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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无渊     天娇txt下载     天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八八章 端倪(中)

    第两百八八章

    长亭手上一软再一抖,扶在指腹上极为端庄的茶盅“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新入镜园的小丫鬟双喜隔着屏风惊了惊,转头就想进来打扫干净了,白春赶忙手上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快步拐过屏风将双喜带出门去。陆长英眼看内厢这么行云流水一番动作,不禁身形向后一靠,神容轻松笑言道,“嫁了人,当了主母就是不一样了,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有了长进。”陆长英眼神朝长亭身后的满秀一瞥,“只有满秀姑娘仍旧我自岿然不动,任凭东西南风。”满秀立马朝后缩了缩,欲哭无泪,她站得那么远也能中招啊

    长亭摆摆手,示意陆长英先别说话,她还没从愣神中缓过来。

    符瞿?

    那个比阿宁还要小些,瘦弱得跟个小鸡仔似的,前天潢贵胄,现乡野表亲的哀帝符瞿?

    长亭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又觉得好像是自己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白菜被猪给拱了,长亭声音发颤,“这这怎么可能呢?阿宁才多大点儿?符瞿才多大点儿?符瞿比阿宁小几岁来着”

    “不到三岁。”陆长英语声平静地接话,“你嫂嫂最先发觉,小儿女走得太近就容易引起误会。大长公主的意思是这也并没什么不好,就当符瞿入赘陆家,给我当帮手也成,就让阿宁和符瞿慢慢来,能走到一块儿皆大欢喜,走不到一块儿再另寻良缘。”

    长亭跟着点点头,她也觉得真定大长公主说得太对了。这样阿宁就能一辈子在陆家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养尊处优,如她所愿既不需要应付难缠的妯娌也不需要顾忌有理没理都占了三分道理的婆母,陆家也不缺个小姑娘才能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的呀。

    陆长英看着长亭点头,都快绝望了。

    女人和男人的思维不一样,真定大长公主如此睿智的女人竟然也觉得让长宁嫁给符瞿不错,长亭竟然也觉得靠谱?女人看一桩亲事好不好常常是从嫁过去能不能过好入手,乡野人家讲究个吃饭穿衣,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就要讲究过得憋屈不憋屈,体面不体面。男人看婚事,多从对方男人是否足够上进,是否能给女人好日子过,而符瞿很明显两样都不符合,他那副破败的身子还想上进?算了吧,先把命保住吧。

    陆长英顿了顿,轻声道,“阿娇,太医断定符瞿活不过十岁。张郎中妙手回春把符瞿保过了,可病怏怏的身子骨,难道你要阿宁嫁过去天天给他熬药吗?”

    长亭脸色一变,这桩婚事不行,符瞿的身子骨是个大毛病,虽说现在是平定了,可之后呢?十岁是一道坎,三十岁又是一道坎,难道要他们家小长宁到了三十岁的时候还得要么守寡要么再嫁吗?阿弥陀佛,是,长亭和符瞿也很熟悉,将他当成命途多舛的小弟弟看待,可当符瞿和长宁搁在一块儿的时候,长亭下意识无条件地站在长宁的角度想问题,这就是亲疏远近。

    陆长英这种人当说客,太可怕。

    窗棂外小长宁跟石宣笑笑闹闹充满生气,长亭手攥紧了又攥紧,问陆长英,“阿宁和符瞿可”陆长英轻轻摇头,“我一个男人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事情,你嫂嫂同我说的,我便留意了一下——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又是表亲,两人确实很亲密,大长公主也不避讳,我是怕就算现在两个人懵懵懂懂的,往后大了总会懂,到时候我坚决不同意,阿宁恐怕要恨我,也怕阿宁遇人不淑,悲剧收场。”

    所以要防患于未然。

    其实长亭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不让阿宁和符瞿再走得这么近了,小儿女其实是懂的长亭遇到蒙拓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顶多再长个两年什么都明白了,可要这两年别挨这么近,或许慢慢就淡了。

    长亭想了想,声音就那么漂在游廊外的笑闹声上,“要不让阿宁跟着我半年一年吧,石家马上要搬去建康,陆陆续续的战乱起来,或许世家们都要往建康走,嫂嫂也得生儿育女养自己的孩子了,哥哥事情多,大长公主年岁渐长,就当阿宁是来陪我的,我也好跟着看看好点儿的郎君。”

    “我是怕石家,”陆长英说起石家就后怕,简直是蝗虫,只要跟石家沾上边儿的,没油水也得从骨头里给你榨出二两来!石老二是定亲了,他娘的,还有个石老三虎视眈眈着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九章 端倪(下)

    第两百**章端倪(下)

    在石家和病怏怏的符瞿里选来选去,隔日石老三石闯回城红着个脸回来问安,陆长英看了看身强体壮的石闯再想了想自己家里那个走两步都要咳三声的病秧子,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难选呀,至少就算落到石闯手里头也当不了寡妇呀!陆长英采取了矬子里面拔高子无差别攻击的原则,咬咬牙最终还是将小阿宁留在镜园了。

    “听你阿姐话。”

    “耶——”

    “不要在别人家闯祸。”

    “耶——”

    “等石家搬到建康后,陆家随后便至,到那时,自己乖乖回来。”陆长英揉揉鼻梁,看着随时准备撒腿跑出正堂的幼妹,觉得浑身无力,“等我回平成,我会让章先生打包过来,正好你和石家几位小姑娘能凑个班开蒙启学。”陆长英一抬头见阿宁正心神不宁地看着窗外蓄势待发,不由心下起疑,把这小丫头留在这儿究竟是福是祸别离符瞿是远了,离他现在倒不担心那个一说话脸就红的少年郎了,他现在比较担心石猛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女儿会怂恿他妹妹做出些什么上山掏鸟、下河摸鱼的糟心事儿来

    “跟着章先生好好学学问,咱们家不求你当个女文豪,女先生的。”陆长英咳了两声也没把小阿宁的注意力扭转过来,眼风扫了眼在一旁静坐好似看戏的妹婿蒙拓,顿觉家主风骨荡然无存,搞不好还贴进去了二两自尊,陆长英正好苦口婆心,“阿宁啊,咱们至少得把诗经念完对吧”

    “陆长宁。”

    长亭放了茶盅,面无表情地截断陆长英的话,开口唤幼妹,小长宁听得是长姐声音,浑身一颤当下规规矩矩立住,长亭看着小阿宁,“哥哥在同你说话,你在看哪儿?往日也这样?待哥哥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你对嫂嫂的态度,我教没教过你凡事要沉得住气,是,阿宣就在门外,可我若不许你同她出去,你敢偷偷翻墙出去吗?”

    “不敢”小阿宁弱弱回应。

    “哥哥在同你说话,那你现在应该做什么?”长亭沉声道。

    “认认真真听哥哥的话”

    “可是你并没有认真听话对不对?如果你说话的时候,别人也不认真听,那你高兴不高兴?那你应该对哥哥说什么?对我说什么?之后怎么做?”长亭温声循循善诱。

    “哥哥对不住”长亭问一句,阿宁答一句,埋了埋头,手揪着衣角闷声道,“往后阿宁认真听您说话。”

    陆长英快哭了,真的。枉他精明一世,可他总是拿这两个妹妹没办法,阿娇不说了,话撩那儿了必须嫁给蒙拓,你不答应她也不说啥反正就这么看着你既不哭也不闹就那么静静看着你。到幼妹长宁那儿,他是完全没办法了,谢之容有时候还能同阿宁说上几句,他一搀和就全完蛋,阿宁压根不害怕他,嬉皮笑脸的,许多事儿就那么过了。最可怕的是,真定大长公主也纵着她,谢之容也纵着她,唯一能管长宁的阿娇还嫁得八丈远。

    蒙拓顺势向后靠了靠,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呵呵呵呵呵。

    长亭点点头,看向陆长英,“哥哥你放心吧,章先生过来了我拿和张黎一样的束脩给他。”说起张黎,长亭这才又想起两桩事儿来,让满秀带着小阿宁出了院子后再言简意赅说了,“我预备还是将满秀嫁给张黎,好像两个人都有点意思,正好这么一娶一嫁,张黎身份也不那么尴尬了。还有就是玉娘的亲事或许落不到岳家了,岳番不算很坏,但始终两个人缘分落不到一块儿去。”

    “你看人是准的,”陆长英赞扬完长亭,笑着看向蒙拓,“只是阿拓和岳老三的相处就难了,军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阿拓要好好照料你和岳老三的交情,儿女嫁不嫁娶不娶都是小事,不要结亲没成反结仇,军中无小事,你自己看着办。”

    蒙拓点头,“岳老三分得清公私,更何况此次本是岳家欺人太甚,岳老三心里门儿清。”

    陆长英摇摇头,指节分明就那么一下一下轻轻扣在木案上,“当初我逃亡的时候,途中路经一个猎户村庄,我便进村暂避。有一天,一个猎户被咬伤了一只胳膊回了村,当天夜里全村上下青壮男子全部出动去猎那只咬伤猎户的老虎,你当以为是为何?”

    蒙拓一蹙眉,侧首看向陆长英,“莫不是要斩草除根,害怕老虎寻仇?”

    陆长英再摇头,“非也。”之后轻声道,“在它尝试过伤人之后,它明白了这种两条腿的物件儿比别的东西更弱小,跑得没有兔子快,藏得没有仓鼠好,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从此在它的认知中,捕猎这种两条腿的物件儿付出的代价最低,故而当它下一次再遇到人的时候,它连试探都不会有,直接一个虎扑上前毫不犹豫地咬断你我的颈脖。”

    陆长英仰起下颌,做了个一刀毙命的手势。

    风雅至极。(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章 波澜(上)

    第两百九十章

    蒙拓右眉高挑,长亭将手轻轻搭在椅凳把手上,陆长英考量事情比蒙拓更细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陆长英跟石老二石阔是一类人,他们较之情感更愿意相信其他的可控的东西,嗯,比如权利和筹码。其实岳家迟迟不应玉娘这事儿的原因也很简单,一则是岳番不够可靠,二则确实也是,哪户人家会心甘情愿娶一个无家无世的姑娘,就算这个姑娘背靠大树好乘凉。岳家不答应,长亭心里必定会存下一个结,蒙拓与岳老三为同僚,相互之间再好也会因为这个结有层隔阂在,这点蒙拓倒是意识到了,奈何这厮不以为然,而陆长英就是敲打敲打,叫他至少也得出面把这个结给打开,要真打不开了是打压岳家也好是从此做事留一手也好,都不要给自己留下一个隐患——这就是陆长英耐下性子跟一向不太喜欢的妹婿说这么多话的中心思想。

    哦,当然陆长英最中心的思想是,直接撬了岳家算了,这能伤人的虎都被铲草除根了,两条腿的人还怕个毛啊。

    奈何这样消除后顾之忧的手段,蒙拓实在做不出来——毕竟人家娶谁不娶谁,实在是和他们没关系啊

    所以陆长英能成为政客,锱铢必较且行事无底线无校准,而蒙拓长亭看了眼傻蒙,他就一辈子当个参将校卫也挺好的。

    隔了半晌,蒙拓点点头,轻声道,“阿兄,我知道了。”

    “知道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陆长英仰了仰下颌,下巴生得好,圆润且有一道极平顺的弧度,“玉娘这件事,我一来就听人说了,紧跟着我再一打听却闻岳番被你遣派到邕州护城镇守。我明白你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岳番是因为逆了你和阿娇的意而被贬谪才这样安排的,可你这心也太大了,如果岳番反了,你怎么办?这件事阿娇也有错,岳家拖了这么久,要么你就憋着劲儿等着他拖,要么你就雷霆之势把这件事赶紧解决了,你一拖再拖,反而叫局面很难看。内宅女人的事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因女人口角之争撕破脸面的不在少数,阿娇太轻怠。”

    长亭点头认错,蒙拓也点头认错。

    陆长英看两只头像两个黑皮蒜头,不由一声轻笑,“我不是教训你们,都是大人了,都自立门户了,行事还毛毛躁躁感情用事,怎么叫人放心?”陆长英看了蒙拓一眼,“阿拓,你应该是善后的那个人,不要做挑起隐患的人。”

    蒙拓再点头,待陆长英走后,蒙拓方轻轻舒了口气,偷偷同长亭说,“我上阵打仗都没这么紧张过说老实话,每次跟你哥哥说话,我都喘不上来气。”长亭哈哈大笑,大笑之余她觉得陆长英说得有道理,人心难测,如今是步履维艰,内忧外患,只要有一颗火星子就能叫整个石家燃起来,到时候只要别烧着他们就阿弥陀佛万事大吉。

    是应该重新盘算一下,至少,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至少,不能将岳家看成后路。

    时值初秋,陆长英又亲去寻石猛,后再同庾氏请安,话说得很谦卑,“今次便把长宁留在此处了,只希冀小姑娘能跟着郡君和您的儿媳妇好好学一学规矩,平成实在是没有同她一个年纪的小姑娘了。”庾氏当然欢喜得满脸堆笑,故此,这石老大成了次亲,冀州还多了几个小姑娘,长宁当然是跟着长亭住,庾三姑娘也被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同样被留下来的还有庾家另两位年岁更小些的姑娘,这几位就跟着自家姑母住,倒和长宁无甚关联。

    这日子就好玩了。

    本来小姑娘凑一块儿就是一台戏,这么多小姑娘,还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并且有些之间还互相不对盘的情况下故而陆长英临行返程前特意苦口婆心地叮嘱小阿宁,“别淘,就一条别淘,凡事好商量。”

    长亭默默擦了把汗,翩翩佳世浊公子抱着个香菇苦口婆心劝“凡事好商量”这景象实属罕见,陆长英为了两个妹妹吧,也是操碎了心,阿弥陀佛,只希望他别生闺女,否则能他一颗心掰成八百回也用不了。

    香菇点头承诺,“不淘了。”想想再言,“哥哥回去之后记得告诉符瞿要每天好好吃药,别嫌弃药苦,还有告诉他别看书看晚了,他身子骨不好得好好将养”

    陆长英一拂袖,终于走得半分留恋都没得。

    宾客陆陆续续启程回乡,石家也开始了陆陆续续的举家搬迁,符稽韬光养晦,石阔在建康混得虽说不算风生水起可也并没有太大波澜。(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一章 波澜(中)

    第两百九一章波澜(中)

    或者说,石阔纵然面对了许多波澜,面对家人,他也只字不提,在信笺中说了许多,却对于打下建康其中艰辛一个字都没有。“这才是男人。”蒙拓对他家二哥的爱遮都遮掩不住,再想想后讨好地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拍了几下马屁,“像长英阿兄那样运筹帷幄的也是男人。”

    长亭只好默默白了蒙拓一眼,表示这个马屁拍得真是不露马脚呢。

    随后的打包收拾搬迁事宜十分繁冗,小到石家大宅里的摆设,大到石家大宅里的人,哦,倒不是要把人当做摆设搬到建康去的意思,是总得要留下点儿人在冀州镇老宅的,比如当初陆家留下的陆三太爷那一众叔公叔伯,这是给整个家族留条后路也是留颗种子。可谁都明白,跟着去建康打江山才是油水最多的。所以这么多人都姓石那么谁留下呢?谁跟着去吃肉喝汤呢?这不仅是个问题,还是个大问题。

    “‘甲’字号库房里的东西都跟着人走,其他的你看着挑拣挑拣,觉得喜欢的就带上,不喜欢的就放在老宅里,往后呀,生个大胖孙儿回冀州来住的时候还能跟着看看。”

    内堂点着檀香,宁静致远,庾氏捧了两本厚厚的账册坐在上首,崔氏阿霓,长亭,庾三娘子,石宣和长宁就依次坐在下首,庾氏正跟崔氏说着话,这刚一嫁来就恰逢举家搬迁这么一桩几十年难遇的大事,庾氏正手把手地教崔霓该怎么做,“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离得近的带上,下头未出阁的姑娘们一人带两个婆子四个丫鬟两户人家,嫁进来的夫人年岁大一点儿就宽容些,四个婆子八个丫鬟六户人家,年岁稍小点儿的新媳妇就严一些,左右咱们车队顶多出一百辆马车,自己算算,人数不能超了。”

    这事儿顶难办。

    长亭见庾三姑娘斜睨了崔氏一眼,看不清什么神色,长亭以为她又要说出个什么蠢话来,哪晓得她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所以长亭一直闹不明白这姑娘是真蠢呢还是假傻呢,要是假傻,她给庾氏留这么个搬弄是非又蠢乎乎的印象她难道还没看出来除了她死或是石阔死,她必须嫁进石家吗?不对,就算石阔死,庾家估摸着也得让她嫁进来,就算和牌位成亲也得进来好歹占着个位子好办事。

    崔氏说话慢条斯理,极有条理,“举家搬迁是这些个年咱们石家的大事,阿霓一定好好办,用心办,往后若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母亲。这搬迁限人数限车数一事,阿霓回去后就让二门里的婆子交待下去,几位位分高的叔伯家里,阿霓亲去一趟好好说一说,这经年的奴仆说放就放了,谁也舍不得的。”

    有种说话的艺术的就是,当着你的面我绝不反驳,可也不会答应得很痛快,先把难处放出来说,之后解决了难处是我能力,解决不了是上天注定,怎么都有退路。就这么两次,长亭就发现崔氏说话有个特点,无论庾氏说什么,她决计不会反驳,甚至连一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什么都应承下来。

    她才嫁进来几天?石家上上下下就是长房和石猛这一房都有恩怨留存,谁去谁留这事儿最得罪人了,她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儿,怎么定你该带多少人,她不能带多少人呀?

    “我也是新进门的媳妇儿,大嫂若有什么需要便说一声,我跟着跑跑腿也是便宜。”长亭笑起来。

    崔氏掩袖抿唇浅笑,长得虽不美,可女人这一颦一笑动作大方柔和了,怎么也不会惹人讨厌,“那就辛苦阿娇了。”

    庾三姑娘看了两人一眼,再看看庾氏,突然有点摸不清头绪,这两个阵营应当是楚河汉界分得很清的吧?就算只是客套客套,这两人也太客套礼貌了,庾三娘子瘪瘪嘴,不以为然。

    庾氏又零零碎碎交待了些事儿下来,轻便的都分在了长亭头上,有点矛盾难处的都分到了崔氏身上,崔氏也不叫,闷声揽下,长亭客气说帮忙,崔氏客气回道谢,长亭心里头却很明白,崔氏不可能来找她帮忙,甚至如她所说的“跑腿”这样简单的活儿也不会来找她。

    为啥呢?

    “她不懂的,能问姨母也能问石闵,一问一答再留个饭这就和姨母的关系亲近了。夫妻之间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啊,最后都得说到床上去。”长亭如是回道,看着蒙拓那张黑黢黢的脸,笑道,“这一旦滚到床上去吧,还能再说什么?崔家阿霓当务之急可不是完成这些任务,而是把自己融进这个家庭里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二章 波澜(下)

    第两百九二章波澜(下)

    蒙拓觉得长亭说得很有道理,准确来说,蒙拓从来没觉得长亭说得没有道理过。

    崔家养出的闺女很能干,这是众所周知的,往前长亭见自家三婶母也没觉着这话有道理,可看着崔霓一点一点地将石家举家搬迁一事安顿得极妥当,甚至在面对极容易得罪人的人员调度时都能够做到游刃有余,比如有的人家想跟着去建康,便递了条子拿了金子来请求加个塞儿也不少,再比如有的人家舍不得用了这么些的仆从下人,再塞点金条夹带张条子来希望能从宽一点儿多塞一两个人走前者吧,崔氏为难一句,“这可是父亲亲自定下的随行名单呢”便把人打发走了,后者不好打发,人争的大约也就只有一两个人数,不通融一下好似就有点不近人情,可你通融了这家,那家怎么办?故而崔氏这些时日收到的帖子和拜访简直数不胜数,崔氏把这些东西全都压着,也不说见也不说不见,等各家人数确定,每户马车分配到位后,崔氏才笑着把收了帖子的人家都请进石家门里来,又邀来长亭作陪,当着这些夫人太太的面儿,笑着道,“我是新媳妇才嫁进来的,和各位婶婶嫂嫂们大抵这也就是第二次见面,倒不是阿霓轻狂,只是各位婶婶嫂嫂们也知道,咱们家要搬到建康去了,阿霓这才先将每户分下的马车和食宿银钱给定下来呢,把册子给父亲和母亲过了目后,阿霓这才偷得半日闲来同各位婶婶嫂嫂赔礼呢!”

    计划已经定下来,并且不仅是庾氏过了目,连石猛都审过的册子还有修改的余地吗?

    堂下众人大概都懂了,摆明了就是加不了塞儿了,再受宠的下人,只要名额满了就没得回寰的机会了。

    当然不高兴,谁被这么摆了一道都不高兴,更何况还是被个黄毛小丫头晾了这么久,还摆了这么一道。虽说不高兴,可谁也不敢跟着出话语,比长亭还幸运的是,崔家阿霓不仅仅是借这个姓氏的势,还能借庾氏和石猛的力来消打。

    谁也不敢说半声不是出来。

    长亭坏心眼地私以为崔氏邀她作陪也只是为了在她跟前大显神威罢了,不过崔氏这样做吧,小阿宁表示有点不解,轻声问,“她不怕得罪人吗?”长亭想了想,言简意赅道,“做事做人不要怕得罪人,当你觉着你快要得罪她之前,想三点,第一你从她的碗里舀饭吃吗?第二得罪她了之后你会感到不安吗?第三还有比不得罪她更好的法子吗?如果这三点的答案都是否定,那你得罪与不得罪其实并没有存在差别的。”

    小阿宁若有所思点点头。

    崔氏雷厉风行,一个月的时间便将石家内宅上上下下需要搬迁的东西登记入册进库,现在就剩了个镜园,实在话,长亭并不介意那些个古玩摆件拿得走拿不走,只是这宅子是蒙拓送给她的彩礼,这也是蒙拓掏空了积蓄给她买的最好的东西,虽说才住了不过一年,长亭确实舍不得,心里头舍不得面上就显出来了,长亭用着膳时而摸摸餐具,时而摸摸高柱,散着步时而望着紫藤花间下的游廊叹口气,时而靠在碧水湖畔边上喝口茶,行径好像是在同这座院子告别。

    舍不得。

    舍不得的结果是,长亭目瞪口呆地看着拍在木案上的那张泛黄着还加盖了宣章的纸页,不禁一声惊叫。

    “蒙拓,你做什么了!”

    这张纸是一张房契没错,盖着宣章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明明白白写着这间庭院的位置、朝向和面积上头写着建康槐树弄三十三十号,占地三十亩长亭眼神一眯,看向最后一点,以三百万白银银货两讫。

    三百万白银

    镜园上上下下这么几十口人一年的花销都不到一万白银,陆家豪奢一些,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三十万雪花银,甚至冀州这座依山傍水的镜园也不过花了蒙拓几十万两

    蒙拓花了,三百万两,在建康城,买了个大宅子

    长亭觉得胸口一点不太好了,他们家有多少家底她最清楚,也也就这么多吧蒙拓不藏钱,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而且为啥要花这么多钱,在建康陆府旁边买座宅子啊!

    长亭闷声,“蒙拓!你你晓不晓得三百万两是多少年的军饷?”石家当务之急是扩军,不是买宅子啊!

    蒙拓神色未变,温声认真道,“你舍不得镜园,我就在建康给你再建一座镜园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四章 建康(上)

    第两百九三章建康

    长亭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看着蒙拓,就在蒙拓以为长亭会感动得五体投地,扑到他怀中抱着他的时候,长亭再闷声道,“这钱从哪儿来?能买到槐树里的宅子,还是在陆家旁边的宅子,这样好的地段你也能拿到手?是不是二哥在建康大肆换血?最要紧的一点是,钱哪儿来的?你是不是贪军饷了?二哥知道吗?”长亭“啧”了声,觉着自个儿问了个蠢话,“废话!你现在在建康买院子,二哥怎么可能不知道!阿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贪了军饷?没事儿,从我嫁妆里也拿得出来这么多,咱们不声不响地填上,谁也不能知道。”

    蒙拓几十年不变的神情终于有了一刹那裂痕,近乎咬牙切齿,“我没有贪军饷”

    “那钱哪儿来的!”长亭脑子转得飞快,手上捏着的地契一下也觉得有点烫手,要是这真是蒙拓不知从哪儿抠出来的三百万两,那石猛知道吗?石猛会妥协吗?或许石猛会妥协,毕竟一个贪了钱财只知道给女人买房子的男人总比贪了钱粮去自立门户自打算盘的好吧?长亭陷入沉思,哪知这一下的沉默和瞻前顾后却叫蒙拓心头大恸!

    阿娇凡事要顾虑别人的眼色叫什么娇!

    想要的不能要,想买的不能买,明明很喜欢却还要想一想该不该喜欢,应该怎么喜欢

    蒙拓心里不是滋味,涌上来许多情绪,可看着长亭抿唇算来算去的模样,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愧疚,一把伸手将长亭揽在怀中,轻声道,“不是贪的军饷,是我的私房钱。”蒙拓闷声笑了笑,“邕州有一个半铜城,而邕州是我的。”

    长亭双手贴在蒙拓胸膛上,感觉到他的心跳。

    蒙拓仍旧在说,胸腔微震,“就算是我贪了三百万两,阿娇也别怕,我有这个本事贪就有这个还,我比你高,我的肩比你宽,我的背比你厚,什么事情都有我来扛,以后无论我送你什么,你收下便是,无需再担忧其他。”

    长亭心里暖暖的,又涩涩的,隔了半晌,方轻轻点了点头。

    石家搬迁一事如火如荼,各家东西拾掇好了之后装箱上马车,镜园的东西长亭什么都没带走,临行前天晚上,长亭拖着蒙拓四下都看遍了,留了盏茶搁置在木案上,再亲手把封条贴在大门上,全当是人走茶凉的意思。

    百来辆马车并几列队的兵马,浩浩荡荡地从冀州内城出发了,在冀、幽州两城中都还算安稳,待一出石家的地界,便时不时有打着蟊贼旗号的精悍人马前来骚扰且多挑夜里夜袭,石闵一马当先带队御敌,蒙拓紧随其后殿打理,石猛不在军中——至少长亭一直未见他在军中露面,或是空城计或是局中局,长亭倒不担心照石猛的城府没留后手,可日日这么夜袭便只能白天趁机眯眼打盹的情况下,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和娇贵的姑娘们自然受不了,一时间女人家议论纷纷,女人一多话就杂,跟着搅合得人心惶惶。

    光是长亭都听到很多版本了。

    比如,山妖闹事非得晚上出来吃人。

    比如,石家带的人马不够,迟早要被冲击垮。

    再比如,这世道不能出门的,否则就像先前陆家那样死得尸首都找不见,变成孤魂野鬼。

    前头两样,长亭笑一笑觉得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也是有的,可最后那一条可真是直愣愣地戳到长亭心窝子上了。(未完待续……)

    PS:起点现在按千字计费,所以阿渊的文性价比最高~

第两百九五章 建康(中)

    第两百九五章建康(中)

    倒没戳得多疼,只是长亭都听累了,能不能别再拿陆家说事儿了啊?每次说到“全军覆没”、“满门灭口”等等词儿的时候,陆家都像是最有力的佐证,可这流言是流言,流言吹过了被风一吹就散了,想追究可顺着风也捉不到由头更找不着罪魁祸首,故而这种流言吧吹吹就散了,谁要追究谁就是吃饱了撑的。

    可这些话要真说到长亭跟前来了,那可真是找削,并且有点缺心眼。

    “嫂嫂从家里带来的香粉当真是好的。”石宣笑得很娇俏,十四五的姑娘已经薄施粉黛了,“这些时日睡得不好,香粉一遮眼下,就什么乌青也瞧不见了。”

    石宣靠在崔氏身侧,态度很亲昵——毕竟崔氏准了石宣南迁的时候带上自己养的三只猫和一只大犬

    三只猫和一只大犬成就了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嫂嫂。

    石宣小姑娘的生活太美好了。

    崔氏笑得极端娴,伸手也亲昵地揽了揽石宣,笑言,“你若喜欢,我再拿几盒给你。”既然说到此了,一抬头,崔氏跟着同在座的姑娘、太太们说起闲话来,“这些时日不太平,一路过来,既有马车颠仆又有蟊贼作祟,大家伙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不过想想也就只有这些天了,咬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咱们女眷尚且还在这车厢里晒不着太阳吹不着风,男人们却一直就没从马背是下来,谁苦谁甜,一眼便知,咱们呀,只求别给军人们惹麻烦便是阿弥陀佛喽。”语气温和地先做了个总结,再莞尔笑道,“如今咱们每日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就算攒功德了!这香粉既用得好,那咱们姐妹几个索性就分了,我记得阿娇喜欢百合香,大姑娘喜欢梅花香,小阿宁喜欢果蔬清香,胡姑娘喜欢檀木香,三娘子和五娘子一个喜欢薄荷香一个喜欢紫藤香,待我等会儿叫丫鬟找一找都给你们送过去。”

    各人喜欢哪种香都记得清清楚楚,长亭咂咂舌,崔氏是真拼了。

    马车其实走得很稳,这大车厢是三匹马拉动的,就算走在坡上也是如履平地。

    车厢里分坐着几位姑娘,几位夫人,崔氏张罗的,算是在这长路漫漫中给大姑娘小媳妇找个乐子,嗯,女人家的友谊嘛总是建立在三种状况下,一则一起讨论过胭脂水粉,二则一起说过别人坏话,三则一起聊过情感生活,这三者吧是呈直线上升的趋势,做了第一步才好做第二步,绝对不会跳步也不会错位,一般经由这三者洗礼的手帕交,那简直就强健得像金手帕,撕都撕不烂。

    现在,讨论到第一步了,长亭掐着指头算,大约要到第二步了。

    姑娘们谢过后,都在等谁第一个说话,等来等去,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一向不引人注目的石大姑娘石宛倒还怯生生地开了口,声音绵绵长长的,“其实表嫂的香粉倒应当和胡姑娘的掉个个儿,檀木香安神,旧梦如靥,表嫂这些时日千万要保重好,若晚上做恶梦,就点点檀香片儿。”

    长亭冷不丁被石宛点了名,倒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隔了片刻,长亭轻声问她,“我缘何会做恶梦呀?”

    石宛没说话,倒是庾三娘子眼波一转笑起来,“自然是怕表嫂还记得当初幽州之乱呢,大表姐,您说是吧?”世人将陆绰身亡一事冠以“幽州之乱”的代号,庾三娘子将话直接递到了石宛嘴边,石宛怯生生地点点头,“这些时日,我在车厢里一直在抄佛经,过会子就给表嫂送过来,权当是阿宛的心意。”

    长亭笑了笑,看着石宛,轻声道,“我的父亲,为什么要你来抄佛经超度?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给我的父亲抄经诵佛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四章 闹事(上)

    第两百九五章

    这场风波传遍了,有人指摘长亭欺人太甚,也有人瞧不上石宛当着别人戳痛点的小人行径,左右说长亭不好的大多都不敢在长亭跟前嚼舌头,长亭也就当不知道,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下头的丫鬟们都在一处车厢里休息用饭,这个说一句那个套一句,话儿就透出来了。满秀出了名的脾性大,白春出了名的精明,又是长亭身边数一数二的大丫鬟,谁也不敢在这两跟前说三道四。

    故而珊瑚埋头撩帘入内,一进车厢就跪坐下来,开口带哭腔,“姑娘”

    白春“咳”了一声,珊瑚哭着不着痕迹地改了称谓,神情自然得好像刚才叫姑娘的不是她,“夫人奴被人揍了!”

    长亭正喝茶,茶汤呛到喉咙里头,再一抬头揍个屁啊!脸上连块皮儿都没掉,嗯,衣裳摆角看着是有点脏的,可感觉拍一拍就干净了,再看看珊瑚,房里这几个丫头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整天担惊受怕的,每个人都长得,不说五大三粗,反正都算是丫鬟里头身子骨比较结实的了,谁能揍她呀!谁揍得赢她啊!

    “谁揍你了?”长亭放下茶盅,叫碧玉把她带起来,笑道,“瞧这小可怜见儿的,被揍得脸都肿了。”

    “姑娘,我只是近来吃胖了点儿而已”珊瑚一个激灵,嘴一瘪,“您能不能用点心,认点真啊!这打狗都还得看主人,我被揍了,下的是您的面子!”

    长亭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被单方面殴打都还不定呢。

    “所以我问你,谁揍的你啊”长亭声音拖长。

    珊瑚胸脯一挺,含血愤天,“大太太房里的杜鹃!她嚼舌头说您没教养,说话不中听,只懂叫旁人替您出头!我就抽了那小蹄子两巴掌,还踹了她好几脚,旁人也不敢来拉,有个不知道是哪房的丫头就光拉着我,您瞅瞅,我手腕子都被那小蹄子拍肿了呢!”

    哦,原来是石大太太房里的丫头。

    石宛她娘吧,深居简出,头一回跟她交锋还是在新婚之日,之后她就没咋出现过了,这回终也是忍不了了,也是老娘在吃斋念佛,闺女掀风气浪,也是够讽刺的,到底也要为闺女把名声争回来。

    长亭敛眸看了珊瑚手腕上的那团,不对,那缕,也不对那一点红色,实在是不知心中是何言语。

    姑娘诶,你刚才说漏嘴了诶!

    你都打了人家两巴掌还踹了人家好几脚了,您手腕子上这点伤实在是拿不出手啊要比伤痕的话,咱是输得亵裤都不剩啊。

    “请郎中过来看看,这么大团伤,姑娘都还没嫁人呢!往后要是留了疤怎么办!”长亭睁眼说瞎话,“去请郎中!请张郎中,就说我房里的姑娘都快遭人打死了!满秀你去找崔氏,直接问问她,该怎么办?要是她管不了,我们可就先帮石大夫人教女之后再教仆了哦!她晓得我是个不怕事的!”

    要闹大就闹大!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的可不是这些事儿!

    要到建康了,蒙拓身份尴尬,石阔身份更尴尬,要想在尴尬中闯出一片天来,噤声和忍让可不是最好的法子。(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五章 闹事(中)

    第两百九五章闹事(中)

    说起闹事吧,长亭那还真是术业有专攻,往前在建康城,她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若非陆绰念着还有个谢询打底,否则陆绰必定硬下心来好好管上一管。闹事这活儿要讲究技术,既要闹得满城风雨,又要闹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实属不易,还好在长亭漫长且实战经验丰富的闺阁时光中,和符氏的或明或暗的战斗为她驾轻就熟的闹事技能打下了基础。

    请来郎中,再煎药,药味又苦,每天就在次等马车内厢里守着熬两个时辰,熬到丹桂,哦不,黄连四下飘香。长亭再看着珊瑚一张脸苦得比黄连还苦地闷声灌下,喝到第四天,珊瑚端着药碗哭着道,“夫人,我能不喝了吗?您知道我没病的”长亭手上做着针线,绣的是扇套,给小阿宁绣的牡丹花,小朵小朵的带着好看的颜色,长亭眼神都没抬,“哦,这里头全是好东西。鸡内金养肠胃,黄连清热利气,茯苓消食顺气,就是难喝点儿,咬咬牙捏住鼻子就喝下去了。看看你瘦成这样,好好调理一下,调理得壮实了,才好去揍别人啊。”

    珊瑚快哭了,合着他们家不打不骂也不站墙角,就拿喝药来伺候人呢吧!

    珊瑚很惆怅,庾氏听了沸沸扬扬外头传的“大夫人房里的丫鬟把蒙夫人房里的丫鬟给揍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她一开始是不信的陆长亭护犊子护得都没了原则了,只要进了她的保护伞那就是她的人,若要被欺负那就等着吧——她不信一路跟过来的丫头被人揍了,陆长亭还坐得住?

    果不其然,石大夫人一身檀香味来寻庾氏说话,话还没开口,泪就要掉下来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石大夫人手里头攥着佛珠,一开口却打的是凡尘俗世间的感情牌,“阿宛是你的侄女儿,你大哥死得早,你和三弟教导她天经地义,可她陆氏小丫头片子一个,这进来都两年了,肚子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连脚跟都在这家里站稳,如今也敢托大毫不留情面地教训阿宛了,甚至她房里的丫头还敢对我的丫鬟动手!”

    庾氏眉头一皱,“怎么变成你房里头的丫鬟挨了打呀?不是她房里的丫鬟请的郎中吗”

    石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心知告状的重点来了,张口便戚戚焉,“反咬一口反咬一口!如今我是百口莫辩了!小荷身上是没伤,可那丫头扇的巴掌和踹的几脚可全是实打实的!弟妹,你我妯娌几十载,我也不瞒你。我这么吃斋念佛几十年,心如死水,不就是为了给阿宛挣一个好名声让她挑得到一个好儿郎吗?如今被这么一盆脏水泼过来,阿宛受了罚,她娘房里的丫鬟光天百日下动手打人,这还让我们母女两怎么做人!陆氏是半分后路都不留!今日她能不尊重我与阿宛,明日她就有可能爬到你脸上来,谁家的媳妇儿是这种做派!?她无非就是仗着娘家好,就不把你,不把咱们石家放在眼里了!这派头得一本正经的,得一早就压住喽!”

    石大夫人说得倒是极有煽动力,若换一个居安思危的聆听者,长亭便不灵了。

    庾氏笑了笑,“好名声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赏的。”庾氏见石大夫人半分都还没明白,决定看在同为石家人的面子上,开口点拨点拨,“将才你说陆氏这么一闹大把你的好名声都给闹没了,那你想过没有?既然闹得这么简单就把你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攒下的好名声消磨干净,那么阿宛的清白和名声,她是不是抹黑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呢?”

    庾氏觉得这才是长亭闹这么大想表达的威胁——别来惹我了,底线要到了,给脸就得要脸,等你不要脸的时候,我就成全你。

    可惜石大夫人没这个领悟力,只能靠外人点拨提醒了。

    庾氏本不想当这个外人的,奈何队友太蠢,她只有笑着撩袖上阵,哦,外加也不怀好意地想看看笑话。(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六章 闹事(下)

    第两百九六章闹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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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大夫人掐着丝帕边角抬了抬头,脸上有尚存的错愕,抹黑石宛的名声?她庾氏恐怕是乐见其成的!马上要到建康了,只要石猛称帝,石宛起码能获封一个滋润封邑的翁主,到时候大把大把的好青年能由着她挑挑拣拣正因为她敢笃定,无论石宛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只要不触碰姑娘家的底线,庾氏和石猛都会保她——石宣还是个小姑娘呢,别人可不会说石宣是石宣,石宛是石宛,别人只知道石家姑娘,若石宛有个啥出格的地方,被连累的第一个就是石宣。

    有句话叫啥来着?

    哦,投鼠忌器。

    所以石大夫人才会如此,嗯,怎么说呢,无所谓。反正出了什么破事儿,都有庾氏给兜着,陆长亭那小丫头片子动不了石宛,就算把事情闹大了又能怎么样?庾氏头一个不答应的,再怎么闹吧,都是徒劳无功的。

    石大夫人这么一想底气又足了很多,捻着帕子擦眼角,“她说抹黑就抹黑?咱们石家姑娘的教养多好呀,看看阿宣,被教养得又知事儿又不骄纵。她陆氏哪儿那么大的口气。想捏死谁就捏死谁?这家究竟谁当家?我就不说了,孤儿寡母可怜巴巴,可这石家当家夫人是你呢!你还没老到管不了家。当不了家呢!就算要享清福,也是老大媳妇顶上,有个她杂胡媳妇啥事儿啊!”

    所以吧,石宛这么蠢都是有道理的,毕竟亲娘都不聪明,她能懂事到哪儿去?

    只是庾氏就闹不明白了,石宛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陆长亭是为了啥?看长亭不顺眼?她挑衅了能有啥好处?心里舒服点儿?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往前石宛和阿拓走得亲密了点儿,如今也是于事无补呀。难不成她这样再三挑衅,蒙拓还能与长亭和离了?

    庾氏看了石大夫人一眼,这人是笃定她无论如何不会顺着陆长亭的心思走下去吗?

    “这世上谁都能说蒙拓是杂胡,只有咱们石家人不能。”庾氏口吻很冷淡。“蒙拓为石家出生入死数十回。因为前头有这样的男人顶着,你我女眷才能活得这般雍容,大嫂这话若是传出去了恐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往后不要再说了。”石大夫人听出庾氏不高兴了,连忙开口欲再说什么,庾氏挥挥手示意她噤声,自己开口道,“阿宛年岁也不小了,行事如此任性。一再顶撞嫂嫂,早嫁出去早好。现今正逢乱世。铁血金戈的,有能耐的小子多着呢,我仔细相看一下,早点定下来,争取到了建康就把阿宛嫁出去,也算是了却嫂嫂的一桩心事。”

    新冒出头的小子有什么好嫁的啊!

    庾氏此言一出,对石大夫人犹如晴空霹雳!

    这是要干涉石宛的婚事了不成?

    石大夫人当即冲口而出,“当初石宛他爹过世的时候说了,石宛的婚事由我点头做主才算完的!你与三弟也是点了头,应了喏的!”

    “那我建议嫂嫂去祠堂哭一哭吧,看看能不能把大哥的魂儿哭回来教训我与刺史。”庾氏神容冷淡,石猛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指着他鼻子责骂提石家老大了,庾氏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将话儿给撕开,“大嫂终日吃斋礼佛,怕是无暇教管女儿。连女儿的教管都没有时间和精神头,那您哪里来的时间去择婿?”庾氏话锋一转,好似带着笑跟石大夫人商量一般,“我看有好几个小子都不错,岳老三家的岳番也到了该成亲的年岁,周副将的小儿子还有新冒头的一个小百户也挺好的,只是最后那位小百户家里头没根基,不过阿宛嫁过去不会受气,也挺好的。”

    岳三爷周副将还有个压根没家底的小百户!

    石大夫人突觉胸口有点痛,庾氏这是在拿石宛做人情,拉拢人心!她听说连陆长亭身边那个胡玉娘相看的对象都是个顶个的青年才俊!岳番有啥大出息?见天混酒楼?周副将周副将矮个人胖,凡事都躲,遇事恨不能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先!老子尚且如此,儿子能好到哪儿去?那小百户石宛若真嫁了个小百户,她上吊的心都有了!

    石大夫人几乎想尖叫,她是来挑拨离间了,怎么绕啊绕的,把她们家石宛给绕了进去啊!

    石大夫人又想说话,庾氏再一摆手硬生生地截断了她的话头,“我看岳番和小百户都不错,有空了我给你指一指看看谁是谁。只是岳番去了邕州守城,估摸现今是看不到了,可岳夫人倒是跟着车队的,哪天一块儿喝口茶吧。”庾氏话音一毕,便偏头看更漏,打发人的意思很明显,“时辰不早了,大嫂念经的时候到了,我也不留大嫂的。”

    未待石大夫人反应过来,便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抓了胳膊逼下了马车,看着“踏踏”朝前奔的马车,哭都哭不出来。

    终于庾氏车厢中清净了许多,晚烟垂眸埋首再斟了一杯新茶,余光瞥到庾氏从袖中掏出一张卷帛出来,上头就三字儿“岳、周、孙”,估计这孙是将才那位小百户的姓氏吧,字迹很娟秀,卷帛上还画了两朵牡丹花,看模样是画的花样子,晚烟想了想,这些日子好像也就蒙三夫人是在绣牡丹扇套的,这还是她上回奉命去送新摘的果子时,一不留神瞧见的呢。

    嗯

    这也就是说,那三个人选是蒙三夫人找的?而在这之前,蒙三夫人陆氏一早就同郡君是通了气儿的?那石大夫人还一门心思埋头来挑拨离间个什么劲啊?

    晚烟斟完一杯茶汤,便赶紧收回眼光,回神埋首静坐。

    这三人吧,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石家军中之人且地位不算很高,可要么是自家老爹有点得用的地方,要么是自己有点得用之处,说好听点儿是前途无限,说现实点儿呢就是现今境况并不显赫,还有挺长一段路要走。(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七章 勾连(上)

    第两百九六章勾连

    这些时日吧,石宛过得是苦不堪言,奈何牺牲一个人,幸福千万家,这么漫漫长路,妇人姑娘们嘴里总得有点嚼头才能打发时光吧。这一路过来,打完双陆打牌九,聊完东边聊西边,都磨磨蹭蹭了近一个半月也还没见到建康的影儿,天天就看着从北地的高山高树变成了南方的慢山绿水,实在无聊透顶。

    石宛这亲事才透了个眉目出来,紧跟着,大姑娘小媳妇就都听见了风声,一个一个的全跟着咬耳朵说闲话,石大夫人的人缘可不算好,她想靠姑娘攀个好人家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下庾氏手段一铁腕,她压根连动弹都没这个机会——别忘了石宛的亲事,她亲娘说了不算,她婶娘倒是说了算话,毕竟石宛还得靠石家发嫁,还得靠石家给她备嫁妆呢。

    旁人跟看笑事儿似的看石宛的亲事,只有玉娘默不作声。

    “郡君怎么想到提岳番了呢?”玉娘埋着头,一边给长亭挽线一边轻声说,“岳番他娘应该挺高兴的吧,人家大姑娘的叔父可是石大人,既是出身名门,又能有娘家助力,大姑娘性情也温驯,他们婆媳两个肯定能处得很好。”

    哦,庾氏为什么会想到岳番啊?

    因为是她递的那张帕子上,也是她挑的那三个人选啊。

    可这话,长亭没法儿给玉娘说,毕竟玉娘还没彻底从岳番那儿走出来呢。至于那三个人选庾氏大约也想早早地极快地把石宛给嫁了,石宛那样愚蠢又惹祸的个性嫁到外面去要败名声,站在庾氏的角度应当也喜欢这样家境低,又是石家麾下的人家,就算石宛往后闯出祸事来也不至于殃及石宣。所以长亭有八成的把握,庾氏会顺水推舟将石宛的亲事提成议程,并在长亭选择的人选里挑一个赶紧将石宛嫁出去。

    至于岳番嘛

    诚如玉娘所说,岳夫人应该很欢喜吧,这么大个助力,希岳家往后能好风借力,青云直上了呢。

    长亭笑了笑,伸手接过玉娘手上的绛红色丝线,眯着眼睛穿针,嘴里抿了线才回道,“处得好就好呢,我也希望岳番过得好。他反正啥都听他老娘的,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那你觉得大姑娘最后能嫁给谁?”玉娘再问。

    长亭不以为然地再笑,笑完再很认真地看向玉娘,“阿玉,挥刀斩断就要一干二净,彻彻底底。藕断丝连,终究是贬义的。咱们不愁嫁,军中好男儿也多如牛毛,既已下了决心,就别磨磨唧唧,我实在舍不得再看你哭一次了。”

    玉娘脸上和心里倒没有啥想哭的意思和感觉,叹了口气,“那多半是岳番了?”

    肯定多半是岳番啊,岳家好歹也是几代都在石家军里卖命,岳老三自在荒野中救下长亭后这几年势头一直挺猛的,岳番虽不着调了点儿,了架不住人家有个敢搏命拼前程的爹呀,这三人里面,照石大夫人的个性,岳番没跑了。

    长亭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

    玉娘还欲再言,车帘却被猛然一掀,寒风呼啸灌进车厢中来,内厢是烧着炭的,长亭没披大氅,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却见蒙拓佝头弯腰难得上一次马车内厢,他带着兵要以身作则,就算想极了长亭也只是偶尔用膳的时候见上一见,从不在马车上逗留。如今蒙拓一韶盔上马车,长亭不由自主地脸色严肃了起来,“怎么了?”

    蒙拓一垂手,重牛皮帘子垂下挡风。

    “我们好像遭了伏击。”蒙拓言简意赅,想了想再添了一句,“晚上别撩帘子,也别下车走动,把耳朵捂住,夜里可能有场恶战。”(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九章 勾连(下)

    第两百九九章勾连(下)

    狂风呼啸,四下火把被人举得高高的,长亭华服锦衣背对来势汹汹的夜袭者,紧紧将长宁搂在怀中,她知她身后有一利箭正破空袭来,也知在这电光火石中凭她两的身手根本无法逃脱,更知这一箭下去她或许便从此香消玉殒好可惜啊,她还没看到建康的镜园呢

    长亭压根来不及多想,时光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总是被无限拉宽拉长,一眨眼的功夫好像过得特别慢。

    箭刺破空气,直冲而下,长亭越搂越紧,箭头近得她已经能够很清晰地听见破风的声音,长亭将头埋下,昏黑之中却见小阿宁眼睛瞳孔猛然放大再逐渐缩小,而后便闻“啪嗒”一声,耳后有疾风蹿掠,刹那间,耳畔过风又闻重物坠地之声。长亭连忙回头去看,却见不远处有一团黑影侧身倒地,又忽闻山谷上有人戛然而止的一声高呼,长亭循声望去,眯着眼见山谷上似有人中箭倒地,马上空荡荡的。

    长亭一愣神的功夫,外头即有许多人涌了过来,有兵士也有丫头婆子,人多手杂先扶长亭再扶长宁,长宁浑身上下瑟瑟发抖,紧紧揪住长姐的衣角,眼神定在不远处的那团黑影上,口带哭腔,“那是谁呀?是他帮咱们挡了箭吗?阿姐”

    兵士又一窝蜂地快步赶往那处,将那人一把搀起,那人膀子受了伤,掌心里紧紧握住了那支箭,有血一滴一滴地从掌心砸下来。

    那人一转头,长宁声音一哽,往长亭身边靠了靠,声音压低可也能听出其中劫后余生的情绪,“是石三哥!”

    是石闯!

    长亭当然借着战地中忽明忽暗的灯火看见了石闯的正面,看这少年郎将箭头一扔,破口的掌心往身上一敷把血蹭干净再甩开身边扶着的兵士,两个大跨步弯腰伸手捡起地上掉落的大刀一点儿留恋都没有转身就往出走,走了两步应该是想起什么来,停了步子再转身朝长亭这处有点扭捏地做了个深鞠作揖的姿势。

    还未待长亭反应过来,丫鬟婆子们围了过来急忙催促,“快上马车,主子快上马车!”,跟着便被人拱上了马车。庾氏脸色发青,看得出来刚才是真急了,噼里啪啦说了话,“有没有伤到哪里!身上可有哪儿疼了肿了!阿宁快过来叫我看一看!阿娇,你也是!拉都拉不住,挽起裙摆就跳下去了!凡事都得冷静!如今马车外头正死着人呢!”

    玉娘抓起长亭的手仔细看,除却手腕上擦了点儿皮,旁的倒是无大碍。

    庾氏聚精会神地看长宁身上是否受伤,看到后颈脖不由一声惊呼,长亭手也顾不得了,连忙凑过去,见小姑娘后颈脖上被拉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兹兹地一直在往外冒血,衣襟都被染红了,伤口长得都快伸到正面下巴来了!

    “是摔下去的时候被石头拉伤的。”小阿宁声音喑哑,摆摆手,“没事的,不是很疼。”

    “怎么可能没事,再长点,脸就毁了!”长亭眼眶都红了,“去请张郎中!”可想想,外头酣战,张郎中那是在救命啊!话一停,“算了!”长亭从怀里掏了帕子出来,拿茶盅里的凉白开打湿,帮阿宁擦了擦伤口边缘的血迹,伸手从庾氏怀中抱过小长宁,语气很感激,也确确实实心有余悸,“刚刚是三弟拿手抓着箭头,这才保住命的,那孩子也不擦擦伤口,拿着大刀又往前冲去”

    这庾氏倒没想到,靠在车厢内壁,挑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她的两个儿子都在拼命,她的外甥也在拼命,为了这江山,为了这日子,阿弥陀佛,愿佛祖庇佑,勿有伤亡。

    “阿闯也长大了。”庾氏眼看如修罗场般的山谷,血腥味萦绕鼻腔,身边两位庾家的姑娘皆瑟瑟发抖,倒是崔氏和受了大惊的陆氏姐妹神色如常,“别怕,马上要结束了。”

    灯火已经不是很亮了,马上要结束了。

    庾氏这样说,可真正外间的打杀声渐小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长宁一直死死咬住牙关,满秀随后藏在夜色中寻到了她们马车上的医药箱,长亭点了白药在伤口上,小姑娘疼得倒抽冷气,这才止住了血,止住血了就脸色煞白地靠在长姐腿上睡着了。

    待外间彻底静了下来,众人身心俱疲,长亭与玉娘一个抬头一个抬腰抱着阿宁回去,将下马车,阿宁便睁开了眼睛抱着长亭的脖子凑近了轻声咬耳朵。

    “阿姐,刚才有人推我。”(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怀疑

    第三百章怀疑

    玉娘蹙眉,听得模糊,只听见了草草一个“推”字儿,玉娘登时炸翻了天,当即想嚷嚷出来!

    奈何玉娘嘴一张,长亭反应极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扭头看了离得还不算很远的庾氏的马车车厢,再转头看了看天际尽处白茫茫的那一片天空和那一方不知是被积雪还是被阳光覆盖得也白茫茫一片的地面,长亭鼻腔中满是焦糊味,铁被火烧了之后有一种腥味,血腥味就夹杂在这些味道中叫人作呕,女眷的马车已经被拉得离昨夜鏖战之所很远了,看不见在那个狭小的山谷里血迹斑斑的惨状,长亭深吸一口气,胸口好似藏着一团火似的,男人们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女人却在内宅中勾心斗角地耍阴招害人

    又蠢又自私!

    “好姑娘。”长亭埋头亲了亲小阿宁额角,“好好休息,别留疤了,若留了疤该有多难看呀。其他的都交给姐姐吧。”

    阿宁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靠在长亭衣襟前闭眼歇息。

    长亭未曾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回到马车上吩咐下头的小丫鬟烧了热水,又请张郎中来瞧了病,白春一早便拿牛肉、牛骨和牛筋熬了高汤,待几位姑娘拿热水抹过脸后才下了两把面去,加了盐再点了两滴香油,牛肉片得很薄铺在面上一层,再一人碗里卧了一颗煎得黄澄澄的鸡蛋,一端上来就是扑鼻香。小阿宁吃了三四口又困又疼。揪着长亭衣角睡过去了,中途唤起来喝了汤药后又睡下去了。玉娘和小阿宁心都宽,睡得不知今夕何夕。长亭眯着眼睛始终睡不着,马车一动,长亭就睁眼醒了,一醒就轻声问满秀,“将军回来了没有?”

    满秀摇摇头,低声回她,“还没呢。也没人来送信,估摸着前头还有得磨。”

    长亭默了默,“张郎中呢?他也不知道前头伤亡?”

    “将才我问了。张郎中只说没在伤病里见到将军。昨夜时局太乱了,天色又暗,来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不点灯,咱们是为了抢占先机也不点灯。就那么几个火把。乱糟糟的,张郎中一直没看见将军在哪儿。”满秀见长亭眼底乌青,不由劝道,“夫人再睡会儿吧,将军来了我叫你。”

    长亭摆手,“你先睡,大家都睡,我是怕来人如今再来一趟。前头领兵的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昨儿一夜,几乎无人入眠。

    满秀跟在长亭身边。白春领着几个小丫鬟在后头守马车和东西,大家都没睡,满秀就先让白春带着小丫鬟去睡,她留在这儿守值。长亭给满秀递了个软枕,示意她赶紧睡,满秀盘腿坐着双手把软枕抱在怀中,摇摇头,“我实在是睡不着,昨儿太惊险了,险些您和二姑娘就没命了,我哪里还睡得了啊。”满秀一顿,“这倒叫我想起来以前在东市集讨饭吃的时候,白天藏了个馍馍,晚上就有杀千刀的来我怀里偷,我天天睡不着觉,就算抢得虎口都破了也不放馍馍。被抢了几次之后,我心一横,干脆也别藏着明天吃了,谁知道我还能活几天啊?今天找到的馍馍今天赶紧吃完得了,就算去见阎王,我也是饱着肚子去的,下辈子饿不着。”

    满秀被这么一吓,倒把谈兴给吓出来了,声音低得全是气声儿。

    长亭帮满秀抿抿鬓角,再回头看,香炉烧得旺,柴禾也烧得好,玉娘搂着小阿宁睡得一张脸红扑扑的,阿宁才上了药,脖子后面包着白纱布,人侧着睡,两个人都身量纤长,只是玉娘看上去更壮实些。

    “你可还记得当时谁在长宁身边?”长亭轻声问满秀。

    满秀神容一凛,脊背打直,眼睛朝上看,正在认真回想,“您和二姑娘先是和大夫人坐在一道的,之后外面乱起来,各家的贴身丫鬟都跟出去看时局去了,我最后一次撩开帘子看的时候只记得您和二姑娘是挨着石大姑娘和那位庾氏坐着的,只是这两人当时一直缩在庾郡君身后,大夫人也在庾郡君旁边,都挨得很近。”

    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伸手去推长宁。

    哦,除了庾氏。

    庾氏是最害怕长宁出事的,若长宁在石家出了事,陆长英会把账算在谁的头上?当然是石家。就算长亭嫁了过来,两家的关系也断了裂痕,再难修复——而石家如今还需要陆家的支持。

    那么剩下的

    长亭抿唇,就新仇旧恨而言是她石宛嫌疑最大,石宛正在说亲,说亲的人选却并不足以让人满意,而这个接结果是长亭一手推波助澜造成的,再者,长亭的夫君是石宛一心仰慕了十几年的人。新仇旧恨加起来,正巧天时地利人和,把陆长宁踹下去,长亭身为长姐又是如此的个性,必定会跟下去救人,当时时局如此之乱,乱箭可没长眼睛,哪支箭射中哪个人,谁也算不到。哪只箭,射不中哪个人,别人也无从知晓。

    石宛有可能做,这么做了,至少她心里痛快了。

    那么庾三娘子有没有嫌疑呢?昨夜外间是石闵为主将领兵,陆长宁或长亭在石闵主事之时出了岔子,陆长英怨谁?陆家怨谁?蒙拓怨谁?陆长英自然怨恨石闵,连带着陆家只会愈加支持石老二的。而蒙拓与陆家生分了,身后的势力没那么复杂了,他只会更忠心追随石阔,并且只是追随,再翻不起一丝波澜,没法儿起一点儿别的心思。

    庾三娘子也有可能做,这么做了,于石老二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

    长亭揪了揪衣摆,可是,庾三娘子并不想嫁给石家老二,甚至,她一直都在找机会摆脱这桩婚姻,那么这个推论就摇摇欲坠。而石宛真的蠢到泄愤之后不顾后果吗?对于这一点,长亭也摇摆犹豫。

    如果真的是石宛,那倒还简单了,至少不用考量这个举动背后的深意。

    “咻咻”两声,马夫扬鞭驾马,马车往里一塞再顺畅地朝前走,长亭困意袭来索性靠在车厢内壁睡去,直到第三日清晨,长亭才见到蒙拓。(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伤亡(上)

    第三百零一章伤亡(上)

    蒙拓身上很明显负了伤,他不想叫长亭担心,衣裳盔甲都穿戴整齐,可一进车厢,被玉兰暖香一烘,身上冰片和薄荷的味道就一下子被烘了出来,遮都遮掩不住。这两东西都是镇痛的,蒙拓脱了衣裳,腹上、背上、胳膊上、腿上全都是纵横交错的刀疤和伤口,受伤受惯了的人是不轻易用冰片和薄荷镇痛的,说是有依赖,怕往后在荒郊野岭里打仗找不着这东西,能被伤口活活疼死。

    长亭再看蒙拓面色,倒不算差,一宿没睡眼睛也亮,就是嘴唇没血色,眉骨那处破了道疤,整个人本就轮廓分明,这一道疤叫他的气势更凛然了。

    “伤在哪儿了?”长亭顾不得杂七杂八问其他的,直截了当揭穿他,“身上敷着止痛的膏药,昨儿一宿也没拖人带话,多半是受了伤。我惦记着你,可也晓得你不乐意告诉我便不遣满秀过来问。现今儿也甭跟我东扯西扯,直接告诉我,伤哪儿了?重不重?郎中要你怎么养?”

    长亭语气很严肃,可眼神一闪一闪的好像要哭了。

    蒙拓伸手揽揽长亭后脑勺,扯开嘴角笑,他媳妇儿就是聪明,啥都猜得中。

    “伤胸口了,不算太大个伤口,就是有点深,张郎中拿烧刀子清洗完了再敷的药,敷药也不是为了瞒你,是昨儿我不敷药压根睡不了觉。”蒙拓闷声道,内厢里头就剩他两人,玉娘和阿宁都避开了,蒙拓找了找没找着阿宁,问长亭,“你怎么样了?阿宁怎么样了?”

    是在问掉下马车那桩事儿。

    长亭试探性地探进外裳,摸了摸蒙拓的胸口,还好伤口不烫,再摸摸他额头,没烧,被拉个口子第二天没发烧就算挺过去了,放下心来再道,“阿宁颈脖后面被割了一条大口子,不太深,没有大碍,但是伤口离下巴很近,很长一道疤痕,我非常害怕以后这道疤消不下去,小姑娘就毁容了。往后的亲事怎么办呀?难不成还真留在石家呀?”

    蒙拓闷声一哼,扯动胸口的伤,忍了忍没哼出声,伸手再揉揉长亭的脑袋,“你放心,我拿刀也会逼别人把我们家小姨子给娶进门的。”话锋一转,“昨日,阿宁是怎么跌下马车的?是混乱中自己不小心跌落下去的,还是有人不长眼”

    “不小心。”长亭手握住蒙拓的手腕,掐住他后面的话,“是自己一不小心。没有别人,以前不会有别人,以后也不会有别人。”

    蒙拓眸光一沉,隔了半晌跟着点了点头。

    蒙拓又留着喝了好几盏茶,长亭想行军赶路,男人吃的都是冷水泡馍,又吩咐白春去下两把前两日她吃着还好的牛肉汤面,蒙拓连吃三大海碗,抹了嘴,心满意足,再一次觉着成亲真他娘好呀,昨天石闵那龟孙子得假去见崔氏一趟后回来也是吃得个油头粉面,下头副将问吃的啥,石闵那厮得意洋洋地仰起方下巴,“都别问!等自个儿成了亲就知道了!”再煽煽袖子,叫人闻味,“闻到没得?羊肉味儿!吃的羊肉锅子!上头铺了三层羊肉片,整三层!”

    实在话,蒙拓觉得那副将当时是有点想拔刀的。

    有啥了不起?

    石闵身上有羊肉味,他身上还有牛肉味儿呢!

    不过,不得不说,石闵成了亲后确实是可爱了许多,至少讨人嫌了,说话也不冲了。相夫教子,崔氏虽然容貌不甚出众,可品性上倒很端正,这门石猛算计来算计去,快搬空半座城成的亲事,倒是物超所值。

    马队跟着朝外走,那夜究竟是谁探的夜袭?石家伤亡大不大?对方伤亡大不大?这些信息,一概没有流传出来,蒙拓不说,长亭不问,也不想知道——反正最后都是会知道的,她早知道酮道对局势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山渐绿,水渐清,南地小桥流水似熟悉的景致突兀地出现在了车窗外。

    阿宁颈脖后的伤还没拆,头不敢抬头,可掀开帘帐也兴致勃勃地认地方,“姐姐,那是虚无山!”、“那是秦河!”、“那地方我也去过,但是我记不得了!”

    建康,要到了。

    这个代表着她们所有童年的地方。

    她们回来了。

    时隔六载,谁也没有想到,长亭与长宁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建康。(未完待续……)

    PS:这么多个月,这个月阿渊只请了一天假,跨越性的进步,以后渐渐也会规律起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故地

    第三百零二章故地

    再回建康,许多记忆都涌入脑海。石阔亲自来接,在建康外城一个名唤白池镇的地方安营扎寨前来接应,众人在此处换过衣裳再好好睡上一觉后第二日清晨方前往建康内城。长亭坐在马车上,马车摇摇晃晃的,近三个月的颠簸,总算是要到建康了,外头雪下得大急了,簌簌地飞落往下掉,虽然腊月都要完了,可老天爷却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这雪恐怕要一直落到正月里去。

    城门大开,长亭坐在内厢都能听见守城门的兵士踏脚敬礼,整齐划一的声音。

    进入内城后,外面的声音就渐渐多起来,人声遮盖住了落雪声,许是在过市集,杂琐的声音多极了。长亭撩开车帘子往出看,熟悉的建康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口音,反正一切都很熟悉,长亭好像张口还能说出每一条街道的名字,阿宁也凑过来看,笑言,“我还记得这儿呢!以前阿姐在这儿骑马摔过人!”

    哦,对的。

    十一二的时候,她在这儿纵马伤人,伤的倒不是庶民百姓,是太卿家一个纨绔子弟,那子弟也算撞了楣头,本来以为自己门第够高,个性够纨绔,能顺利出师欺男霸女了,奈何遇到了门第更高,个性更纨绔的长亭,眼看那纨绔要强将卖茶的小老儿一个马鞭摔倒在地了,长亭一提马缰,马蹄子就落到了那纨绔的后背上。

    当纨绔遇到纨绔,长亭完胜,与她一众的高门子弟们纷纷表达关心的表达,沉默不言的沉默,回家告黑状的告长亭看了看数年前那个生死悬一线的小老儿仍旧还在这里搭了个茶棚卖茶,生意虽然还不算红火,可来去皆有客,大约可供温饱。

    当初和她一起的那些人?

    谢之容嫁给了陆长英,谢询偏安一隅个性执拗,崔雾待字深闺中,倒是崔家那位名不见经传,从来未曾参与进她们那圈子活动的崔家阿霓定亲嫁人,婆婆喜欢丈夫敬重,夫家权势如日中天,哦,还有几个都死了,陈家大郎君的女儿,陆长茂、陈老太公最喜欢的那个孙女,都死了。活人在有生之年中尚且还有机会回到建康来看一看旧事的故地,可逝去的人却永远无法再回来了。

    长亭叹了一叹。

    建康还是老样子,经年的战乱也没叫这个六朝古都失了方寸。也或许是每一任有可能得到他的霸主都对他珍之重之,不忍让战火绵延至此,毁了这几百年的时光。

    建康陆宅旧邸也是老样子。

    各家往各家去,在建康没置下宅子的由石阔统一安置,蒙拓整顿军规后带着近百兵士,长鞭一挥便往车队后面去领了行礼、摆件、家俱以及自家媳妇朝新镜园赶去。途中路过陆家旧宅邸,长亭透过车帘往出看,只见陆府还是原来的牌匾,可惜大门紧闭,门前的两座石狮头上覆着一层雪,飞翘的檐角下还挂着当初他们走时的那只灯笼。

    陆家一晃而过,蒙拓高骑马上,偏首看陆家旧宅,心里琢磨要不要停下来叫阿娇去瞧一瞧,可再一想,还是算了。

    人吧,最难过的就是故地重游。(未完待续……)

    PS:卡到现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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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980/ 第一时间欣赏天娇最新章节! 作者:董无渊所写的《天娇》为转载作品,天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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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介绍:
陆长亭是一只白富美,纯的。
大晋的天下快要亡了,真的。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暂时的。
当家国倾覆、突遭大难,且看傲娇白富美如何踏血历泪,与君一路荣华,共筑天娇。
哦,还有,她想给那个草莽萌少年生猴子。
很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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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是在乱世浩荡中,傲娇白富美与草莽萌少年步步惊心,携手一生的故事!
已有完结文《嫡策》,保证日更,坑品优良。天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