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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不语     庶门txt下载     庶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局中局(中)

    趁入夜前,刘愈赶到了城南歌舞教坊,抵达时何茂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刘兄弟,你再不来我都要去府上催你了。”何茂神情严肃道,“皇上特旨允许我们护送冯成递的妹妹出城,定要拿到她手上的证据。现下探到她就在淮地商馆。如何才能取得她的信任,还要你出谋划策。”

    有件事徐荣没提,但刘愈在百官册上了解到,冯家虽然只剩下冯成递和孤妹冯成娴二人,但在江淮一代有远亲,户籍是长安,祖籍很可能是江淮,因而伪装的人必须要jīng于江淮方言。这只是表面工夫,因为不清楚冯成递与淮王除了那封私相授受的密函还有什么其他联络,或者说有什么接头暗号,要取得冯成娴的信任并不容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御林军的密探有很多到过江淮也有很多本身就是江淮人,从中选出几个jīng明的化装成一般的商旅,一行人要先出城一次,回来时护送着几辆载着江淮土特产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淮地商馆而去。

    淮地商馆是淮地商人在长安城的联络聚集之所,也是一个情报收容站,朝廷历来对这里都严防死守,因而真正的淮地联络特使也不会入住到这里,可见冯成娴并不太了解这些,来这里也意味着她身份的暴露。刘愈与何茂带着几个淮地口音的随从径直走进商馆后院,进去后一个四十多岁帐房模样的人迎过来,细细打量了走在最前的刘愈一番,问道:“几位是?”

    刘愈环顾了一下天井四周楼下和楼上的房间,一个女子苗条的身影从二楼一个房间的门侧探出身子,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回到屋内。其余大多数房间都亮着灯,唯独这女子的房间黑暗一片。刘愈心中已有定数。

    “我们来找人。”刘愈用夹杂着关中腔的北地口音道。

    那中年帐房明显对刘愈的口音一愣,迟疑道:“这位兄台,不知来往何处?又是找寻何人?”

    刘愈眼睛轱辘乱转,突然叹口气,嘴凑上中年帐房的耳边,像是蚊呐一般嘀咕了两句,那中年帐房凑近耳朵也没听清楚。刘愈言罢正sè道:“此事不容有失,劳烦通禀。”

    说完刘愈回身往后院外走去。那中年帐房想追问也不得。

    “刘兄弟。”何茂跟在身后,很不解,“你到底对那人说了何事?”

    “我什么都没说。”刘愈一笑道,“虽然我什么都没说,但他觉得我说了什么,那就是什么。”

    何茂一时理解不了,刘愈出了后院门口拐角,从墙边看回院内,那中年帐房急匆匆往楼上而去。刘愈招招手,一行人又回到后院,此时只能瞧见中年帐房进入那黑漆一片房间的背影。屋子里的灯马上点亮了。

    “才叔,刚才那行人是作何营生的?”

    “不晓得,看他们的样子……像是来找人。”

    “找人?”女子面现疑sè,“带头的跟你说了何事?”

    “说实话,老夫的确未听清,似乎在说小姐的事。但那人的口音却不似南边来的,倒好像是长安城的胡商。”

    二人正说话间,刘愈甩着手便进了房间,在女子和中年帐房略带jǐng惕的注视下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露出个无害的笑容道:“谁说从南边来的不能说北边的话?这位想必便是冯家成娴小姐,在下柳竹,有礼了。”

    说是有礼,但刘愈却是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可说是无礼至极。刘愈也是迫于无奈,如果进来就客客气气的,被冯成娴追问起来,很容易兜不住谎。

    刘愈打量了一下冯成娴,很jīng明的一个女人,年约二十,眼睛雪亮,不能算是美人坯子却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动人颜sè,只是那大鼻子令刘愈有些倒胃口。

    “阁下是?”冯成娴打量着眼前不可一世的年轻男子,冷冷问道。

    一名随从走过来,用抑扬顿挫浓重江淮口音道:“这位乃是我们的少主人,奉我家大人之命接冯小姐往南边去的。”

    刘愈摆手打断那随从的话,自己解释道:“在下乃是我家主人派来,接冯小姐去南边做点买卖,马车已经备好,不知冯小姐可是预备好我家主人所需的货物?”

    冯成娴冷笑道:“阁下所说的货物恐怕是徐翰等人联络突厥人陷害李相一党的罪证吧?阁下可有带来你家主人回复的密函?”

    刘愈与何茂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稍稍的诧异,原以为是其他大臣联络淮王的罪证,没想到却扯到几年前的李仲纯案上。刘愈心说徐翰可是与淮王有秘密联络的人,当年的陷害也多半是淮王所指使的,要真是淮王的人来接冯成娴,那还不半路杀人灭口?

    刘愈脸上并无太大的波澜,正sè道:“我家主人并未让在下带什么密函,冯小姐,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出发为妙。”

    冯成娴蹙眉道:“没有你家主人的密函,休想让我跟你们走!”

    刘愈早就料到她不信,但现在打死他也弄不来淮王的密函。刘愈掐着指头说道:“冯小姐,在下听闻五月初一大顺朝廷便要在长安城的南山举行祭祀大典,四月没有三十,今天二十八,祭祀大典也就是后天。两天时间实在是太快了。”

    冯成娴冷冷道:“那又如何?”

    刘愈听出冯成娴语气的紧张,淡然笑道:“到了五月初一,全城将会戒严五rì,城门关闭,徐翰的人又在追查是何人绑架了他儿子,到时你说如果查到你和你兄长的头上……”

    “你想威胁我?”冯成娴神sè间带着一丝yīn寒。

    “在下并无威胁之意,只是提醒你,我家主人身份超然,是绝对不会写一封密函交由在下来送达,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住。”刘愈道,“不过还要提醒你,若今rì你不跟我们走,那将意味着冯家与我家主人彻底断绝关系,回去了可别诧异徐翰随时都会登门拜访。”

    冯成娴脸sè变了几变,刘愈也正是料到她无别的去路可走。对于一个聪明的女人来说,应该懂得期间的分寸,若是不依附于淮王,她的兄长冯成递将别无退路。

    冯成递最终还是答应了与他们同行。

    …………

    一行人连夜出了城,刘愈特地选走的是玉南门。到了玉南门前,刘愈下马找到了李糜,李糜正跟几个校尉在门前的衙所里喝酒吃火锅。

    “刘兄你怎的来了,你这吃法真是不一般,来一起尝尝?”李糜见到刘愈,笑着迎过来。

    刘愈严肃道:“李兄,有件事情必须向你言明。攸关社稷,你还是先……”

    李糜没想到刘愈深夜到访会带来“攸关社稷”的消息,先让那些校尉回避。见校尉们都先出去借口出恭了,才凑上前低声道:“从今rì开始,这几rì内,你不眠不休一律在城门前守候,即便夜深关了城门也不得离开。不管是何人下令封锁城门你都不要理。若是我的消息,会让人以羽毛为信,你便知是我的指示,到时一定要照遵不误。”

    李糜嘴里还嚼着一口肉,听闻后嚼了嚼,不解道:“这是为何?”

    刘愈淡淡一笑道:“几rì之内,城中必然发生一场突变,只有你的玉南门,才能将城外的兵调进城内!所以说……事关社稷。”

第七十七章 局中局(下)

    商人模样打扮的一行人出了南城门,往南走了不到二里便折向东南而去。已经入夜,出城不久刘愈便与何茂有了一番争执,最终何茂争不过刘愈,他所主张的事只好作罢。这一切都落在心思缜密的冯成娴的眼中,她能感觉到这两人在一行人中的地位超然,只是她搞不明白那个姓刘的管事和姓何的侍从,到底哪个是主。

    淮王的势力错根纠缠,一个外来的“主”也未必支使的动常年扎根京城的“仆”,冯成娴并未有太多在意,但她还是小心谨慎,打定主意不见淮王不会交出她所持有的筹码。

    “冯小姐,我们要连夜赶路,要休息的话在马车里便可,一路尽量不停。”这是姓刘的管事和姓何的侍从争吵完后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冯成娴现下根本无心休息,离开长安,也就离开了兄长的保护范围,再想回来可能要等淮王大权独揽之rì。此去茫然无期。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夜sè下的长安城。朦胧远去的城墙好像一座巨大的枯坟,偏偏这座枯坟却是那些权谋家你争我夺的战场,权柄、天下,除长安无其他。

    “冯都尉近rì将行大运,但需由贵人相助。”这是国师吴悠给冯成递看相之后给出的谶语。

    兄长历来都看重“命数”,当年家道中落时若非听了相师的话去从军,兄长也不会平步青云成为内城两大防司的都尉,朝中赤手可热人人想拉拢的人物。兄长最终选择了投靠三皇子,并非他认为三皇子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主因兄长最看重血统。三皇子是召皇后长子,论资排辈也该是他继承皇位。

    她的兄长历来都认为三皇子将被册立太子继承皇位,到时便可大权独揽,然而这一rì一等就是十年,等下去慢慢也变得不太可能,三皇子并不讨老皇帝的欢喜,更重要的是天边那个觊觎皇位的人已在蠢蠢yù动,朝中这些稚气的皇子根本无法与那人物相提并论。

    出长安城不到十里,外面便有了些争执声,似很激烈。冯成娴掀开马车车厢的帘子,见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一队巡逻的士兵将要截查,却被这帮人众目睽睽之下全都杀了,地上的鲜血还在流淌。几个人将尸体拖入草丛,还要将道路清理干净。

    “发生何事?”尽管冯成娴心境冷静,但此时也有些胆寒。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人杀人,一杀还是十几个拿兵器的,这些人出手干净利落,要杀人连眼睛都不眨。

    “哦,没事。”姓刘的管事擦了擦刀上的血走了过来,脸sè平静,“几个喽啰要捣乱,全给宰了。”

    冯成娴盯着那些被拖向草丛的尸体,指了指其中一个道:“好像还没死透!”说着她便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走了上去,她要给那个看似没死透的人补上一匕首,不管他是否真的断气,或者只是她的错觉,重要的是她想表明立场跟他们是同心的。

    “不劳冯小姐出手。”姓刘的自己走了过去,挥起刀便是一刀,月sè下清晰可见那人的脖颈上又多了一道血痕,再看姓刘的手上的刀,还沾着血。绝对不是做戏给她看。

    “冯小姐,杀了几个朝廷的喽啰会有麻烦,往前五里将留下马车一同骑马,是否撑得住?”

    听到要骑马同行,冯成娴有些忧虑,毕竟是女儿家,未必能跟得上这些跑惯了江湖的节奏。不过她很要强,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刘愈在她身后却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何茂招招手道:“上马!”

    何茂与刘愈对望一眼,目光恨恨地再瞅一眼那个演戏都演不到位的士兵。要不是何茂准备的“道具”过关,被冯成娴补上一刀再好的戏也会穿帮。幸好刘愈的刀砍了人的脖子,脖子不流血刀反而渗血,就好像魔术道具,趁着夜sè,没被冯成娴发现破绽已是万幸。

    过了五里,马车被几个人推下了河,改乘马匹星夜兼程。长安周围的巡逻兵还是不少,但刘愈心知是御林军哨探在前打点过的,要严防出现岔子,行这一段路,有的被他们花点银子便打发过去,有的耍横他们便直接动刀子,白刀子下去红刀子出来端的摆出的是狠辣无比的架势。有个直接往冯成娴冲过去的,被刘愈“从背后给了一刀”,冯成娴吓的够呛,之后一路上都胆战心惊。

    到了清晨,路上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行路不便,一行人决定到路旁小镇暂且休息。刘愈策马凑上前提醒道:“冯小姐,入住客栈一定要小心为上,不得露出身份。”

    冯成娴身体似乎还撑得住,有些不解为何要昼伏夜出,但对这个姓刘的话并未怀疑,这一路上走来,过路的官兵最难缠。

    客栈位于官道之侧,距离京城大约有七八十里,刘愈等人正在马厩里拴马,便听到前院有人在争吵,一个cāo着南方口音的客商在跟店伙计问路,因方言不通话问的不是很清楚,语气很不善。冯成娴问道:“是否同一路人?”

    刘愈就怕是“同一路人”,若真是淮王的人,己方人手又不足,难免一场恶战。刘愈道:“冯小姐,莫忘了在下的忠告。”

    冯成娴很识相地住口不言。刘愈与何茂过去探听一番,眼见都是江湖客的短打扮,本来是住完店要走,但不知为何又留下来,重新开了房。店伙计被揪着衣领骂一通,有些愤愤然,走过来,刘愈问道:“店家,那些是何人?”

    听是关中音,店伙计语气稍缓道:“谁知道!一群南蛮子,个头不大胳膊倒挺粗,几位要小心这路人,身上都有家伙。”

    一行人进门时还是与这帮人撞了正脸,双方只是互瞥一眼,对方领头的是个虬髯客,一身的酒气,往门外找水洗脸。

    刘愈等人各自进了房间,刘愈特别嘱咐冯成娴在房内休息,避免出门与那帮江南人对上。

    “刘兄弟,我们为何一直要这般跟着她走?就不能强行拿下搜身?”何茂在出城时便有意见,此时也忍不住再提。

    刘愈低声道:“现在我们无法确定她所说的证据到底是何物,若然无形便无从找寻,有形也会被她藏的很严实。对付她不同于徐荣,一般手段无法逼供。”

    刘愈吩咐人去将冯成娴用迷香迷晕,过了一会,回报的人作出手势,一切妥当。刘愈和何茂急忙进了冯成娴的房间。冯成娴手上攥着匕首,被迷晕后仰躺在床上,睡的安详。

    刘愈看了看她的睡姿,道:“搜身吧。”

    何茂推辞道:“还是刘兄弟来。”

    刘愈要伸手去搜身,又觉不妥,毕竟自己也算有家室的男人,总要避忌,再者对这冯成娴的确没有好感。伸出手却又缩回来,指了指何茂身后的一名随从道:“你来!”

    那人走过来,在冯成娴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连**都不放过,果真如刘愈所说,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最后刘愈将她攥着的匕首拿过来,抽出来看了看,也没发觉端倪。

    何茂有些发愁道:“再找不着东西,难不成真要护送她去淮地?刘兄弟,现下如何,是否将她一盆冷水浇醒,就近找个地方审审?”

    刘愈示意不急,问了一下用何方法能令她快些醒来。何茂道:“用冷水敷面,可醒的快些。”

    刘愈遣人去找冷水来给她敷面。

    现在刘愈也有些难办,原本的计划很顺利,成功将冯成娴带出京城一段路,如此一来便有时间差,可偏偏此时找不到她身上的证据,无法逼她就范。

    被冷水敷面,冯成娴悠悠转醒,在她迷迷糊糊间,刘愈装作是从外进屋。

    “刘管事,我……怎的睡着了。”冯成娴手扶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子,“头有些痛。”

    “可能是夜间赶路受了风寒,我给你倒杯茶。”刘愈心说硬来不行只能用软的,从桌上茶壶倒了一杯茶,很友善地递过去,冯成娴说了声“多谢。”便喝了一口茶,可能是被呛着,剧烈咳嗽起来。刘愈为她拍了拍背。

    可能是举止太过亲昵,冯成娴回避一下道:“没想到刘管事还是个体贴人。”

    刘愈一笑道:“人在外,总要有些帮扶。不知冯小姐身上的证据可否交由在下保管?”

    冯成娴脸sè马上变得yīn冷,道:“原来刘管事突然如此体贴是为了小女子身上的物事,哼!果真是用心良苦。小女子有言在先,到了淮地见到淮王,必会交出淮王所需的东西。路上就不劳刘管事费心,小女子会贴身保管好。”

    刘愈稍蹙眉,拿着茶杯道:“茶有些凉了,出去给你换一杯热的。”

    出门不久,刘愈便端着一杯热茶回来,冯成娴喝了两口,身体又觉得不适,迎头便睡。何茂和几名随从随后前后脚重新进了房间。

    何茂问道:“刘兄弟为何要用蒙汗药再将她迷晕?”

    “我想我已知道她所谓的证据藏在何处。”刘愈将茶杯放下,指了指刚才搜冯成娴身的随从道,“你将她亵衣解下来!”

    “啊?”那人有些迷惑,“属下先前仔细检查过,她……小衣内并无夹带。”

    何茂怒道:“刘兄弟的话不好使?”

    那人悻悻地去解冯成娴的肚兜,当将肚兜解到一半,连何茂也觉得有些不对头,这冯成娴的肚兜居然是六条带子,有四条是两两重合,与一般女子的有所不同。女子的肚兜乃是不洁之物,刘愈却无避讳接过,翻过来一看,肚兜内果真有些细小的花纹,里面藏着两张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还是刘兄弟细心。”何茂有些惊喜地看着绢帛上的文字,转而看着床上衣衫半解的冯成娴道,“只是她……如何处置?”

    刘愈反问道:“一包蒙汗药能让她昏睡多久?”

    “一rì一夜。”何茂道。

    刘愈淡淡一笑:“那就让她继续在这做她的美梦,找人在门前守着便可。”

    刘愈与何茂转身出门,一同到了隔壁的房间,仔细研究起那两张绢帛。其中一张是当年徐翰与突厥外邦勾结,诬陷李仲纯一家的信函,上面对计划的实施有详细说明,还提到了几个人,刘愈特地向何茂求证一番,其中大多数人在此案后都“人间蒸发”,不过还有的身居朝政,为徐翰左右手。没曾想这封密函几年后会落在冯成递的手上。

    再有一封,是冯成递和几个长安防司衙门都尉联名写给淮王的效忠书,上面即为诚恳,有签字画押,只是除了冯成递,其余几个都已在前rì被调职,但现下尚还在办官职交接,要真正调职尚需时rì。

    “没想到这帮佞臣果真与淮王有勾结。”见到效忠书,何茂有些震惊,“幸好刘兄弟发现的早,早一步上奏陛下令这些人调职。我们这就赶紧回长安,向陛下禀报此事,有了这些罪证,不怕定不了那些吃里扒外佞臣的罪!”

    “不急于一时。”刘愈似乎并不急,像是在等一些事情的发生,“楼下那些人,很可能是淮王的藩属,人数又不少,我们这般来而又去,与他们对上,少不得一场厮杀。”

    何茂是急xìng子,又是军人,自然不担心厮杀的事,刘愈又劝解道:“忙中容易出错,何统领应学会沉得住气。”

    幸好皇帝有言在先,出外一切都听刘愈这个军师的吩咐,何茂这才沉住气,继续研究那两份绢帛。刘愈等了半晌,突然说道:“你说这两份东西真落在淮王手上又当如何?”

    何茂不解地看着刘愈,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应该会用这些东西来要挟徐翰一党和冯成递等人为他效命。”

    刘愈笑道:“我看不会,淮王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将冯成递兄妹给宰了。”

    明显能感觉到外窗外的一小半面影子震动了一下,刘愈续道:“若然我所料不差,徐翰本就是淮王部属,当年徐贼陷害李仲纯也是淮王所授意,而淮王还要倚重于徐贼在朝中的势力,为其篡位所谋。一边是可有可无的冯成递,另一边是位极人臣的右相,淮王再愚钝也懂得取舍。”

    何茂点头道:“在下不过是御林军统领,xìng子直了些,只晓得遵照命令行事。还是刘兄弟有勇有谋,分析的透彻。”

    刘愈又问道:“何统领,你说此次冯成递还有何转圜的余地?”

    “余地?”何茂愤怒道,“回去将他捉了五马分尸,看他还如何转圜!”

    刘愈却叹息摇头道:“冯成递最大的靠山并非是淮王,而是三皇子。若然此次被他提前收到风声,他定会跟三皇子勾结,若然此时谋反,当有几成胜算?”

    “那贼子果真敢如此?”何茂有些震惊,又嘀咕道,“御林军每rì换防驻守皇宫侍卫不过三千,还分散于各处,三皇子属下可调动内防司衙门戍卫兵士少说在五千之数……若然三皇子骤然发难强攻一处,我们必定措手不及。”

    刘愈叹道:“若然三皇子再假传圣令,将长安各城门封锁,皇上无法从城外两大兵营调兵入城,届时皇宫便如一瓮,等一切既定,再谋逆篡假诏,无人可奈何。”

    何茂倏的站起,道:“那还不快回长安向皇上禀报?”

    “不能cāo之过急。”刘愈再强调了一遍,“现下一切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冯成递和三皇子不会收到任何风声。”

    何茂有些局促不安,一直让人探听那些淮地所来客商的情况,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却有人急忙来报:“姓冯的女人跑了!”

    何茂大惊失措,急忙到隔壁冯成娴的房间看过,果真人已不见,是从二楼上跳下去逃的。不但人已逃,还偷走了一匹快马,出发少说有半个时辰以上。

    “不是让你们在门口守着?”何茂像一头狮子般朝属下怒吼,“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那些侍卫都有些惊惶,也想不明白喝了一包蒙汗药的冯成娴何以会这么快醒来。只有刘愈在心中暗笑,一包蒙汗药足以睡上一天一夜,一指甲盖的蒙汗药算起来能睡上一炷香的时间就不错了。

第七十八章 苏彦的挂牵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争权夺位。

    权力来了挺好,没有也不强求,人生悠闲起来可以找些人谈天说地,小命无忧是基本的。苏彦打个哈欠,抬头扫了眼天空,天又黑了,难熬的一个白昼总算是过去了。

    宫殿门前还是漆黑一片,连灯笼都不挂,长乐宫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苏彦不清楚,他只知往常年这里会有一些宫廷宴会,可惜那时他年岁小不常参加,偶尔远远一观总是能见到一些大臣醉醺醺的出宫回家,往下走应该是东烨门。可惜他进出皇宫很多次,从来没走过东烨门。

    跪着太累,他便坐下了。反正黑漆漆的没人管,坐在地上总比蹲着的好,刚蹲下时觉得很轻松,蹲久了腿就会麻。跪着腿麻的会更厉害。一个小宫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跑过来,端着的木托上有一杯水和一些糕点,放在苏彦身前地上,苏彦咧开嘴一笑,小宫女也是一笑,然后苏彦拿起点心吃起来。

    “我师傅呢?”

    小宫女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师傅是个怪人,你不知道,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其实我总不太明白道理在何处。太深奥了。”苏彦很着急地吃着,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是我父皇让你送点心和水给我的?”

    小宫女再次摇了摇头。

    “这些点心……是**小主赏赐给奴婢的,奴婢拿来给皇子,免得您挨饿。”

    小宫女的声音很娇嫩,模样很娟秀,挽起裙子在他面前端详他,挺可爱的女孩子。苏彦甚至觉得她很像自己当初禽兽过的那个小宫女,时过境迁了,模样也记得不是太清楚。

    苏彦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明白,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小宫女像是有些着急,支吾了很久,只是说:“您是皇子……”

    苏彦无奈的笑笑,大概小宫女当他是宫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小皇子了。那些小皇子皇孙,即便不得势,也有一票宫女和太监们跟随照顾,平rì里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小宫女应该从未见过一个喜欢跪在地上一跪就是一天一夜的皇子,觉得稀罕,蹲在那里不停地打量他。

    苏彦放下心,继续吃点心,越吃越觉得这点心香甜可口,虽然明知这点心是隔夜的。

    “你叫什么名字?”苏彦点心塞满了口问道。

    “小鱼,宫里的女官都这样称呼奴婢。小姐妹称呼奴婢鱼儿。”

    “小鱼?名字挺好,我叫苏彦,你几岁?”

    “十五。”

    苏彦依稀记得被他禽兽过的那个小宫女是十三岁,会不会是她呢,算了算,当年自己十四宫女十三,现在是……十八,对不上。苏彦算完便觉得有些荒唐,为何要将这乖巧的小宫女跟那个可恶只知道哭闹的宫女联系在一起?说起来,当初还是那宫女先挑逗自己的呢。

    “小鱼,你是我在宫里唯一认识的熟人,能不能去帮我问下,我师傅去哪了。”

    小鱼面带不解问道:“皇子的师傅是……”

    “他叫刘文严,他让我在这等他,可是等了一天一夜还没见人,能帮我去问问那些侍卫吗?我师傅官挺大的,是右统领,你一说他们应该知晓。”

    小语有些慌张地摇摇头道:“奴婢不敢。”

    苏彦叹口气,看看这小宫女的模样便觉得她应该是那种懦弱怕事的小女孩,何必为难她。

    “算了,我师傅一向守承诺,他让我在此等候,一定有他的道理。”苏彦继续吃他的点心,可惜一小盘的点心不经吃,很快只剩一块。

    “小鱼,与我一同吃吧,看你也没吃东西。”苏彦热心道。

    “嗯。”小语似乎很荣幸,浅笑点头。

    苏彦将最后一块点心掰开,一人一半,然后对笑着将点心放在口中。小鱼轻咬了一口,问道:“您的师傅是好人吗?”

    苏彦想了想,道:“这个问题,不好说,做人难分好坏,但他对我是不错的,像你一样。”

    小鱼坚定道:“娘亲小时候对小鱼说,做人不能害人,奴婢想做一个好人……皇子的师傅也应该是好人。”

    “唉!可惜我总烦着他,每次见他他都有些不耐烦,大约是我这人生来太讨厌了,这几年以来,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听我说话。你的点心真好吃。”

    小鱼很开心的一笑道:“若是明天皇子还在,小鱼还会再送点心来,奴婢照顾的小主们很喜欢赏赐点心。”

    “小主?是公主,我的妹妹?”苏彦问。

    小鱼摇了摇头:“不是。小主是宫外来的伶女,有很多,岁数都与小鱼相仿,皇上偶尔会招她们前去服侍。”

    苏彦叹口气道:“我父皇为老不尊,那么多妃子,还要招宫外的伶女,小鱼,你在宫里要小心保护自己,不能被那老家伙看见,不然你就会嫁给一个比你大很多的男人,不对,他不会娶你也不会对你负责任。”

    小鱼第一次听人称呼皇帝为“老家伙”,吓的有些花容失sè。苏彦勉强一笑道:“当我胡说吧。”

    小鱼安静地陪着苏彦坐着,后来身子也稍微挪近了一些,苏彦抬头看着天空,神情有些恍然。

    “你看这天空的星星,多闪亮。我母后在世时曾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星星下凡,人死后总归要回到天上去,你说哪颗星星是属于我的?”

    小鱼不解地摇了摇头。

    苏彦一笑道:“以后我去了天上当星星,你我那两颗挨的近一点吧,也会有人经常听我说话,这种感觉……很好。”

    不知为何,苏彦说到这句的时候,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下来。小鱼讶异地打量着在擦眼泪鼻涕的苏彦,递上前一条手帕。苏彦接过手帕,只是一笑。

    “奴婢要回去了。”小鱼有些不舍说,“再不回去,内廷的门会关上,女官查不到人会责罚。”

    “哦,你要走了?在回去之前,能帮我去跟侍卫问一件事吗?我师傅……算了,他会来的。”

    小鱼尚未离开,宫门那边便乱糟糟的,一队侍卫撤了进来,还有一些太监,成群结队的走的很匆忙。苏彦起身问了下,说是宫门那边有乱子,有些人将宫门给封死了。

    “怎么会这样。”苏彦抓着一个太监的长袖问道,“那你有见过我师傅吗?他叫刘文严,应该是侍卫的右统领。他说过会来的……”

第七十九章 孝子与不孝子

    落rì的余晖只剩下一股淡红sè的细线,苍穹在被夜幕笼罩的最后一刻,城南的官道上远远地过来几匹快马,李糜眺望着辨认了很久,脸上终于露出几分久盼而至的欣喜,从城楼上迎接而下,边走还边吩咐着:“快开城门。”

    “李都尉,可是刚接到御旨要封锁城门。”随从的话已经不重要,李糜浑然不理。

    一行十余骑到了玉南门下,还未等叫门,城门“吱嘎!”一声打开,一队官兵在李糜的带领下迎接出来,先行的刘愈跳下马,令随从将马缰牵着,与何茂了上去。

    “酉时末,宫中刚颁下御旨,要求各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现下刚进戌时。”

    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关城门是平常不过的事,早于酉时,晚不及二更城门总是要关的,关了城门,城门口的摊子就会撤去,小商小贩的会等来rì鸡鸣五鼓再行经营。城里外的人,但凡听到闭门鼓,就知城门要关了,都会赶着在二百下的闭门鼓前进城或是出城。前后有一盏茶工夫,完全赶得及。像今rì这般闭门鼓不敲,城门便关闭,很多摊贩还在骂骂咧咧,进城进不得出城出不得,总会有些麻烦。

    刘愈打量着周围乱糟糟的人群,叹一句:“只怕是假传御旨。”

    一行人在李糜伴随下进了城,刘愈目光所及,不但城外一团糟,连城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何茂忧心忡忡道:“要速将消息递往皇宫,走马道。”

    马道是在城墙上专门为飞骑传递消息而设置,好像过街天桥,通常只有战报才会以马道送抵。御林军统领有便宜行事之权力,走马道无可厚非。

    刘愈却反对:“马道太过显眼,被防司衙门从中一断,任何消息也传达不进去。”刘愈转而看着李糜,“除了你,可有点齐人马?”

    李糜憋着一口气,道:“从昨rì衣不解带到现在,没有一丝耽搁,就等刘兄归来。中军随时候命,至于上军和下军太散乱,派不得大用场。可……没有御旨调兵是死罪!”

    刘愈望了何茂一眼,有请示之意,御林军统领有节调皇宫防务之权,何茂道:“事急从权,李都尉可点齐人马随本统领往皇宫去,加强皇宫戍卫。”

    李糜马上带齐了他刚编制的“中军”,步骑混杂约有五百之数,为免扰民走长安外城西南郊荒野之路,到内城南城门下却遇到麻烦,虽然此门也是玉南门防司所辖,但此时已被内华门防司以协管名义驻防,而驻守此城门的玉南门校尉又是三皇子的人,见到顶头上司李糜仍不开门。

    “好你个方那,忘了平rì里老子是如何厚待于你,现下老子让你个兔崽子开门都不开?”

    李糜才到军营不过月余,已经学会了粗言秽语,本身守着军营里一大帮浑人,不用此等洒脱的浑言浑语也治不得那些军棍。

    “李都尉,您这是闹哪出?”内城墙上立着的方那面sè也很为难,“宫里刚颁旨关城门您又非不知,如今您却点了人马要往内城去,这若是被皇上知晓,还有命活?速速回去,下官只当不知。”

    李糜没想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有人造了反,怒从心起,喝道:“姓方的,你再不开门老子明rì砍了你!”

    方那很坚决道:“就是您砍了下官,下官这城门还是不能开。”

    刘愈没想到好端端的计划被内城门给阻住,现下内城两防司都在三皇子苏必控制下,皇宫戒备又松散,很容易被钻空子。若然今晚真被苏必造反当了皇帝,岂不是挖坑往里跳,当了拥戴苏必登基为帝的“功臣”?

    “刘兄弟,现下还有另一条路。”何茂突然说道。

    “马道?”

    何茂摇首:“平rì里御林军密探传送消息,若遇上城门关闭,会走长安城水道,不过要jīng于水xìng,同时可过的人不多。”

    李糜从旁道:“能过去几个就行,把上面这姓方的王八蛋给宰了,看这城门开是不开!”

    刘愈的水xìng一般,即便过去了也派不上用场,李糜和何茂各自点了人,从内城南城门不远处的水道往内游去,过了大约一炷香工夫,只见被水草蒙着头的李糜带人冲上了内城墙,城墙上立着的方那还惊奇于李糜何以会出现在眼前,被李糜提刀一刀砍翻,人从城墙上摔了下来,一命呜呼。

    “老子是皇上钦点的玉南门防司都尉李糜,开城门!再不开老子见一个杀一个!”李糜挥起刀大喝。

    方那之死令一众本来嘻嘻哈哈瞧热闹的兵震惊不已,他们这才明白今rì要出变故,不是平rì里耍花枪嬉闹。还有人想动手,何茂上前砍了几个,如此再没人敢当出头鸟。

    李糜是他们的上司,即便今rì开城门出了变故,也有李糜承担。

    内城门终于打开,一行人涌进去,刘愈马上布置了换防,将原本驻守内城南门的一百多兵编入了“中军”,而在中军中留下几十人继续驻防。

    进了内城,马上收到风声说是皇宫出了乱子,现下皇宫各门都已关闭。刘愈在心中盘算了下,冯成娴早他们入城不到半个时辰,即便能第一时间见到冯成递,再去见苏必,也不会在如此短时间内得手。

    “走东烨门。”

    刘愈现下是军师,一行往皇宫侧门东烨门而去,皇宫各城门都有人在堵塞门口,东烨门也不例外,一行人到了门下,有百十名内城防司衙门的人围堵着门口,李糜率众一冲而上,以蓄势待发围杀措手不及,内城防司衙门的兵叫嚣的凶,战斗力寥寥,尤其是在以少打多之时,眼看不敌,撂下一地尸体,剩下十几人遁逃报信去了。

    “其余宫门禁闭,留东烨门大开,诱敌而入,速去将详情回禀于陛下。”刘愈骑马穿宫门而入,边策马边吩咐。皇宫的规矩,任何人入宫都要下马,但现下已不是顾及礼仪之时,连何茂也顾不上礼节,骑在马上对身旁的随从一番嘱托,以东烨门设伏,其余城门紧闭不开。

    到正殿下,刘愈等人跳下马缘阶梯而上,路过之处侍卫和太监都纷纷避让,到长乐宫前,苏彦正瞪大了眼略带惊喜地望着刘愈来的方向。

    刘愈走上前,瞥了一眼苏彦和身后一名惶恐不安的小宫女,先让何茂先行进内禀告于皇帝,他则从后面一名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把刀,丢给苏彦。

    “好好拿着这把刀,身子站直了。今夜哪个来造次,就用这把刀将他砍了!”

    苏彦捧着把刀有些惊愕,不解为何刘愈要给他这样一件东西。苏彦平rì里杀鸡都不会,如今要用刀去砍人,真是为难的他不轻。

    刘愈凑上前道:“一会说话作事要看分寸,今rì便是死你也要守着这最后一级台阶。要懂得何为该说何为不该说,能不能封王就看这次了!”

    苏彦还想问点什么,但刘愈已快步随何茂而去。李糜过来拍拍苏彦的肩膀,也随之而去。

    雅前殿内,一道烛火将何茂魁梧身躯所留下的身影拉的很长,烛火跳动中,老皇帝用颤颤巍巍的手捧着两张绢帛看的清楚,咳嗽了几下,一旁的韩升递上手帕,老皇帝以手帕捂口剧烈咳嗽,再拿开时上面粘着血痕。

    “朕是那般厚待于这些臣子,没曾料想他们竟如此狼子野心,诬陷朝之忠臣,还要勾结外蕃夺朕之江山!其心可诛!”

    老皇帝显然动了真怒,一激动起来便咳嗽不停。

    何茂躬身道:“回皇上,冯成递等人见事败露,已鼓动三皇子于城内作乱,并封锁内外城门,幸得玉南门都尉之助,臣等方得入宫门回禀,期间杀叛匪数十人,现下玉南门防司所部已在殿前听候皇上差遣。臣请皇上暂且回避,以策万全。”

    老皇帝急喘了几口气,稍微平静一些,叹道:“十年前一幕莫非要重演?何卿家,现下宫内御林军可是能阻挡这些匪逆?”

    何茂为难道:“回皇上,御林军侍卫万余,但于现下宫门驻守不足三千,且驻防于各处,加上玉南门防司所辖人马,仍无必胜把握。”

    老皇帝听到这番话不由再次咳嗽起来。韩升在一旁道:“陛下龙体为重,应允何统领所奏,暂且回避,待剿灭叛匪再以罪论处jiān臣……”

    老皇帝摆摆手,阻止韩升继续说下去,对门口道:“文严,可在外面。”

    刘愈在门口等了半天,骤然听到皇帝叫自己,便走进内厅行礼。皇上老怀安慰道:“文严,你资历尚浅,此次做的很好,现下朕已劳倦,本该避退。但江山是朕的江山,你们……扶朕到长乐宫前,朕要看看,到底是何人要图谋朕的江山!”

    刘愈心说这老皇帝还挺顽固的,都病成这模样了还惦记着他的江山,真是死都不放权。这种皇帝和气起来很平易近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但疑心病重容易被触怒,以后还是小心为上。

    老皇帝在刘愈和何茂的护送下,登上长乐宫的二层,从窗口望出去,眼前是正殿之前的一大片开阔地。远远的便可看到阶梯之下,一股像是黑sè的蚂蚁涌上来,不过御林军和李糜的部下已在四处设下埋伏,剑拔弩张。

    眼前场景唯独有些不太协调的是阶梯顶沿立着的苏彦,全身如同一片浮萍,在众多兵士前并不显眼,却能阻隔住他们的去路。苏彦手中拿着刀,身子被一个瘦小的宫女搀扶着。下弦无月,但天地间也并非是黑暗一片,混沌天sè间,远处苏彦朦胧的身姿在一片黑cháo前显得更加挺拔。

    “老九?”苏必等走近了才发现眼前站着的不是御林军的侍卫,而是他那个总喜欢捣乱的九弟,“让开!否则本殿立刻斩你于殿前!”

    苏彦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来势汹汹的兵,身子有些站不住,幸好身后的小宫女死死地撑着他。从远处看,苏彦就像是被小宫女背着。

    “三皇兄,何必呢?”苏彦哭丧着脸大喊,声音实在是没太多气势,“你我都是父皇之子,都是流着皇室的血脉,你们总骂我不争气,可是你呢?难道带着兵来就是争气?”

    “回去吧。”苏彦继续喊,“父皇对你疼爱有加,迷途知返父皇一定会原谅你的过错,否则不用父皇,皇弟我的这把刀,就不会竖着让你从我身边踏过!”

    即便那形单影只的苏彦,说出的话也是那么的令人惊叹。连刘愈身前的老皇帝,也是扶着窗棂剧烈咳嗽了几声,叹道:“朕有不孝之子,也有孝子在前,可惜,朕以往却是错看了他,令他在世间吃了那么多苦头!”

第八十章 夫妻同心

    见老皇帝感慨之情溢于言表,刘愈心说这戏演的有些过了。大风是迎面吹过来的,苏彦的喊话老皇帝听的清楚,可在上风向的苏必,最多只能见这小子拿把刀手舞足蹈,连嘴唇翕动都看不清,更勿谈会被他“感召”“回头是岸”。

    苏必的脚步一步未停,就在台阶还剩不到百级,从高可见埋伏的御林军已蠢蠢yù动,而李糜也终忍不住,一声令下,一轮箭矢发了出去。

    刘愈心说不妙,虽说老皇帝默许了平叛,但毕竟作乱的是他儿子,当年二皇子苏典害死太子最终也不过被流放,而今皇帝舍得三子死于臣子之手?不过幸好第一轮箭矢下去,倒地的人不多,苏必被人簇拥着,暂时无生命之虞。

    苏必所带的叛众也提起兵器冲上来,苏彦先前叫嚷的挺欢,现下腿都软的无法奔逃,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身后小宫女的身上。

    李糜率众从苏彦身侧杀出,从阶梯上以居上之势往下杀奔而去,一时间两股浊流混杂在一起,形成乱战。苏必所率叛众人数在两千左右,御林军与李糜所率之众也在两千之数,双方旗鼓相当,但初交手便判高下,以刘愈之前对玉南门防司衙门那群老爷兵的了解,防司内有战斗力的兵不足三成,且那群老爷兵更会将散漫之风气蔓延至全军,从众心理作祟,苏必的叛军与御林军的骁勇相比不免相形见绌。

    老皇帝似是看不下去,剧烈咳嗽着,何茂请示道:“皇上,是否由臣下护送您往内廷休息?”

    “不必了。”老皇帝吐出一口血痰道,“朕能撑得住。”

    刘愈相信以老皇帝的眼光定能判断出,双方场面虽看似势均力敌不相伯仲,但御林军已胜券在握。他不愿回避,以免将事态往更不好的方向发展。人老了就会心慈,尤其在面对血亲骨肉时。

    一场乱战只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叛军一方已渐渐不敌,边战边撤,留下一众人断后,苏必先行带着一部叛军往东烨门下退走。李糜所部英勇非常,甚至比御林军还要出彩,李糜更是身先士卒,尾随着叛军杀出宫门而去。

    看到叛军遁去,老皇帝长长舒口气。

    “文严,何爱卿,平叛之事就交由你二人全权处置!”老皇帝体力不支,细细吩咐了一番,令何茂率御林军大部继续剿灭叛匪,又令刘愈率一部去查抄此次叛乱一干匪首的府邸。

    宫内祸乱暂时平定,也有时间令人去往城外传召长安大营的兵马入城。

    刘愈不解老皇帝为何会急于抄家,或者说这只是寻个理由将他支开,以何茂对皇帝心理的把握,定不会对苏必赶尽杀绝。想明白这一层,刘愈与何茂一同出了东烨门。东烨门前一场战事刚罢,又有人来。刘愈远远便看到徐轩筑的身影,一身甲胄英姿勃发,率领着殿前将军府几十名女侍卫前来护驾。

    还有两个身影,一个是四公主苏碧,另一人是七皇子苏哲,他们所率的都是家仆,加起来不足百人之数。苏碧和苏哲身后还零零散散立着些文臣武将,在听到皇宫出变故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这是表明坚定护驾的立场。相比而言四皇子苏壬便态度暧昧,一母同胞的皇兄作乱他现下仍不见人,那个只喜欢做戏的五皇子苏亦也是不瞧面。刘愈在一众人中寻摸了一下,没见到老爷子刘兆,心中顿觉不妙,三皇子叛乱,无论如何与三皇子态度暧昧的定国侯也该表明立场护驾,以免被秋后算账。

    要提醒已然不及。

    “五驸马,刘将军,圣体可无恙?”苏碧见到刘愈和何茂,急忙问。

    何茂恭敬道:“请四公主宽心,宫内乱事现已平息,皇上先行回寝宫休息。命我等继续剿灭叛匪。”

    苏哲道:“本殿与你们同去剿灭叛匪!”

    刘愈心说这苏哲不愧得老皇帝赏识,才带了十几个虾兵蟹将来就敢请缨出战,相比苏碧要谨慎许多,说要留下进宫护驾。刘愈心中叹一句,女人还是喜欢做表面工夫不务实际,料想苏碧也不是笨人,能区分平叛和护驾在最终功劳上的区别,此时她选择留在宫中多半是为柴葫芦着想,此时柴锦一身很不合身的盔甲立在苏碧身后,正朝刘愈点头打招呼。

    目标太大,容易当箭靶。刘愈此时也无心理会他。

    苏哲随何茂而去,苏碧也带人进了东烨门,其余文武大臣各有选择,选择留下护驾的多。徐轩筑下马上前,有些幽怨地看着刘愈道:“原来夫君两rì未归是为今rì之乱事。”

    “那夫人是护驾还是平叛?”

    徐轩筑白他一眼道:“你我夫妻,自然是夫君去何处,妾身随往。”

    刘愈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心说去抄个家也用不上太多人,自己所带的一百多御林军够用,不过夫妻同心做事也有凭靠。正要出发,便见隋乂带着一票衣衫不整临时拼凑出来的京兆府衙役一路喊着号子小跑赶来。

    “他娘的,其他的宫门都给封了,就东烨门还开着。”隋乂跑的气喘吁吁,抱怨着,“刘兄台,我来的不迟吧?”

    “迟不迟的不好说,与我同去抄家!”

    要抄家找衙差最合适,这等事他们最有经验。大致清点了一下,隋乂带的衙差有近二百人,一时间抄家的队伍近四百之数,浩浩荡荡。刘愈第一个选择了冯成递的府邸直奔而往。

    冯府门前一片狼藉,府内像是被人哄抢过,应该是从宫内逃出的逃兵迁怒于冯成递,来冯府捣乱。刘愈还未等入内,先行来探的御林军侍卫便来报:“冯氏自毙于堂前。”

    刘愈进了冯府院子,便见到冯成娴服毒自尽的身体在火把照亮下一片漆黑,刘愈此行前来也是为令她闭口,免得他挑唆三皇子造反之事败露,没想到却被她自行了断,应是为避免遭乱军侮辱而自尽。心中慨叹,毕竟今rì之局算是他一步步逼出来的,冯成娴只是被他当枪使。

    人心不足蛇吞象。

    御林军侍卫再报:“府内婢仆全都逃去,请右统领示下,是否全城缉捕。”

    刘愈真想破口而骂,此时哪还有工夫去缉捕一些丫鬟和仆从,其余几家还等着去查抄。晚了就未必能见到人。当下领队伍往其余几个随三皇子叛乱的防司衙门官员家宅而去。今rì主旋律是平叛,至于徐翰那边要等叛乱结束后再处置,免得狗急跳墙再惹事端。

    其余几家查抄的还算顺利,只是在查抄一户姓秦的校尉的府邸发生难事,秦家乃是长安城大户,秦家在朝中为官为臣的众多,犯事的校尉在家族中本就无足轻重,如今却因他连累到一家人,府里上下抵触之心很重,隐隐有反抗之举。

    隋家以往在隋乂做官前就曾受秦家欺压,仇家相见分外眼红,隋乂以往只能低声下气,如今时移世易,当即抽出一把刀将那嘀咕不休的秦家老家主按倒在地,刀架在脖颈上,叫道:“谋逆作乱乃是诛三族之罪,如今只是抄家还如此多闲言废语,再吵,本官现就将你就地正法!”

第八十一章 祭祀大典(上)

    大毒rì头挂的老高直奔头顶,照的人昏昏然睁不开眼,瞳孔里好似蒙着一层水汽将眼前的景致模糊,偏偏四下是一片空旷地又没个遮荫处,四皇子苏壬用胳膊遮着头,四下转了转想找个人说说话,却一个熟悉的没看到。

    五月初一巳时末,长安城南山大慈恩寺。祭祀大典并未因昨夜城中的混乱而休止,曦光露头,皇宫那边便将祭祀大典所邀人员的请单一一送到府上。今rì大慈恩寺前的空地上列了三片区域,最右一片是金榜题名尚未封官的进士,约有一百二十人;居中的是滞留长安的藩王及部署;居左的是皇子公主领前文武百官的队伍,人数最众,约四百之数。

    人群中,被宫中女官引领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们最是显眼,蹦蹦跳跳叽叽喳喳,需女官拼命维持才能令他们稍微安分,嫔妃不得出宫,这些女官暂时充当了小皇子和小公主的监护人。实在被这些小祖宗们吵烦了,苏壬骂一声“小崽子!”转过头,六皇子苏坚一脸和睦的笑迎上前来。

    “刚入五月的rì头,却比六月酷夏的还毒,四哥,可是带了消暑的冰块?六弟我这里有些从冰水里浸过的汗巾,要不要拿一块擦拭一下汗水?”苏坚用汗巾擦拭着头,脸上的笑很有深意,或者说令苏壬看着很不舒服。

    苏壬看了苏坚一眼,神态略显不屑,无人不知六皇子是个昏聩之人,家中两恶妻成rì吵闹摆不平,学问不多又无心朝事,其亡母宁夫人又只是出身木皇后婢女,作为正宫皇后所出的苏壬,自然有些看不起这个连封王都没资格的六弟。

    “六弟你可真是有准备,悠闲的紧。”尽管苏壬轻视苏坚,还是接过他递过来的汗巾。用浸了冰水的汗巾擦过头,果真清爽了许多。

    苏壬长吁一口气,心说能解下这一身厚重的官服到冷水里泡个澡就舒服了。可是祭祀大典尚未开始,要结束怎的也要到rì落黄昏太阳下山以后,心中颇有些等不及。

    苏坚见搭上了话,笑容依旧和善道:“四哥,你看今rì这祭祀大典,不见父皇,连礼部主持的官员都不露面,却偏让我们在这里干晒rì头,只怕是另有事发生。”

    苏壬闻言怒从心起,将汗巾掷在地,语气轻慢冷笑道:“六弟说话不必拐弯抹角,看看这四周立着的,不是御林军,那可是长安外防大营的兵!现在谁都知老三还带着人在内华门防司的校场负隅顽抗,一时未令他授首,一时你指望见到何人?”

    在皇子和公主的队伍中,不见三皇子苏必的身影,也不见七皇子苏哲的身影,昨rì去皇宫护驾的四公主苏碧和四驸马柴锦倒是同在,一身华服等的有些焦急。当然人堆中还少一人,平rì少惯了无人在意,便是九皇子苏彦。

    苏坚似有深意的一笑问道:“怎的不见召国丈?”

    今rì黎明尚未至,宫里就将已故召皇后的父亲,也是三皇子苏必和四皇子苏壬的外公两朝元老召少名传召到宫内,至今未出。皇帝的用意明显,现下三皇子苏必正犯上作乱,将苏必的靠山召少名留在宫中免得他跟外孙通气。

    “明知故问!”苏壬冷哼道。

    苏坚对苏壬的冷淡并不以为意,笑道:“有句话,六弟本不该言,可现下不说也不好,六弟刚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召国丈的府邸,已经被御林军和京兆府联合给查抄了。”

    苏壬大惊道:“此话当真?”

    苏坚笑道:“六弟只是道听途说,四哥不妨找人问清楚的好。”

    苏壬有些惊惶,若只是三皇子犯上作乱,照理说影响不了他的地位,可一旦国丈受牵连,那等同是拔掉了他的靠山,rì后即便他照旧封王在朝中的势力也会大减。这消息的准确xìng对他颇为重要,但此时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一个都未回报,无法求证消息的真伪。

    正巧右相徐翰在都察院都御史杨延迁的陪同下走过来,路上所遇的大臣都纷纷对其行礼,可今rì的徐翰好似吃了枪药,黑着一副脸对人爱理不理,径直往百官之前走来。

    苏壬本想向徐翰求证这消息的可信xìng,唤了一声“徐相!”

    平rì里因为徐荣的关系,徐翰对苏壬也算恭敬和气,可今rì的徐翰连苏壬的面子也不买账,徐翰循着声往这面瞧了一眼,冷哼一声,继续听杨延迁的汇报。

    连徐翰对他也如此冷淡,苏壬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一旁的苏坚笑道:“四哥不必在意,徐老相爷近rì儿子没找到又被父皇责令闭门思过,脾气不免暴躁!改rì他儿子寻得了定会登门赔礼谢罪!”

    苏壬越来越觉得苏坚有些幸灾乐祸,冷冷道:“六弟你今rì好整以暇,是想老三的王位不保,父皇会将这王位顺延给你吧?”

    苏坚被苏壬的直言说的一愣,然后脸上满有期待的一笑道:“若真是如此……承四哥的吉言!”

    苏壬心说若是被这妻管严的老六得了王位,将来他的领地上定然多了许多闹事的外戚,不过此时他更想确证国丈府邸被查抄的事,径直往昨夜之事的直接参与者,四公主苏碧的方向行去。

    柴锦宽厚的后背正挡在苏壬与苏碧之间,苏壬一把抓着柴锦的胳膊将他扯向一边,如此一来他便与苏碧正面相对。

    “四妹,可知国丈府上的消息?”

    如今木皇后的父亲木国丈早已仙游,朝中能被称之为国丈的也只有召国丈一人。

    苏碧皱起眉头,对苏壬的粗鲁有些恼怒,心疼地抚摸着丈夫的胳臂道:“四皇兄,传召你外公召国丈进宫的是父皇,你有气对父皇撒去。”

    平rì里苏碧对人便冷言冷语,如今苏壬得罪了他丈夫,更加不会获得好脸sè。

    “我是问你,父皇可有下令查抄国丈的府邸?”

    苏碧闻言脸上升起笑容,好似嘲笑一般不带好意,嘴一努道:“喏,昨夜负责查抄犯官府邸的人来了,有没有查抄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苏壬顺着苏碧努嘴的方向看去,只见女儿军主帅徐轩筑与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带领着女儿军侍卫以及御林军、京兆府衙差出现在百官之后,随即这一行人绕过百官所立的区域,往祭祀台的方向走过来。

    苏壬想上前盘问,却见到皇帝的銮驾出现,百官跪迎,连苏壬也不得不俯下身子,銮驾之后用绳子拴着一个人,正是衣衫褴褛的三皇子苏必,七皇子苏哲一身血污拿着一把长刀护在銮驾之侧,那身影令苏壬看着很不顺眼。最奇怪的是九皇子苏彦,像个佝偻的猴子,扶在銮驾的另一侧,耷拉着头往前走,无jīng打采。

    “老九为何也在?”

    苏壬看了苏碧一眼想找出答案,苏碧只是冷笑一声不加理会。

    銮驾停在祭祀台前,老皇帝在苏哲和苏彦的相扶下走下銮舆,扬起手臂道:“众卿平身!”

    皇子公主藩王以及文武百官侍卫全都起身,几名侍卫将几个木盒摆放在前,打开一看全都是昨rì造反头目的首级。登时前面的小皇子和小公主哇哇大哭了好几个。

    女官赶紧将这些哭闹的小皇子和小公主抱到后面安抚,而三皇子苏必被侍卫用绳子直接绑在祭祀台前的石柱上,任由太阳暴晒。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今rì祭祀大典的压抑气氛,昨rì刚有人造反,造反的还是即将封王的三皇子,皇帝平rì里疑心病就很重,看来此次定会就此事在长安城闹的鸡犬不宁。

    皇帝走上祭祀台,正对台前的文武百官,左首是七皇子苏哲和九皇子苏彦,右首是礼部尚书。徐轩筑和刘愈站在祭祀台之下,同样也是面对文武百官。武将之首的刘兆见到刘愈,冷哼一声,神态颇为不满。

    老皇帝叹道:“今rì乃祭天行文之rì,然昨rì至今,长安乱事丛生,朕甚为疲惫。徐相,今rì告天之行文便由你代朕宣读。”

    能代皇帝宣读祭天的告文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徐翰在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注视下走上祭台,接过礼部尚书递过来的告文,打开后,当即朗读道:“承天子意,吾……”

    徐翰正要照科宣读,马上发现告文的内容与以往祭天的告文大为不同,登时停下来,望着手上的告文越看愈发觉得熟悉,愈发震惊。

    老皇帝闭上眼睛问道:“徐爱卿,你为何不照读下去?”

    “这……这……”徐翰终于发现,手上拿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祭天的告文,而是当年他斯通突厥人陷害左相李仲纯的密函抄文。

    “臣不解,此……并非祭天之告文。而是……某个乱臣贼子斯通番邦的罪证!”以徐翰的老练,自然明白上面没有指名道姓,只要死不承认皇帝也奈何他不得。只好将这罪名赖给旁人。

    “是吗?”老皇帝叹道,“朕还以为,徐爱卿会熟悉上面的内容,来人,将案犯押上来!”

    本来下面的文武百官还一脸不解,但当看到一身污黑蓬头垢面的徐荣被御林军押上前,便是再笨的人,也懂得期间的诀窍,也明白在今rì这等时候要闭口不语。

第八十二章 祭祀大典(中)

    徐荣失踪也有几rì,骤然在此出现,不免令人想是御林军帮徐翰寻到儿子。

    这说法又难以成立,若真是御林军寻到徐荣,何以会被押解着上前被皇上定调为“案犯”?

    徐翰手中那份读不下去的祭天告文莫名其妙变成“斯通番邦的罪证”,说起来也令在场的所有人摸不着头脑。少说不做,定然不错。这是为官之道,也是今rì众臣抽身事外安身立命的座右铭。

    老皇帝指了指礼部尚书钱回,钱回上前将跪在地的徐翰手中的“祭天告文”拿在手,当众宣读了。这一读令下面的文武百官听了后背冷汗直冒,怪不得徐翰读不下去,明晃晃的文字全都是与突厥人商议如何以yīn谋陷害李仲纯一党的详细谋划,联想到几年前李仲纯一党的悲惨下场,竟与这当众所言的细节分毫不差,连李仲纯的“畏罪自尽”,听起来都好似是被人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众人不禁想,李仲纯一党最终结局悲惨,那是否也意味着今rì也将有人惨淡收场?

    钱回当众宣读完,全场鸦雀无声。皇帝没表态,徐翰也还在地上跪着。这时突然从人堆里钻出个满脸胡渣的老头,慷慨陈词道:“世上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陷害我大顺朝忠臣义士,令忠臣蒙冤,国祚蒙羞。老臣请陛下将此勾结外邦狼子野心之人立时拿下,千刀万剐以告慰忠臣在天之灵。”

    慷慨激昂之语听起来是有些做作,但这也是表现“忠君爱国”之心一种方式,刘愈一向不喜这些做门面工夫的刻板老臣,听完不由一阵汗颜。身旁的徐轩筑低声介绍给刘愈:“吏部尚书阮万齐。”刘愈心想,吏部负责地方官员的升迁任免考核政绩,平rì里卖官鬻爵请托的事做的不少,这些人圆滑无比,能真有个一心为朝廷的?说的再大天也是场面话,同时也在阐明立场与此案无关。你说无关就无关了?

    老皇帝脸sè宽慰笑道:“阮尚书真是一片赤忱之心。”一抬手,“赐座!”

    在场众人一愣,赐座?

    祭天大典,连皇上还在那站着,臣子有坐着的道理?

    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官抱着个蒲团上前,“啪!”一声将蒲团扔在阮万齐面前,道:“阮尚书,请坐!”那一脸jiān笑的模样令人生厌,不过却有人认得,正是近来在长安城闹的挺欢的京府少尹隋乂。

    阮万齐对这初出茅庐的蝇头小吏不屑一顾,抬起高傲的头道:“皇上不坐,臣子也不得坐。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阮卿家,这是朕的主意,何必为难一后生。”老皇帝一叹,“也罢,既然众卿都还站着,那朕今rì也破例一次,众卿请坐!”

    这下所有人都犯了难,阮万齐那边好歹有个蒲团,现下皇帝却让坐,看看地面,不过是砖石地,四棱八角的石头块没有却有满地泥沙,一身光亮的朝服坐地上还不坐一屁股尘土?再看皇帝那边已经坐在了内侍送上的蒲团上,逼得众臣不得不遵命,一时间纷纷落坐于地,还别说坐在地上也轻松了不少。

    皇帝对内侍凌公公耳边吩咐了两句,凌公公捏着兰花指走上前,扯着公鸭嗓子喊道:“赐宴!”

    如果不是时地对不上,众臣还真以为是皇宫的御宴,只见鱼贯而出的内廷内侍手上捧着木托,木托上摆满了酒壶和酒杯,一人分得一壶酒和一个杯子,另有侍卫将一碗一碗的鸡鸭鱼肉端上来,也是一人分得一碗。一人一壶酒,一个酒杯,一碗肉,除了四周立着的侍卫和绑在柱子上的苏必没份,连那些新科的进士和在地上跪着的徐翰和徐荣也不落空。

    皇帝亲自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在身前,声音和缓道:“朕当国廿载,如今垂垂老矣身将入土,rì后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与众卿把酒言欢一叙君臣之谊,今rì难得良机,先与众卿共饮一杯。”

    众藩王皇子以及文武大臣新科进士提起酒杯,与老皇帝对饮一杯。酒杯放下,皇帝转而看着徐翰道:“徐相,你入朝也有些年头了,治理天下你比朕有本事,灾时调度钱粮rì里管束下属你做的很好,乃是朕之股肱……有人在背地里陷害朕的忠臣义士,徐相,这封与外邦勾结的密信你可知是何人所写?”

    徐翰战战兢兢道:“臣不知。”

    “哦。”老皇帝似乎并不意外于徐翰的不承认,续道,“可是却有人说,这密函上所透出的口吻,天下间只你徐相一人可有,不知徐相你有何见地?”

    徐翰叩首道:“回陛下,那是jiān佞小人诬陷下臣,下臣绝无斯通外邦陷害忠良大逆不道之心!求陛下明鉴!”

    老皇帝一笑道:“刀,不至切肤,不知其痛。想当年朕得知李仲纯与外邦私通,是何等痛心,未曾想他竟在事发后畏罪自尽,朕伤心不已夜不能寐,为此废朝数rì。如今这切肤之痛刚有平息,才知李仲纯遭人构陷,朕心甚痛。一殿为臣,同为大顺朝社稷所谋,何以要到你死我活不能共存之境地?”

    徐翰假惺惺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老皇帝咳嗽了两声,笑道:“有些人,犯了错没抓着他尾巴他不会承认,就好像你,徐相,如果说仅仅是一份誊抄的密函,即便口吻与你相仿,朕也断然不会怀疑于朕之股肱之臣,然而……你看看这个,你还叫朕如何说?”

    说着,老皇帝将昨rì从冯成娴肚兜里查获的布帛扔出来,徐翰跪着往前爬了两步远,将地上的布帛拿起来,大为震惊,这布帛在几年前就已送入突厥人手上,上面的字迹的确是他亲笔所写。

    “回陛下,这是有心人构陷下臣……要臣做第二个李仲纯……”徐翰说着,便将布帛往嘴里塞,想毁灭证据,却被身后凶神恶煞满脸血迹的李糜一刀柄打趴在地,那布帛也被夺回来,交还到老皇帝手上。

    这下看热闹的文武大臣总算一清二楚,原来当年陷害左相李仲纯的便是右相徐翰,没想到事发数年事情都已平息,却被皇帝抓着罪证且铁证如山。也有人想,怪不得当年李仲纯案的几个当事人一直斩而未决,原来皇帝早有怀疑,心中也不禁对皇帝的敬畏加深几分。

    老皇帝感慨道:“从昨夜至今,朕先是得知忠臣遭人诬陷,又有这不肖之子犯上作乱,朕心甚痛,朕心甚痛!”老皇帝突然指着文武大臣,“你们可说说,诬陷朝廷栋梁,还有犯上作乱者,依律该当何罪?”

    老皇帝的问题令满场的文武大臣鸦雀无声。一个是位极人臣的右相,一个是皇帝的儿子本将封王的三皇子苏必,这罪名岂是那么容易定夺的?一句不慎可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老皇帝突然指着藩王中端坐着的敏郡主道:“敏儿啊,你是朕的皇侄女,你的父亲乃是朕的兄长,这次你父亲重病在身,你替父入朝,你就起来说说,你那个不争气的皇兄,还有这诬陷朝廷栋梁的徐相,该以何罪论处?”

    敏郡主起身,一身宽厚的朝服颇有女子气概,嘴角轻轻一挑,拱手行礼道:“回皇上,皇女认为三皇兄及徐贼,依律当斩!”

    仅仅几字,颇为铿锵,语气间也不容他人作疑。

    老皇帝不置可否,摆摆手,敏郡主坐回远处,老皇帝喝道:“都察院都御史杨延迁可在?”

    “臣……臣在……”杨延迁一副乌纱不保的颓丧模样,几步走上前,一跪伏地。

    “你身为都察院都御史,行监察百官之责,你可说说,这两人该当何罪?”

    杨延迁叩首至峨眉见血,道:“臣……知罪。”

    老皇帝“切!”一声道:“朕是问你他们该当何罪,你知的哪门子罪?”

    杨延迁痛哭流涕道:“臣当年受徐贼挑唆,陷害朝廷忠良,臣……愿意一力指证徐贼的不臣之心,愿意将功补过……”

    众文武大臣心说这世上还真有老实人,这杨延迁平rì里光棍一条,又不近女sè,在朝中着实是个老怪物,也没想到脾气也是如此古怪,皇帝没问罪他自己倒招供的一清二楚。

    老皇帝见杨延迁哭的死去活来的,没好气道:“别哭哭啼啼的,哭的朕心烦!”一句话令杨延迁收住声音,大气都不敢喘,皇帝又道,“刑部尚书王简何在?”

    王简心说咱可跟那徐翰以及三皇子八竿子打不着,事不关己就是腰板硬朗,王简意气风发走上前,跪地行礼道:“臣王简拜见皇上。”

    老皇帝瞥了王简一眼,语气淡然问道:“王卿家,你身为刑部尚书,主管一国刑罚典狱,你说说,朕这不肖子,还有徐相,该当何罪?”

    王简清清嗓子,义正言辞道:“回皇上,臣考据大顺朝律典,认为……此二人不但应斩首示众,还应抄家灭三族男丁,女仆抄没入官坊,以正法纪。”

    王简说完了,觉得像是立下功劳一般志得意满,没想到皇帝怒道:“混账,你要灭朕这不肖子的三族,是否要将朕给一同灭了,将朕的妃子也要抄没入官坊?”

    王简大惊失sè,没想到自己会一语不慎招来祸端,紧忙叩首谢罪,连称“罪臣失言!”连头都不敢抬起。

第八十三章 祭祀大典(下)

    王简身为刑部尚书,说的无非是照搬金科玉律,唯独说话欠周详。自古以来犯上作乱的皇家人最多,灭几族也是常有的事,唯独皇家的灭族不同于官员和庶民,这几族几族的都是从罪首以下开始算,这点皇帝也并非不知其意,只能说王简没把握住老皇帝的心思。

    老皇帝心思如何,刘愈在心中细细盘算了一下。

    老皇帝是不想杀儿子的,这点在苏典身上有过先例,苏必的罪只会比苏典轻,也就是最重不过流放。至于对徐翰就没有心慈手软的道理,明摆着徐翰跟淮王有勾结,还害死了他的“忠臣”,以老皇帝锱铢必较的xìng格肯定要戮其全族。

    在这两桩罪上却又有区别。苏必的罪老皇帝想大事化小,避重就轻,要有人出来说项求情,既想当严君又想当慈父,旁人要揣摩其意再讲出来就有些困难,准确说就是“既要遵法典又不能严惩”。至于徐翰那边的罪比较好定,只要根据律法来便可,只是要避免提及此案与皇帝的不查有关,说白了李仲纯是被老皇帝害死的,徐翰只是个始作俑者,要没有皇帝的首肯左相一党何以会灰飞烟灭?

    情易理,但话不好说。这皇帝疑心病还重,一语不慎就可能被迁怒于身。

    皇帝继续一个个问下去,问完了朝中重臣,转而问皇子和公主的意思。其实所有人的意思大致相同,说起来就一个字:“斩!”既然不好说就往简单了说,随大流的说,法不责众是常理,没人愿意当炮灰。

    最后连四皇子苏壬都毫不留情地说了“斩!”其实他也是表明立场,他虽与老三是一母同胞,但老三的叛乱跟他无干。

    唯独四公主的话有些新意,苏碧道:“父皇,您要如何处置三皇兄和徐相那是您的事,我们做臣子的自当遵从。父皇说斩,儿臣可帮您拿刀去砍,父皇说饶,儿臣可亲自去为他们解绳子。”

    如果换做其他人说出这番话,都会被斥责为“大不敬”,唯独四公主特殊,谁都知她的嘴是得理不饶人,说完这番话老皇帝只是微微点头,依旧是不置可否。

    轮到苏亦,连刘愈都想听听这个喜欢收买人心演过场戏的五皇子是如何一番说辞。如果随大流说斩那就有违他一贯表现出来的仁慈作风,会被人看作是表里不一,但若真开口求情,那岂非违心之说?他早巴不得老三早点完蛋,现在愿望达成拍手称庆都来不及。再者今rì这情况实在不由让人不顺众意,求情的话不好说。

    “儿臣……并无异议。”

    苏亦的说辞令刘愈大跌眼镜,好一个“并无异议”,到底是斩并无异议,还是饶并无异议,又或者是不斩不饶并无异议?说了等于白说。连句囫囵话都没说出来,如何让老皇帝高看他一眼?刘愈心说这苏亦还是活在他母亲李贵妃的yīn影之下,若是真让他登基为帝,难保李贵妃不会成为另一个吕后。

    终于轮到七皇子苏哲,老皇帝看了他一眼,问道:“哲儿,若让你定罪,你如何来定?”

    “回父皇。”苏哲站起身,不卑不亢道,“徐贼勾结突厥人陷害我朝忠良,罪在不赦,其党羽也当依法从重处置。只是三哥……一时为jiān佞小人所挑唆,实为被那些乱臣贼子所利用,请父皇原谅他这一次,儿臣愿以xìng命担保,三哥有了此番教训今后定然会安分守己,不会再犯下此等不忠不孝之错。”

    苏哲是个低调的人,不拉帮结派,母亲曳夫人得势也并无外戚辅助,平rì连话都不多。此时出言为三皇子求情,听来觉得突兀,但说的也算在理,说三皇子有心犯上或是被人利用,反正那些乱臣已死,怎么说都行。等于是为老皇帝找了个为儿子开脱的借口。

    老皇帝虽然只是微微点头,态度与听完其他人的意见并未有不同,但刘愈心知皇帝对这个儿子是赞赏之至,就在老皇帝想定案,却忽然发现今rì身旁还坐着一个苏彦。便道:“彦儿,你又有何看法?”

    苏彦能坐在皇帝身旁已经觉得是莫大的荣幸,这代表着他父亲已经原谅了他。此时更是被当众问他的意见,登时热血上头。刘愈看他一副憋红了脸的模样,心说不妙。

    果然,苏彦颤颤巍巍站起身,恭敬道:“回父皇话……孩儿……孩儿认为,徐相和三皇兄虽然有罪……但都罪不至死。”

    先前苏亦为三皇子开脱是为血脉亲情还情有可原,众臣没料到这个从来没当众发表过意见的九皇子,第一句就为一个不应开脱的罪臣而说项。刘愈给苏彦打眼sè,可此时的苏彦完全顾不上刘愈的存在。

    老皇帝的脸上并无波澜,微一愣道:“那彦儿你可说说,你三皇兄和徐相,为何罪不至死?”

    “回父皇。”被皇帝和颜悦sè的追问,苏彦也有了底气,“昨rì三皇兄带人入宫,儿便在殿前,当时经过孩儿的一番劝说,三皇兄隐隐已有悔意,其实……其实三皇兄带人进宫,只是想找父皇要个说法,并无冒犯之心……”

    刘愈真想找块豆腐撞死。苏必都带着兵逼宫了,还是“要个说法”?还被他劝说一番有悔意,既然都有悔意了那之后的刀兵相见又如何解释?刘愈心中骂一句,这小子说话不过脑子!

    连下面那些大臣也是议论纷纷,显然认为苏彦的说法站不住脚。

    老皇帝咳嗽了两声,稍微平心静气了一点,苏彦又道:“至于徐相,当年他不过是被鬼迷了心窍,两派相争,就想借用外力来打压异己。说起来……父皇您也有责任,若非父皇默许,李相及其部属也不会惨遭横祸,说到底……父皇对此案有莫大的干系……”

    一语哗然。哪壶不开提哪壶,见老皇帝一时气息不顺剧烈咳嗽,刘愈闭上眼,真想当众宣布跟这小子毫无关系。昨rì老皇帝刚夸他有孝心,今天这孝心便当成驴肝肺了,如此说岂不是令老皇帝当众下不来台?这层道理,即便是人人都知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死也要维护皇帝的脸面,这是为臣之道。如此一番忤逆犯上的言论,还怎么让老皇帝封他为王?

    老皇帝咳嗽了半天,终于在苏哲和凌公公的帮助下理顺气息,老皇帝叹口气道:“说起来,李仲纯的案子,朕也的确有不查之过。”

    既然皇dì dū如此说,刘愈稍稍松口气,至少意味着皇帝不会当众为难苏彦这小子。

    “但徐翰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勾结外邦,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罪不可赦。着,令刑部会同都察院查徐翰及其党羽罪过,诏告天下,以罪论处。”

    “至于朕这不肖子……本应伏法,但念在他一时为人蒙蔽利用,便罚他永世留在皇子府,终身不得参与朝政!”

    皇帝一言九鼎,断了徐翰一党的死罪,却只将苏必囚禁。一重判一轻饶形成鲜明对比。不过能令皇帝当众承认“不查”,苏彦也算有本事了。

    众臣起身领命,紧接着便是祭天的典礼。因为老皇帝身体不适,原本复杂的祭天仪式被简化,鼓乐声中,老皇帝对天焚香敬酒,杀鸡宰羊,昭天告地,读下祭天的告词。原本两三个时辰都未必结束的仪式,才半个多时辰便要结束。

    就在众人以为今rì这祭天大典兼审判大会终告收场,皇帝又令太监当众宣读圣旨,封王爵。

    老皇帝继任二十多年,分封儿子王爵还是第一次,藩王之责在于守疆卫土,乃是一朝之大事。

    四皇子苏壬被封晋王,五皇子苏亦被封为宜王,七皇子苏哲被封为楚王,就在众人以为这圣旨宣读完毕,之后的内容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九皇子苏彦居然被封为昱王。

    本来以为三皇子倒台自己有机可趁的几个皇子都大失所望,而此时的苏彦明显有些兴奋过头,整个人又哭又笑表情怪异至极。

    随即又有第二道圣旨,宣布各皇子公主暂时留在长安,何时到封地另行下诏。说白了就是就爵不就藩。

    祭祀大典散去,老皇帝回宫,众臣也要回家。刘愈与徐轩筑同行,路上也在考虑老皇帝两道圣旨的用意。

    其余三皇子封王是早就料到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而苏彦的封王显然是因昨夜他的“优良表现”而令皇帝临时起意加上去的,相信连“昱王”的封地都没准备好。至于第二道圣旨的就爵不就藩,是老皇帝没有安全感的一种体现。现下皇帝迟迟不册立太子,说明时机尚未成熟。何以会造成如此的境况?如果老皇帝属意继承人是四皇子或是五皇子都好说,直接册立了,苏壬和苏亦都有自己的党羽,足以建立太子的根基而立稳朝局,不册立太子恰恰证明老皇帝想传位毫无根基的七皇子苏哲。令皇子和公主就爵不就藩,也是令苏哲可留在皇帝身边继续加以培养。

    苏哲是个令刘愈都看不透的人,心机很深,又懂得为人处世之道,总令刘愈感觉到危险。

    正思度间,苏彦一脸兴奋地追过来,激动道:“师傅,师傅,我被册立为王了,是不是因为今天父皇问我话我说的好,所以父皇才封我为王?”见到徐轩筑还在侧,苏彦恭敬一礼道,“给师娘请安。”

    徐轩筑微微一笑道:“昱王大人何必如此多礼?”

    刘愈瞅了苏彦一眼,有力气使不上的感觉,总觉得教了他很多,这小子总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若非昨rì你护驾有功,皇上会给你封王?知不知先前那一番话说的多不是时候,幸亏皇上心情好,不然那一番话就会把你这小子害死!”

第八十四章 迎妻娶妾

    祭祀大典散去,rì头西斜过半,未时将尽。刘愈三天两夜未合眼,两rì来的奔波令他深感疲惫,脑子里什么都不愿去思索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回到府上刘愈便看到蔡迎奴的身影悠然自得,徐轩筑昨夜带侍卫去皇宫护驾蔡迎奴领一班侍卫守卫殿前将军府,刘愈见蔡迎奴不禁想见见韩家姐妹,几rì未见不知两个丫头是否安好。

    “蔡侍卫,怎不见我的两位夫人?”刘愈问道。

    蔡迎奴像是刚睡过午觉,睡眼惺忪道:“两位少夫人不在。”

    “不在?”刘愈本困困yù眠,听了不由火冒三丈,“让你守家,莫不是将人都给守丢了?”

    蔡迎奴语气不善道:“姑爷教训人之前最好先问清楚,今rì头晌两位少夫人被韩府中人接走,说是回家省亲去了。”

    “别的时候不回去省亲,偏偏于这时,你怎敢保那些人就是韩府中人,若是一些不法之徒假扮的又当如何?你怎不去随同保护?”

    蔡迎奴蹙蹙眉:“是两位少夫人祖父亲自来接,两位少夫人都没怀疑是假扮,姑爷cāo心又为哪般?”

    刘愈心中大为不解,今rì皇宫发生那么大的事,韩升忙都忙不过来,怎还会有工夫来接他两个孙女回府省亲。心中怀疑,便想着去韩府看看,心念着千万别出事。走到门口,徐轩筑正巧进门来,问道:“夫君不是要回房休息,这是……急往何处?”

    刘愈便将韩家姐妹的事说了,徐轩筑道:“妾身与夫君同往。”

    刘愈稍有迟疑:“这个……夫人去,似乎不妥。”

    一个正室夫人去妾侍的娘家,虽然徐轩筑并非恶意,但总会被人认为是上门挑衅。徐轩筑急道:“夫君担心两位妹妹的安危,妾身又何尝不挂牵?何况韩先生早年曾教授妾身兵法,算是妾身半个先生,学生去先生府上拜会,有何不妥?”

    刘愈没想到徐轩筑跟韩升居然还有渊源,说起来朝中认得韩升的人少之又少。有这层关系,徐轩筑去也无妨。

    当即夫妻二人带了吕楚儿和几个侍卫,到了韩府门前,知客进去禀报过,出来迎着刘愈夫妻及吕楚儿三人往内行去,绕过院子,便听到欢声笑语,韩家姐妹正在跟府上一班小丫鬟荡秋千,就好似刘愈第一次来韩府时遇到的场景。

    韩家姐妹从小娇生惯养,如今搬到刘愈那边,只有几个经常甩白眼不贴心的女侍卫照顾,想来已很久没如这般跟一班小姐妹在一块无忧无虑开心嬉乐,刘愈见韩家姐妹无恙心中也稍宽心,正想往前过去打招呼,徐轩筑却阻止道:“夫君还是任两位妹妹在那边玩耍,我们先去见过韩先生。”

    刘愈点头,难得她们回来,跟久别重逢的小姐妹在一起玩耍也不便去打扰。看她们在一起天真无邪的模样,联想到徐轩筑一直在说选丫鬟的事,刘愈不由提出一个想法:“夫人,你说如果将艺儿和婷儿的丫鬟弄到咱家去如何?”

    徐轩筑一愣,随即笑道:“夫君的主意倒是不错,看这些丫鬟与两位妹妹关系亲昵,平rì里照顾两位妹妹定然上心,想来也乖巧懂事能干,比现找的丫鬟强上许多。只是……她们都乃韩府中人,韩先生在两位妹妹走后也需人照顾。”

    “韩先生平rì里忙,要找人侍奉也不少几个丫鬟,这几个丫鬟都是艺儿和婷儿院子里的,让她们聚在一起反倒是美事。只要夫人不介意,一会为夫去跟韩先生说。”

    刘愈与徐轩筑到了书房门口,韩升拿着本书,一身宽大的休闲宽袍走出来,笑盈盈迎接。

    “老朽才将两个孙女接回来聚一刻天伦,你们夫妻便杀气腾腾上门要人来了。”韩升见到刘愈和徐轩筑夫妻和睦,宽心笑着打趣道。

    刘愈夫妻给韩升见礼,徐轩筑礼重,刘愈便显得轻佻的多,毕竟他与韩升本就是忘年交不拘礼数。

    几人进得书房,韩升坐于上首,让刘愈和徐轩筑坐于客位,吕楚儿侍立在侧。丫鬟奉上茶点后退下,刘愈道:“这一两rì城中混乱,见不着她们姐妹心中不免担心,这才过来看看。再者,现在事情也平息下来,总该与老哥你商议一下正式迎娶她们姐妹过门,我也想早rì多两个小娇妻。”

    “人都给你送到府上,还能守礼于前,着实不易。现在要迎娶我这两颗明珠,可是问过尊夫人的意思?”

    以前刘愈单身一人,韩家姐妹过门又是皇帝赐婚,主要看父母之意,如今刘愈正室已娶,再娶妾侍,正妻的允诺便最为重要。徐轩筑赶忙道:“韩先生待晚辈如亲孙女,晚辈怎会有异议?将来艺儿和婷儿过门,晚辈必待她们如亲姐妹,相濡以沫。”

    韩升笑道:“既然徐家小女都无异议,那我就跟你这小子说说这桩婚事的细节……你打算何时娶她们过门?”

    刘愈心说这可不太好,难不成一rì不娶韩家姐妹过门,韩家姐妹就要一rì呆在韩府?若真是不能接她们回去,心中总觉得空落落的不舍。

    “赶巧不如赶早,就今rì。”刘愈道。

    “今rì?”韩升哈哈大笑,“那好,可带来聘礼?”

    “聘礼?不是上次就已带来?”

    韩升叹道:“上次是定亲之聘,今rì你要迎娶我的两个孙女,自要另行下聘。若今夜便要行迎娶之礼,还要摆下宴席,请的人不需多,总要将我这老丈公请过府喝一杯孙女的过门酒。”

    刘愈为难道:“韩老哥,你又不是不知,我刚上任不久,俸禄还没拿到手,府上人又多,吃喝拉撒睡样样要花钱,这几rì还要重建厨房,实在是……手头紧。”

    徐轩筑惊讶于刘愈的“没大没小”,不像是在商议婚事,好像在讨价还价。拉了拉刘愈的衣袖,低声提醒:“夫君,要迎娶两位妹妹,银子上还是有的。”

    韩升笑道:“你看,徐家小女都不愿意像你这般抠门省钱。”

    刘愈嘿嘿一笑:“旁人家那是男主外女主内,花钱的事女人管着,但我们家不同,我们家是女主外男主内,花多少钱那是我这个家庭妇男说了算。韩老哥,这样吧。”

    刘愈突然摆摆手将吕楚儿叫了过来,吕楚儿带着一脸不解走上前,心中忐忑不安,心说难不成姑爷要拿她当“聘礼”?却见刘愈“唰!”一声将她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递上前道:“您看这把剑当聘礼如何?”

    “剑?”韩升有点不想接。

    刘愈正sè道:“男儿志在四方,韩老哥你从商多年,一点聘礼总是不缺的,这把剑代表着在下的一股志气,以后建功立业,不会亏待了你两个孙女。”

    韩升怨其不争,笑道:“你个小子xìng子懒散,竟说建功立业,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你肯为我两个孙女改xìng子,也算一份重礼。这聘礼我收下……酒宴又当如何?”

    “韩老哥想喝多少酒,今rì到府上管够!”

    一桩婚事便在如此轻松愉悦的氛围下谈成,刘愈早已拿到韩家姐妹的妾书,法律上已是合法夫妻,只在礼节上缺了迎娶,婚礼是一个形势。本来刘愈想当天便迎娶韩小艺和韩小婷过门,但韩升念在他劳累几rì,怕他晚上“力不从心”,便让他们夫妻在府上住一rì,婚宴改在第二rì进行。

    婚宴的事宜谈妥,刘愈不怀好意笑道:“韩老哥,还有件事,想跟你商议商议。”

    刘愈在韩升不解的目光中,提出要将韩府的几个丫鬟当“陪嫁”。

    “既得了我的两颗明珠,又要动起丫鬟的主意。”韩升脸sè一沉,又转的和缓,“不过依照礼法,找几个丫鬟当陪嫁也无不可,这就让人拿她们的卖身契给你。”

    “卖身契就不必,或者直接撕毁,我们殿前将军府的丫鬟跟别的深宅大院的丫鬟不同,不需要这等束缚人zì yóu的东西,老哥还是帮她们赎了籍。工钱方面只赠不减,不会亏待了她们。”

    韩升没想到刘愈居然会提出给那些丫鬟赎籍,似有深意叹道:“现在话说的轻巧,若是rì后你看上哪个丫头,没有卖身契,纳其过门事情可要麻烦许多。”

    韩升说这话还特地打量了徐轩筑一眼,像是在试探这对夫妻的关系。

第八十五章 转移目标

    自从徐轩筑成为刘愈的夫人,xìng子改了许多,旁人总以为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徐将军在家中是如何霸道的存在,刘愈婚前也有过相类似的焦虑,但自从二人在荒村的木头箱子里定了情,徐将军便本份地做起了刘夫人,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都是温驯的小女人,处处为刘愈着想。

    韩升的试探也是徒劳,其实以韩升对徐轩筑的了解,也知她生来孤苦渴望有个家庭,但一个幸福家庭的组成是很有困难的,本来徐轩筑排斥这段婚姻,只是一些连韩升都不晓得的原因,徐轩筑望着刘愈的目光中满是温情,这情感不是婚后平淡的生活可以培养出。韩升一直想问清楚,但又觉得这等涉及**的事问出来会显得他小气,毕竟他两个孙女也即将为刘家之妇。

    天近傍晚,刘愈和徐轩筑也决定留在韩府过一夜,韩升叫人给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准备了厢房,连吕楚儿等侍卫也安排了房间。趁着天sè尚明,刘愈和徐轩筑到小院中找韩家姐妹,却被拉着荡秋千。

    韩小艺和韩小婷对徐轩筑这个大姐还是极为友好的,尤其在她们主场,两个妮子一起给徐轩筑荡秋千绳子,力气不大却也令徐轩筑乐在其中。徐轩筑自幼与刀剑为伴,缺少的便是一段童真的快乐,此时玩的也很投入。刘愈很倦,如果不是韩升抱着一大堆的书画出来,他已靠在小院的石桌前看着自家女人的温馨睡着了。

    “刘小兄,听闻你懂字画,拿一些出来给你瞧瞧。”

    韩升将字画的卷轴展开,虽说并非历史名家的手笔,作者也小有名气,有的也是临摹的上品。可惜刘愈对字画的了解仅限于王羲之瘦金体之类,历史不同,这些自来就没出现过。懂也等同于不懂。随便翻看了一些,刘愈意兴索然,只好如实相告自己对字画知之寥寥。

    “你作画风格别树一格,以为你对字画也颇有研究。”韩升脸上带着几分促狭,并不强求,实际刘愈也能看出来,韩升找他品鉴字画,只是找个由头单独说说话。如今韩升去棋楼的次数少了,主要因刘愈现在已非一般的平头百姓,韩升这个情报部长总要避讳,两人已很难得坐在一起掏心置腹说一些事。

    “徐家小女与婷儿艺儿很融洽,rì后和睦相处,你也能乐在期间。”韩升看着落rì余晖下嬉玩的姐妹,语气如同感慨说道。

    刘愈见这场景也觉得温馨,其实朝中尔虞我诈的争夺对他的意义,仅仅是为无人可打扰他一家人安静详和的生活。刘愈想了想道:“明rì我们便算是一家人,是不是要顺着艺儿和婷儿,改口称韩老哥你一声爷爷?”

    “你肯吃这亏吗?”

    刘愈一笑,没再就这问题深入下去。习惯了的称谓突然要改口,他也觉得不习惯。

    二人沉默了一些时候,韩升道:“这次皇上派遣的差事,看似完成,实际只是开了个头,以后还要继续。”

    “嗯。”刘愈点头。

    锄jiān的差事只是找出个徐翰,虽然一网下去捞上来一条大鱼,但一两条大鱼不解决问题,成千上百的小鱼也要尽量入网。老皇帝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韩升又道:“这次你立下功劳不小,皇上论功请赏,应该会再升你的官。”

    “这点我看还是不必了。”刘愈道,“其实我也没出几分力,再说当个无所事事的御林军右统领也挺好,不用劳心,也不用被政敌惦记,不如就由韩老哥代我向皇上说说,加官进爵不如赐点有用的东西,我现在就想让一家人过的更好。”

    韩升笑道:“你倒是不贪心,这xìng子像你,相信皇上也能理解。只是……你真当没人惦记你?皇上这次突然特赦了召国丈,但他和四皇子都对你去他府上抄家心存恨意。”

    刘愈点点头表示明白,这点他只是奉命行事。谁曾想老皇帝先要抄召国丈的府邸,回过头又给特赦了。

    “九皇子现如今立身朝局,你可有为他盘算过?”韩升又问了一句。

    刘愈不由沉默。韩升是在提醒他,苏彦不过是初出茅庐,先是在战场立功,又护驾有功,被册立为王意味着将深入朝局,而他的冒起必然会成为其他几个皇储争夺者眼中最优先除掉的敌人。苏彦没什么官场经验,没有一班忠心的幕僚,身后也没强大的靠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既然刘愈选择将苏彦扶起来,也要为他的将来筹划,不能令他在权力斗争中死的不明不白。

    韩升的话说完,改而问起刘愈的口味,以便吩咐厨房去做。

    “我的嘴不刁,能入口温饱的食物,都可。”刘愈道。

    韩升去厨房吩咐去了,刘愈被韩家姐妹拉过去一起荡秋千。刘愈不喜欢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睡眠不足容易发晕。便充当了荡绳子的,他的力气很大,直接将韩小婷荡起两米多高,惹得她不断欢呼叫好。

    一家人吃过晚饭,刘愈和徐轩筑到了厢房休息。上了灯,韩家姐妹亲自抱着被子褥子过来送,她们已从韩升那里得知了婚期就在明rì,都有些羞赧,却也羞的可爱,令刘愈看着欢喜。本来即将成婚见面要避忌,但早就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连送被褥这等本该由丫鬟做的事也由她们姐妹代劳。

    第二rì一清早,刘愈夫妇便要回府,同时也将韩家姐妹接回去。娶正妻要办的隆重,至于妾侍尽量要办的低调,韩升过了晌午会过府见证两个孙女的出嫁,一家人也不准备再请宾客,只是围在一桌吃顿饭喝点酒而已。

    上午刘愈要进宫送一份行事历,紧赶慢赶,想在午时之前回家尽早准备今rì的婚礼。出了内廷还没等过东烨门,便见到苏彦,一副没jīng打采的模样走在前面。

    “师傅?”本来苏彦还在打哈欠,但见刘愈便jīng神了些许。

    “你进宫来做什么?”

    “哦,父皇将我调到了六台衙门,跟其他的皇姐皇兄一同议政,议了一上午,我想早些回去睡个午觉。”

    六台衙门是内阁机构,本以左右相领衔内阁官员在内议政批阅奏本,但因左右相的相继倒台,现在的六台衙门已经完全是皇子和公主的舞台。

    “你说说,议的什么?”

    “其实也没别的,就是议到底升谁为右相,顺带恢复左相,一个姓李的,好像叫李廷年的似乎最有可能,至于详细的……我听四皇姐和四皇兄他们吵的挺凶,无聊就睡了一觉,睡醒了好像他们还是没商量出结果。”

    李廷年是李遮儿的父亲,昨rì刚从牢里放出来。李仲纯的部属已离开官场多年,且受尽苦头,要直接子承父位当丞相不太可能。

    刘愈真想骂苏彦没心没肺,都已经进入权力核心层了,议政时居然睡觉!?

    “楚王之意如何?”刘愈问道。

    “楚王?师傅是说我七皇兄吧,他……什么也没说,跟我一样在那坐着,一直在摆弄棋子,今天我就没听他说话。”

    刘愈心说这七皇子也真能沉得住气,到底刘愈也不明白他是否有野心。若真是个不愿理世事的逍遥王爷,也就没太大危险。只怕他是隐忍不发。

    刘愈从怀里拿出一封折起来的纸,是他提前为苏彦写的一份奏章草本。

    “你看看这个,回头抄一份,就说是你写的,上奏给皇帝。”

    苏彦好奇地接过,看完后大惊道:“师傅……您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现在你突然冒起,肯定会遭来其他人的嫉恨,容易拿你当第一个下手的目标。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给他们树一个更有嘲讽力的靶子,转移视线。”刘愈解释道,“你就按上面说的,就说你晚上做梦常梦到你二皇兄,然后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一番,提及当初你二皇兄对你的好,然后恳求皇帝将你二皇兄从流放地召回来。”

    苏彦为难道:“师傅,这样……行吗?”

    “行不行的先试试吧。”刘愈除了能想到这主意暂时也没更好的办法,又急着回家准备婚宴的事,不想细说,“你就先按照你的口气写一份奏折,写好了拿去给我看看,我再给你参考一下。一定要做到不能让皇帝怀疑你的用心。”

    “是,师傅。可是……写好了到何处去找您?”

    刘愈想了想,也不知何时才有工夫去棋楼,便道:“去我府上吧,对了,今天你就别去了,要去也等明天,我在家等你。”

第八十六章 讳疾忌医(上)

    刘愈从东烨门出了皇宫,吕楚儿一班女侍卫正躲在宫门下遮荫处,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见到刘愈出宫迎上前牵马,吕楚儿道:“姑爷,天愈发热了,听闻皇宫里有冰,您看是不是以后让我们在这里等,一人给弄点冰来解解暑?”

    这年头没有短袖衫,军服又制作的密不透风,连刘愈都热的难受。刘愈将马缰牵着,消讽道:“用不用再给你弄点冰镇酸梅汤冰镇鸭梨,酸甜可口,管保解暑?”

    吕楚儿眼睛一亮:“那感情好。”

    刘愈也就是一说,没想到吕楚儿还当真了,道:“还是等我们自己家有了冰窖,且过了冬攒下冰明年夏天再说。”

    吕楚儿这才明白自家姑爷是在拿她开涮,被姐妹调笑一番,跳上马,闷闷不乐道:“姑爷今rì又要纳两房妾侍,我们平rì里跟进跟出的,是不是给我等一些喜钱?”

    “要喜钱去跟你们家将军要,这种事我不管。”

    吕楚儿轻轻一哼道:“姑爷昨rì才说,咱们家是姑爷主内将军主外,您这主内的还做不得主?”

    刘愈心说这不大的丫头脑子偶尔不好使,这种事倒是记得清楚,冷冷扫了吕楚儿一眼,吕楚儿见情形不对姑爷要发怒,吐了吐舌头将头拧向一边,装作看不见。

    骑马走在路上,刘愈突然道:“吕侍卫,你身上的箭伤可是好了?”

    刘愈一问出口,身旁的几个女侍卫马上又掩口笑起来,吕楚儿脸sè噌地通红,平rì里一班侍卫就经常拿这件事取笑,说她被姑爷看了身体早晚要跟将军抢男人,如今刘愈说出来也是报复她先前口没遮拦。

    “伤……好了,不劳姑爷费心。”吕楚儿扭捏道。

    刘愈叹道:“不知是你命好还是命不好,中了贯穿伤,居然能痊愈。若是换做是夏天受了那种伤,别说留下毒疮,想活命都难。”

    说这话时刘愈也在感慨这年头医疗条件的低劣,简直是不能生大病,不然真要听天由命了。吕楚儿很不以为然的皱了皱鼻子,还在埋怨自家姑爷揭她的丑事。

    回到殿前将军府还未到正午,韩升尚未过府吃喜酒,走进门,刘愈便看到一众侍卫挤在前堂的门前,脑袋凑着像是在瞧什么热闹。

    刘愈好奇地走过去,往里看了看,只见徐轩筑与一个“人”在同桌说话,之所以这个“人”特殊,是因她浑身都是黑sè,连脑袋也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身材前凸后翘一看便知是母的,刘愈不解这是哪来的阿拉伯妇女,造型如此怪异也怪不得众侍卫连蹴鞠的心思都没,挤在此瞧新鲜。

    见到姑爷回来,那班侍卫后拍前的肩膀,各自提醒完站了一溜在门前,像是在接受刘愈的检阅。刘愈指了指门口道:“一会门口有人来,帮忙卸车。”

    一名侍卫问道:“姑爷,何人要来?”

    来的是韩升和昨rì答应“陪嫁”的丫鬟,连同丫鬟的行礼够装几马车,刘愈不想细说,脸sè不悦道:“让你们去就去,哪来那么多闲问题?”

    刘愈有时也觉得,在这群叽叽喳喳无所事事没嫁人的小丫头片子面前不摆出一番冷面孔,总是难得尊重。这些侍卫是统一的吃硬不吃软,板起脸她们才服,见一班侍卫散去,刘愈走进正堂,徐轩筑脸sè稍稍一喜迎上前来。

    “夫君回来了?咱家……来了客人。”徐轩筑道。

    刘愈边解身上厚重的军服,边打量着眼前一身黑衣,且还被黑布蒙着头的女子,心说难不成是有见不得阳光的病?刘愈正要相问,徐轩筑介绍道:“夫君,这是妾身在宫中当医女的姐妹,曲医女。”

    刘愈皱起眉头问:“宫里给看病的不都是男的?”

    “夫君这就有所不知了,宫中和朝中文武大臣的女眷,有些病让太医瞧总是不便,曲妹妹今rì是奉皇上之命来给妾身把把脉。”

    刘愈这才明白太医和医女有给皇宫里的人以及文武大臣问平安脉的传统,说浅白些就是给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有病,好像身体检查。徐轩筑初为人妇,皇宫便遣了个医女来给她诊脉,一来问问婚后是否协调,二来看看有没有妇科病,顺带看看有没有怀孕。

    “要说喜脉,有些早了。”刘愈心想结婚才不久,要怀孕也没那么快能诊出来。闻刘愈之语徐轩筑不由羞赧,帮刘愈将解下的军服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曲医女背起药箱起身道:“徐家姐姐身体一切安好,小妹这就告辞。”

    声音清脆响亮,不似闺中小家碧玉的娇声细气,至少刘愈听来还算悦耳。徐轩筑挽留道:“曲妹妹,难得你来一趟,莫急着走,不若给……他也问问脉?”

    曲医女瞥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敌意,刘愈心说不妙,这眼光像是瞅着情敌的,难不成这个举止行为怪异的女人对自家夫人有不良企图?只听曲医女声音冷淡道:“既然如此,问问脉也是可以的。”

    刘愈以前只听说过讳疾忌医,没见过大夫给人看病还如此挑三拣四的。在徐轩筑相扶下坐在椅子上,伸出一条胳膊,曲医女再冷声道一句:“男左女右。”

    “靠!”刘愈随口抱怨了一句,随即将左胳膊伸出。

    只见曲医女先是以一只搭在他手腕上,紧接着是两根指头,三根,四根,最后连大拇指也按了上去。刘愈不解道:“这是作何?”

    徐轩筑在一旁笑着解释道:“夫君,这是曲妹妹家传的问脉之法,乃是五指问脉,一些隐病也能由此诊断出。”

    刘愈历来觉得中医有很多忽悠人的玩意,好像巫蛊之术,讲求“jīng神治病法”,他并不信什么“五指问脉”。见曲医女最后将五根指头挪开三根,只留下食指和中指,细细琢磨了一番,道:“隐曲之处,私有顽疾。”

    刘愈听的一头雾水,见那曲医女讳莫如深的眼神便猜想准不是好事,果然,徐轩筑在刘愈耳边解释了一下,刘愈当下窜身而起,怒道:“你隐曲之处才有病呢!”

    隐曲就是**,说白了这女人说他有暗病,本来就见她古里古怪的,此时更是令刘愈难以压抑怒火。曲医女瞥了激动不已的刘愈一眼,道一句:“讳疾忌医。”刘愈再想争辩,却被徐轩筑拉到一旁。

    “我说夫人哪,你看你找来的什么医女,我能吃能睡的,那个……有没有病你不知道吗?她这是分明血口喷人。”

    徐轩筑劝解道:“夫君,莫动肝火,不妨再让曲医女细细诊断一番。”

    刘愈心说也是,不能因为病症不好听就有抵触,预防大于治疗,如果真有病早先发现也是好事。不过他还是觉得这曲医女态度古怪,连模样都不给人瞧的不是丑的不能见人就是脸上生疮流脓。见旁边茶几上有一盘橘子,趁着徐轩筑不注意,摸了一个塞衣服里胳肢窝里去了。

第八十七章 讳疾忌医(下)

    重新回到桌前,徐轩筑恳切道:“曲妹妹不妨再细诊一番,若是我家夫君有病也应及早医治。”

    刘愈本也不想去捉弄眼前这“阿拉伯妇女”,不过她的态度实在令刘愈不爽,活生生的对比例子是司马璇儿,司马璇儿最多算冷傲石女,而眼前这位简直拿他当情敌兼杀父仇人,苦大仇深。

    曲医女看了刘愈一眼,刘愈微微一笑以示心诚,伸出胳膊,曲医女却道:“伸舌头。”

    见刘愈不解,曲医女又道:“问诊讲求望闻问切,据闻你是个药罐子,总该晓得。”

    刘愈心说她还真不客气,当着徐轩筑的面就讽刺他是药罐子。诊病又是切脉又是看舌头的,好像进了医院,只可惜眼前的阿拉伯妇女像个守停尸间的不像个女医生。

    刘愈依言伸出舌头,曲医女凑前打量一番,道:“舌苔浅无,看来胃口不错。”

    徐轩筑急道:“他胃口一向很好,不似有病。”

    曲医女道:“胃口好只代表他没心没肺,经常出入一些风月场所,想洁身自好都难。姐姐还是看紧他一些。”

    徐轩筑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解,刘愈终明白这姓曲的女人为何那般武断就断定他有暗病,可能某次去晓花楼或是藏云坊被她撞见。这年头的大夫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他去一次就以为他经常出入烟花之所,染上一些风流病。

    刘愈心中郁结道:“曲医女,是否再详细诊一下脉?在下总觉得自己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你突然说在下有病实在难以令人接受。”

    “伸出手来。”

    刘愈依言再将胳膊送上,不过桔子已进了胳肢窝。曲医女重新玩起她的“五指问脉”,一个循环过后,神sè突然肃穆下来,重新来了一个循环。刘愈心中暗笑,胳肢窝夹着东西,胳膊气血不畅,脉搏会时有时无,想就此诊病像是空谈。

    “不可能,这不可能。”曲医女突然自语道。

    徐轩筑也被她的紧张气氛所感染,急忙问道:“曲妹妹,我夫君的病到底能不能治?”

    曲医女眉头深锁地打量着刘愈轻松自在的脸,将切脉的手缩回去,道:“脉象断续,是散脉。”

    刘愈故作不解问道:“曲医女,不知这散脉如何解释?”

    曲医女眼睛眯起,呈一道月牙,煞是好看:“散脉者,身有沉疴,浮大无根,气血两亏,命不久矣。”

    徐轩筑登时眼泪流下,悲泣道:“都是妾身害了夫君……”明显她将刘愈患病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以为刘愈又被“克”一次,刘愈拉住她的手,本想解释一下,但解释也要等这令他生厌的女人走了以后。刘愈给徐轩筑一个坚定的笑容道:“生死由天,夫人想开一些。”

    徐轩筑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曲医女问道:“曲妹妹,你可说说,我夫君的病可还有医治之法?”

    曲医女态度冷淡道:“他这病,好治,让他把腋下夹着的东西拿出来便可。”

    徐轩筑神sè不解,刘愈没想到竟被这姓曲的一语道破玄机,正费解是何处露了破绽,曲医女又道:“看你年轻力壮气sè两旺,居现散脉,医书有云,散脉可因臂气血不畅,先前还奇怪你为何要拿个桔子不吃,原来是诚心戏弄于我。”

    刘愈讪讪地将胳肢窝里的桔子拿出来,徐轩筑收住泪,埋怨地看了刘愈一眼。曲医女将药箱收起,显得不耐烦道:“徐姐姐,你家相公气sè好的很,至于那隐曲有疾也只是表象,细查并无此疾。还会拿人消遣,估计跟王八一半长寿,用不着你挂心。”

    徐轩筑这才松口气,握着刘愈的手也更紧了一些。刘愈却顿感无力,本想捉弄这眼高于顶的医女,没想到yīn沟里翻船,被人反讽。不由觉得这女人跟四公主很相似,都是得理不饶人。

    “夫人,既然这阿拉伯妇女要走,你还是去送送,免被人说我们不懂礼数。”

    “你说什么?”

    刘愈本以为曲医女会一刻不停地离开,没想到她听到刘愈之言转过头看着他,目光甚亮。刘愈本是一句无意的消遣之语,寻个心理平衡,见她这举止心说难不成她能听明白“阿拉伯妇女”是在骂她?

    “曲医女去过阿拉伯?”刘愈问道。

    曲医女再次死盯着刘愈道:“阿拉伯位于天之西国,又名波斯,古书所云者甚少,你是从何而知?”

    刘愈再次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没想到这曲医女知识渊博到这份,居然连阿拉伯这名词都听说过,心中也不由庆幸,幸好她没亲身去往阿拉伯见识“阿拉伯妇女”的装扮。

    “一本古书所见,记不太清了。”刘愈随口道。

    曲医女冷哼一声道:“古书所言天之西国,无不以波斯相称,只近来往西而去跑船商旅口中,才有了阿拉伯的称谓。刘家官人,看你不但喜欢捉弄于人,连口中都不常有句实话。既然不肯坦言相告,那小女子也告辞了。徐姐姐,好好照顾你这讽人病病入膏肓的相公,不必相送。”

    曲医女说完,脚步不停地往后院而去。虽然她常出入达官显贵的府邸,但因为看的都是“妇科病”,不宜张扬,因而习惯了走后门。

    徐轩筑被她嘲讽一番也自觉面sè无光,不好意思出门送客,望着刘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幽怨。

    “夫人,见谅见谅,其实……为夫只想跟她开个玩笑。”刘愈摊摊手,无辜道。

    徐轩筑幽怨带笑,满含情意白他一眼道:“夫君知道人外有人了?曲家妹妹自幼博览群书,学识渊博,连太学的博士都不敢与她论学,若非女儿身,早已晋身朝堂位朝班。世上女子能与她比较学问的,恐怕只有一人。可惜……唉!”

    刘愈心说徐轩筑口中能与曲医女比学问的应是李遮儿。李遮儿身世孤苦,沦落青楼几年,如今得到赦免也算幸事,只是不知李家中人是否还能重聚,离散天涯恐怕有很多亲眷已死于离难,终不得回长安。

    “曲医女到底叫什么名字?”刘愈问道。

    “曲妹妹单名一个宁。”徐轩筑道,“夫君切莫以为曲家妹妹天生貌丑不愿见人,只是近来得了风热之症,透不得风。”

    刘愈猜想“风热之症”说的应该是水痘,大姑娘家得了水痘的确有些麻烦,居然不在家养病还出来给人问诊,真是有病的不怕传染人。

    曲宁?刘愈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要说这世上能令刘愈忌惮的女人不多,徐菜花算一个,这曲宁算第二个,心说以后遇上了绕道走,免得再被嘲讽。

    “夫君,女儿军新兵入伍,明rì你随妾身一同去看看吧。”徐轩筑见刘愈有些晃神,说道。

    “哦。”刘愈应了一声,没太当回事。

    刚要去准备今rì婚礼,便有侍卫来报,说是昱王带人来送礼在门口求见。刘愈寻思了一下才明白这“昱王”是苏彦那小子。明明嘱咐了让他明rì来,没想到他这么快便登门,还说送礼。

    刘愈走向门口,尚未出门,便见到苏彦一身便装用手扇着风躲在门楼下遮荫,脚下一个不小的布袋装着鼓鼓囊囊的东西,身旁还有个俏生生的小厮也与他一样是满头大汗,眼睛四下打量着很好奇。感情是前rì在宫中见过的小宫女女扮男装,与苏彦一同将银子抬了来,上缴这个月拜师费的。

第八十八章 一夜七次郎

    “师傅,她叫小鱼,是父皇赐给我的宫女。以后我那个九皇子府不是我光杆一人,有小鱼陪我,她会烧菜煮饭洗衣服,很能干。”

    苏彦说话时,小鱼一直偷瞄着刘愈,新出宫的小宫女,对世间一切都很好奇。刘愈拎起地上的银袋子,沉的他都有些提不动。

    “涨月钱了?”刘愈问道。

    “嗯,现在我在朝中有了差事,俸禄涨了不少,师傅,我可只留了二十两,你可别赖我私藏啊。”

    刘愈微微一笑,难得苏彦被封了王还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恰恰是这没脾气,令他在朝中也难以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想当一个一言九鼎高高在上的王,首先就要有范,让别人敬畏。这些可以慢慢培养,并不急于一时。

    “银子你拿回去,现在封了王,需要银子上下打点,去雇几个跟班的。另外……你也收心养xìng,别总想着出去逍遥快活,一赌就是一晚上。好好对小鱼。”

    听到刘愈让他好好对小鱼,苏彦忙不迭点头,马上又一愣道:“可银子……师傅,好不容易搬来了您不会让我再辛苦抬回去?”

    “没事,一会找两个侍卫帮你搬。”

    师徒二人坐在门口,刘愈又跟苏彦讲了一下那份请旨将二皇子苏典召回折子的措辞,重点就是突出亲情,要苏彦将小时候苏典对他的照顾的详细内容写上去。苏彦听的似懂非懂,远远看到韩府的两辆马车过来,刘愈起身,让苏彦早些回去,临别还嘱咐了一番,让他千万要将此事记在心上。

    送走苏彦迎来韩升,刘愈今rì也挺忙活。韩升要嫁孙女,老脸也是喜不自胜,笑眯眯的。韩家姐妹的丫鬟一共有十四个,行礼实在多,只好分了两批,这两辆马车运过来七个,一会再回去接另外七个。见众侍卫在帮忙卸车,刘愈笑道:“韩老哥,里边请,酒宴是悦来居大掌柜亲自下厨,今rì你我不醉不归。”

    婚礼请的人并不多,除了韩升,还将徐菜花请来,徐菜花这几rì在城外忙着招兵的事跑来跑去,照徐轩筑的意思是请她来慰劳她一番。可不知为何刘愈想到要跟膀阔腰圆的徐菜花同桌吃饭总觉得慎得慌。今rì徐轩筑特地在隋妤的悦来居多订了几桌宴,府里的一班女侍卫也一同改善伙食。本来徐轩筑想去知会定国侯府,将刘兆请来,但刘愈觉得自己跟家里实在是有隔阂,没同意。于是这婚宴也变成殿前将军府的一家喜庆。

    徐轩筑见刘愈将韩升迎进门,见礼一番,便去cāo持着酒宴的事,另外还要去看看韩家姐妹那边的梳妆打扮。刘愈和韩升进了正堂,二人坐下,韩升便问:“先前见到昱王带着个小厮过来,他……现在还经常与你走动?”

    刘愈心中嘀咕,难不成是韩升在提醒他不要跟苏彦走的太近?

    刘愈试探道:“我与他师徒一场,走动紧密一些似也无不可。”

    韩升笑道:“老朽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你也知今年关中大旱,chūn夏之交更是滴雨未下,又适逢兵灾,眼看着夏粮收不上来,百姓存粮将近就会逃荒,关中一地乃是我大顺朝基石,乱不得。”

    刘愈为难问道:“韩老哥的意思是?”

    “不是老朽意思,是皇上之意,想将几位王爷派出去到淮南淮北之地纳粮回来赈灾。”

    刘愈心说这恐怕是老皇帝想给七皇子苏哲立功立威的机会,即便将苏彦等皇子派出去,也只是打酱油给苏哲当背景衬托的。

    “九皇子……昱王同去?”刘愈问道。

    韩升点头:“不但几位王爷,皇上还想派长公主二公主和四公主一同前往,到时恐怕刘小兄你又要陪昱王走一遭了。”

    刘愈心中叫苦,在长安刚过了几天安稳rì子,娶妻纳妾的正要享受生活,又要离开长安去受罪。徐轩筑正好进门,听的不清,问道:“韩先生,我家夫君要往何处?”

    刘愈本不想在韩升面前泄露朝堂之事,不过韩升却不在意,直接解释了一番。其实朝廷要赈灾的事已不是秘密,说出来也无妨。徐轩筑听完,直接道:“妾身愿与夫君同往。”

    韩升一笑不语,刘愈却劝道:“夫人,去纳粮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一路辛苦劳顿你还是别去了。”

    徐轩筑却面带幽怨道:“江淮乃险恶之地,夫君此去令妾身怎能安心?若夫君要去,妾身一定向皇上请旨,与夫君一同前往。”

    刘愈心说,现下除了淮地周围还算风调雨顺又没经突厥骑兵洗劫,其余之地都是经历天灾加兵灾,粮仓早就一空,说是去纳粮不如说是去抢粮,跟淮王抢,好比老虎头上拔毛。

    “不急在一时,皇上现下只是有此意,尚未落实。再者,刘小兄尚有要务在身。”韩升说的要务是锄jiān的事,“你们夫妻……是否也该请我那两个孙女出来,将礼给行了?”

    撇开朝务,一家人又说起一家话。今rì的主旋律是纳韩小艺和韩小婷姐妹进殿前将军府,纳新人的不急,嫁孙女的倒急了。徐轩筑去将韩家姐妹一同请了过来,经过一番梳妆,一身锦衣华服素妆嫣然的韩家姐妹羞红着脸出来,一来给祖父敬茶,二来给自家夫君敬茶,三来给正妻大姐敬茶。

    娶妾之礼并无繁复,一来在这世道妾的身份低微,一般人家丈夫死后妾连家产都不得继承,都是费些银子打发走,任由自生自灭。豪门大户的官家千金无人愿意做妾,刘愈并无等级门第的观念,韩家姐妹入门他不想有一丝的亏待。当着韩升和徐轩筑,以及那个五大三粗的徐菜花的面,刘愈还是恭恭敬敬地与韩家姐妹对拜,以娶妻之礼迎之。礼节既成,本来要将韩家姐妹送入洞房等候,但今rì毕竟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韩家姐妹也就可留在外面同席吃宴。

    宴席也算和睦,外面一众侍卫吃的开心,屋里一家人吃的也是其乐融融。只是有个不太协调的徐菜花,又是敬酒又是说她那些乡下的规矩,破锣嗓子老远也听的清楚。

    酒足饭饱,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将韩升送走,刘愈便要与韩家姐妹入新房。新人迎进门,旧人常戚戚。刘愈见徐轩筑眼中也多了几分不舍,任何一个女人,哪怕再为夫君着想,要与别的女子分享丈夫还是会生落寞之心。刘愈不禁想起当初在自家外宅与徐轩筑和韩家姐妹打趣时说要造大床的事,若真能大被同眠,或许荒唐,但总算是一家人总在一起,不会冷落谁。

    进了新房,韩家姐妹也意识到要发生何事,从徐轩筑进门至今,她早就在韩家姐妹耳边教授了许多相夫教子之道。韩家姐妹娇滴滴地为刘愈宽衣,想到同时与两个貌美如花的新娘风流快活,刘愈心中的豪情壮志还是难以言喻的。

    床第之欢并无波折,只是韩家姐妹的“胃口”超乎刘愈的想象。满足了一个,另一个又想要了。于是刘愈这一晚都在两个娇妻面前疲于奔命,等一切平息,刘愈都想不清楚自己到底一夜逍遥了几次。

    一夜七次郎,或者八次,已经不重要了。看着韩家姐妹甜甜的睡容,再辛苦他也会觉得值得。只是为了将众娇妻的一碗水端平,刘愈这个当丈夫不免心想rì后要勤加cāo练,否则真的不能做到慰妻。后院着火对男人来说才是最可怕。

第八十九章 难姐难妹

    三皇子的倒台并未在长安城引起大的波澜,主要因皇帝没细究,三皇子党派的许多重要大臣,最重的惩罚不过是降几等留职以观后效,这其中就包括刘愈的几个兄长。定国侯刘兆彻底被赋闲,守完了潼关回到长安,交出兵符连练兵都不需去做。一家人最得势的反而成为夫凭妻贵的刘愈。

    纳妾第二rì,一家人围坐一桌吃过早饭,刘愈便被徐轩筑拉上一同去看女儿军点兵。沙场秋点兵以前刘愈听说过,但那也仅限于传闻,想象的跟实际的是两回事,他所真正看到的点兵也不过是一队人喊着口号到点兵台下,接受正帅徐轩筑和副帅徐菜花的“亲切慰问”,说几句,然后换下一批重复接受训示。

    这年头没大喇叭,人多了阵型就大,导致后面的根本听不见台上的人说什么,只能成小方队点兵。

    刘愈身为老爷们,来看女军点兵不宜张扬,在点兵台后的帐篷里瞄了一会,实在没意思,吕楚儿英姿勃发的本来还想在后辈的小姊妹兵面前摆摆威风,却被刘愈支使着做一些端茶送水的活。刘愈一身轻装也热的直冒汗,为了不至于中暑只好多喝茶。

    “吕侍卫,我看你们将军她们也渴了,不妨送一些茶水出去。”

    吕楚儿哭丧着脸道:“姑爷,求您别折腾属下,您没中暑……属下这都快累的不成了。”

    “你这当兵的,让你干点活就这么多抱怨,亏你们家将军还在外面晒太阳。”

    刘愈正说着,徐轩筑那边点完兵回到帐篷里休息,一身全是汗。刘愈递上一杯茶,徐轩筑暂时解下甲胄透透风,徐菜花大大咧咧进来,嘿嘿一笑道:“姑爷,俺的茶呢?”

    “要茶自己倒。”刘愈冷声道。

    徐菜花讪然走到军案那边倒茶,徐轩筑笑道:“今rì天气实在闷热,夫君不曾踏足军旅,可是受不得这天热?”

    “哦,的确有点热。”刘愈道,“下午为夫还有些事要做,不能陪夫人一同回去。”

    “夫君有差事尽管去做,妾身可自行回家。”

    徐轩筑亲自从刘愈到军营前,刘愈跳上马,负责护送的吕楚儿一脸不高兴,刚缓过口气不再冒汗又要被姑爷拉着出来晒太阳,心中叫苦不迭。

    刘愈回到城里直接往城南歌舞教坊而去,徐翰那边的一众党羽有的被秘密关押在此,刘愈过来是想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交差。一进门便见到迎面过来两个女子,司马璇儿和李遮儿说着话,正往门口走。见到刘愈,两女都是一愣。

    当rì李遮儿竞选花魁时司马璇儿便去过,当时刘愈便知她们是旧识。

    “刘先生。”李遮儿见到刘愈一跪在地,叩首道,“多谢您替李家申冤,小女子无以为报。”

    现在李遮儿已恢复了zì yóu身,昨rì就已被接回了李府。刘愈赶紧扶起她,他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李遮儿口中的“刘先生”,以前总是以刘公子相称。

    司马璇儿见到刘愈,只是欠身一礼,也未打招呼直接往厅里行去,还是那副冷面孔。到了门口却驻足看着这面,既不打扰,又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刘愈问询了几句李家的状况,李遮儿悲泣回了几句,说是母亲尚无下落正在追查,兄弟和叔伯充军的也暂无消息,不过想来凶多吉少,妹妹中有的也嫁了人。

    刘愈听了也很感慨,李家第三辈中李遮儿为长,年岁也不过十八,说是妹妹嫁人,不过也是被达官贵族赎了身纳为妾侍。李家重起,这些妹妹被接回来也抚平不了创伤,对于一个豪门家族来说,崩塌后再立起来也无法恢复往rì的荣华。李遮儿的父亲虽已官复原职,却因远离朝堂rì久,一时也难以接触实权。

    二人说着话,刘愈送李遮儿到了门口,来客反而成送客的,李遮儿临别前千恩万谢,说要改rì再登门酬谢。情意款款。目送李遮儿离开,刘愈才重新进了歌舞教坊。

    “原来遮儿的意中人是你。”司马璇儿迎上前,语气还算和顺,“之前几rì,她都被你藏在歌舞教坊中?”

    这问题刘愈实在无法回答她,涉及朝廷的机密。

    “亍兰小姐,有些问题在下不便相告。”

    司马璇儿续问:“那你能告诉小女子,为何祭祀大典已结束,那班人还在歌舞教坊不走?”

    “无可奉告。”刘愈摊摊手说完,便往内院而去,气的司马璇儿直想跺脚。

    现下这秘密牢房中关押的都是徐翰一党的重要角sè,包括原都察院都御史杨延迁。老皇帝还算和气,没有对他们动刑,这些人也算识相,对于徐翰跟突厥人勾结以及跟淮王勾结的事都是供认不讳。不过刘愈心知这供认有很多变相栽赃的成份,徐翰跟外蕃及外戎勾结何等机密,难道会跟这些人讨论一番?

    刘愈只是循例问了看守牢房的几句,没亲自提审,对他而言亲审犯人的事有些残忍,毕竟这是秘密监牢,要提审绝对是大刑伺候不会客气。再者冯成娴之死对刘愈也有些触动,令他对朝局的尔虞我诈有些厌倦。

    刘愈出了门,正巧司马璇儿在厅内练舞,轩姨在一旁指导。刘愈进了厅,坐在一边的角落看了一会,司马璇儿的舞蹈看起来很优美,至少不会令刘愈觉得无聊。看到这舞姿,刘愈难免就会想起柳丽娘,二人的舞蹈有很多相似之处,身姿都是同样的优美。

    轩姨指导了几句,便退身往刘愈这面过来,笑着行礼很客气。

    “轩姨。”刘愈也起身相迎。

    二人坐在木架子上闲聊,不免又提及轩姨的老相好韩升。刘愈便对自己刚迎娶韩家姐妹的事说了,并对韩升孤家寡人在家表示了感慨,有意吊起轩姨的母爱泛滥。

    “韩先生是个好人。”轩姨表现的很淡定,转而道,“不知刘公子可否代妾身送件礼物给韩先生?”

    刘愈以为她要送什么“定情信物”,没想到却是进内堂拿出一个小木匣,里面乘着不起眼的木牌,让刘愈千万要交到韩升的手上。

    刘愈不想过多过问韩老头和轩姨之间的私事,与轩姨坐在木架子上一同观看司马璇儿跳舞,刘愈不禁想到当rì在此练舞的那些尼姑,便问起她们的来头。

    “**的事,刘公子又何必相问?”

    轩姨的一句话便阻住刘愈的好奇心。但凡跟**扯上边,这些官门出身的人都讳莫如深,刘愈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刘愈从练舞厅出来,天sèyīn暗下来,像是要下雨。正要打道回府,突然觉得一股肃杀的气氛,隐隐间觉得哪里不对,走进内院,才发现两个在门口守门的侍卫不见了。

第九十章 情债难还

    对于御林军来说,坚守岗位是本职。即便装作一般的杂役在门口乘凉也不能擅自离开岗位,动辄都是掉脑袋的处罚。刘愈眼尖,一瞥便瞧见墙上的两点血迹,心说不妙,应该是有徐翰一党的同伙来抢人或是杀人灭口,撒开腿便往练舞厅里跑。

    司马璇儿正练着舞,突然发现刘愈去而复还,还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停下舞步,正要上前冷言冷语地问询一番,却见一道身影如同鬼魅钻进了练舞厅,一柄长剑正对着刘愈,下一刻,刘愈已经成为那黑sè鬼魅身影劫持的猎物。刘愈很怂地将双手举过了头顶。

    “十二少,好些rì子不见,奴家甚是想念。”

    熟悉的香风,熟悉的强势做派,每次相逢刘愈都觉得被柳丽娘吃定了,这次直接刀剑架在脖子上,刘愈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作为一个优秀谍报人员柳丽娘的身手。她不仅仅是个体若无骨随风摆柳的倾城舞娘,还是一个会动刀子的武林高手,当然这高手是相对丝毫不懂武功的刘愈而言。

    柳丽娘的一番话是近乎咬着刘愈的耳朵说的,因为这番话在旁人面前说出来太过亲昵,就好像老情人一叙别情,有司马璇儿在场,即便是脸皮厚如柳丽娘,这些话也是不会说给外人听的。

    司马璇儿脸上露出惊骇之sè,身子后退两步,却因门口这面被堵,无路可逃。

    “快走。”刘愈面现难sè,“再不走你恐怕要成瓮中之鳖。”

    刘愈的话也是低声说的,一个被绑架的劝绑架的走,这话也是不便被司马璇儿听到。

    刀架在脖子上,两人你言我语还是窃窃之语,在司马璇儿眼中看来很诧异,甚至有些搞不清楚这是不是一场闹剧。司马璇儿逐渐退至墙角,从理xìng而言,她并未大喊大叫,不至引起刺客的凶蛮杀人灭口。

    柳丽娘突然喝一声道:“你吓唬我?快说,那些人是否被你们秘密关押在此?”

    刘愈心说果然是为那些口舌招疣非要说徐翰跟淮王勾结的官员来的,对于淮王来说,杀人灭口是断绝此事的最佳之法。可惜这秘密监牢是外松内紧的布防,百名刺客以下进来插翅也难飞,刘愈实在不想看着柳丽娘做刀下鬼或是被擒住生不如死。

    “人是在这里,不过此地埋伏有侍卫八十人,弓箭手九十名,暗桩密哨也在五十人以上,都是一等一的御林军高手。南窗出去,那边防守薄弱,下面有个狗洞钻出去,或可逃得xìng命。”

    柳丽娘一愣,没想到刘愈说的会如此详细,心中还是有几分不信,以为刘愈在虚张声势。不过外面马上传来一阵嘈杂声,柳丽娘带来的人也不少,一切都该悄无声息地刺杀,若有了动静那意味着事情败露,不由令她不信刘愈所言属实。

    ”你让我钻狗洞?”柳丽娘冷笑,不过再次压低声音道,“快说那些人藏在教坊何处,处决了那些人,奴家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此刻外面埋伏的弓箭手已从各暗桩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打斗声变得激烈起来,柳丽娘也终于明白刘愈的告诫并非是危言耸听。

    “奴家带人而来,却一人全身而退,rì后还如何取信于王爷。”

    柳丽娘作势要提剑出去拼命。刘愈一把拉住柳丽娘,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想成为我的阶下囚让我折磨你?快走,记得狗洞是在后墙根,跳出窗户往右走,若真没找到也别力敌,我在窗口等着你过来劫持,到时再想办法送你走。”

    柳丽娘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刘家十二少说的话,听到如此动人的言语,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会心动,此时一队侍卫发现刘愈被劫持已往舞厅这面杀过来。柳丽娘权衡左右,还是觉得以保命为优先,遵从刘愈的话从舞厅的窗口跳了出去。

    刘愈到窗口那边,看着柳丽娘从狗洞出去,这才放下心来。歌舞教坊的那边靠着南山,从狗洞出去是一片桃林,进入树丛想追也难。

    事情发生的过程被司马璇儿看的清楚,只是二人的对话大多是低声进行,她根本不知在说什么,但可以瞧出一些端倪,二人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敌对,从没有绑架的和被绑架的咬着耳朵说半晌悄悄话。

    “右统领,此番共十九名刺客,除一人逃窜,剩余十六死三伤。”

    发生了来刺杀囚犯之事,这个秘密监牢也不再秘密。连rì来都藏身在歌舞教坊的侍卫通通现身,将歌舞教坊里外都把守住。歌舞教坊的舞女和教习都被阻在内院之外,他们也搞不明白为何这一向太平的歌舞教坊会发生如此惨烈的命案。

    刘愈已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歌舞教坊,身份从最开始的画师,到之后少监于莫和教习轩姨的朋友,没人对他的来来去去过问过。歌舞教坊来往之人品流复杂,像刘愈这样一个闲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而此时他却是一身便装,一群御林军侍卫都在他面前恭恭敬敬。活捉的三个刺客被捆缚着拖到院子里,身上都挂着彩。

    刘愈走上前,打量了一番这几个刺客,对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年轻应该历练不多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派来?”

    话刚问出口,那年轻人嘴角浮现冷笑,“呸!”一声,嘴角见了血,登时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一命呜呼。侍卫上前检查了一番,原来是咬破口中的毒囊。

    “呀哈!”刘愈颇为意外,这年轻的一股脑的热血上涌,说死就死了。还真是愿意献身。

    骤然见到有人死,围观的歌舞教坊中人有的已惨叫起来,场面有些失控,御林军侍卫尽力维持着秩序。刘愈瞥了一眼旁边两个刺客问:“你们两个怎么不死?”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便咬破了毒囊,步了前一个的后尘。刘愈盯着最后一个上了年纪,应该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道:“上有高堂,下有妻儿,想活命老实交待。”

    那中年刺客悲叹一句道:“高堂妻儿都在主人之手,我活他们便无活路。”

    话说完,也自尽而亡。

    那些侍卫也没料到这些刺客如此决绝,都用请示的目光瞧着刘愈。刘愈也没话可说,心中感慨一番这些权力争斗者,非要踩在旁人相藉的尸体往上爬。不免又想到柳丽娘,不知她是否也被淮王劫持了家人,逼她做一些违反本愿的事。

    来的刺客,除了柳丽娘脱身,其余的都成为亡魂。刘愈心想着柳丽娘回去了一定会受到怀疑,带着一批人来只她一个人脱身,总是解释不清。只是没有担心,相反刘愈还有些期待,期待着柳丽娘是否会拨乱反正从此不再与他为敌。若是rì后闲暇了能看她穿着比基尼一样的衣服跳一段热舞,也不失为人间一大乐事。

    可惜只是想想而已,敌人终究还是敌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何茂才急匆匆赶来,刘愈交待了一番,何茂要写奏折上奏给皇帝。

    处理完这件事,刘愈便想早些回府,不晕血的人也看不得流血,刘愈正埋怨着吕楚儿等一班侍卫不尽责令自己身处险境,司马璇儿快步跟上来,道:“刘将军,请留步。”经过这一番波折,她也终于知道刘愈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刘愈打量着急赶上前的司马璇儿,问道:“亍兰小姐有事?”

    司马璇儿看了一眼吕楚儿等人,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愈让吕楚儿等人去牵马,等只剩下他和司马璇儿二人,司马璇儿道:“劫持你的……可否就是柳丽娘?”

    只一句话,刘愈就有种要杀人灭口的冲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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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门介绍: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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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已完本,新书《极品小郡王》已经发布,能支持的多支持一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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