张不安之色。他们的攻击,也显出了几分凌乱。

    泾陵公子转头看向卫洛,见到她在那里蹦跳不休,看起来慌乱,仔细一看却是闲适从容的身影,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笑意。这笑意很明显,很温暖。

    刺客的首领公芡大怒,他没有想到这个娈童般的少年有如此急智,眼见众晋少年都抽出腰间装饰用的佩剑,越跑越近,而不远处,则有数十人在纵马向城中报信。他顿时又急又怒。

    为了这一天,他实在准备很久了啊,难道就此放弃?不,大丈夫头颅不值一物,信义却值千金!

    下定决心后,公芡脸一沉,厉声吼道:“五人主外,凡有近者杀!”

    “诺!”

    响亮的应诺声中,刺客中撤出了五六人,他们转过身,把剑对向了大呼小叫着围上来的众少年。

    他们只剩有十三四人围攻泾陵公子了。

    虽说十数人,可是在这个时候,卫洛也已经看出来了,这十数人个个都是一流的刺客。其实力远在泾陵公子的护卫之上。

    看到这里,卫洛咬了咬牙,身子一闪,脚步连错,竟是三绕两绕,便转进了剑客中,来到了泾陵公子身边。

    泾陵公子瞟了一眼卫洛,突然说道:“小儿,在外可随时逃逸,何不惧死了?”

    他早就看出了,卫洛一直呆在外围,便是准备随时逃命的。

    卫洛瞟了他一眼,将背靠上他的,哼道:“生死等闲事,今日,我与你同生死!”说得这么慷慨激昂的时候,卫洛的心中,却是暗暗想着:我跑得掉吗?马上便会有援兵来了。再说,时人这么讲信义,我弃主而逃,只要是听过的人都会容不得我的。

    卫洛没有发现,当她说出,‘生死等闲事,今日,我与你共生死!’时,泾陵公子怔住了。

    无数丈夫会跟他说出这样的话,可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子,只有眼前这狡黠的小儿。

    他是真的怔住了,他呆呆地看向卫洛,目光中流转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和挣扎。半晌,他却是轻轻伸出手去,紧紧地握着了卫洛的左手,低声呢喃般地说道:“休惧,无人杀得了我!”

    他声音一落,一声纵啸声从不远处传来,那啸声浑厚,响亮,直冲云霄,带着腾腾杀气,冲天怒意。当下,众刺客都呆住了。

    公芡脸色惨白,大喝一声,“来者是一宗师!退!速速退了!”

    他急急地喝叫声中,众刺客齐刷刷地收剑,向后急急退去。不一会功夫,他们便如潮水一般四散而开,仓促而逃。

    而这时,那啸声已近在耳边。

第111章 惊雷

    啸声如洪,转眼便至。

    一个花白头发,身材高瘦,颧骨高突的老人突兀地出现在泾陵公子身前。

    他瞟了一眼四散而逃的刺客,没有去追,而是转向泾陵公子叉手说道:“公子,请回府!”

    泾陵公子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在老人的护送下,纵身上马策骑而去。

    一个剑客把自己的坐骑分给了卫洛,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泾陵府返回。

    走了约二里路,一队身穿竹甲的军士和剑客急急地策马而来。他们一看到泾陵公子,便连忙停步向他致礼。在这些人的旁边,还有几个身着深衣的贵族少年,看来,这些人是他们喊来相救泾陵公子的。

    泾陵公子微一点头,他身后的一个剑客已纵身下马,领着那些人向刺客们逃遁的方向追捕而去。

    不一会,众人便回到了泾陵府。

    府门口急急地涌来十几个一等食客,他们筹拥着泾陵公子,急匆匆地向书房方向走去。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严肃,卫洛悄悄瞅了瞅,发现随行的剑客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便老实地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来到了书房中。

    卫洛和众剑客被拦在书房外,却又不准他们离开。

    书房中不断传来了众人的议论声,喧嚣声。

    这些声音太多太杂,卫洛也没有心情倾听,她低着头,暗暗忖道:看来那些刺客早就观察着府中的动静,这里才出去,他们便巧遇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食客们进进出出都有好几批了。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是一些一等食客,他们在公子泾陵的门下,其实都是一方之臣,有明显分管的事务,如军饷的发放,如新田城的一些城门的防卫。

    约过了一个时辰后,书房中稍稍安静下来。

    这时,一个剑客喝道:“卫洛何在?”

    卫洛一怔,连忙转过身来,叉手应道:“我是卫洛。”

    那剑客面无表情的喝道:“公子唤你!”

    “然。”

    卫洛大步踏入书房中。

    书房里,泾陵公子脸色沉凝地跪坐在主座上,他的两侧,各站有两个按剑而立的剑师。

    在他的左右两侧,各摆在五个塌几,坐有十个一等食客。

    卫洛进门的地方,也站在四个剑客。

    整个书房中,寒气森森,气氛沉凝之极。

    卫洛刚踏入,正低下头准备叉手行礼时,泾陵公子冷冷的声音传来,“跪下。”

    啊?

    卫洛的心突突地猛跳起来,一股冷汗渗出她的背心。

    她抿了抿唇,老实地上前几步,在离泾陵公子约有十步处跪下。

    空气很压抑。

    卫洛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她觉得这气氛沉凝得古怪,都古怪得令她有点害怕。

    半晌,泾陵公子淡淡的声音传来,“卫洛,你有罪!”

    卫洛,你有罪!

    这不是问句,这是直接地定罪!他一开口,便直接给卫洛定了罪!

    卫洛小脸瞬间刹白,她愕然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俊美的脸沉凝如冰,那双子夜般的眼眸深不可测。卫洛小嘴颤了几下,终于问道:“卫洛有罪?”

    她又没有在刺客来临时弃他而去!而且她还在紧急时呼喝了一声,替他赢得了时间。还令得那些少年前去相救,也为他赢得了时间,怎么会有罪?

    这些话,卫洛没有问出来。因为泾陵公子当时还赞赏过她的,他分明一清二楚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有罪?

    在卫洛近乎控诉的眼神中,泾陵公子左侧一贤士站了起来,他转向卫洛,以一种金属般质感的声音喝道:“公子言,卫洛有罪!”

    他的声音一落,一阵沙沙的笔尖移动声传来。

    卫洛小脸瞬间灰白如纸!

    都这么慎重了,看来一定发生了自己不明白的事。

    那贤士继续以他金属般的声音喝道:“卫洛之罪如下。你因何早知刺客将至?”

    这,这真是无理取闹!

    卫洛急了,这人分明是拿她今天早上对众女的戏言说事。

    在她慌乱的眼神中,那贤士不容她开口,便不依不饶的继续喝道:“知有刺客将至,又因何怂恿公子出游?卫洛行为诡密,恐为间也!”

    他居然说,卫洛恐怕是奸细。

    卫洛大急,她嘴一张便要争论。可是,她的嘴一张,便感觉到一股古怪而沉重的气流涌至,令得她的背心一痛,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贤士的喝声已出,“依卫洛此罪,削去其食客身份,环首可也!”

    环首可也!

    他居然说环首可也!居然想要自己死?

    卫洛气恨到了极点,当下腾地一声想要站起,可是,她刚做出这个动作,一股无形有质的强大的压力,便如大山一般向她袭来,她刚一挣了挣,那压力便沉沉罩上了她的背,令得她不得不再次趴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有人在制住她!

    有人在令她不得开口,不得动弹!

    难不成,这就是泾陵府的规矩?一旦认为了你有罪,便再也不给你开口的机会?

    这时候,卫洛气苦之极,墨玉眼中已是泪珠滚滚。她咬着下唇,恨恨地瞪着泾陵公子。

    在她地瞪视中,泾陵公子毫不动容。他甚至连眼神也没有变化一下,那眼中的光芒太深太沉,她还是怎么也看不懂。

    环首可也!

    卫洛咬着唇,等着剑客上前,把她拖出去处刑。

    不过她会剑术,她不会坐以待毙的!

    在卫洛奔涌的思绪中,那金属般的声音再次传来,“然!卫洛亦有功。”

    卫洛大奇,本已绝望的她愕愕地收回泪水,眨巴眨巴又瞅向泾陵公子。

    那贤士的声音还在沉沉传来,“于刺客来袭时,她能出言相救,显有悔过之念,环首之刑可去。然,以下欺主,行为诡密,狡诈多端,人品不堪,实不足为贤士也。自此日起,削去卫洛食客身份,管事身份。”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收,转向泾陵公子说道:“请公子发落。”

    泾陵公子点了点头,他施施然地站起,缓缓命令道:“暂将贱民卫洛关于寒苑。”

    “诺。”

    清楚的应诺声中,两个剑客大步上前,他们一人提着卫洛一只手臂,把她拖出了书房。

    一出院落,感觉到那股压力不再罩着自己的卫洛,便是双手一挣,沉声怒道:“我自己会走!”

    甩开也不强迫的两剑客,她大袖一挥,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在侍婢剑客们地指指点点中,向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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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弃卫洛之名,为泾陵之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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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洛以前是男子身,从没有到过寒苑,这寒苑位于内苑最外侧,从它过去,还有春夏秋冬东南西北八苑,全是泾陵公子的内苑。

    泾陵公子虽不好色,但如他这样的贵公子,不可能没有人服侍。而这些服侍的人中,按照身份来历和宠爱的不同,便分据这八苑中。

    他威严过盛,几乎没有宠爱的姬妾,所以卫洛来了几年,都没有与这八苑的姬妾打过交道。不止是他,在所有人的眼中,这八苑的女子都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没有面孔,也没有名字的妇人。

    两个剑客一把卫洛押入寒苑,便守在了院外。

    这院落,说实在的,有点出乎卫洛的意料,因为它很精致漂亮。

    小巧的木制楼阁只有一座,被掩映在绿树垂柳间。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中,一泓从山泉中引来的溪水弯弯绕过,清可见底。

    这时的建筑,多是粗糙简单高大。而这寒苑却极精巧,它精巧得只有一座木制阁楼存在。其余的,便是树,漫天盛放的桃树,雪白飞扬的梨树。连位于花园里的草地,也显然是经过修理的,很平整很开阔。

    卫洛怔住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很有点想不明白,这寒苑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她原本以为,会是一个类似于柴房的小黑房呢。

    寒苑中很安静,只有两个侍婢在打扫清理着房间,她们看到卫洛走来,都是盈盈一福,不敢抬头看她。

    卫洛绕着这精巧的,不过六七亩地大小的寒苑转了一圈。走在这里,真的很舒服,仿佛外面的喧嚣都已不在,可是,又不会太过冷清,因为这漫天开放的鲜花,招惹得蜜蜂和蝴蝶纷飞,因为百鸟喳喳不休。

    坐在草地上,可以听到主院的笙乐声隐隐飘来。那种飘然而来,显得十分遥远的乐音,又给这片天地添了一份寂静。

    卫洛很快便转了一圈,她来到院子里时,两侍婢正在清扫落叶。

    卫洛大步走到她们身边,看到她走近,两女盈盈一福,脆声叫道:“见过阁下。”

    卫洛点了点头,她盯着两女,徐徐问道:“这苑里,可曾有主人?”

    两女摇了摇头。

    卫洛眉头微皱,又问道:“我来之前,这里不曾有人居住?”

    两女点头应是。

    卫洛头痛了。

    她手抚上额头,无意义地嘟囔出两个单音节后,又转向两女问道:“此地建于何时?”

    前面的个子略高的少女脆声回道:“公子冠礼之时,令人修建的。”

    冠礼时修建的?

    卫洛的眉心跳了跳,她抿了抿唇,问道:“三年来,便不曾有人住过?公子常来否?”

    两女再次回道:“无人居住,公子亦不曾来。”

    这下卫洛有点晕了。

    这地方偏静而精巧,它虽建于泾陵公子行冠礼那一年,但看这格局布置,显然并不是为了他的正妻所建。以他的身份,他娶的第一个妻必是贵人,这样的地方虽然精美,却是不适合贵人身份的。

    卫洛揉搓了一会额头后,又向两女问了几句。这两女是因做事细致被分至此苑,她们知道的也不多。

    问不出什么名堂后,卫洛也不想问了,她回到花园中,一屁股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然后向后一躺,懒懒地透过柳叶丛,欣赏起溪水,和溪水对面的桃花梨花林。

    玩了一会,她也不知怎么地,明明还是很气恼的,却睡着了。

    窝着一肚子的气恼和不解,她居然如猪一样呼呼大睡,间中还砸巴砸巴嘴。

    渐渐的,睡梦中的卫洛感觉到不舒服了。

    有一只毛毛虫在她的脸上搔动。

    那条虫很过份,居然在她的耳尖上划过,弄得她痒痒的好不难受。

    真讨厌!

    睡梦中,卫洛大恼。她右手一挥,重重地拍向那条虫,却在小手拍下的那一瞬间,它落了一个空,给狠狠地拍上了一块石头,令得卫洛疼得好一阵眦牙裂嘴。

    卫洛一疼之下便清醒了,她睁开眼来。

    在她的面前,在这块大青石的旁边,已备好了一张塌和几。而此时此刻,那塌上正跪坐着一个人,他静静地盯着卫洛。

    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卫洛眼前。

    他五官十分立体,宽额高鼻薄唇,一双眼睛狭长黑亮,宛如雕塑。

    正是公子泾陵。

    卫洛一睁眼,便对上他黑亮黑亮的紧紧盯视的双眸。

    被这样的美男这样盯着,很羞呢。

    于是,卫洛的心突突地跳了几下。

    不过只是一转眼,卫洛便记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腾地一声,她坐直了身子,感觉到嘴边不舒服,她狠狠地就袖一拭,抹去睡梦中流出的一点口水。

    卫洛瞪大一双墨玉眼,狠狠地盯着泾陵公子,冷声控诉道:“公子处事,何其不公也?”

    她本想平静地控诉的,可这话一出,便气不打一处,又滔滔不绝地说道:“洛若是间,何必于公子遇刺前提醒,遇刺时又唤来众少年相护?洛若是间,又何必说出有刺客将至之言?”

    她说到这里,怒气冲胸,令得她胸口起伏不定。当下,她一手按着胸口,急急地喘了一口气后,直视着泾陵公子叫道:“以公子之明,却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可笑,太可笑了!”

    饶是气怒交加,她也一直谨守本份,以臣下该有的语气和态度,从道理的角度说事。

    泾陵公子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

    他神色不动,表情冷清如故。

    直到卫洛瞪着他的眼睛都开始酸涩了,忍不住眨了几下,他才微启薄唇,徐徐说道:“卫洛,你是一妇人!”

    卫洛惊愕地望向他,一时呆若木鸡。

    泾陵公子紧紧地盯着她,慢慢的,慢慢的,他上身一倾,向她凑近,呼吸之气温温地扑在卫洛的脸上,令得她的小脸又开始有点发热。

    在两人相距不到半尺,呼吸相缠的时候,他再次开口,气息吐在卫洛的脸上,声音平缓地说道:“卫洛,以妇人任贤士之职,必不可久。我今日下你之职,乃相助于你。”

    卫洛听到这里,杏眼猛眨了几下,突然之间有点想笑了。

    他望着她,薄唇微启,语声轻缓中却带着一种命令地地说道:“从今往后,你就住于此苑。弃卫洛之名,为我之姬!你阴晴如月,容清亦如月,以后,唤作月姬可也。”

    弃卫洛之名,为我之姬!

    这轻缓平淡的几个字,却炸得卫洛头晕目眩!

    瞬时间,她明白过来了,他今天的发难,完全是莫须有的!他做这些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撤去自己的贤士身份,令得卫洛这个美少年在众人眼中消失。然后,他名正言顺地收自己为姬!

第113章 愤怒的泾陵

    卫洛愕愕地抬头看着泾陵公子。她一抬头,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可是,此时的卫洛,却再也感觉不到半点心慌意乱。

    慢慢的,慢慢的,她垂下眼眸,然后,她慢慢地起身下石,走到泾陵公子对面,她退后几步,然后跪下。

    泾陵公子微微侧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卫洛趴跪在地上,以额点地,略一思量,便声音清脆地说道:“公子乃至贵之人也。雄才大略,世间妇人爱公子者,不知凡几。”

    她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卫洛乃一普通妇人,知富贵难得,权势无双。然,卫洛所好者,莫不过是纵马江湖,嘻笑田园。”

    她语调缓慢地说到这里,似乎思路理得差不多了,声音也高昂了两分,流畅了不少,“公子拳拳之意,皆为卫洛着想。然,卫洛却不愿成为深闺一妇人,日日盼君前来,与君之妻妾争强。此等事,卫洛不屑耳!”

    卫洛说到‘此等事,卫洛不屑’时,泾陵公子的眉心跳了跳,双眼微眯,一股寒气开始笼罩。

    卫洛仿佛没有感觉到他散发的寒意。她依然以一种极为自然,极为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洛这一生,从不想成为他人之一姬。否则,也不会苦学易容之术。”

    她说到这里,生怕泾陵公子以为自己有野心,生了杀意,忙又补充道:“赏田间景,策马乘风,扁舟邀月,方是卫洛所念。卫洛身为妇人,却不欲有君子相伴,行敦伦之礼也。公子以晋太子之尊,许以卫洛这无家野女一姬之位,实为垂爱。然,卫洛不愿也。卫洛宁可为公子之奴,为公子驱马,移塌,亦不愿为一姬也。”

    她拒绝得十分明白,十分的清楚。她说,她虽然是一个女人,却从来没有想到要找一个男人相伴,从来没有想到要与一个男人做夫妻之事。她宁可为奴,也不愿意成为他的一个女人。

    卫洛知道,如泾陵这样的男人,是无法想象一夫一妻的,更无法明白自己的执念的。所以,她直接说自己不想嫁人。

    卫洛说完之后,便伏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

    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

    许久许久,泾陵公子的哧笑声传来,“宁可为奴?卫洛,以你之容,知奴者处境否?”

    卫洛没有抬头,她在心中暗暗想道:我当然知道,我重回到奴隶身份是多么危险。我这长相本是惹祸之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于我,任何一个人也可以要求玩弄于我。然而,卫洛的手悄悄地碰了碰怀中的竹剑,又想道:然而,我有剑术,就算落入他人之手,只要那人一时疏忽,我便可以趁机脱逃。然后,我又有易容之术,脱逃之后,这天大地大的,我是想到哪里便到哪里。

    想到这里,卫洛额头在地上轻轻一叩,沉声说道:“洛知也。若公子大恩,许洛以丑容现于人前,卫洛愿改名换姓。洛不堪,既身已为奴,实不愿再露实名沾及先祖。”

    她这是在求泾陵公子,求他准许自己再化成一个普通的模样现于人前。那样,纵使她是奴隶,也不会引人注目。反正身为奴隶的她已不配再有名姓,就算要换个称号也可以。

    卫洛这话一出,又是一阵沉默。

    卫洛的心揪成一团,双耳竖起,一动不动地倾听着他的每一个声息。

    半晌半晌,泾陵公子缓缓前倾。他伸出右手,五指抓着卫洛的下巴,令得她抬起头来。他的手指是如此用力,令得卫洛的下巴疼痛不堪。

    他五指如铁,紧紧地锢住卫洛,强迫她抬头。卫洛头一抬,便对上他那双阴寒中燃烧着怒火的双眸。

    一对上他的眼神,卫洛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小脸一白,垂下眼敛去。

    他动怒了!

    他很生气!

    他这么生气,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吧?如他这一生,应不曾想过会有女人拒绝他的!

    泾陵公子冷冷地盯着卫洛,皮笑肉不笑地哧声说道:“‘不愿成为深闺一妇人,日日盼君前来,与君之妻妾争强。此等事,卫洛不屑耳!’善!大善!好一个卫洛,竟是不屑为我之妇!不屑盼我前来!不屑与我妻妾相容!善,大善~”

    他一边吐出四个善字后,那从牙齿间吐出的气息,已冷得像冰一样。

    沉沉地喘了一口气,泾陵公子冷冰冰地说道:“宁愿为奴也不愿锦衣玉食为我之姬?仅因为不屑?真类丈夫也!善!我堂堂公子,居然是小儿不屑侍侯之人!大善!既你有如此之愿,便从你所想,许你为奴吧!”

    他说到这里,慢慢松开了锢制着卫洛下巴的手,他的手一松,卫洛那白皙的下巴上,便清楚地现出五个青中带紫的手指印来。

    他缓缓地起身,拂了拂袍袖,头也不回地向外踏出两步,说道:“驱马,移塌已有人耳。你为我。。。。。。”他刚说到这里,一眼瞟见卫洛苍白着脸,珠泪盈盈的面孔,再对上她乞怜的墨眼,不知为什么,竟是一顿,后面的话便中断了。

    顿了顿,他重重地一甩袍服,吐出一口气后,他声音淡了许多,“你虽妇人,却实有才。若想活命,休生离意!暂且随侍吧!就以如此容颜。”

    说出这句话后,他又吐出一口长气。在泾陵而言,因一妇人而如此恼怒,实在是生平第一次。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从来不在愤怒至极的情况下下命令,所以这次也一样,他收回了那可以令卫洛这小儿不堪的屈辱的原意,只是令她如以前一样随侍。

    说罢,他袍袖一甩,大步离去。

    卫洛怔怔地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放过自己了!他并没有惩罚自己,只是令自己再度随侍了。

    卫洛知道,再度随侍,说起来可不简单了。因为他拒绝了她易容地要求,他要求她以现在这副美少年的模样随侍。

    可是,不管如何,他放过自己了!

    他明明愤怒异常,为什么却放过了自己?这个男人,果然有着极强的忍耐性啊。

    卫洛怔怔地目送着他离去。直过了半晌,才记起自己又重回了奴仆之身。于是整理了一下衣裳,转身向外走去。

    这一次他经过两侍婢时,两女没有行礼,反而以一种诧异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表情颇有点无礼。卫洛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一侍婢以不敢想象的语气说道:“此人,真愚不可及也!”

    “然,世间竟有如此愚人!纵越公主如此身份,也乞盼公子怜爱之,她却拂然拒之,真不可以常理度之也。”

    听到她们毫不掩饰地议论,卫洛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她抬起一双墨玉眼,冷漠地盯着两女。

    卫洛这人,她面孔贵气逼人,板起脸来也是不怒而威。又与泾陵公子正面相抗多次,有所谓居养体移养气,无形中,卫洛已经很有了一些威严。

    因此,她的盯视,可是这种侍婢所不敢承受的。一时之间,两女齐刷刷地低下头,退后两步,躬着身子半侧着避开她的目光。

    卫洛冷冷地看着她们,徐徐地说道:“若有人将今日之事随意道出,令得公子为人所笑,恐百死亦难消众臣之怒也!”

    卫洛一说到这里,两侍婢马上明白过来,她们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寒颤,同时跪倒在地,急急说道:“我等必不多言!”“纵死亦不言!”

    在她们紧张不安的分辨中,卫洛盯了两女一眼,转身踏出了寒苑的大门。直到她去得远了,两女才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都还余悸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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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成为奴的卫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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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洛慢腾腾地走出院门,她低着头,径直朝主院方向走去。

    消息显然已经传出来了,不时有人在朝她指指点点。从这些人的话中可以听出,他们已经知道卫洛因为有奸细的嫌疑,已被公子由贤士贬为了奴。

    成了贤士后,卫洛走路都很随便,因为除了公子,没有人敢把她怎么样。现在成了奴,她便得小心了再小心。做为奴的人,任何一个贤士剑客都对她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

    众侍婢剑客们虽然纷纷向卫洛看来,却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卫洛虽然成为了奴,却还是公子身边的人。

    不一会功夫,卫洛便来了主院中。

    为了不招人羞辱,她先回到一管事处,领了两身麻衣草鞋给自己换上。然后,才慢步向泾陵公子的书房处走去。

    当她来到书房外时,书房中非常安静,所有的剑客都沉着脸不吭声。卫洛挨着墙壁,慢慢来到书房外的侧房里,然后,再悄悄地顺着墙角来到他的身后侧,挑了一个角落处,与众侍婢一道肃手而立。

    透过晃动的纱帘可以看到,泾陵公子正埋头在竹简山上,一边翻看竹简,一边持笔沙沙地写着什么。

    从卫洛的角度看来,他俊美的脸沉凝着,眉心微皱,表情冷漠而严肃,如他平素时一样,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卫洛只是瞟了一眼,便迅速地低下头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食客大步走了进来,他向泾陵公子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公子,秦太子衍和两位秦姬已侯于院外。”

    泾陵公子慢慢把竹简收起,抬头看向那食客,说道:“不见。”

    “诺,”

    那食客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泾陵公子又拿起一个竹简,沙沙地书写起来。

    这一天,他一直在忙一直在忙。他都在忙,侍婢们更是一动不敢动。

    一直到傍晚时,他才信步走出书房。

    卫洛和侍婢们也跟在他的身后。

    卫洛站了半天,又没有吃饭,肚中饥肠辘辘,不过她毕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对于这点难受,是完全撑得住的。

    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书房继续干活。

    这一干活,便是直到夜深。而这期间,卫洛等人一直没有进食。

    夜深了。

    泾陵公子放下竹简,开始起身往寝房走去。

    卫洛和众侍婢照样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

    这一晚,直到泾陵睡着了,卫洛才在侧殿找一角落处,空着肚子,用麻布铺在地板上,凑合着睡了一觉。

    因为,侧殿专供侍婢们安睡的塌上,都已睡了人,卫洛这个突然添加的奴,是应该自己找地方睡的。

    第二天,依然是这样,卫洛胡乱吃了一点以糠和黑糊糊的草根弄成的食物后,便一直站在泾陵公子身边,看着他办公。

    从头到尾,泾陵公子都没有向她看上一眼,哪怕瞄也不曾瞄一下。

    如此过了几天后,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侍婢剑客们发现,泾陵公子虽然把卫洛留在身边,却明显对他冷淡了。

    有了这个发现后,那些盯向卫洛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了。

    这一天,泾陵公子决定出席一场宴会。

    在这场宴会中,一直被质于新田的秦太子衍,已被两位晋公子纳为姬的秦公主也会出席。

    自从泾陵公子败秦回国后,不管是秦侯,还是秦太子,都多番请求晋侯许秦太子回国,可也有半个月了,他们一直都没有得到泾陵公子的答复。偏在这种关健时候,出现了秦国刺客刺杀泾陵公子一事,这令是秦太子几乎要疯了!

    坐立不安的秦太子衍,这几天天天前来求见,但都被泾陵公子拒于门外。而今天,泾陵公子将参加晋侯五子,泾阳公子的宴席。

    这泾阳公子,便是纳了秦公主为姬的公子之一。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秦太子已经等不及与泾陵公子相见了。

    卫洛也跟在泾陵公子身后,与众食客剑客侍婢们一道,坐在马车上向泾阳公子府中驶去。

    当他们的马车来到泾阳公子府时,早就等侯着的众大臣和贵人们纷纷上前向泾陵公子问好。

    这时,卫洛等人也下了马车。

    卫洛一下马车,便有一些目光向她打量。对于这个泾陵公子在意的小儿,新田城的贵人是颇加关注的。因此,很多人都听到了他因公子泾陵遇刺一事,由贤士贬为奴的传言。

    纵是奴,卫洛也是很显眼的。

    泾陵公子身后一众人中,只有她最俊美,也最像贵人。偏偏这个贵气又俊美的小儿已成为了奴,想想就妙不可言。

    卫洛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众人身后,一点也没有在意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早就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了。

    如此春暖花开之日,泾阳公子不愿意在大殿内举行宴会。他把这次宴席,设在了他府中间最大的花园里。

    可容千人的草地上,每隔个十米便长着一棵盛放着满树鲜花的桃树和梨树。粉红色的花瓣与白色的花瓣交相掩映,风一吹,芳香泌鼻。

    此时,每一根桃树梨树上,都插了腾腾燃烧的火把。

    铺着厚锦的草地,备好的塌几,飘香的酒肉,一只只挂在桃树杆上,与火把并立的整羊,都显示了属于贵人们的奢华。

    最奢华的是,在每一处塌几旁,都半跪着一个处女。这些处女上身的裳极薄极轻,虽然披了粉色,红色,淡黄色三层,却是三层加起来还是薄薄的,不但那挺立的双乳一眼可见,连背上的小痣也躲不过众人的眼睛。

    足有数百个的塌几旁,便跪着数百个这样的美貌处女。

    一时之间,本来有点臊热的春风,更又热了几分。

    泾陵公子缓步来到左侧塌几之前,施施然坐好。当他坐下后,他身后的贤士和剑客们也坐下了。

    这时,有好一些目光看向了卫洛,等着他的行动。

    果然,卫洛和两侍婢向后退出半步后,就着草地跪在泾陵后侧,她们头伏下,脸微向外侧,这姿势是免得让自己的呼吸之气喷到了主人,让自己的脸孔影响了主人的食欲。这是奴的姿势。

    以前的卫洛,不曾做过这个姿势,因为她以前虽然是被人当成礼物送进来的,可严格来说,当时她并不是一个奴,她只是一个仆。

    而现在,她是奴了。

    卫洛这个动作一做,人群中响起了小小地哗声:果然,那美貌的少年已是一个奴了。

第116章 卫洛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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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地上变得安静了。

    议论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的,乐工停止了演奏,渐渐的,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劈劈啪啪’声在响。

    所有人都看向了卫洛。

    是的,他们看向了卫洛。

    春秋战国五百年,不,不止是春秋战国,处于同样阶段的西方也一样,在世人的心目中,奴就是奴!

    奴是与牲口等同的!奴是可以任意杀了的!奴是没有说话权,甚至没有对一般的贤士行礼的权利的。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

    而现在,身为奴的卫洛,以一种极不屑极高傲极其过份的语气唾骂了身为公子的十公子。

    要不是卫洛曾经身为贵人,要不是卫洛有才为世人所知,曾为贤士。甚至泾陵公子刚才开口护他,都做得过份了。

    是的,在这样的场合,主人为奴隶说话是过份的。这就如一位王被狗咬了,可是狗的主人,另一国的王却拒绝把狗交出,还为狗的行为辩护的后果一样。

    这是一种挑衅,一种赤裸裸地挑衅。

    幸好,卫洛曾是贵人,曾有贤名。这样的人本身便不同于一般的奴。所以十公子感觉到的耻辱不是那么难以忍受,而泾陵公子护短的行为也不是那么越界。

    可话说回来,不管如何,卫洛已经是奴,一个奴这样说了一个公子,事情不能这么善了。

    沉默中,坐在主座上的五公子开口了,他黑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盯着泾陵公子缓缓说道:“八弟,你的奴出言不逊,如就此罢手,恐十弟为世人笑。”

    做为主人,他只是沉沉地说出这一句话。

    腾地一声,与十公子坐在一起的另一位公子站了起来,他盯着泾陵公子,阴森森地说道:“八兄,公子有公子之威,此奴宰了吧!”

    这位公子刚说完,另一个公子也站了起来,他双手一叉,向着汉陵公子朗声说道:“八弟以威信立于世。以八弟之贤,自知兄弟之情不可不要,此儿必须杀。”

    三位公子,言语咄咄而来,一句接一句,都是要卫洛死的。

    卫洛跪在地上,慢慢地直直身来。

    来这里也有三年了,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说出刚才那番话的后果。可是,她控制不住,她真控制不住。

    她实在无法忍受那么恶心的人碰自己,摸自己。再说,她也有一些小算盘。

    又一位公子站起来,正准备开口时,他看到众人都转过头了,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那叫卫洛的奴隶居然站了起来。

    是的,卫洛站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目中,卫洛退后一步,她双手一叉,如还是贤士一般,向众人行了一礼。行完礼后,卫洛抬起头来,墨玉眼清而明澈地扫视着众人,声音朗朗地说道:“头颅何物?一剑便可取下!死又何惧?一绳可以了结。”她说到这里,突然一笑。

    泾陵公子转头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极清极淡然地笑容。卫洛轻轻一笑,朗朗地说道:“人生天地间,与草木同灰。然则,卫洛惧死乎?惧!”她大声地说出自己怕死后,眉头一挑,傲然地昂头说道:“卫洛乃贵人出身,有贤士之才,因主妄信,至身陷为奴。奴又如何?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诸位公子,今日因卫洛枉言,欲置卫洛于死地。哧——”

    她说到这里,发出了一声冷笑,“然天下之士,之所以称士者,乃其有宁折不弯的傲骨!有鄙夷权贵的傲骨!有明辨是非,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傲骨!卫洛虽以奴名死,恐后世说起,却也是堂堂一士也!而诸位公子,恐为世人所笑耳!”

    卫洛声音朗朗,气势如虹地说到这里,慢慢上前一步,她走到泾陵公子面前,跪下,向前一趴,伸出头去,朗声说道:“公子大慈,洛不愿公子为难,头颅在此,请取之!”

    掷地有声地说到这里后,低着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卫洛紧紧地按住袖袋中的竹剑。

    鸦雀无声中,泾陵公子静静地盯着卫洛。

    他的嘴角有点抽动。

    是的,他的嘴角在抽动。

    所有人中,只有他了解卫洛,也只有他听得出来,卫洛这一席话表面慷慨激昂,却句句都有刺。

    卫洛这小儿,一上来便以一种慷慨激昂的架式,指出自己惧死,然而有某些情况下,却宁死不屈。为什么,因为她虽然是奴,却是一个没有犯错,有身份有才学的贤士,只是‘主人妄信’把她误判为奴的。

    所以,她不承认自己是奴,她认为自己是士。因为自己是士不是奴,所以她有权坚持自己的观点,坚持自己的风骨。

    然后,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傲骨铮铮,口口声声说,作为一个‘士’,就得宁折不弯,就得鄙夷权贵,就得明是非。她这是在激起众贤士和众剑客的共鸣啊!

    不但如此,她还说‘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明辨是非,有所为,有所不为’。她这是把自己的行为置于道德的最高点时,即使是晋侯在此,也不敢杀她了!不能杀她了!

    因为,杀了她,那与她发生争持的公子便会被天下的贤士唾病!

    前面便说了,这个时代,是个喜欢争辩的时代。如诸子百家的名家有什么本事?它扬名于后世的‘白马非马’等,完全是一种强词夺理,至少,是对国家政治民生没有什么益处的口水仗。

    可饶是如此,这种毫无益处的论点,也在这个时代发扬光大,开宗立派。为什么呢?因为时人是通过争辩来确立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的。一个观点,如果没有办法把它驳倒,那它就是正确的。

    如卫洛现在,她说了这样一席话后,要杀她的人,就必须先说服她,顺便也说服大多数人才可以行刑。如果想不管不顾的强制杀了她,那就会为世人所笑,为世人所鄙薄,也为贤士剑客所不容,会被史官记下来让后世人唾骂。

    要不是因为这种种世情,这个时代也不会有那么多,把国君戏弄于股掌之中的纵横之士了。能容下诸子百家,种种完全不同,甚至南辕北辙的理论和观点的春秋战国,对才识之士,真有着我们这些现代人难以想象的开放和宽容。

    卫洛言辞滔滔,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的人,一般都喜欢长篇大论,而做为上位者,也没有轻易打断别人长篇大论的习惯。于是,这么多贵人,就这么眼睁睁地听着卫洛把一席话滔滔不绝地说出,咄咄逼人地说出。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卫洛。几位公子有心想与她论一论,回头看了看各自的食客,却发现其中半数以上都目光明亮地看着卫洛,一脸赞赏。再想一想,他们发现卫洛所说的话,还真不好反驳。

    几位公子还在迟疑,可是,所有人都在盯着,在等着他们的反应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泾阳公子才干笑了起来,“果然不同,怪不得八弟愿为你出头了。”

    这是一种侧面的认输。

    然后,另两个刚开口逼迫泾陵公子的公子也接口道:“是儿甚善。”“善哉此言!”

    他们明明气得要吐血了,却不得不表现出一种海纳百川,宽宏大量的模样。没办法,谁叫他们是公子呢?堂堂公子,岂能受不了一个有识之士的指责?这等胸怀都没有,怎么配为公子?

    这时,十公子身后站出一个贤士,他伸手指着卫洛,朗声喝道:“卫洛小儿,你因何说我家公子乃小人?若有说,详之。若无说,你所言皆枉也!”

    终于有了一个清醒的人了。

    从头到尾,事情的起端便是卫洛唾骂十公子‘小人’。她要是解释得出,那还好说,要是解释不出,那她所说的话通篇都是胡说八道了。

    十公子精神一振,众公子都目光灼灼地盯向卫洛。

    卫洛双手一叉,冷笑道:“为公子者,当如泾陵,武能下城,文能安邦。如十公子这般,欺凌一离家孤王,侮辱自家姬妾,开口便是求色。晋公子若都如他,晋灭国不远矣!如此只图安乐,不思进取,贪图美色,为逞淫念而不为邦国留颜面,甚至引来刺客诛杀己兄的公子,不是小人又是何许人也?”

    卫洛这话一出,四野俱静。

    那贤士皱眉沉思半晌,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发现还真是无从反驳。虽然十公子的所作所为,各国公子中都极为常见。虽然卫洛的话颇有夸大的地方。可常见是常见,夸大是夸大,常见也好,夸大也好,并不代表卫洛所说的话就不对啊。如十公子这样的人,是只能用小人来形容。

    于是,他只得叉了叉手,慢慢坐下。

    在众人的盯视中,十公子终于咬了咬牙,瓮声瓮气地说道:“我错矣,君所言甚善。”

    十公子这句话一出,站在众贵人两侧的贤士们才连连点头,低声议论起来,“善。”

    “晋虽奢华,然君非暴君,公子也能容人。”“善哉!下能言,上能受,晋称霸不远矣。”

    在一大片的赞美声,欢喜声中,泾陵公子深深地盯着卫洛。他的嘴角连抽了几下后,才徐徐说道:“你本无罪,起吧。”

    “然。”

    卫洛清楚地应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

第117章 卫洛又成贤士

    泾陵公子盯着她,沉沉地说道:“且侯一旁。”

    “诺。”

    卫洛恭敬地应了一声,向后退出两步,站着了。

    她站着了。

    这是泾陵公子的一种让步,奴是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下站着的,可是,卫洛刚才不但施展了她身为贤士的辩才,还反讽了他这个主人‘妄信,致她为奴’!然后,十公子更是在郁闷之下,脱口说出了一个‘君’字。这种称呼,是用在贤士身上的。

    因此,他只能顺水推舟让她站着。

    众人中,秦太子和两秦公主都感激地看同卫洛。不管卫洛出于什么目的,所说的话对他们有没有帮助,她能在这种场合下为他们抱不平,那就是应该感激的。这是一种仁德的表现。

    秦太子咬了咬牙,再次持起酒斟,大步向泾陵公子走来。来到他面前后,秦太子低头叉手,泣道:“衍二年多前冒犯公子,现已深悔。求公子恕衍之罪,放衍归国。他日衍若为君,凡公子军马到处,必退避三舍,以示敬意。”

    他说到这里,朝着泾陵公子深深一揖。一揖而起时,眼已含泪。

    要不是在这种场合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恨不得马上给泾陵公子跪下。

    泾陵公子面色平和,静静地看着秦太子衍。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几上敲击着。

    卫洛可以看到,他每敲打一下,秦太子衍便脸色紧张了一分,每敲一下,又紧张一分。

    半晌后,秦太子衍受不住了,他再次深深一揖,颤声说道:“行刺公子之人罪大恶极,衍已将他们拿至,现已送至公子府第,请公子责罚。”

    泾陵公子闻言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地说道:“善。”

    此言一出,秦太子衍大喜过望。

    在他紧张得直是嘴唇都在哆嗦时,泾陵公子厚重磁性的声音温和响起,“太子归国之事,休急务躁,泾陵问过父侯后,再回复太子可也。”

    太子衍一时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担心。泾陵公子的话终于有松动了。可是,以他现在在晋的地位,放自己这样一个质子回国,哪里用得着与人商量?莫不终是敷衍于已吧?

    他在惶惑不安中,只得深深一礼,热泪盈眶,感激涕零地说道:“谢公子恩。”

    谢过后,他向后退了几步,走回了塌上。

    太子衍刚一退,一个头发发白,面目端正,额头宽敞,留着三络长须,有一种堂堂正正的大儒气质的贤士站了起来,他朝着泾陵公子一叉手,朗声说道:“苍有一事,求公子恩准。”

    贤士苍可是一个在天下诸国间都大名鼎鼎的人物,他这一开口,泾陵公子就不能怠慢了。他连忙站了起来,叉手还礼,语气恭敬地说道:“望公教我。”

    苍转过头,盯了卫洛一眼,再转头对着泾陵公子说道:“苍观此儿,容贵目清,乃君子之相。其所言也,堂堂正正,有大儒之风,其所行也,凛然慷慨,有义士之志。如此之人,公子岂能使其为奴?他若为奴,恐天下贤士对公子有微言也。刺客既已抓至,还请公子还他一个公正。”

    这个苍,一开口便是儒家的道理,看来是儒家的大贤。而且,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对卫洛进行称赞。他虽然说是要泾陵公子审过刺客后还卫洛一个公正,话里话外,却是完全相信了卫洛是堂堂君子。

    如他这样的人开口,就算是泾陵公子,却也不能等闲待之的。不但不能等闲视之,他甚至不能推拖了,不能真说问过刺客后再还卫洛一个公正。因为,像卫洛这样慷慨激昂,忠心为主的志士贤才,会有可能是间吗?更重要的是,在这么多贤士盯着的场合,泾陵公子也需要做一下秀,使得自己符合卫洛刚才所夸奖的‘一代雄主’的形像。因此,拖延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当下,他略略转头,深如子夜的双眸定定地打量了一眼卫洛。

    在泾陵公子看向卫洛时,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卫洛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下,她迅速地挤出一眶的热泪来。

    只见她朝着苍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几乎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泣道:“卫洛谢公知遇之恩!”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已频频就袖拭着眼角的泪水,拭着拭着,她竟然以袖掩脸,啕啕大哭。

    无数双目光都盯向了泾陵公子。

    泾陵公子盯着哭得不亦乐乎,其声之悲,足可坠雁,其泪之流,足可淹鱼的卫洛。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然后,他磨了磨牙。

    他迅速地收回放在卫洛身上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才恢复了往日冷淡着透着平和的表情。

    泾陵公子面露微笑,向着苍公双手一叉,朗声回道:“公之言大善!泾陵吩咐此儿侯于一旁,便是欲恢复此儿身份。”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伸手按了按频频跳动的眉心,无奈地说道:“是泾陵糊涂,至错怪贤士。”

    他这声叹息真的很无奈,很无奈,无比的无奈啊。。。。。。

    卫洛这时的哭声已经小了许多,只是她依然用袖挡着面孔,哽咽声中,双肩出现了频频地抖动。

    泾陵公子无意间瞟到她抖动的双肩,他的眉心又急促地跳了几下。

    他吐出一口长气,朝着卫洛温和地说道:“儿实贤才,刺客之事,乃泾陵错罪矣。不知儿可否原谅泾陵之错,仍事我为主?”

    他这话很诚挚,非常的诚挚,表情殷殷,语气沉沉,隐有痛心疾首悔改的意味。

    以袖掩脸的卫洛,慢慢松开了衣袖。她退后一步,双手朝着泾陵公子一叉,深深一揖而下。她的头垂得如此之低,没人看得清她的面容。这时的卫洛,悄悄地做了一个鬼脸,恨恨地想道:尽会做戏!哎,我是想走啊,我是想休了你这个主人啊。可是我不能啊,我前面说了那么多赞美你的话,都一副至死也不改忠心的模样了,我敢说离开吗?

    于是,卫洛深深一礼,无比感动地说道:“公子言重矣,刺杀之事如此重大,卫洛置身当中,实不能脱嫌也。公子乃盖世英主,洛事公子将如事父,欣喜之至。”

    卫洛这话一说出,众贤士又争先赞美起来,“主贤臣忠,大善!”

    “公子泾陵实在大才,也唯有他,才令得臣下至死不改其忠,虽冤不改其信!”

    苍公也连连点头感慨声声,“善,大善!观其臣可见其主,大善!”

    这便是舆论的力量了,在这种力量地注视中,任何一个上位者,都要披一层面具。

    泾陵公子满脸笑容中,卫洛向他靠近两步,大大方方地来到他的身后,施施然地跪坐而下,俊美的小脸上含着劫后重生的喜悦,大大地墨玉眼中流淌着得意的光芒。那光芒太也刺眼,泾陵公子一不小心瞟到,眉心又是一跳,于是,他急急地避过头去,连眼角的余线也不瞟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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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报复是抵足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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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洛安静地坐在泾陵公子身后。

    她很开心,非常开心。

    她很清楚,被贬为奴是多么严重的事,而且这事拖得越久,这罪名便越是洗不脱了。

    幸好,这是个开放的时代,在这个时代,身为贤士,因言犯罪,因言致死的极为少见。在这个时代,直斥君侯,唾骂公子的贤士数不胜数。所以,卫洛唾骂了十公子,十公子却不会把她如何。特别是她现在恢复了贤士身份,十公子更不会计较了。

    确实是如此,战国策中,如孟子那样的大名人多是火气极旺的,一见人家君侯的面动不动便说他有罪,他要灭国,他荒淫,他要祸及子孙。那种一开口便是放炮,火气直冲地表达自己政治主张的方式,时人经常用。比较起来,卫洛指责十公子是小人的话,还真算不上什么。这里的每一个公子都被贤士指着鼻子骂过更狠的。

    所以,现在的卫洛很是开心。她终于不是奴了。

    卫洛一恢复贤士,众人也不再朝着十公子哧笑了,因为被一个贤士唾骂是寻常事,根本没有什么好哧笑的。众人很快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接下来的宴会,卫洛便心不在焉了。她只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可以开餐的时候很用心地把肚子填饱,然后,有别的贤士开口,就与众人一道很是认真地倾听着。在卫洛而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担心过泾陵公子当众说出她的女子身份。因为这事太过重大,他一说出,连他的形像也会大有损害。此事不管他知道多久,用一妇人,曾立一妇人为贤士,光此一点,便可以使他成为世人的笑柄。

    事实上,从泾陵公子知道她是妇人,要她密之勿泄的时候,这事便成了两人共同的秘密。

    也因此,卫洛那日被贬为奴时,会如此慎重的威胁两奴婢不可说出他们之间的对话。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泾陵公子提出告退。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回走去。

    卫洛跟在泾陵公子身后,亦步亦趋。

    泾陵公子一直没有再看她一眼,纵使她跟得如此之紧,也不曾回头看她。

    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众贤士恭迎泾陵公子上了马车后,也开始各就各位。卫洛转过身,屁颠颠地跟上众贤士,准备与他们共乘时。已经跨上了马车的泾陵公子的声音淡淡地飘来,“卫洛!”

    卫洛脚步一顿,连忙回身叉手,“然。”

    “过来!”

    。。。。。“然。”

    卫洛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走到马车旁,然后,在他静静地盯视中,老实地爬上了他的马车。

    一坐上马车,卫洛便向角落里缩上一缩。

    她缩在角落里跪坐好后,悄悄地抬眼,透过眼睫毛看向泾陵公子。

    这一抬眸,她便生生地对上泾陵公子深沉不可测的眼眸。

    一对上他的双眼,卫洛的心便打起颤来,她嘴一抿,身子向前一伏,跪在他脚前讷讷地说道:“卫洛谢公子大恩。”

    泾陵公子看到她一脸胆怯的模样,不怒反笑。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猛地锢制住卫洛的下巴,令得她抬起头来。

    卫洛一抬头,便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一脸乞求,也一脸委屈。见泾陵公子眉心跳了一下,她连忙哆着嘴,喃喃说道:“洛虽妇人,实有贤士之才。公子已许诺用我,怎可出尔反尔?洛实不服也。”

    她这席话是抗议,是解释,却也是软趴趴的,含着几分求饶。

    泾陵公子哧笑出声。

    他握着卫洛下巴的手指轻轻移动,食指缓缓抚过她的下唇。那粗糙的指节,在卫洛的红唇上轻轻地移动,摩擦,指甲每划一下,卫洛的樱唇便随之颤一下。而她的心,更是不可控制地开始砰砰急跳。狭小的马车厢内,泾陵公子的雄性体息,连同他呼吸之气,一丝一缕地开始从唇上渗入心田,令得她呼吸急促,晕上双颊。

    泾陵公子感觉到了卫洛的迷离。

    他淡淡一笑。

    也不知为什么,此时他这么一笑,顿时整个车厢中的温度都升高了二度。那如刀斧刻出来的五官,在这一瞬间,竟是染上了一丝邪气,一缕魅意。

    “砰砰砰砰”卫洛的心跳,开始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胸口,叫嚣着,闹腾着,令得她感觉到空气都不够用了。

    泾陵公子看到她晕红的小脸,有点迷离的眼神,又是一笑。轻笑中,他慢慢的,慢慢地向卫洛凑近。

    渐渐的,他吐出的呼吸之气扑到了卫洛的脸上,他高挺的鼻梁,险些与卫洛的鼻梁相磨。

    再接近少许,四唇便要接到一块了。

    卫洛的小嘴猛然颤了几下。

    在泾陵公子灼灼逼视,似笑非笑中,卫洛哆着嘴,眼光迷离地痴痴地望着他,讷讷地,结结巴巴地一边说,一边身子朝车板下滑去,“公子之俊,当,当世无双。卫洛乃普通妇人,受不得如此男色相诱!”

    砰——

    泾陵公子笑容瞬时一僵!只见他左手成拳,向后面的车壁重重一捶!

    马车壁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击声!在卫洛瞪大的双眼中,泾陵公子慢慢地收回握成了拳头,指节有点发青的左手。

    这时,外面响起几声紧张地询问,“公子?公子?可是有刺客?”

    笑容僵得都凝滞住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泾陵公子厉声回喝道:“无事!”

    外面的众人一惊,不由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泾陵公子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大家相互看了几眼,却也不敢打扰泾陵公子了,只好慢慢散去,双眼则关切地盯着马车。

    泾陵公子的牙齿还在格格作响。

    卫洛还在眨着纯真的大眼睛,有点怯意,有点不安地看着他。

    看到她这表情,泾陵公子火更大了。

    他吐出一口长气,恨恨地想道:这卫洛实在可恶,简直可恶之极!可恨之极!她居然说我堂堂公子在色诱于她!她,她太过可恶也!她知我不愿伤她,她知我不能杀她!因此她想用这话来激得我一怒之下远离于她。要是以往,远离也就远离,不过一妇人而已!用其才便可。

    可此儿,我实是不甘!

    可怜的卫洛,百般算计,却不知道自那日春游归来后,情况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

    泾陵公子越想,便是越恨,越恨,牙齿也就越是咬得格格作响。

    但,纵使牙齿都咬碎了,他握着卫洛下巴的手,却没有再使力。

    慢慢的,他闭了闭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在卫洛眨巴眨巴的,似是胆怯实是狡黠的目光中,泾陵公子突然咧齿一笑。

    他这一笑很灿烂,露出了满口白牙。那白晃晃的牙齿,不知为什么,让卫洛感觉到一阵阵透骨的寒意,当下,她打了一个哆嗦。

    泾陵公子眉头微挑,刚刚捶了一下车壁的左手一并伸出,轻轻的,温柔地抚上了卫洛的眉眼。

    他温热的手指在卫洛的眼睛上划过,成功地令她冷得真哆嗦后,泾陵公子开口了,声音很温和,语气很缠绵,“小儿百般激我,可是欲远离于我?甚善。”

    他十指摊开,轻轻地捧着卫洛的小脸,温柔地冲她一笑。俊美的脸孔朝她一靠,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低笑道:“卫洛你有大才,公子我实是信你宠你,不如,今晚我们抵足夜谈,成就百世佳话?”

第120章 手段

    卫洛眨巴眨巴眼中,泾陵公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收去。

    卫洛的话已传到外面,不知不觉中,外面的说话声议论声都安静了下来。

    泾陵公子冷冷地盯着她,冷冷地盯着。

    卫洛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堂堂公子,难道还真强求?

    当下,他眉眼一敛,俊脸阴沉,低声喝道:“出去!”

    。。。。。“然。”

    卫洛的声音有点颤,这么得罪他,她有点后怕。可是,她不能真的就这样给他暖了被,睡了啊。她不行,她真的不行,她虽然想着开放些,可是,她的脑子刚转向那情景,她就紧张,她就害怕,她就不安。

    她不能,她喜欢这个男人,光是靠近他她便失控,她不能让他得了她。他得了她,他自是无事人一样,她呢,她能不能放开,能不能真不在乎?她不知道,她不敢冒这个险。无论如何,她的人生要由自己把握,不由被情欲主宰,不能失去控制。

    卫洛掀开车帘,跟马夫说了一声后,马车便缓缓停下。卫洛纵身跳下,来到后面贤士们的马车前,坐在了驭夫之侧。

    马车缓缓驶动。

    晚风徐徐吹来。

    这时的晚风,吹到脸上已臊意渐消,凉意大生。卫洛抬头望着天空中闪亮的群星,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半晌,她才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不管如何,今天她赢了!现在她不再是奴,也不会给泾陵公子暖被。她今天晚上还可以安眠。

    马车‘支格支格’地滚动声,在这种的夜晚,显得很刺耳。

    不一会,马车便驶入了泾陵公子府。

    恢复了愉快心情的卫洛,高高兴兴,屁颠颠地抱着自己的一些物事,回到了原来的居处。现在,她又是贤士了,在泾陵府的贤士,可以不穿麻衣的,因此,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麻衣脱下,这麻衣太硬太粗,刺得肌肤又痒又疼。她换上一身由厚锦织成的贤士裳服。

    黑暗中,她拿出木剑,开始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房中黑沉沉的,只有星光透地纱窗洒入淡淡的光芒。

    饶是如此,卫洛也闭上了双眼。她开始用耳朵来倾听,来感受。她聆听着风的呼吸,感受着树叶的拂动,虫地爬行。

    渐渐的,远处传来的笙乐,府中偶尔的人声,院外剑客们的脚步声,隔壁所睡之人的呼吸,她都已听不到了。她只能听到飘然而来的风,它无迹可寻,无处不在却温和之极。

    卫洛缓缓站了起来,她闭着双眼,手中木剑轻轻挥出。这一下动作,轻飘舒缓,若进若退,若疾若缓。

    此时的卫洛,应合着风声,木剑轻挥。每一下挥出,便如风之疾进,每一下转折,又如风之无常,每一下回退,便如风之暂息。

    这时刻,天地是安静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有外面的风声,还有手中的木剑。

    随着时间流逝,卫洛胸腹处热哄哄的,暖洋洋的,舒服之极,通泰之至。这种仿佛回到母体的感觉,令得她烦恼尽去,所有隐藏的不安和恐慌都已消失,所有的不甘和爱恋也已不在。在的,只有她的剑!

    这一晚,卫洛一直练到鸡鸣时才稍作休息。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弄了一点井水,她开始清洗起来。

    泾陵公子知道她是女儿身后,最大的好处便是,他允许她独自住一偏远的房间。有了独自的空间,她便可以洗澡,可以安睡。

    清洗完后,卫洛大步向泾陵公子的书房走去。

    昨天,她得已恢复她的贤士身份,然而,泾陵公子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事务,她还得去找他。

    这里的消息,是传得最快的,前几天对她虎视眈眈,还没有来得及伸手的人,此时又恭敬了,见到她走过时,又得微笑以对。

    卫洛来到书房外。

    泾陵公子正在与食客议事,卫洛瞅了一下,里面的食客一二等的都有。再一瞅,这些食客都是平素以狡而不正出名的。卫洛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是个狡而不正的人。于是,她便悄然提步而上,来到众食客身后,在最后面的塌几上跪坐下。

    泾陵公子跪坐在塌上,他脸带温和的笑容,徐徐说道:“秦太子索归一事,诸位如何看来?”

    一个高瘦的食客站了起来,双手一叉,向泾陵公子朗声说道:“秦乃强邻,上次他虽算计于我,然则,现在楚国势大,秦与晋合力方能抗之。不如公子送他归国,他日太子衍既位,秦晋也可联手相抗强楚。”

    泾陵公子闻言沉吟起来。

    这时,另一个长相端正,脸孔白皙的食客站了起来,他叉手大声说道:“太子衍之所以为质,乃因公子之故。如此大恨,怎能一朝得消?他若归国,必深恨公子。依我之见,不若斩之!”

    这人声音沉沉,语气中杀气毕露。卫洛向他看了一眼,暗暗忖道:这人看起来斯文,杀气居然这么重。

    这两食客所说的话,各有各的道理,意思却完全相反。泾陵公子眼一转的,看向一个削瘦如柴的老头。

    这老头脸孔枯瘦,配上那一身显得无比单薄的青袍,再配上他头上高高的竹冠,其形状不知为啥,竟让卫洛想到了枯竹。这人就是一根枯竹。

    泾陵公子看向那老实,恭敬地问道:“南公以为如何?”

    南公伸手抚了抚下巴上的两三根稀疏的胡须,皱眉说道:“以臣之见。此事当观秦。”

    “哦?”

    泾陵公子双手扶膝,身子前倾,一脸期待地等着他说下去。

    南公向他叉手一礼,说道:“若秦侯中意之公子强过太子衍,那太子衍可归也。若秦侯身边尽酒色之子,可宰也!”

    “善!”

    泾陵公子双手一合,大声赞叹了一句后。朗朗地说道:“南公之意,正是我意。如今秦侯病重,所余四子,除少子和太子衍外,二子勇,三子仁,皆得民心。太子衍虽有小才,然其性疏懒,实不堪也。我欲归之。”

    他说到这里,众食客纷纷议论起。

    这时,泾陵公子轻轻一笑,抬眉说道:“然,秦人为他刺杀于我,此事不能善罢。我欲令他当众监刑,亲斩众人方放他归国。”

    众食客都是一怔。不过一转眼,便有人明白过来了,那南公枯瘦的脸上笑容满溢,连声赞美道:“善!大善!如此一来,太子衍失人心矣。既失人心,便不足为惧。他太子名份犹在,公子略一助力,便可使他登秦侯之位。如此之人为秦侯,秦不足惧矣!”

    南公这么一说,众食客也先后反应过来,顿时连连称善。

    卫洛也连连点头,暗暗想道:那些秦人为了太子衍而刺杀泾陵公子。如果太子衍为了归国,竟然真的亲自斩杀了那些秦人,是会令人心寒。泾陵公子在令得他失去人心后,再送他回国,助他得王位,秦上下不一心,自然不足为虑。他这心思真是很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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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过渡一下。今天我要出远门,这一章是昨晚赶出来的。昨天头痛一天,硬生生地赶出了八九千字。到后面已是写得生硬了。

第121章 泾陵要放手?

    泾陵公子又就秦太子衍的事上,与众食客商量了半个时辰。待大局细节都敲定得差不多了。他便眉目微敛,微露疲色。

    众人一看到他这模样,纷纷告辞离开。

    卫洛本来便坐在最后面,这些人一动,她便也猫着腰向后退去。

    她刚走了一步,泾陵公子便瞟了她一眼,说道:“卫洛且留。”

    “诺。”

    卫洛行了一礼,慢慢向他蹭去。

    当她来到他身前五步处时,泾陵公子右手朝旁边塌上一指,“坐。”

    “谢公子。”

    卫洛行了一礼,转身跪坐好。

    泾陵公子抬起眼眸,淡淡地盯着她,说道:“有一礼物送你!”

    礼物?

    卫洛大惊,她迅速地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泾陵公子。

    她一抬头,便对上他格外冷漠的面容。那般的冷,那般的漠视,也那般的深不可测。

    泾陵公子双手一合,轻轻地‘啪’了一下,喝道:“拿上来。”

    他的话音一落,两个剑客走了进来,他们每个端着一个木盒,大步来到泾陵公子面前。

    泾陵公子转头看向卫洛,面无表情地说道:“且过目。”

    卫洛更好奇了,她眨巴着大眼睛,迫不及待地看着那木盒。

    两剑客并排走到卫洛身前,同时把木盒朝她面前一递。然后,一人伸出一只右手,把盖在木盒上的红绵一掀!

    “砰”地一声!

    卫洛身子一滑,向后猛然跌出,硬生生地摔了一个仰八叉!她狼狈不堪地伏在地上,嘴一张,便是一连几个空呕!

    呕了几下后,卫洛已经小脸惨白如纸,她也不爬起来,只是急急地伸袖挡着眼睛,慌乱地叫道:“拿开!”

    两个剑客没有动,泾陵公子依然面无表情!

    这时,卫洛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慢慢地把挡着眼睛的衣袖放下。

    现在,她的脸色依然发白,却已无慌乱。

    卫洛转过头,看向木盒。

    每一个剑客所棒的木盒上,都盛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头!

    血淋淋地人头!

    这两颗人头显然刚刚斩下,都睁着双眼,死不瞑目样。那秀丽的面容上,还可以看到生前的稚气和纯真!

    这是两个侍婢的人头!她们便是守在寒苑的两侍婢!

    卫洛忍着呕吐地冲动,一手按在胸口,垂下眼敛,低低地求道:“请拿开。”

    汉陵公子这时才挥了挥手,两剑客把红锦再次盖上血淋淋的人头,转身退出。

    他们一走,卫洛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泾陵公子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持斟抿了一口酒水,又挥了挥手,“全部退下!”

    “诺!”

    不过片刻,房中众人走得一干二净,连隐隐的呼吸声都已不在。似乎方圆几十米,只有卫洛和泾陵公子两人了。

    这时,泾陵公子冷冷地喝道:“卫洛!”

    他这一喝很平和,可是,卫洛却如触了电一般从塌上一弹而起。她踉跄地向前冲出一步才站稳。连忙转过身来,卫洛向着泾陵公子一揖到底,颤声应道:“然。”

    她的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泾陵公子懒洋洋地向后一靠,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天下间,知你为妇人者,你也,我也!然否?”

    卫洛一怔!

    瞬时,她明白了,这两侍婢之所以被杀,便是因为她们知道了自己乃是女子身!是了,身为奴者,本来便不应该偷听主人的谈话。可是她们不但听了自己与泾陵公子的谈话,还出言相讽。

    以泾陵公子的耳目灵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

    卫洛明白了这一点后,心中反而一静,她再次深深一揖,应道:“然。”

    泾陵公子抬眸淡淡地看着她,声音平和无波,“卫洛,你实有才。”他说到这里,声音微顿。

    微一迟疑后,他徐徐地开了口,“今日,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为我之姬?”

    卫洛怔怔地抬头看向他。他的面容依然平淡,平淡而冷漠,深如夜空的双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卫洛瞄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向后退出一步,再次深深一揖,低低地说道:“卫洛不愿!”

    她这话说得很干脆,也很平静。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话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心酸,一股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酸楚。。。。。。

    卫洛地回答,显然在泾陵公子的意料当中。他慢慢地抿着酒水,眉目微敛,半晌后,才徐徐说道:“善。”

    他说了善!

    卫洛心砰地一跳,百般滋味在一瞬间涌出心头。

    泾陵公子淡淡的,冷漠的声音缓缓传来,“卫洛,你虽是妇人,却实有才。我怜你之才,甘愿冒险护你,你可知也?”

    卫洛慢慢跪下,向前一趴,以头点地,给他行了一个大礼后,沉声应道:“卫洛知也。”

    “善。”

    泾陵公子淡淡一笑,只是这笑意不曾到达眼底。

    他盯向卫洛,徐徐地说道:“你不愿意为我之姬,我堂堂公子,自是不会强求。”他说到这里,声音微沉,“世之妇人多矣,然,有识之士却不多。今番,我欲大用于你,可否愿意?”

    卫洛自是愿意,她以头点地,脆声应道:“卫洛愿意!”

    泾陵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善!自明日起,你便以你的小人之臣的狡诈,周游在列国使者贤士之间吧!方才我们所说秦太子之事,你可听全?”

    卫洛点了点头,又应道:“已听全。”

    “善!你便由此着手!”

    沉沉地说到这里后,泾陵公子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卫洛身前,裳服都触到了她的脸。

    静静地盯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卫洛的后脑壳,泾陵公子轻声说道:“可起。”

    “然。”

    卫洛应了一声,慢慢站起。她这一站起,与泾陵公子之间,便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了。

    卫洛低着头,悄悄地向后退去。

    她的右脚刚刚提起,刚刚准备后移。泾陵公子已是伸出手,锢制住她的下巴处。

    他强行使得卫洛抬头看向自己后,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冰寒,盯着卫洛,他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森冷可怕,“卫洛,你乃妇人!”

    他的手捏得卫洛的下巴生疼,却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卫洛感觉不到痛了,有的,只有那继续翻搅的百般滋味。

    泾陵公子阴森地说道:“你拒为我妇之时,曾言不愿与任何君子相沾染。谨记此言!若有违背,若让一人知道你卫洛是妇人,我必让你痛不欲生!”

    寒渗渗地丢出这一句话后,泾陵公子手一甩,放开了卫洛,他袍袖一扬,转身向外面走去。

    卫洛怔怔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间。只听得泾陵公子地喝声传响,“桑女!”

    “然!”

    一个二十五六岁,面目姣好,身材小巧地女子嗖地一声,闪现在书房门口。泾陵公子头也不回,淡淡地丢下一句,“从此而后,你为卫洛贴身之人。”

    “诺。”

    桑女盈盈一福中,他已大步离去。

    卫洛直到这个时候,才慢慢地回过头去,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

    半晌半晌,她都头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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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现在起,游戏不再拘于一室一地,而是天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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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当街杀人有剑咎

    一直以来,卫洛都盼望着这一天,可是,当它真正来临时,她却怅然若失,仿佛有一样东西被生生地扯走了,令得她空空荡荡的,好久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她直直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的,慢慢地低下头来,慢慢的,慢慢地转过身去。

    泾陵公子最后警告她,不能与任何一个男人有亲密关系,也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她是女子。否则,他会让她生不如死。而这个桑女,自是他放在自己身边,用来监督自己的人了。

    怅惘了好久后,不知为什么,卫洛回想起了他这句警告,居然精神一振,从绵软无力,疲惫不堪中回复过来。

    这真是不可理喻的事!他这么警告自己,这么威胁自己,居然还会因之而振奋?卫洛,你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卫洛一边思潮翻转,一边向回走去。

    而这个时候,泾陵公子大步走向了后苑。在那里,有无数的美人,她们会一心一意地讨他欢心,会令得他很愉快。

    他走的时候,脚步有点匆忙,当他来到一片浓密的桃花林,对面妇人的娇笑隐约可闻时。一个人影嗖地一声,出现在他的身后。同时,一个干嘎的声音传来,“公子,因何匆匆?”

    泾陵公子一呆,收住了脚步。

    他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去。

    对上来人,泾陵公子哧笑一声,低低地说道:“泾陵生平,从未如昨日那般,喜怒如此起伏!”他说到这里,声音一冷,“不过一妇人耳,险些因之乱了心了。”

    那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泾陵公子也不要他回话,他袍袖一拂,大步向回走去。把那阵阵娇笑重新抛到身后。

    第二天,卫洛一大早便跟在南公身后出门了。

    南公,是泾陵公子最为倚重的几个家臣之一。他擅谋略,心有山河之险,其人狡而不正。

    如今,同样狡而不正的卫洛已是他的副手,和他一道共同应对各国使者和贤士。

    新田城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卫洛窝在泾陵府很久了,现在终于可以如一个普通贤士一样,坐在马车中,恩,身边有桑女,外面有剑客相随。

    卫洛回头看了一眼足足二三十个紧跟着自己和南公的剑客,看着街道的行人仰视的目光,突然觉得很风光,很得意,很有‘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满足。

    一行人走着走着,突然间,前面传来一阵呼啸声和奔驰的马蹄声。那呼啸声极响亮,那马蹄声更是排山倒海而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本就水泄不通。那呼啸声马蹄声一出,顿时兵荒马乱起来。百姓们纷纷闪避两侧,因躲得太急,无数竹筐和各种货物洒了一地。

    喧闹中,驭夫赶着卫洛和南公的马车急急向一侧避处。能在这种场合喧闹的,必不是一般人。

    不一会,一队少年王孙纵马一啸而来。这些少年王孙中,有不少是晋人,但被晋人夹在最当中最前面的,却是一些楚人少年。

    这些人视街道如无人之境,横冲直撞而来。卫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几个百姓被马远远地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血沫翻吐,也不知能不能活成。不由叹息一声。

    她的叹息声一出,一个比她响亮得多的叹息声在她身后同时响起。那叹息声如此洪亮,已盖过了所有的声音,令得不少人都向这边看来。

    那叹息者昂头挺胸,毫不在意别人地注视。在越来越近,如狂风乱卷的驰马狂奔而来时,在马队扬起的灰尘已扑头扑头的卷上卫洛时,他大步走近她,双手一叉,朗声问道:“兄台为何而叹?”

    他这一走,刚好靠近路中心,那批骑士一冲而至,他必不能幸免!

    卫洛抬起头来,看向这个二十二三岁,长得修长凤目,身材修长,俊挺中带着几分儒雅的青年贤士,连忙双手一叉,向后退出一步,道:“阁下速避!”

    “避?”青年贤士一声长笑,那朗朗的笑声直是冲破云霄。他声音洪亮地说道:“何需避也——”

    这几个字极响极亮,豪气冲天!

    而这时,众马已经疾驰而来!

    就在那马一冲而至,风驰电掣,眼看就要重重地撞上那青年贤士时。那贤士手一伸,嗖地一下从腰间抽出了装饰用的配剑!

    大街当中,千人注目!长剑一出,黄光四射!

    在众人惊愕地,瞪大地双眼中,那贤士洪亮的声音还在回荡中,只见他身子一转,手中佩剑一划,在空中掠起一道灿烂的淡黄色的银光后,剑落——

    剑落!血起——

    只听得卟地一声,一剑重重地砍上当头的那匹马!那剑一出,风声四啸,剑锋上,一道淡淡的黄茫吐出。转眼间,便生生地砍下了当头的那匹马头。

    血溅三米中,无头之马兀自奔出。而马上的众骑士却是惊恐吼叫,嘶声求救!在一阵混乱中,他们相互撞上,而最前面的那个骑士,更是从死马背上高高抛出。转眼‘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身子扭了扭便再无动静,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了。

    这变化,只是一瞬间,一瞬间,十几个少年相互撞上,一瞬间,街道上被撞地,被压的人达到几十。一瞬间,这些少年人人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人人带伤。

    那贤士看到这一幕,嗖地一声,把血淋淋的佩剑还鞘。然后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起来。

    这人长得很是俊挺,又刚刚杀人,不,杀马之后,这一笑,真是气吞山河,令得众人只能愕愕望着他。

    大笑声中,那贤士也不再向卫洛追问她为何叹息了。他一边大笑,一边从人仰马翻的众少年身上一踩而过,纵声大唱,“怒起拔剑!纵君侯公卿,亦血溅五步!快哉,快哉——”

    大唱中,他袍袖一扬,大步而去。当他走出几百步时,城中的防卫军才急急赶来抓人。在一众急喝声中,那人的笑声越发的洪亮,脚下也极是迅速了,三拐两拐,那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卫洛望着那人的背影,满眼都是好奇。这时,南公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此丈夫,必是剑咎!”

    “剑咎?何人也?”

    卫洛转过头,饶有兴趣地问道。

    南公叹息地看着在城卫军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的众王孙,说道:“剑咎者,诸国间最年轻的宗师。据闻此人剑术传承黄帝。他任性妄为,挥剑全凭一心。无视王孙,多次于街中杀人。已被缉之久矣。然,此人越缉剑术越高,令人头痛之极。”

    原来是这样。

    卫洛有点神往地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暗暗想道:挥剑全凭一心?多么舒畅的事啊。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这样纵横来去,该多好啊。我也不杀人,我就只图个想来则来,想去则去,无人可挡!

    南公说到这里,转身便向马车走去。这时,一个哧笑声传来,“王孙纵马行凶便可,剑咎当街宰马便不可!咄!如此世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这话有点意思,卫洛转头看去,却对上一个麻衣剑足,双手捧着一个大酒瓮,一边走一边仰头喝酒的老汉。卫洛望着这人越去越远的背影,双眼直是熠熠生辉:这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我在泾陵公子府中时,哪里能看到这般人物?

    不过,那醉酒老汉所说的话,正是众贤士心中所想的。当卫洛爬上马车时,街道中已纷纷就此事说了开来。卫洛隐隐听到有人叹道:“楚国势大,楚之王孙便可于我新田当街纵马。幸出剑者乃剑咎。楚人不可追也!”

    “然也然也。”

    这时,马车已经启动。见卫洛还在伸头向外张望,一麻衣剑客朝她大声笑道:“小儿若是不舍,他日如遇剑咎可荐枕席也!久闻剑咎为人狂放,目无余子,半年难说一字!他方才居然与你开口,必是中意于你。小儿可得好好准备了。哈哈哈哈。。。。。。”

    这人嚣张的朗笑,引得满街的人都向卫洛看来。卫洛连忙头一缩,车帘一拉,躲了进来。

    卫洛跟着南公,在专门接待各国使者的驿馆熟悉了二天后,便正式开始接手工作。

    她接手的第一个工作,便是泾陵特意要求的,秦太子衍归国一事。

第123章 质子府

    卫洛跟着南公,在专门接待各国使者的驿馆熟悉了二天后,便正式开始接手工作。

    她接手的第一个工作,便是泾陵特意要求的,秦太子衍归国一事。

    早就得到卫洛将于今晚来临的消息后,秦太子衍高兴之极,他连忙向新田城来自秦国的贤士发出邀请,同时,也向晋权贵们发出邀请。

    本来,他以为卫洛乃一普通贤士,年末弱冠,应该没有几个人捧场,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不但有人捧场,而且来的人还极其多。

    卫洛小儿,在新田城早就有人传颂了。他先是与泾陵公子关系亲密,状似弄臣,后又当众求脱弄臣之位。再后居然说是秦间,被贬为奴,不过两天又再次在席中一鸣惊人,脱奴之身,又成为贤士。

    比她这种大起大落更加扬名的,其实是她的外表。

    俊美如玉的贵气小儿,光是这名号,便足以令很多新田城的贵女,和一些好男色的贵人们地注意。

    特别是,她这小儿居然擅长易容之道?先前一直以黑粗面容现世?易容之道,纵使是权贵,知道的也极少。当世擅长这门技艺的,都是颇有些神秘和来历的人物。因此,这又给卫洛添了一份光环。

    所以卫洛也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引起了很多新田人地注意。

    质子府外面的挤挤拥拥的马车中,居然有好几十个是贵女们的。卫洛的马车驶近,她一边听着桑女在她的耳边介绍外面各辆马车的背景来历,一边嘴角抽搐。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受女人的欢迎了。

    马车足有好几百辆,车挤着车,排得远远的。卫洛到时,质子府的会客用的大殿中,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看来,只等她一来便可以开席了。

    当她走下马车,缓慢踏入质子府外面的白玉阶时,一个剑客响亮粗豪的声音荡起,“公子泾陵府贤士卫洛到——”

    这长长的唱号一响,大殿中安静了少许,人人转头,看向这个近期来在新田城名声大作的小儿。

    卫洛脸上带着微笑,大步向殿门走去,随着她的走动,她腰间镶满金玉的华丽佩剑,她那袭浅黄镶着淡金边纹的袍裳,都极有韵律地晃动,显出一种富贵和艳丽。没办法,谁叫卫洛的俊美中,透着二分处女之艳呢?再加上南公吩咐她所穿的这袭黄袍本是一种能衬托皮肤的颜色,因此,便有了这一份艳丽。

    卫洛脸上笑得很舒畅,心中却在暗暗忖道:公子泾陵府贤士卫洛?这名号太长太难听了!

    她年纪小,还没有加冠,泾陵公子虽然安排她做事,却没有给她封号,所以现在的卫洛这名号报出时,显得有点寒酸。

    在众人的期待中,黄裳长身的卫洛出现在大殿门口。

    瞬时,数百双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卫洛面对上这一双双或好奇,或惊艳,或打量,或含着色念的目光,嘴角微弯,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她笑得极自然,极轻松,极灿烂,有一种人,一旦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便会自然而然的光彩照人。卫洛,便是其中一个。

    卫洛带着桑女和众剑客,大步踏入殿中。直到她走出五六步,身为主人的秦太子衍才从这罕见的美少年的光芒中清醒过来。他连忙上前几步,双手一叉,笑道:“卫洛能至,衍好生欢喜。请,请。”

    这一晚的他,与前几晚那紧张卑怯时又有所不同,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看向卫洛的眼光中充满着期待和和善。可能是因为这一次是在他本人的地盘中,而且,面对的是卫洛。

    要知道,卫洛那一脸微笑,明亮中透着轻松和友善,这种现代人人必须学会的微笑,在那个人人努力显得自己高深和不可测的年代,是非常的显目,而且,也是非常地显得友善的。虽然,在有些人看来末免显得轻浮。

    她乃泾陵之使,能带着如此友善的表情而来,太子衍能不心怀大放吗?

    面对着太子衍的殷切,卫洛双手一叉,露出八颗白牙的笑容,极为灿烂地说道:“太子客气,请。”

    于是,两人肩并着肩,大步向前走去。卫洛随着太子衍来到众贵人之前,她走到左侧塌几第一排,黄袍一拂,施施然地坐下。

    她一坐下,太子衍也在主塌上坐下。太子衍接过侍婢递来的酒樽,朝着卫洛和众贵人一举,朗声说道:“谨以此樽,以敬卫洛!”说罢,他长袖掩杯,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众贵人们也在欢笑中一饮而尽。

    卫洛喝下这樽敬酒。

    时人本不善伪装,太子衍酒过三斟后,伸手把酒樽朝几上一按。

    他这个动作一做,一个坐在右侧第二排的贤士应声站起。这贤士约三十岁左右,白面肥胖无须。他朝着卫洛一叉手,朗声说道:“敢问卫洛,公子泾陵可有意放归我主?”

    他这话一出,满殿之人都在看向卫洛。

    众人地注目中,卫洛持着酒樽,轻轻晃了晃浑黄的酒水,叹道:“公子曾言,太子衍知礼克己,显有悔过之念。如今一质便是二年许,可归也。”

    可归也?

    太子衍身后,与他一同被质的秦使们是又惊又喜又乱,他们面面相觑着。而秦太子衍更是手腕不住地颤抖,颤抖着。

    不知不觉中,他握在手中的酒已一下下洒了出来,淋湿了他的袖袍。

    紧张中,太子衍身子前倾,迫不及待地看着卫洛,双颊显出一抹紧张的红晕,急急地说道:“公子言,我可归?”

    他紧张太甚,声音都有颤抖。

    卫洛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手中酒斟一举,站起身来向众秦人朗声说道:“卫洛生平所敬者,慷慨义士也!秦人血悍不畏生死,奋勇而忠主,实良臣也。卫洛这一杯,且敬诸位秦人!”

    她这一句话说得有点突然,不过大多数秦人并没有听到她与太子衍之间的对话。当下,他们纷纷站起,大笑着与卫洛饮下杯中的酒水。

    卫洛是泾陵公子特使,现在她在这里称赞秦人悍勇忠诚,这也代表着泾陵公子对秦人的肯定。现在,众秦人都有点兴奋和得意。

    卫洛饮下杯中酒后,又转过身,面对着众晋人权贵。她灿烂一笑,露出八颗白牙的明亮笑容后,举起手中的酒樽,朗朗地说道:“卫洛之主亦晋人之太子,因此,卫洛身虽越人,实亦晋人也。诸位,卫洛年幼,如言行有不堪之处,还请宽恕一二。”

    她这话也太客气了,要知道她是公子泾陵派来的特使,是今晚宴会的主客。在这种场合,就算她板着一张脸,傲慢非常也是正常的。她的客气,当下便令得二三个贤士眉头微皱。

    但是,绝大多数贵人们听了还是舒服的。他们盯着灯火下,卫洛那俊美贵气却略显苍白文弱的病容,觉得眼前这小儿很知礼,所说的话也中听。当下,他们一一举起酒樽,与卫洛对饮了一杯。

    太子衍早就坐立不安了,他见卫洛连饮两杯,都一副无心回答自己的意思。不由心急如焚。

    想了想,他大步向卫洛走来。当他来到卫洛身前时,深深一揖,颤声说道:“公子真言,衍可归也?”

    在他紧张急迫的目光中,卫洛没有应是,她慢慢收住笑容,低敛眉眼,却是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顿时把太子衍的心凉了半截。他的手颤抖着,令得握在手中的酒樽也在不停地颤动,仿佛随时都要坠在地上。

    努力地按住心神,太子衍把酒樽放在一旁,朝着卫洛深深了揖,泣道:“还请卫洛救我。”

    卫洛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半晌欲言又止。最终,在太子衍几乎要泪流满面,跪下之时,卫洛才无力地说道:“公子确有意放归太子。奈何,贵国刺客竟在公子出游之时相刺。公子言:太子因他之故,一质近三年,此仇不可谓不深,此番刺杀之事,实不能怪太子也。”

    卫洛很是惋惜地说到这里,身子微微前倾,一脸同情地看着太子衍,又是一副欲言又止。

    在前几日的泾阳公子之宴中,卫洛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为太子衍和秦公主抱不平。在太子衍心目中,她实是一个少年热血而又对秦人颇有好感的人。何况,她不久前贬为奴隶,也是因被怀疑为秦之奸细。

    当下,太子衍见她欲言又止,心中徒然生出一线光明:是不是她有话要提示于我?

    于是,福至心灵的太子衍,连忙向她凑近少许,在她面前低头恭敬地说道:“衍愿受教。”

    卫洛说道:“那些刺客皆是秦人,自归太子处置,今卫洛已经带来。”说到这里,卫洛的声音压低了少许,四下瞟了瞟,显得有点小心地说道:“令公子不安者,是惧太子仍念旧仇。若太子挥剑处置这些生事之人,公子自然气消。”

    她说到这里,见太子衍现出为难之色,不由低低地补上一句,“一切在于太子。若太子敢杀,太子归国之事卫洛将尽全力周旋。洛闻秦侯已然病重,此番太子如得归国,秦侯之位指日可待也。洛在此先贺太子富贵无期!”

    她这番说得很明了,一点含糊也没有。本来卫洛是想打一些机锋的,却怕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生出枝节来反就不好了。因此,她便如时人一样,把话说得很透。

    可以说,卫洛这一手有着后人式的狡猾,她的话和举动,都在把功劳归于已,在令得太子衍对她生出好感,令得他欠自己的情。

    说完之后,她身后朝后面倚了倚,持樽慢饮,一副再也不欲多言的模样。太子衍见此,慢慢退回塌几,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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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错字了,修改一下。

第124章 面对发难有急智

    太子衍只沉思了一会,便是脸上霁云散去,只见他站起身来,转向众人朗声说道:“诸位,如此妙日,如此良辰,得遇卫洛如此美丈夫,如有说,何不一说清楚?如有问,何不问个通透?”

    他这是开口要众人发难了。

    本来发难也可以说是问难,是众人把自己不懂,不解的问题提出来,向一个或多个博学的有识之士要求答案。

    不过,卫洛年少,在诸国间才名不显,就算是新田,流传得最多的也只是她的美名。因此太子衍这话有点笑闹的成份,或者说,他这是要那些对卫洛别有兴趣的人可以凑乐子了。当然,他这样做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友好,就像是朋友之间开玩笑一般。

    在场的贵人前来,哪个不是冲着卫洛的外表和她与泾陵公子之间的暖昧关系而来的?就算太子衍不开口,他们也会自动发难。

    当下,殿内响起一阵小小地哄笑声。

    哄笑声中,那美艳丰满的玳姬最先站出来,只见她一双凤眼秋波盈盈,含情凝望着卫洛,娇笑道:“君今出为臣,不为奴,不为弄臣,敢问我等可近乎?”

    她非常直白地问卫洛自己这些女人可不可以靠近他,与他交游后,眼流横流,笑得极为惑人,又说道:“妾为楚成王之妹,晋公子昔之妻。昔已死两年,妾现居深闺,苦无君子相伴。”

    玳姬那句‘苦无君子相伴’才说出,众贵女便同时哧笑一声,那声音之整齐,之响亮,很有些引人注目。

    玳姬显然脸皮很厚,她仿佛根本看不到众人在哧笑自己。她秋波盈盈地盯着卫洛,又说道:“君若有意,妾愿如磐石之坚,永不变移。”

    这话一出,众人的哧笑声顿时消失了,连贵女们也有点诧异地看着她。玳姬最后一句表达了她的决心,她说,卫洛如果原意,她愿意守着卫洛,再不变心。

    扔出这一句话后,见大殿众人窃窃私语,有点惊异,玳姬很是满意。她一双凤眼秋波连送,对着场中的众贵人依次送了一个遍后,又向卫洛说道:“妾母国强大,妾嫁妆无数,妾拥良田无数,奴仆数万,家臣上千,君若依我,功名富贵实等闲耳。”

    玳姬说到这里,艳丽的脸上显出好不得意的模样来。她掩嘴妖笑着,只等卫洛的回答。

    事实上,玳姬开出的条件还真是丰厚之极,这等丰厚,实胜过为一公子之臣。虽然,依附于女人裙下,末免为世人笑。

    在玳姬的期待中,卫洛一直忍着笑,她那双墨玉眼,也总是笑意流转,那抹可亲可近的笑容,令得玳姬越发的得意。

    玳姬的话一停,卫洛便双手一叉,朗声说道:“洛得先父托梦,富贵当于直中取,既不能为弄臣,自也不能托庇于妇人,以色事妇人耳!”

    她说到这里,墨眼一弯,笑眯眯地说道:“姬之美意,恕卫洛不敢受也。”

    她拒绝得很明显,很干脆。

    当下,玳姬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意外和失望。

    倒是众贵女,看同卫洛的表情中,又满意了几分。

    玳姬刚坐下,一楚国贵人站了起来。

    楚国强盛,这人应是楚国公子王孙,他所坐的位置,在右侧的第三排,仅次于秦太子衍之后。

    这楚国贵人约二十五六岁,他的衣袍,如那日春游时遇到的楚人一般样,以云彩和琼楼玉宇刻画其上,连大袖上也是如此,白色与浅红相间的袍服,美妙飘渺的图案,衬得他那张苍白中透着青暗的清秀面孔,都有种别样的飘逸。

    楚国贵人冲着卫洛打量了几眼,哈哈一笑。只见他大模大样的从腰间拔出佩剑。叭地一声扔到了卫洛身前的过道处。

    众人被他这个动作怔住了,顿时议论声都少了许多。

    那楚国贵人咧嘴一笑,清秀的脸上显出二分色欲来,他颇为无视地盯着卫洛,下巴一抬,大声说道:“小儿何必惺惺作态?你不愿买身于公子泾陵,是不安于晋吧?若此,何不来楚?我愿收之,许你一君之位,白日与你绮游,夜间与你共塌。权势富贵皆有,岂不快哉?”

    他一开口便带有攻击,说卫洛不愿意跟着泾陵公子,是因为不安心呆在弱晋。语言也带有侮辱。

    卫洛脸上笑容一收,冷意刚显,那楚国贵人已哈哈一笑,继续朗朗说道:“我之佩剑,乃百年前名匠莫将所铸,你若愿意,可收也,以后佩之绮游。若不愿。”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声嘎然而止,声音一阴,森森说道:“我之剑可不轻出,若不愿,可派剑客出,与我楚剑一战!小儿,今番我来,可不愿就此一人归也,今晚塌上,非要与你裸裎相对,干你三四回不可!”

    没有人料得到这样的变化!

    秦太子衍脸上露出着急之色,他本来以为,众人开口,不过是与往日一样,来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可现在看来,这玩笑分明升级了!这楚人分明是不怀好意而来。

    因此,这楚人在这种卫洛第一次主事正式宴会的场合,向卫洛提出这样的要求。甚至不容她拒绝地提出了挑战。

    卫洛知道,自己与泾陵公子的暧昧传闻,终于引得人正式挑衅了。这人明显是冲泾陵公子而来,想通过自己扫了泾陵公子的颜面。

    而且,这人出言不逊,态度不堪,自己还不能回避了!一回避,以后在血勇为重的时人中,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看向卫洛。

    鸦雀无声中,卫洛突然哈哈一笑。

    她的笑声清悦动听,宛如风吹泉响,笑声中,卫洛悠悠然地向后一倚,也不起身,她盯了那楚人一眼,便眉目微敛,以一种极为不屑也极为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楚将亡乎?”她开口便是这几个字,众楚人不由同时一怒,不过,在这种场合,卫洛的话不说完,他们是不能打断的,打断一个贤士的说话,是胆怯的表现。

    卫洛笑了一声,声音朗朗,“公子泾陵也好色,然,他知我有才后,便弃色而用我!他疑我间,亦弃疑而用我!我一小儿,年末及冠,出身卑贱,又非晋人,他却再三容我,抬举于我。”

    卫洛说到这里,慢慢抬起眼来,她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扶膝,墨玉眼直直地盯着这楚使,冷笑道:“楚公子都如君乎?楚王亦如君乎?面见贤士,不问其才问其色!与贤士未言,便扔剑于前,令其做剑客之斗!楚人皆如君乎?只好床第之欢,强令一手无缚鸡,身无封位的普通贤士行剑客事!如楚人皆如君,楚灭矣!”

    卫洛这番话掷地有声,咄咄而来!

    她吐词清楚,每一个字都响亮,都令得人人可以听到。

    她的声音中含着强烈的不屑,她的指控毫无漏洞。本来,这楚使令得卫洛这个普通的贤士,连封位都没有,也就是没有家臣的贤士与他的剑客比剑,这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也是一种越位的欺凌!

    她口口声声说,对方只好色,只图床第之欢,她拿宽容大度,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泾陵公子与其相比,更是显出了这人的猥琐无能。

    那楚使清秀的脸瞬时铁青,他顿时气得噎住了,伸手指着卫洛,却半天反驳不出。他身后的食客也都在皱眉寻思着反驳的话,却一时半刻,都找不到卫洛这番话中的漏洞。

    大殿中一开始是沉默。到了现在,有了窃窃私语声,然后,众贤士连连摇头,议论声四起,“楚之公子,真无一人如泾陵。”“此君实不堪也~”“公子泾陵如此之贤?我欲奔之!”。。。。。。

    议论声中,哧笑声中,卫洛仿佛没事人一样,她向太子衍一笑,朗声说道:“有酒有乐,岂能无食?太子再不上席,卫洛肚中又作雷鸣矣!”

    她用的这个‘又’字,是有来历的,前不久的宴会中,泾陵公子便当众取笑她‘腹作雷鸣,咀食砸砸’,还令得满堂大笑。她现在又说出,便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洒脱。当下,大殿中再次响起了一阵笑声。

    笑声令得大殿中沉凝的气氛一扫而空,太子衍也乐呵呵地双手一鼓,喝道:“上席!”

    太子衍这喝声一出,乐声便是一转,一阵环佩清响中,食物的香味和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同时扑鼻而来。只见大殿的各个入口,都曼步走来一队捧着食盒的美人。

    那楚使沉着脸,紧紧地盯着卫洛,他气得呼吸都有点急促了,身后的食客,却还没有拿出半句话来反驳对方。这令得他更加恼火。

    最恼火的是,奉食的美人鱼贯而来,眼看那些卑贱之人的脚,就要踩在他的佩剑上。这佩剑可不止是佩剑,亦是价值连城的国宝。他拿这种宝物向卫洛扔出,表达的是楚人富裕,对财物不屑一顾的态度。

    可是,他没有想到,卫洛居然如此善辩,令得他进退两难,宝物也要被践踩在妇人足下了!真被这些卑贱之人踩了一轮,他的颜面何在?

    他吐出两口粗气后,见身后食客还是无一人站出,不由咬牙恨道:“浑然无用也!”

    他这句喝骂贤士的话声音不大,不过还是有贤士听到,顿时,他们面露羞愧之色。当然,也有一二人有露出愤慨不屑之色。

    楚使骂出那声后,朝着一剑客一指。那剑客奉令,大步走出,来到过道中拾起了佩剑。就在佩剑被捡起时,众晋人同时哧笑出声,哟喝声大作!

    一时之间,楚使面对的,是一殿嘲讽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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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姬介绍:
写过《无盐妖娆》后,对春秋战国题材意犹末尽,于是又开了本书。
(慎入!《越姬》一不小心已被我写得春意绵绵,春光荡漾,春暖花开了。哎。)
简介:
一:身为礼物的她凭借智慧求取从容人生。
二:
来到春秋战国,她成了被未婚夫劫杀的越女。
她化身少年混在歌姬队伍中忍辱偷生,意外发现自己是个剑术天才,还博得了他的青眼相睐。
在这女人为礼物的年代,她绞尽脑汁,准备凭借智慧掌控自己的命运,求取从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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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封面由网友提拉米苏制作,很邪恶吧?越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越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越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