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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辛夷坞     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txt下载     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地球是很危险滴

    郑微回到宿舍的时候冷得全身僵硬阮阮和朱小北已经给她打好了热水一见到她就将她强行推进了洗澡间。肌肤接触到热水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第二天阮阮感冒了一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的朱小北也嚷着头疼郑微以为自己也会大病一场毕竟她才是生理和心灵都遭受了巨大创伤的那个人不在床上躺个几天她都觉得说不过去。然而事实证明她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什么问题都没有。她为自己的生龙活虎感到由衷的悲哀和失落。

    在这样复杂的心境中期末考试流水一般地过去了结束了最后一门《应用力学》放假的日子就即将来临。按照建筑工程学院的惯例每个学年结束放假的前一晚院里都会有个小型的联欢晚会以班级为单位各出一两个节目旨在让大家热闹放松一下。郑微她们班上了个男生单口相声还有一个“女声小组唱”班上仅有的几个女生全员上阵唱了《乘着歌声的翅膀》居然博得了满堂彩。

    本班的节目结束之后大家各自回到座位郑微和阮阮坐回了小北和何绿芽身边――她们两个是专程来给舍友捧场的。

    “唉郑微呀唱得不错。”朱小北见她这几天都怪怪的干脆说点好听的。

    郑微也不受用摆摆手“没什么技术含量。”神态依旧怏怏的。小北和阮阮交换了个眼神敢情是说好了要慧剑斩孽缘心里毕竟不好受。

    几人也不再说什么百无聊赖地看着接下来的节目由于明天就开始正式放暑假了部分同学已经提前回家礼堂里并不满座。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陈孝正他们班的一个舞蹈主持人刚说完朱小北就两眼放光“到他们班了看看那家伙上不上?”

    “无聊。”郑微不感兴趣地说。末了节目开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两眼即使画着浓妆她一眼扫过去也知道里边没有他。想想也是以他那种臭清高又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彩衣娱人。

    “那个中间的女生跳得最好小腰真是柔软呀。”小北边看边评论。

    “你说那个好像是曾毓吧。”阮阮说。

    小北看了郑微一眼马上见风驶舵“我说是谁扭得那么厉害原来是她就跟跳秧歌似的。”

    郑微“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小北你少装了。人家可比你跳得好多了。”说真的她也觉得曾毓跳得好曾毓长得不差学习又好听说性格大方父亲又是她们学院的副院长再加上舞跳得也那么好这样的女孩子对他死心塌地他都不疾不徐可见真的是个寡情的人怪不得她玉面小飞龙也栽了个大跟头。

    正想着最后一个舞蹈也结束了。晚会带有比赛性质评委统计分数期间脸画得像贞子一样白的女主持人走了出来笑着对台下说“现在评委正在进行紧张的分数统计在比赛结果出来之前有没有那位同学想上台表演个节目……”她的这句话明显是个设问句因为料想到以严谨拘束出名的建筑工程学院的学生绝不会有人主动上台所以她只稍稍停顿了一秒就接着往下说“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有请院里的曾副院长给我们演唱一《北国之春》。”语音刚落《北国之春》的前奏已经响起风度翩翩的副院长拿着麦克风含笑在舞台边缘等候。

    一切完美无缺主持人真准备微笑退场忽然台下一个传来一个声音“慢!我想表演!”

    主持人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还没回过神来那个自告奋勇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居然是个圆脸的漂亮小女生。

    “姐姐你的话不要说那么快嘛我举手你都没看见?”郑微边说边往台上走阮阮死命拉着她低声哄道“别冲动我们想唱就去学校门口的kTV唱啊!”

    “不要。”郑微轻易摆脱了阮阮一溜烟地小跑到上台“不是问有谁要表演节目吗我要唱歌。”

    朱小北一把捂住了脸“妈呀不要说我认识她!”

    阮阮看见曾副院长在一侧也笑了好风度地自动退了下去《北国之春》也嘎然而止。不愧是经验丰富的主持人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刻面色如常她笑着对郑微说“真是有勇气的小姑娘请问你要唱什么歌?”

    郑微想了想“我要唱《爱的初体验》!”

    阮阮在台下也笑了起来她对一脸惨不忍睹的小北说“让她玩玩吧她这几天憋坏了。”

    主持人和音响师交流了一会最后不无遗憾地对郑微说“很抱歉我们的歌曲库里没有这歌的伴奏带。”

    郑微皱眉“这歌都没有?那我看看有什么。”

    她自己走到音响师旁看了看翻出来的曲目表果然没有《爱的初体验》她有些沮丧地指着那《爱的代价》说“那就这吧既然上来了反正这我也会唱。”

    主持人无奈只得跟音响师点了点头很快舒缓悠扬的前奏在整个礼堂响起。郑微乐感不错声音脆生生的倒也动听只不过一个长得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闭着眼睛在台上唱着略带沧桑的《爱的代价》的确是极富喜感的一个场面在座的评委和院领导也在笑着交头接耳议论这有意思的女生是谁。

    阮阮第一个在台下鼓掌既然阻止不了她就为她欢呼吧。朱小北和何绿芽也热烈响应。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伴我读过那风吹雨打

    看时世无常看沧桑变化。”

    ……

    陈孝正坐在后排曾毓说希望他来看她的舞蹈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就跟班上的同学一起来了。郑微一上台他身边就有小面积的人朝着他起哄建筑工程学院里不少人都知道郑微对他的追求。他不出声托着下巴看着台上陶醉在自己歌声里的郑微这是那天在宿舍她扔下一句话跑掉后他第一次看见她他在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会做多少让人大跌眼镜的事。

    他的默不作声似乎让周围相熟的同学更加放肆他们开始有节奏地一起朝台上喊“郑微――陈孝正郑微――陈孝正……”

    她的眼睛不经意地飘了过来台下很暗他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了他但是仍然本能地把视线移开。

    “阿正上去表示表示嘛?”有同学推搡着他的肩他晃开肩上的手一个人起身走出了礼堂。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也曾伤心落泪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走出了礼堂的陈孝正在忽然安静了下来的空气中深深吸了口气。其实她的声音挺好听的不过――可惜了。

    第二天一早宿舍的人都走了大半只剩下郑微、阮阮和何绿芽。何绿芽因为家就在郊县所以不急着赶回去郑微和阮阮是同一趟火车上车时间得等到下午7点多。阮阮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转而给郑微收拾郑微反倒无所事事又插不上手宿舍的电脑都装箱了只好跑到许开阳的宿舍用他的电脑上网玩游戏。

    男生宿舍在集体撤退的时候更加满地狼藉开阳是本市人东西都还原封不动地在那里看见郑微来了他也高兴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玩游戏。

    许开阳他们宿舍跟老张在同一层楼郑微来的时候还在犹豫会不会遇上那个讨厌鬼不过想了想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家了。开阳的电脑就放在宿舍最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她一边玩游戏还是忍不住一边留意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看见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玩着玩着开阳宿舍有舍友走了进来跟郑微打了个招呼就往电视机旁的影碟机里塞碟郑微一看那张用黑色带子装着的影碟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开阳比她抢先开了口“唉女孩子在这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别放啊。”

    那舍友看了看郑微仿佛也觉得不妥便认命地叹了口气把影碟又退了出来还说了声“女生就是麻烦。”

    郑微一听就不干了“说什么呢我什么没看过呀用得着少见多怪吗你看你的没事!”

    开阳迟疑地说“这样不好吧。”

    “没事咱哥俩谁跟谁呀心灵纯洁的人看什么都是雪白雪白的。”郑微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片子并不精彩韩国的一部三流**片来来去去都是那点破情节郑微时不时瞄两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吸引只不过她是第一次在男生宿舍看这种带点颜色的影片感觉很新奇加上身边小开阳越来越红的脸更让她觉得怪有意思的。

    今天男生宿舍里也是特别的忙乱走廊上脚步声零乱郑微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个声音好像在说“阿正我还以为你刚才走出去了回来得正好我没带钥匙。”

    郑微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立刻装作专心玩游戏的样子还一边跟开阳讨论着眼睛的余光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向大门的方向。那个声音传来不久她就看见陈孝正从楼梯口的方向朝他自己的宿舍走去经过开阳宿舍的时候他浑然不觉地走过丝毫没有往里边张望的意思。

    “哎呀又死了。”郑微有些烦躁地挪了一下鼠标“不玩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怎么顷刻间落至谷底明明跟自己说好了再也不理那个坏蛋了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她心里的小鹿呀怎么就跳得那么快。不过他不看进来是正常的他又不知道她在里面要是知道了不绕得远远地才怪郑微有些坏心眼地想哼即使他不喜欢她那么讨厌和害怕她也是好的至少她在他心里不至于一点作用力都没有最好自己天天都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她关了游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干什么这个时候她万能的余光又再次看见陈孝正用个盆装着自己的衣服朝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漱间走去。

    这厮果然比较爱干净传说中男生宿舍惟一每天都洗衣服的人就是他看来并非虚言。开阳也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他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郑微觉得无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急着马上离开于是楞楞地盯着电视机心思却早飞到九霄云外了。

    不到五分钟她居然现陈孝正双手湿答答地从公共洗漱间那边又走了回来片刻之后手里拎着一袋洗衣服再次经过开阳的宿舍。

    郑微心里的警铃声顿时大作根据她著名的小飞龙定律一个坏蛋十分钟之内四次以上经过同一个地方极有可能有猫腻。她索性屏心静气静观其变。

    果然没过多久他又一次低头边卷袖子边经过郑微在心里默念“123……1o……”数到十六的时候他又拿了个空盆从门口晃过虽然依旧目不斜视而且每次都貌似有正当理由但这些都瞒不过她雪亮的眼睛她几乎可以断言他绝对有问题!

    临阵对敌的时候所有的绝顶高手都是“任敌千变万化我自巍然不动”她硬是耐下性子倒要看看敌人究竟捣什么鬼反正不管他想干什么她都不会怕他!

    当他第七次经过的时候郑微干脆双手环抱在胸前直视门口他要是看进来的话她就要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一次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在门口停了下来生硬地说了声“郑微你出来。”

    郑微恼了心想你是谁居然对我呼来唤去的凭什么呀?她坐在原地挑衅地朝他扬起下巴“我干嘛要出去你你有本事就进来!”

    她没想到陈孝正眉头皱了皱竟然真的走了进来就像拎块抹布一样把她拎了起来。郑微双眼圆睁说话都磕巴了“你……你想想干嘛?”

    开阳连忙一手护住了她对陈孝正说“你想干什么呀?”

    “你别管跟你无关。”

    开阳愣了一下郑微就半推半就地被陈孝正揪了出去。他毫不温柔地拉扯着将她带到走廊另一侧的死角处这才放开了她。郑微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双手紧护胸前“你干什么想劫财还是劫色?”

    他显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带着点困惑和厌恶地上下打量她“你究竟是不是女的?”

    这是对郑微莫大的侮辱她把手放了下来挺胸抬头“你说谁不是女的?”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种电影你有没有脑子。”他鄙夷地说道。

    原来是为这事郑微泄了口气负隅顽抗道“关你什么事我爱干嘛就干嘛。”

    他显然也恼了“你要做这么丢脸的事也可以不过别老对别人说你……什么我我都替你脸红。”

    郑微憋红了一张雪白的脸“我……什么你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不跟你玩了!就算以前我什么你现在我已经不什么了你给我滚远点!”

    陈孝正气不打一处来“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所以注定一事无成。”

    “我怎么能成你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你让我怎么成?切!”郑微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掉头就走。

    “我警告你别再去看那种没营养的东西。”他把话说出了口才隐隐觉得不妥他用什么立场警告她?

    果然她回过头来看他半天才极不淑女的憋出一句“关-你-屁-事!”

    她看着他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生气地涨红了脸还不忘狡诘地试探了一句“想管我除非你是我的那个什么!”

    她说这话也有存心气他的意思没想到陈孝正闻言之后竟然没有答腔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会吧难道真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老天也感觉到她的一片苦心?她趁他明显内心矛盾的时候走到他身旁用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陈孝正请问你是陈孝正吗?”

    他一巴掌挥开她的手“别烦。”

    她直起腰趁火打劫地说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啊我给你十秒钟你不否认就是答应从了我了啊1……2……34567891o时间到!”

    他提醒她“你报数的节奏不对!”

    “我们人类就是这么报数的你这都不懂?地球是很危险滴快回你们火星去吧。”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才给我滚回火星上去。”

第十七章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郑微哼着歌离开她走着走着又放慢脚步回头看陈孝正一眼他还站在那里真好。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云端上软绵绵的很舒服也很害怕不知道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掉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烫的脸颊很疼她在疼痛中笑得甜蜜蜜啊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陈孝正看着她离开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心境他想这是怎么了他明明只是不喜欢看她在男生宿舍里看那种电影很纯粹地想提醒提醒她没别的意思可事情的展好像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当她站在他面前“嘿嘿”傻笑了一阵然后第一次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欲言又止最后脸颊红红地说了声“我好高兴谢谢你”的时候他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把那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欣喜若狂地离开。

    也对自从他莫名其妙地惹上了她又有什么事情是按照常理展的?毫无疑问他和她之间必定有一个不属于地球问题是现在他很迷惑火星来客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

    一向自诩清醒的陈孝正也想不明白了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甘堕落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与他有什么相干?然而无意间经过的时候看了她的所作所为一眼为什么那么震惊和难以接受以至于让回宿舍放了书之后打算出去买点东西的他走着走着又折了回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忍受她做这么荒唐的事但是又拉不下脸去干涉她反反复复地在走廊上走了好几轮一方面是在思考该不该提醒她的问题一方面也是希望她在看到他之后能够收敛一点――任何一个女孩子在她声称喜欢着的男孩面前不都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吗?让他意外的是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回有些狼狈她仍然没有感觉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敢置信的他终于没有忍住亲自走进去把她给揪了出来。

    她说“关你屁事”的时候陈孝正愤怒之余其实也是一时语塞这句极不文雅的话直指问题的关键――他没事管她干嘛?莫非她的无赖战术终于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在郑微宣布喜欢他之前即使两人关系交恶她对他而言也只是个有些讨厌的陌生人而已跟阿猫阿狗没有两样然而在她宣告了要追他并不断骚扰他之后尽管他烦不胜烦久而久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跟她有了种奇怪的联系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再也不能将她以陌生人论之了因为一个陌生人没有办法这样困扰他。

    他责问自己陈孝正你也那么虚荣和浅薄你敢说郑微对你死缠烂打的过程中在厌恶之余你没有半点的窃喜你敢说一丁点也没有?不敢是吧。男生们私下都在议论土木系的两个漂亮女孩你不也偷偷打量过她并且承认她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你不也困惑过这样的女孩什么样的男朋友找不到为什么偏偏死不要脸地倒贴上自己;你不也在喜欢她的公子哥儿面前不动声色地现了一丝胜利的感觉;你不也在保持距离的同时一定程度上默许了她无厘头的纠缠。你随口地说她烦说她无聊叫她走远一点可你何曾这样无所顾忌地跟别人这样说过话就连对待曾毓你也是客客气气亲者疏疏者亲什么时候开始你让她比大多数人靠你更近?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时自己也有些无地自容更让他恼火的是她接下来的态度她居然再一次可恶到极点地说她不玩了。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本来就不应该轻易挂在嘴边既然说出了口又怎么能像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他最讨厌做事没定性的人砸颗石头到湖里拍拍屁股就走还责怪水为什么溅到她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总而言之综上所述他目前暂时明白了的一件事就是――他没自己想像中那么讨厌她可这也不代表他喜欢她呀怎么她就这么理所当然心满意足地走了?

    郑微才不管这些她一把推开自己宿舍的大门就对着刚整理好东西的阮阮喊了一声“阮阮我成功了!”

    阮阮莫名其妙“你成功什么了?”

    “我追到陈孝正了。”

    阮阮伸出一只手“这是多少根手指?”

    郑微好脾气地拿下她的手“少来我清醒着呢。”

    阮阮听她把话说完心想不是吧不就是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就把g大最难搞的陈孝正给收了?也是郑微身上总有那么多不符合常理又确实存在的事情被吓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去赶火车之前郑微想着又给陈孝正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他说。

    “没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看是不是做梦很显然不是。我就放心了。”

    “……”

    “我要回家了你会送我吗?”

    “不会。”

    “为什么呀?别人不都送嘛!”

    “你不认识路?”

    “算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对了我妈家的电话是xxxxxxx我爸家的是xxxxxxx你给我打电话吧要不把你家的号码也给我我给你打?”

    “不用打电话了吧?”

    “也行你不给我打我就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

    “我家的号码是xxxxxxx别老打我一般晚上在家。”

    “哦我要去坐车了唉我们刚什么就要分开两个月了开学我们再继续什么。你要想我哦。”

    “……”

    “要想我哦!”

    “……”

    “你想不想我!!”

    “别吵头都疼了。”

    “那你说想不想?”

    “好吧好吧你快去坐车吧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先挂吧我激动的心呀还噗通噗通的让我回味一下平静一下再挂吧。”

    “……”

    他把电话挂了之后郑微还一直把听筒贴在耳边就连断线的“嘟嘟”声都比以前动听她看了看强忍着笑的阮阮这才放下电话抢白了一句“笑什么笑你就想着回去后跟你们家赵世永鹊桥相会了也不用那么开心吧。”

    “我们就算回去了有他妈在那坐镇着也不能老见面我是为你高兴呢。”

    郑微的老家和阮阮家同在东部是相邻的两个省份郑微先下的车。挥别了好友站台上妈妈已经在等候了爸爸也提前给她打了电话说单位有事不能来接她其实她都明白。

    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她妈妈家住一段时间爸爸家住一段时间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在哪都是吃吃睡睡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胖了。当然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喜欢跟妈妈在一起母女才是最贴心的妈妈离婚后从原来的家里搬了出去在单位附近租了套房子郑微跟妈妈说了自己和陈孝正的事妈妈问“真的不再想着林静了吗?”

    郑微的笑脸黯了下来“想也没用他是打定了主意不理我了就连我送给他的童话书他都扔了出来可见有多决绝。”

    “林静是个不错的孩子本来你们两个知根知底的你又从小喜欢他微微说实话你怪不怪妈妈?”

    郑微摇头妈妈已经够难受了她用不久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来安慰妈妈“是我的就是我的走了的只能说明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

    妈妈搬出来之后林伯伯直到现在也没有离成婚就跟孙阿姨这么僵着因为和妈妈的关系他的事业也受了影响上级以身体的原因要求他提前退居二线妈妈也从原本的好岗位调到了仓库管理员的位置纵使如此身边的蜚短流长依旧不断妈妈每天就这么照常上下班努力活的开心一点她说她相信林伯伯。

    郑微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天生为爱而生所以在爱情面前她们永远比男人勇敢。

    假期里她还真给陈孝正打过电话是一个中年女人接的她料想应该是他的妈妈所以她甜甜地叫了声阿姨反把对方吓了一跳当时陈孝正不在家第二天他才给她打了过来电话里照常是她说他听末了他提出以后还是他给她打吧郑微没有异议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怎么都好。

    好不容易过完了暑假她急匆匆地回校就像小鸟一样飞回他的身边。把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连蹦带跳地跑去找他他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但是至少对她的出现没有表示出抗拒两人还一起去饭堂吃了饭郑微看着他吃着吃着就停下来微笑她可以预感她生活中新的篇章就要拉开序幕了他也会一样。

    陈孝正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不过不要紧她陪着他吃饭陪着他自习有时还会陪着他去上公共选修课她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努力着并且从中感受到快乐。

    陈孝正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即使是她热情如火的小飞龙难免也偶尔有被冻僵的时候好在她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久而久之摸清了他的脾气也就习惯了。他话不多有时沉默并不代表他讨厌她只不过是个性使然他喜欢一切冰冷而有秩序的东西也许她的存在已经是惟一的例外。话又说回来。别看他平时拽得天上地下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其实在她面前也常有被惹毛了时候郑微最喜欢看他抓狂的样子所有的少年老成和冷淡自持都碎成一片一片的。

    她一点都不怕他脾气他拿她的无聊和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不过有得必有失跟他在一起吃饭就得意味着放弃诱人的小饭堂他吃得简单她也可以只要在他身边喝水都是甜的;当然也得放弃从前游手好闲的日子至少在他视线范围内不行他自己克勤克勉自然也要求她如此尤其厌恶迟到、逃课、作弊这样“万恶”的行为郑微偶尔偷个懒都得避着她晚上想要跟他一起就得告别以前在宿舍玩游戏或者到图书馆看闲书的生涯硬着头皮跟他去自习。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脱胎换骨但是在陈孝正眼里完全不是这样以自习为例她非要跟着他一起美其名曰是陪他实际上她让他片刻都安静不下来。拿着本小说他身边读的津津有味也就罢了他尤其不能忍受她在一旁吃东西偌大的自习教室鸦雀无声只有她吃薯片的“喀嚓喀嚓”声清脆而刺耳每次别人看过来他都脸红。

    他总是说“郑微你是老鼠吗?就不能消停会?”她就一脸无辜地左右而言它或者催促着他给她去买水。

    更可悲的是他现自己开始对她各种令人指的行径越来越麻木有时没有她在一旁胡搅蛮缠他甚至觉得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应。终于有一次他一个人出现在饭堂里偶遇的同班同学随口问他“阿正你们家那位呢?”他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跟舍友去逛街了。”

    没错她是跟她的好朋友阮莞逛街去了可关键是――他什么时候也开始稀里糊涂地默认了她是他的另一半?

第十八章 我想要记住今晚的月亮

    郑微和阮阮逛街归来已是华灯初上女孩子周末逛街通常都有早出晚归的劲头她们也不例外一天下来两人收获颇丰老鼠街里的时尚走廊衣服、小饰品都是新潮又便宜最吸引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回来之后把战利品摆得一床都是不管是谁的大家轮番往身上试相互点评看谁穿的最好看于是整个宿舍都热闹起来。即使后来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拥有了更多的锦衣华服但说到购物置装的乐趣竟然再也没法比这时更多虽然这时的新衣大多廉价然而青春何需品位?

    朱小北抽出郑微新买的一套小樱桃图案的内衣哈哈大笑“微微呀这种内衣也只有你能穿。”

    郑微一把抢回来大大咧咧地在胸前比划“好看吧?”

    黎维娟站在镜子前身上还穿着阮阮的一条新裙子她说“可爱是挺可爱的但是不够性感哦你们家阿正看见这么幼稚的图案哪里可能流鼻血。”

    “说什么呐?”郑微白了她一眼。

    朱小北起哄“是呀说什么呢我们小微微是纯洁的雪白的。”

    “骗谁呀都在一起好几个月来还装什么纯洁微微实话跟姐姐说你们进展到几垒啦?”

    郑微目瞪口呆“几垒?”

    “别告诉我不不知道a片都不知道看烂了多少个光驱少装啊抱抱亲亲是肯定有的啦就问你有没有做更坏的事?”

    郑微愣了愣脸忽然红了然而她的脸红不是来源于害羞而是惭愧黎维娟不说她还没认真想这个问题她跟陈孝正稀里糊涂地也算在一起好一段时间了每天一起同进同出但是她这才察觉他们之间居然连手都没有牵过她甚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是有那么点不对。

    “说呀遮遮掩掩不是你的风格吧。”

    “我一垒都没有。”郑微汗颜地低头。

    “不可能的事情陈孝正难道是柳下惠?绿芽你是过来人你说可能吗?”

    “啊我呀?”何绿芽呐呐地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我哪知道呀……不过应该不会吧。”

    “你看人家绿芽都这么说了何况是你郑微?”黎维娟一脸得胜的表情。

    “我……”郑微急了又不知道说什么。

    阮阮轻咳一声“哎呀这种事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有没有都不用说出来。”

    郑微连忙点头“就是就是。”

    可是到了晚上洗漱的时候郑微看见阮阮在身边忽然环顾四周确定只有她们两人才偷偷地凑了过来“那个阮阮呀我问你哦你……你跟赵世永有没有什么什么?”

    阮阮抿着嘴笑“什么是‘什么什么’?”

    “啧就是黎维娟今天说那个呀你们有没有亲亲抱抱呀?”

    阮阮轻轻点头。

    “啊?”郑微大叫一声难道所有的人都有只有她没有只有她不正常?“你们是什么时候什么阶段开始的呀?”

    阮阮把手指放在唇边“嘘……我想想牵手好像是刚在一起就有了至于亲亲抱抱呀我忘了总之是很自然的事情水到渠成就生了。”

    “那我的水为什么还不到渠呀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呢会不会很不正常?”郑微愁眉苦脸地说。

    阮阮也小小惊讶了一下“这样呀我以为你们至少牵过小手了呢是有点奇怪啦不过你也别把这事看得很严重说不定人家陈孝正比较慢热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吧。”

    “什么呀我就担心他不是慢热而是根本就不热。”郑微沮丧地爬上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今天黎维娟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呀按理来说他们都在一起了不应该什么都没生呀可是现在她和陈孝正虽然黏的紧但也只是比普通朋友相处的时间更多而已从来没有什么亲密的举止――除了他老敲她的头她也感觉不到他这方面的心思露出一点点端倪。阮阮和赵世永有连何绿芽都有为什么她没有?她并不觉得牵手有什么好玩更不觉得两个人嘴贴嘴有什么乐趣但是如果对方是他应该会感觉很好吧。

    照说这种事情应该男生比较主动吧可他纹丝不动会不是是她特别的没有魅力?不会吧!连她玉面小飞龙都打动不了他……虽然她是瘦了一点胸小了一点女人味缺了一点但这都不足以成为他做柳下惠的理由呀。

    入睡前她断言这种现象是极不正常的!

    次日天助小飞龙也!一早起来霪雨霏霏。郑微上午第三、四节才有课陈孝正也一样她撑了把小花伞在他宿舍下等候看见他下楼连忙招手。陈孝正撑伞走过来郑微连忙示意他把伞收了他觉得奇怪“好端端地干嘛两个人挤到一块。”不过见她噘起嘴坚持的模样他怕麻烦也不跟她争便收了自己的伞走到她身边。

    他说“伞让我拿吧。”

    她看了看他已经抓着一把折伞的手“不用不用。”

    他“啧”了一声“你矮举着伞老碰住我的头。”郑微只得怏怏地把伞交给他前提是要求帮他拿着他的伞。陈孝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怎么没见她这么主动干活。

    两个人同撑一把伞真拥挤为了避免被雨淋湿他们不得不贴得很近她的手就在他身边一路朝教室走去她心里不断默念着拉我的手快拉我的手……可他靠近她的那个手臂稳稳地撑着伞专注地走路完全没有别的小心思。郑微无奈从他身后滴溜溜地绕到他的另一边身上顿时被雨润湿了一些他连忙换手“有病呀你跑到这边干嘛存心想感冒?”

    “别换手别换手。”她着急地说见他不理会就硬把伞柄塞回他的左手。陈孝正觉得在雨中争夺一把伞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应她要求换回左手尽量地不让两人暴露在雨中。

    好了现在他的右手终于垂在她的左手边上可是院里的教学楼也在望了郑微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缓缓将手指靠近他的眼看就要触到他的手忽然扬起拂去了一颗课本上的水珠郑微大为恼火索性直接在课本傍边抓上他的手。

    陈孝正吃了一惊“又干什么?”她不说话就是固执地抓住他的手怎么都不松开。身边的路上有各色的雨伞漂过陈孝正轻微地挣了挣没有挣脱他沉默最后迟疑地用比她更大的力度回握住她。两人就这么一路双手紧握地走到教学楼下才不得不分开他低头收伞的时候郑微吃吃地笑他于是扭头不看她嘀咕了一声“笨蛋。”她偏又转到他跟前去仔细看他的表情原来他的嘴角也是扬起的。郑微心中大乐“陈孝正你才是笨蛋。”

    走进教室的时候阮阮见她拿着两把伞身上湿了一小片惊讶地问“你两把伞都是拿来玩的?”郑微自顾看自己的纤纤玉手陈孝正看你怎么逃出我的魔掌?

    老师说得对陈孝正是个好学生什么问题他一旦掌握了之后就触类旁通再也不会荒废。从郑微的手抓住他的那一天起他也开始习惯了当她在身边时就紧紧牵着她的手。女孩子的手跟男孩子真的不一样郑微的手那么纤细可依然柔软除了右手中指和食指上有常年握笔的痕迹外一点茧子也没有皮肤雪白毫无瑕疵指甲圆润形状美好。

    陈孝正喜欢郑微的手这是一双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和劳作的手看书或者闲下来的时候他习惯把她的手单手握在掌心细细把玩她总是嗔着埋怨他是奇怪的恋手癖那是因为她从不知道他每次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都在一次次问自己陈孝正你可以让这双手永远如今日娇嫩吗?

    然而在得到答案之前他已迷失在她给的甜蜜中她的丝那么柔软细细的有淡淡洗水的馨香她的皮肤洁白对着阳光的角度可以看到细细的绒毛……两人一起去看外语协会在语音教室播放的英文原声电影时剧情刚过半她已靠着椅背沉沉睡去当她的头无意中倒向他的肩膀他带着点慌张小心翼翼地拥他入怀生怕将她惊醒而甜甜的味道立刻窜入他的鼻息之中。曾经他以为这是青春少女特有的气息很久很久后他才明白这是属于郑微的甜整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味道。

    郑微二十岁生日到来前的一个月她便以平均每天一次的频率不断提醒着他“阿正你会送什么给我?”

    他总是淡淡地说“送什么呀好像没想好。”

    生日正式到来那天爸爸妈妈都给她汇来了一笔活动经费加上朱小北之流叫嚣着二十岁那么有意义的日子一定得大肆庆祝于是郑微在这天晚上邀请了大多数关系密切的朋友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定了个大大的厢请大家一起吃晚饭。

    她人缘一向很好那天来的人一张大圆桌都坐不下索性让店主把圆桌撤下换上许多张小方桌拼凑在一起倒也热闹非凡。啤酒是早准备了两件大家纷纷举杯向她庆生欢声笑语中郑微的脸通红通红的还不忘兴致高昂地招呼大家“同志们吃好喝好啊。”在座的基本上都是熟人除了舍友和班上几个相熟的同学就是老张宿舍和围棋社那一队人无需她招呼也自然热火朝天场面一度混乱。酒足饭饱后即将切蛋糕时阮阮才附在郑微耳边轻声说“你们家陈孝正呢?怎么还没来?”

    郑微努力挥掉失望“他说要帮系里的老师坐点事那边结束了就会立刻过来。”说完她又提高音量“大家别等了赶快给蛋糕插蜡烛我都等不及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蜡烛点燃唱生日歌的时候陈孝正才匆匆赶到推门而入的刹那他看见一屋子的人有片刻的吃惊郑微赶紧亲热地招呼他一边埋怨着“怎么那么晚呀等你好久了。”陈孝正笑笑不语。

    吹灭蜡烛许过愿之后大家一边打听她的愿望一边纷纷进贡礼物许开阳最后一个呈上他的心意是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盒子郑微拿来手里“哇什么呀有点沉。”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开阳挤出个笑容。

    周围的人都起哄着让她当场拆开“那我真的拆了哦。”郑微也是个好奇的孩子她三下五除二地撕开包装纸居然是诺基亚新出的一款手机。

    那个时候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手机是多奢侈的礼物呀郑微也愣了愣“太贵重了吧?”

    开阳用手玩着她撕下来的包装纸“礼物都是心意无论贵重与否意义都是一样的呀。”

    “这个……”郑微偷偷看了陈孝正一眼他脸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痕迹。

    “要是觉得太贵重了你也送我一样东西吧。”开阳半开玩笑地说。

    “可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呀?”郑微憨憨地回答。

    “嗯……”开阳像是想了很久然后措手不及地低头在她脸蛋上飞快地啄了以下“要不就送我这个吧。”

    他出人意料的大胆行径让周围顿时没了声音大家一会看着面无表情的陈孝正一会看着捂着脸呆呆的郑微再看看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的许开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公子的西方礼仪学得十足啊这个朋友间的吻面让我们这些没见过市面的都吓了一跳。”阮阮忽然笑了起来。

    “是呀是呀郑微我也可以来一下吧。”朱小北赶忙接上话。

    老张也一付流口水的模样“阿正我也排队你没有意见吧?”

    陈孝正依旧笑而不答郑微反应过来之后笑骂道“通通排队交钱。”

    大家一阵笑闹中刚才的尴尬痕迹总算散去了不少老张继续问道“微微我们还有第二场吗?”

    郑微还来不及答话许开阳慢条斯理地说“要不待会我们去对面的kTV唱歌吧微微生日我埋单……微微你有意见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呃……这样呀。”郑微看了看大多数人兴致盎然的样子“那好吧。”

    一行人结账完毕浩浩荡荡走到门口的时候陈孝正对郑微说“不好意思我答应周教授做的事还有点收尾工作要不你们去玩我先回去。玩得开心点。”

    他说完随意朝其他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阿正!”郑微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冲冲地跑了回来把那个手机连带盒子一块轻轻塞回开阳手中“开阳谢谢你心意我收下了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就当……那个朋友间的吻面礼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郑微一路追随着陈孝正走回学校。“阿正你怎么了?”

    “没怎么不是跟你说了有点事情要赶回去吗你跟过来干嘛今天你是主角他们都在等你。”陈孝正边走边说。

    “通常男主走了女主都要追上去的呀。”郑微笑着说现他没有笑意这才问道“你生气了是不是?”

    陈孝正不以为然“没事找事呀无缘无故生什么气?”

    郑微转到他面前“是你自己说的啊不许生气。我的礼物呢?”

    他不看她过了一会才说“最近忙晕了所以一时间忘记了这回事不好意思啊。”

    郑微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无处可藏“别挡路我真有事。”

    “你骗我!”她笃定地说。

    “爱信不信。”他也失去了耐心“说了别挡着路听见没有。”

    郑微不再客气柳眉倒竖“拿出来吧快拿出来。”

    “不知道你说什么。”他伸手不重不轻地把她推在一边。

    既然跟他说也没用郑微干脆用行动代替语言她直接把手伸进陈孝正的裤子口袋里摸索。

    “乱摸什么呀!”陈孝正尴尬地阻止她胡乱摸索的手。

    “你藏着掖着干嘛乖乖拿出来不就行了?“郑微双手并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陈孝正火之前成功收缴出了她的战利品。

    她把那小东西拿在手里好奇地细细端详居然是一个木头雕作的小龙不同于传统意义上英武狰狞的龙的形象这条小龙虽然也张牙舞爪但是却憨态可掬挺招人喜欢的而且做工精细每一片龙麟都细细雕琢绝对是个费工夫的活计。

    “哈哈。”郑微拎着这条小龙转了个圈“真有意思看你还骗我说没有礼物。”

    陈孝正有些狼狈地说“别自我感觉太良好谁说是送给你的我自己做来玩的。”

    郑微狐狸一样半眯着眼睛说“你要是不送给我就是想天天把它带在身边睹物思人。不过它哪有我漂亮可爱呀你看它不如天天看我。”

    陈孝正横了她一眼“得了得了想要就拿去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龙握在手里拖着他的手“阿正我很喜欢。”

    “嗯。”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强调道。

    “行了可以放我走了吗?”他无奈地说。

    郑微晃了晃头“你去吧我喝了几杯啤酒有一点头晕也不想去唱歌了我就在学校里走走清醒清醒。”

    他却没有走“现在都多少点了你一个女孩子瞎晃悠什么呀。”

    “要不你陪我走走?”郑微永远知道在适当的时候打蛇随棍上。

    陈孝正犹豫了一会最后终于说“好吧我只陪你一会吹吹风酒气散了就回去。”

    郑微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挽着他的胳膊就这么在学校里没有目的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学校的露天篮球场。两人在篮球架下停了下来偌大的球场只有远处的角落里有一盏路灯其余的地方黑黝黝的好在天上的月亮很圆月光淡淡地洒了下来照在冰冷的篮球架上照在年轻的男女身上。

    郑微眼睛瞄了瞄四周忽然像现新大6一样叫了起来“阿正你看那边都一对在打啵!”她的声音如此清亮也不怕惊起了暗处的鸳鸯以至于陈孝正不得不赶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喊什么你管人家干嘛?”

    她用力扳着他的手含糊地说“那边那边也有一对我就奇怪嘛。”

    他低声说“有什么好奇怪的除了那些一对一对的谁没事晚上来这里。”

    她忽然就不说话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莫名地烦躁不安起来他的手还半掩在她唇边她眨了眨眼忽然闭上了眼睛。

    陈孝正屏心静气看着她纯洁如斯的面颊第一次如此地不知所措。她长而翘的睫毛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地颤抖了两下然后眼睛渐渐张开有些迷蒙地回望他清醒无比的双眼带着点懊恼和沮丧喃喃地说“刚才我以为你也要跟他们一样。”

    他的喉咙忽然一阵地紧还停留在她唇边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他一直有个念头想用手用力地掐一掐这粉嘟嘟的面颊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这样晶莹易碎的模样然而当他的手真的置于其上忽然变得羽毛般轻盈他真怕一施力这水一般的皮肤便破了。

    她有点难堪头便自然地垂了下去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刚才真的没那个打算……不过现在有了。”

    他吻下去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心里有一个相同的惊叹一生之中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嘴唇是这样的烫而柔软。二十岁第一天的郑微左手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木头小龙右手却抵在爱着的男孩胸前。她觉得自己太需要再抓住些什么她得抓牢什么要不太多太多的喜悦就这么找不到投靠的地方。可惜她只有一双手。

    他反复地吸吮着她的唇瓣然后短暂地抽离“郑微你能不能不要咬紧牙关?”

    “哦。”她真是个听话的孩子。

    很久之后他把她揽在胸前两人长长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时她低不可闻地抱怨“你真坏你怎么知道要把舌头……你说谁教你的。”

    他的胸口因笑声而轻轻震动“笨蛋那是男人的本能。”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本能?”

    “那你就只有笨鸟先飞多多练习。”

    郑微的辩驳消失于无形她最后记得的只有他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一定要睁着眼睛。”

    她说“我想要记住今晚的月亮。”

    真的那个晚上月亮太亮了蜡染一般的天幕一颗星星都没有月光将周遭的云层熏染成昏黄。

    那是她一生之中最亮的月光。

第十九章 一厘米的误差

    郑微有些愧疚她想她一定是把阿正的正事给耽误了因为他把她送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就连宿舍楼下的大铁门都已经锁住了。郑微不得不隔着门叫醒了刚刚睡下的舍管阿姨。阿姨披着衣服皱眉来开门看见是她便说了声“咦你不是4o2小郑微吗?”

    郑微嘻嘻一笑“谢谢阿姨。”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上了楼。走到二楼转角的时候她看到他还站在原地隔着那么远也不好说什么唯有看着他傻傻地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吧自己也掉头离开。

    宿舍里已经熄了大灯除了她之外其余的人都已经各就各位看见她兴冲冲地回来阮阮才说“吓了我一跳刚才还在担心你失踪了。”

    朱小北则气呼呼地说“老实交代去哪鬼混了?你一个正主儿溜了把我们一群人扔在那里是怎么回事?”

    “就是。”黎维娟拖长了声音“你走的时候许公子难过的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们七嘴八舌说的话郑微一概充耳不闻她静静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借着何绿芽床上台灯的微光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遍又一遍。熟悉的眉眼究竟是哪里不一样是滟潋盈动的眼睛还是娇艳欲滴的嘴唇……她伸出手将无名指轻轻点在镜中人的唇上她想她是真的醉了。

    那天晚上她是跟阮阮挤在一起睡的两人窃窃私语至半夜谁也不觉得困。

    后来她跟陈孝正还有过很多次这样天幕下私秘的甜蜜在最初的篮球架下、校园的小树林里茅以升塑像园中都曾留下他们热恋时的身影。陈孝正不喜欢像何绿芽她们和大多数的校园情侣那样闲时逛公园或在学校附近的小夜市打一晚上的时间即使身边多了一个郑微他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依旧规律而严谨他说他厌恶一切虚度光阴的生活方式。

    郑微虽然跟得紧而陈孝正面对她的大多数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只是在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夜色角落里他唇上的温度总烫得郑微禁不住地怀疑这个紧紧将她拥在怀里的人真的就是那个疏离骄傲的少年?然而可以让她忘记了自己的人除了他又还能有谁?

    郑微喜欢看他脱了眼镜时的样子他近视的程度并不深镜片之下是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即使在激动的时候他总能让脸色淡淡的可眼睛不会说谎那跳动着的躁动和迷乱的火苗必定会出卖他那些燃烧的瞬间她曾经见过只有她见过是的只有她。

    他第一次将颤抖的手探进她上衣下摆的时候强悍的玉面小飞龙脸红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可心里不忘懊恼着为什么今天没有穿上她最漂亮的小蕾丝内衣。当他带着层薄茧的手覆在她如花瓣般初绽的胸脯上她胸口的小白鸽在激动中就要振翅欲飞。童真初识**滋味多么的令人迷醉然而他每次明明都激动得不可自持可在关键的那一刻却总是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其实郑微也害怕着然而她更不解。有一次她在他怀里沮丧地呢喃“是因为我太小了吗所以你不喜欢?”他愣了愣想了好一会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于是毫无风度地笑了“好像是小了点不过我也没见过大的所以觉得还好……只是笨蛋我不可以那样现在还不可以。”他在说后面那一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哀伤的只是当时的郑微还不能够理解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这般一闪而过的哀伤又是为何?

    郑微却是个快乐的人所以她总是更愿意记取那些幸福而甜蜜的片断记住他笑的时候的样子忘掉哀伤。那时的快乐又太多太浓就连依依不舍至晚归的两人面对宿舍门前紧闭的的铁门不敢一次又一次叫醒舍管阿姨不得不铤而走险翻墙而入的片断都是美好的。g大女生宿舍的围墙本来就只防君子不防小人郑微从小野惯了翻墙上树本是她的长项只需陈孝正轻轻一托便可灵活地攀至墙头。他总是不断地叮嘱她小心点小心点她偏喜欢半坐在墙头还朝他笑着作鬼脸然后才挥挥手跳落到围墙内。那段时间她的身手简直成为g大校园情侣中晚归一族的偶像有时自己成功翻越之余还不忘顺道拉同道中人的姐妹一把。那个拿着星形气球在老在楼下等候的男生他的女朋友是郑微楼下的一个胖妞在他们再三央求之下心软的小飞龙不顾陈孝正的反对有过一次带着胖妞爬墙的经历据她事后对陈孝正抱怨手臂至少酸麻了一个星期陈孝正一边帮她活动筋骨一边不留情地说她自讨苦吃。

    当然也不是没有眼泪。生日的那个晚上过后不久开阳再次约郑微一起吃饭郑微想起那晚自己的贸然离去对开阳也始终心存歉意。两人对座郑微努力地寻找愉快的话题一直没有成功最后才现他们的默契的欢快也许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开阳说“微微我希望你不要生气那天晚上……那是我的最后一搏。”

    郑微不住摇头“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开阳苦笑“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你找到了你爱的人我没有办法在一旁看着你们笑。”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们以后都不再是朋友了吗?”郑微这么一说眼睛就潮湿了他们曾是那样好的朋友连吃饭都可以共用一个碗。

    “当然还是朋友但是大概我们以后不会再这样单独面对面地吃饭聊天了就当我心胸狭窄至少现在看到你们我心里不好受。”

    郑微一听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得到一样东西就意味着另一样东西必定要失去?她还记得开阳手把手交她下棋的样子然而这个人也许再也不会是她的好朋友了。

    开阳见她哭泣也有些难受只得苦笑“明明我才是比较惨的那一个是我刚没了喜欢的女孩为什么好像你哭得比我还惨?”

    郑微一边吸鼻子一边呜咽“开阳你就闭关一段时间等你想通了我们再一起下棋好不好。”

    他怕她再哭只得点头“会有这一天的。”

    事实上他们再也没有了继续面对面对弈的一天很多人一旦错过了就是陌路。

    郑微很久之后都不能明白是不是因为她比较贪心所以在意识到要失去开阳的这一刻她那么地疼痛每一滴眼泪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为什么得到爱情的同时必须舍弃友情――也许在开阳眼里他对她从来就不是友情。也就是从这一次起郑微开始明白了有些东西是她必须割舍的她大声地哭泣痛快地流泪然而不允许自己后悔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选择了陈孝正就选择了他给的苦和甜。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总是在等他等他放学等他上课等他自习等他约会她永远比他早到然后数着树上的叶子数着自己的手指等着那个爱迟到的人。他有时会来晚几分钟有时是半个小时最恶劣的一次说好了周末8点半去逛图书市场他1o点半才出现他明明是个守约的人对老师、对同学、对朋友他从不迟到半秒钟唯独在她面前他丧失了时间观念。也许他太笃定她一定会在那里等他所以他放心地忙自己的事情不疾不徐赶赴她的约会他总是忙完了自己的事才会想到她因为她总在那里。

    当然也为这件事闹过别扭她明明是最没有耐心的一个人等的时间长了难免大脾气也争吵过无数回。他吵不过她所以她飙的时候他总是漠然她占了上风可哭泣的那个却总是自己。争吵过后就是冷战大多数的时候她转过身就开始后悔――其实等待也并不是那么难熬的一件事她说。于是只需他一个电话她又忘了所有的不快笑着投入他的怀抱好了伤疤能够彻底地忘了疼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有时他也会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早一点。可以下次她依旧在等。

    有一次她在他楼下等得实在不耐便忍无可忍得冲上了他宿舍竟然看见他万事俱备的模样却环抱着书坐在床沿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呆的陈孝正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他本是那样坚定而清晰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一个人几曾何时也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她不要想不要想他每次虽然都迟到但从不失约只要她最终能等到他过程如何都无所谓了。

    陈孝正有一次对她说“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等。”

    郑微笑嘻嘻地“我也想过迟到几次让你尝尝等我的滋味可我害怕如果是我迟到的话你不会在那里等我。所以我还是早到一会吧你不也整天说我游手好闲的。”

    她说完陈孝正低头专注地看她的《土木工程概论》作业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久之后他说“郑微你写作业真马虎这个钢筋的配比率错得真离谱。”

    她心不在焉地一眼扫过去“是吗可能是我算错了。”

    他大为不满“你知不知道小小的差错有可能让一栋大楼倒塌你这样马虎草率能做一个土木工程师吗?”

    “我不是让你帮我检查检查嘛?用得着那么大动肝火?”她嘟囔。

    陈孝正看了她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大概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不过郑微我跟你不一样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楼房我必须让它精确无比不能有一厘米差池――所以我太紧张害怕行差步错。”

    她坐在他的膝盖上撒娇地勾住他的脖子“我不就是你一厘米的那个差错?阿正老师不也说任何一栋建筑都允许存在合理范围内的误差我这一厘米不足以让你的大楼崩塌。”

    他放下作业本紧紧回抱住她。他害怕他爱上了他这一厘米的误差把整栋大楼都抛在了脑后。

第二十章 我的小飞龙

    大三的新学年刚开学郑微她们就要从原来的宿舍搬往学校新建的女生宿舍大楼她的行李一直是最多的陈孝正也自然被她拉来充当苦力。那一天学校特许男生在舍管阿姨的眼皮底下进入女生宿舍陈孝正第一次见到4o2的庐山真面目他一到阮阮就松了口气地说“你来了就好了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郑微不要告诉我宿舍最乱的那张床就是你的。”陈孝正指着其中一张床问果然他在她的一阵干笑中得到了料想中的答案不由叹气“细节反映了一个人的生活态度你就不能有秩序一点。”

    “乱中有序乱中有序。”郑微敷衍道。

    他认命地给她收拾东西郑微鞍前马后地跑腿倒也殷勤。整理到她床前的小百宝箱时一本不算新的《安徒生童话》掉了出来陈孝正把它捡起来拿在手中“你果然还处在看这种读物的阶段居然还放在床头。”

    郑微忙说“给我给我我来拿。”

    他却不着急给她翻了翻随口说道“我小时候倒是没有看过这种童话书了借给我看看可以吗?”

    他这句话本身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礼貌问句一本书而已借给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只是郑微忽然沉默了。他当然不知道这本书对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一本《安徒生童话》那代表了林静与小飞龙所有的记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记忆。林静走了至今杳无音讯他曾是她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人可现在她拥有的也不过是这本书而已。

    “不可以吗我随口问问罢了。”陈孝正有些意外但也不为难她合上书便递回她面前。

    郑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心里忽然很矛盾然而林静已经把她和她的回忆丢下了阿正才是她现在最最喜欢的人她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何况是一本书。

    “给我干嘛你想看就拿去吧不过记得要给我哦这本书陪伴我很多年了。”

    他笑笑将书收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继续当她的搬运工。挪到漂亮宽敞的新宿舍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忙活。

    次日是星期六郑微和陈孝正约好一起去图书市场淘书。图书市场跟书店不一样书多且繁杂价格也比书店优惠最吸引没钱有时间的学生一族。出门的时候阮阮提醒她回来得早一点下午说好了宿舍集体出动去吃火锅庆祝她们集体的“乔迁之喜”郑微答应着知道了就兴冲冲地出了门因为在此之前她和阿正都只是在学校同进同出他又不爱逛街逛公园这一次去图书市场可以说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正式的校外约会。

    也就是这一次他让她在学校礼堂门口从早上8点半等到了1o点半当他姗姗来迟略带歉意地说着自己的理由时她反复地在心里说别生气别生气不要把这样难得的一天弄砸了。可是依旧装不出高兴的样子只得捂着耳朵“我不要听理由你这个迟到大王下次再这样我不理你了。”他见她这个样子也选择了不再解释。

    她的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了公车不久又开始欢声笑语不断他本来话就不多可今天更加出乎意料地沉默她说了好几个笑话把自己逗得前俯后仰可他依旧眼神漠然。到达图书市场之后他说她话太多吵得他无心找书建议两人分头行动她虽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各自行事。

    这时的郑微已经有些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头他今天的冷淡已经出了平时正常的范畴可她完全不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当然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她也试过问他“阿正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他想也不想地否认了。于是她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也连带变得闷闷不乐了。

    这样不妙的情绪在回去的路上攀到了顶峰拥挤的公车上他们面对面站着一路无话郑微在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而不自知因为陈孝正虽然孤僻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并不小气他的不愉快必定事出有因她想得出神连身边有人不断挤向她也犹不自知最后是陈孝正用力地拉了她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郑微吃痛大为不满地说了声“干嘛呀?”陈孝正却不理她对着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厉声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占这种便宜未免太下流了一点!”

    那一脸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本想反驳但看陈孝正色厉内荏的模样料定他虽年轻也不是好惹的只得嘟囔了几句“都是误会之”类的话。陈孝正不再看他到了该转车的下一站车门一开拽了满脸通红的郑微就下了车。

    这一站下车的地方距离转车的地点还有几分钟的路程他走了几步就松开了她的手自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郑微忙跟上去挽住他“干嘛不理我?”

    他“啧”了一声甩开了她“别拉拉扯扯。”

    郑微已经憋了一天的气被他这一甩之下顿时爆了出来“你什么毛病呀有什么不高兴你就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哪不对呀。”

    他不理她可她是个牛脾气哪里吃这套于是用力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无奈回过头来愤声道“你有没有一点脑子半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神勇?”

    郑微怒从心起“就算是为刚才的事你犯得着这样吗那是我愿意的吗!陈孝正我最讨厌你这样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人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刚才的事跟我较劲有本事就把事情摊开了说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受不了。”

    他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

    郑微气极了她已经忍了很久实在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不说话算什么有事情就往心里去连说出来的胆量都没有你算什么男人?”

    他眼帘垂了下来放柔了声音“算了是我不对我没生你的气就是自己心情不好我们回去吧别在大街上吵。”他说完用手去拉她这一次换她一把挥开“想翻脸就翻脸说没事就没事你还是不肯说理由你当我是谁?”

    “跟我回去再说。”他隐忍地说道再一次拉起她的手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不肯走是吗那算了。”他一个人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从口袋里掏出她的那本《安徒生童话》递还到她手中“对了这本书我看完了还给你谢谢。”

    直到他消失在闹市区的人海里郑微都仍然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大街上她想喊住他没张开嘴泪水就流了出来只得呜咽着蹲在原地满街的行人来去匆匆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年轻的郑微第一次感觉到刻骨的孤单。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泣直到泪都流干手里还紧紧抱着那本《安徒生童话》为什么童话里没有说王子一个人离去后公主应该怎么办。她本能地觉得是这本书是问题的根源忽然想起似的急地翻动着书页一次又一次终于在其中一页里她找到了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里十七岁的郑微笑得灿烂无邪身边的林静也微笑着单手揽在她的肩上。

    她记忆里的一扇门轰然打开那是她至今为止最后一次跟林静的合影地点是在家乡的庙会上身后热闹喜气都只是为衬托照片里相亲相爱的少年男女而存在的背景那时的郑微从来不知“愁”字为何滋味。照片是用林静家的相机请路过的行人拍的没有多久他就去了美国所以这张照片她竟然从未得见这本《安徒生童话》她从林静宿舍带回来之后也一直放在床头连翻看的勇气都没有更没有想到他会把它夹在书页里。

    她木然地翻转照片后面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隽字体“我的小飞龙――LJ19xx年2月x日”。他习柳体写得一手极好的书法连带钢笔字都颇有风骨这个笔迹她怎么会不记得?她茫然地把照片和书抱在胸口依然不知是喜是悲。曾经以为天长地久一辈子相随的一个人还不是一声不吭地远走异国他还不是最终丢下了他的小飞龙?就像阿正把她丢在了大街上。

    想起阿正她忽然一个激灵难道这就是他闷闷不乐的原因?他看到了这张相片所以生气了?是吃醋吗冷淡寡情的陈孝正为她吃醋?有可能吗?她自己都不敢确定。

    可是为什么他宁可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当面问她?换做是她在他的物品里找到这样一张相片她会毫不犹豫地当面问个究竟。可惜他不是她。她问自己如果他当面质问她会怎么回答说这张照片是一场误会?不不她不会这么说她会告诉他照片里的这个人是她曾经深深喜欢过的一个男孩即使这个男孩后来不告而别他仍然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之一这是一段她不能也不愿意抹煞的记忆只不过现在小飞龙一心一意地爱着的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只有他陈孝正她不会骗一个她爱着的人。

    很多时候郑微自己都感到奇怪为什么她能在失去林静之后这么快地爱上阿正难道她对林静的感觉那么不堪一击?事实上这些年来她经常想起林静想着他一个人在美国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孤单?她喜欢过他他比她的亲人还亲所以她短暂的怨恨过后并没有怨恨更多的是牵挂和对他不告而别的难以释怀。她不能说她对林静的感情是误会。然而如果远走美国的那个人是阿正――她连想都不敢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会恨他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可惜他不问――如果他真的是为这件事介怀的话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郑微擦了擦脸上残余的眼泪站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就往回去的方向走。她有点轻微的路痴这一段相似的岔路太多居然绕了一个圈才成功地找到公车站。

    大约五分钟后气喘吁吁的陈孝正匆匆跑回原地已经不见了郑微的身影。他挫败地抓紧自己的手她一个人走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她不再原地等待他的时候他原来也害怕。

    是的他很介意当他无意中看到那张相片的时候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酸涩的味道他的郑微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笑得如此甜美。其实是多么老套的戏码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个中滋味。他何尝不知道拍这张照片的时候郑微应该还没有认识他照片里两人的姿势虽然亲密但单手揽在肩膀上也完全可以是亲人和知交好友间的行为即使后面有着“我的小飞龙”那样的字样也只能证明那是她的往事他控制不了的往事。

    他完全相信自己拥有的郑微比照片里的那个人更多从月光下的篮球场到后来的亲密她的懵懂和生涩完全不是伪装。究竟是什么刺伤了自视甚高的陈孝正是她把书给他时那珍爱而犹豫不决的眼神还是那个叫“LJ”的男孩眼里真正的淡定?那种自内心的淡定是陈孝正渴望而不能拥有的他骄傲他冷静但他唯独没有这种淡定的本质――那就是与生俱来的自信。他甚至注意到那人有着一双修长而漂亮的手这样的手跟郑微多么相似只有常年生长在良好生活环境中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手。

    昨天晚上他对着这张照片居然长时间无法入睡不知道这张照片的主人去了哪里如果那个人还在是否现在拥有小飞龙的人就不会是他陈孝正而他是否可以比那个人更能呵护小飞龙的那双手不让她因他而吃半分的苦他做得到吗?他为自己的不确定而感到绝望更现自己原来懦弱到连问她的勇气都没有。他最后的武器就是冷淡她让自己相信她在他心中没有那么重要。

    原来就连这样也不行。

第二十一章 我赌一次永恒

    郑微回到学校正好赶上了舍友的火锅聚会六人杀至学校侧门的火锅店点了满满一桌的生料精打细算的朱小北还特意在附近的市里买了一件打折的啤酒。

    麻辣的火锅吃得几人龇牙咧嘴的郑微辣得没命地喝了口啤酒呛了一下忙着用纸巾拭着眼角的泪水。虽然她更往常一样活泼欢笑可阮阮总察觉到她跟陈孝正从图书市场回来后情绪有那么点不对可是当着那么多人也不便马上问她。

    她们所谓的“六大天后”除了何绿芽之外酒量都不差一件啤酒很快消耗了大半喝了最后就成了六个女孩胡吹海侃。轮到说闹郑微和朱小北都是当众的楚翘朱小北大声说了个带颜色的笑话几个人笑成一团。

    “猪北你真黄!”郑微倚着阮阮笑个不停。

    朱小北说“什么呀我这种人就像香蕉皮儿是黄的内心可洁白得很咬一口还香喷喷的不像有些人外表光滑着呢其实就是个臭鸡蛋磕开来臭不可闻!”

    “说谁呢你。”郑微指着朱小北笑骂“我看你就是个榴莲最臭就是你!”

    “榴莲有人觉得臭可有人觉得那是全世界最香的。”卓美提醒道“比如说我我就觉得很香哈哈。”

    “你吃什么不香?”黎维娟白了卓美一眼“我喜欢石榴剥开来里面一颗一颗的女人呀就要多长几个心眼。”

    郑微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傻笑道“那我肯定就是红苹果又漂亮又好吃绿芽是柿子熟了都不能用力捏卓美是红毛丹……”

    “为什么呀?”什么都无所谓的卓美也不干了。

    “你跟红毛丹一样一看就很东南亚。”大家都笑了郑微又说“我们家阮阮是人参果大家都想吃也有不是谁都吃得了的就便宜了赵世永那只猴子。”

    阮阮笑了“你就是古灵精怪我说呀女的是什么都不要紧就怕遇到了传说中的洋葱王子你想要看到他的心只有一层一层地剥掉他的外衣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地让你流泪最后才知道原来洋葱根本就没有心。”

    郑微愣了一下“没有心的洋葱王子……可是如果没有试过没有流过泪怎么知道它没有心?”

    黎维娟站起来两手往下按了按“大家听我说我觉得吧最好的男人就像货架上最贵的水果好吃但是你得看看你有没有吃到的本事和实力大家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谁也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后代所以这就是一场博弈关键是眼要准手要狠用最合理的价钱办最好的事。你也别盯着那最贵的咱买不起等到打折的时候都臭了;也别贪小便宜省钱买那廉价的吃了一口你吐都来不及正确的选择是广泛地进行市场调查了解行情该出手时就出手用尽自己每一分钱尽可能买到最值得的东西。”

    朱小北半真半假地鼓掌“黎大师您这是至理名言我们又受教育了。”

    郑微困惑了“黎维娟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最值得的那个水果我不喜欢吃怎么办还是得找自己喜欢的吧。”

    黎维娟不以为然“这就是你傻的地方了再好的味道再好的买相嚼到嘴里其实都差不多。你看你明明兜里有钱可以买到许公子那样的进口水果你偏买了陈孝正那样国产的。”

    何绿芽咋舌“陈孝正还不好呀我觉得他很好呀就是不太理人我听说很多女孩子都背地里挺迷他的。”

    “你懂什么价值是比较出来的陈孝正是好他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说就是买不起的东西可是在我们郑微有那么多资金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挑到更好的比如许公子你看阮阮人家就聪明她的赵世永敢说不是高干家庭出来的孩子?”黎维娟说。

    阮阮说“话也不能这样讲我找世永是因为我喜欢他这种水果的味道我想微微挑陈孝正也一样而且陈孝正除了家境没有任何比不上许开阳的地方男人只要有上进心就是潜力股他那么聪明有才华以后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黎维娟摇头“阮阮你别忘了说到底所有的女孩都是荔枝新鲜不了多少天别用有限的青春去等一个男人不可预知的前程等不起的吃亏的到头来是自己。”

    她一说完众人皆不语。很久之后阮阮才说了一句“你说得也对青春是终将腐朽的时间对谁都公平谁都只有这几年新鲜谁都输不起。”

    都是二十来岁的女孩谁不知道青春可贵大家各自都想着自己的心里事。郑微自然想到了阿正回来的路上她一度赌咒再不理他了可是渐渐地又开始后悔她不应该走那么快要是他回过头来找她这该怎么办?他对她没有她对他那么好那也许是因为他爱她没有她爱他多可爱情毕竟不是做生意怎么可以要求绝对的公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爱得比较多那就是她好了如果她付出十分他只回报五分那她就给他二十分他不就可以给她整整十分?

    阿正是爱她的即使他不说即使她不知道这样的爱有几分可她相信她的直觉。

    也许是她比较傻她说不出黎维娟那样的大道理可她隐约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那么个算法的。是她自己决定要去爱的没有人逼她那就只需认真去爱便可付出的时候她不也是快乐的吗?青春是有限的这没错但她就更不能在犹豫和观望中度过因为她不知道若干年之后的自己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青春可人是否还有现在这样不顾一切的勇气那为什么不就趁现在趁她该拥有的都还拥有的时候竭尽所能地去爱?

    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爱的可她郑微的爱情就是这样。

    于是她把手里的啤酒杯往桌上一放“见鬼去吧什么终将腐旧的青春我赌一次永恒!”

    几人意犹未尽地回了宿舍郑微第一个去洗澡她感到有点累一天里情绪大起大落了几回现在只想安稳地躺在床上明天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她都要找他说个清楚。

    刚洗好出来阮阮抱着换洗的衣服接着往洗澡间里走她笑着对郑微说“微微我喝多了一点觉得有点渴又不想喝白开水麻烦你个事帮我到楼下小卖部买瓶牛奶好不好。”

    这有什么难的郑微爽快地答应了。她随便套了件衣服拿了钱就往楼下跑刚到楼下就看见站在树下的陈孝正。

    她着了魔似地朝他走去站定在他面前连说话都忘了。

    即使是洗了澡陈孝正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酒气他说“又喝酒最烦你喝酒了。”

    郑微娇憨地笑了笑“别说烦我说一次喜欢我。”

    他低头没有出声。

    她又开始摇晃着他的手耍赖“说吧说吧你今天让我哭了说点让我高兴的一句就好。”

    陈孝正的回答是用力拥住她他抱得那样紧她一度以为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傻乎乎地想也许她愿意这样死在他怀里。

    两人坐在静谧的茅以升塑像园的时候她把头靠在阿正肩上他问她“每个人明明都是独立的个体一个人怎么能那么依恋另一个人以至于离不开也忘不掉。”

    她说“把你换成我让你有我的思想过我的生活一天就好可能你就会懂。”

    过了一会她直起身子正色对他说“为什么你不问我照片里的人是谁?”

    陈孝正看着别处“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和今天白天的时候害怕知道答案现在又觉得他是谁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他可以不想知道但是她想说“照片里的人是林静他是我从小喜欢过的一个人后来……他去了美国阿正现在我爱你可我不能对你说我会彻底忘了他他是我回忆的一部分我珍惜我的回忆。”

    他低头吻她当她脸色陀红地在他怀里喘息的时候他低声问“他也吻过你吗他比我好吗?”郑微乐了“你真笨!”

    平息下来之后他抱着她说“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吧我们家是单亲家庭我没有爸爸……”

    郑微插嘴“我也是单亲家庭的小孩!”

    陈孝正摇头“不一样的你至少父母健在。我爸爸却很早就病世了我是遗腹子。我父母都是我们那一个大型机械厂的职工我爸很有才华他在世的时候是单位里的总工只可惜去得太早我爸妈感情很好他走的时候在我妈肚子里才三个月听说包括我外婆在内很多人都劝过她把孩子打掉她死也不肯说有了这个孩子她才能活下来大家都没有办法所以世界上才有了我。

    你没有办法理解一个寡妇对待惟一儿子的心对于我妈来说我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长得很好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男人不嫌弃她带个拖油瓶愿意娶她过门她通通一口回绝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也知道她一个人不容易这么多年她为了我硬是把找个伴的念头生生掐断了她总是说‘你知道吗阿正看见你我就觉得你爸还在他就在我的身边只不过我看不见他我怎么可以再找把你养大让你成才我什么都满足了’。我爸不在后她一个女人拉扯个孩子过活是很不容易的机械厂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她为了我把一分钱都扳成两半花几乎是从牙缝里省出钱来供我上学尽量给我好的生活自己则勒紧裤带过日子。真的我就是她的一切了有些事情你没法理解直到我念小学她还风雨不改地到学校来接我中学之后在我的抗议下她不敢来了但是她计算好从学校到我家的路程我只要无故晚归了十分钟她在家都要急疯了她说我要是有什么事她这辈子就算是全完了。

    她那样期盼我成才希望我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小孩子总是爱玩我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因为一次贪玩很晚才回到家连作业都没写她就灯也不开地坐在沙上等我我一回来就没头没脑地打用手用鞭子当时我的背被抽得都是血痕我第一次那么讨厌她不就是玩了那么一回就一回她居然下那么狠的手可是后来她抱着我哭了哭得比我还凄惨一万倍。她反复地强调阿正你是我的全部你是我的希望你不能行差步错一步也不行!她哭得我的衣服都湿透了那一次我才明白一个人要是伤害了另一个他爱的人绝对比被伤害那个人更痛。

    她近乎卑微地讨好着我的老师从小学到中学就一个很朴素的观念她希望他们好好教育我这样我才有出息。所以下雨的时候她上着班特意从单位请假出来给我送伞也给老师送伞她还在上着课的时候给班上送一些东西她没有什么钱无非是送些订书机、黑板擦之类的老师很为难同学们都笑她的确挺好笑的但是我笑不出来因为我明白她的心。她的爱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是没有她就没有我所以我不能辜负她我只有向前走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要成才要有出息不能让她失望绝对不能!

    微微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我只希望你知道我是这样一个人有些事情是生来就注定的。我知道我要走的路也知道我一定会到达那个地方可是我唯独不知道会有你。”

    郑微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话他描述的是一个她所不了解的世界她唯有紧紧地依偎着他“到达你的目标跟我并不矛盾呀。”

    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但愿如此微微但愿如此。”

    “今天的事还是你不对!”她指责道。

    他忽然红了脸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那我道歉吧。”

    “道歉谁不会呀打我一大棒才给颗小糖你过意得去吗?”她得理不饶人。

    “那你要什么。”

    她说“阿正给我个未来吧。”

    他别无选择闭上眼轻轻点头。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快一年吧。”

    “是十三个月怎么才十三个月呀。”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跟他在一起应该有半辈子那么长了原来不过是十三个月她现在觉得青春有什么用她恨不得一夜之间跟他一同白头顷刻就白苍苍到那时尘埃落定一切都有了结局便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再也没有未知的未来和变故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把他们分开。

第二十二章 午夜惊魂

    郑微她们跨入大三的门槛之后本该光荣毕业的老张因为同一学年两门必修课补考未通过而惨遭留级再一次印证了围棋社即留级社的流言。老张为人一向不错对此郑微她们一干人都深表同情只是不理解专业课的补考都是在学院内部进行的弹性相当之大以老张的人脉和长袖善舞的交际能力按说断无可能落到留级的地步。不过他本人倒是满不在乎逢人便说“母校风光如画师弟师妹如此可爱我怎么忍心抛弃他们提前离开。”留级后的日子他照样乐呵呵的该干嘛干嘛据说在校外还跟朋友合伙倒腾着一些小生意大多数时间在校内都看不到他的踪影。

    老张算是极少数跟陈孝正关系不错的人之一陈孝正承认老张的豁达很少人能够企及但仍然极度不认同他的生活方式和学习态度当然别人想怎么生活他管不着但老张留级事件后这便成为他时常对郑微耳提面命的一个反面教材他相当担心以郑微的散漫和好逸恶劳会有步上老张后尘的可能。郑微觉得他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她虽谈不上勤奋但距离留级毕竟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心底仍为他越来越经常流露出对自己的关切而暗自窃喜。

    她常说“阿正多亏你们建筑是念五年的这样就可以多陪我一年我们一起毕业真好。”

    陈孝正却总是说“正因为这样我要多受你一年的折磨。”

    “难道我不是甜蜜的折磨吗?”郑微大言不惭继而又问“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后要做什么我们都留在g市好不好我喜欢这里离你家也近。”

    他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只说“还那么遥远的事到时再说好吗?”

    “怎么遥远了时间过得很快的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快说要是毕业了你最想到哪里工作说嘛说嘛!”

    他被她摇晃着随口说道“一定要选的话就中建集团吧在国内学建筑和土木专业的毕业生进企业工作的话中建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那好我毕业了也到中建去到时就可以跟你在同一个单位工作了。”郑微拍手道。

    陈孝正笑了“说得轻松就算g大已经是南部最好的理工科大学中建也不是说进就进的每年投简历的人多得成千上万招聘的也不过是几十个人。”

    郑微不服气“你能进我也能进。”

    “好吧就算大家都能进总不能每天上班看着你下班还看着你那我真的要被烦死了。”他无奈。

    “你说什么每天下班后都要看着我?意思就是你承认以后都要跟我在一起了是吗哈哈这算承诺吗?快说是不是。”她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

    他想了想也不由得笑了然后强忍着笑意说道“你想进中建现在就给我努力点别整天游手好闲的。”

    郑微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告诫只要一想到今后的日子做梦都要笑出声来。她不着急不着急跟身边这个人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那是一辈子的朝夕相处一辈子!

    大三下学期刚开始不久郑微和阮阮之前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摩擦而事情的根源只是来自于一个电话。

    那天晚上赵世永第一次打来的时候阮阮正好在洗澡电话是郑微接的赵世永也知道郑微是阮阮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大家在电话里都混熟了时常也会说笑几句阮阮从来不以为忤。

    郑微说“阮阮洗澡呢有事你过一会打来吧。”

    赵世永跟阮阮一样说话慢条斯理地“没事就随便打电话问问她等下她出来后你告诉她我给她打过电话就好了。”

    他电话那头的背景声相当嘈杂有些词句郑微一时没听清就多问了一句“你那边好吵在什么地方呀。”

    赵世永好像还在跟身边的人说话听见郑微问就随意地说了句“朋友生日在kTV庆祝呢。我先挂了麻烦你跟阮阮说一声。”

    电话刚挂上不久阮阮就洗好澡走了出来。郑微告诉了她刚才的电话阮阮“哦”了一声擦干了头就给赵世永拨了过去。郑微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翻着本杂志直到阮阮也结束了通话她才笑着说“又互相查岗了?怎么挂得那么快以前可都是不煲到电话烫不罢休的呀。”

    阮阮也打趣她“我们要是像你跟陈孝正那样整天黏在一起才用不着打电话呢他说在同学家吃饭不方便聊天所以才挂了。”

    郑微点了点头又看了几页杂志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阮阮不对哦五分钟前我随口问你们永永在哪电话那头那么吵他还跟我说是在kTV给朋友庆祝生日来着怎么一会就跟你说在朋友家吃饭了。”

    阮阮愣了愣随即笑着说“你记错了吧。”

    “不会我怎么可能记错他真的说他在kTV我听得很清楚的。”郑微放下杂志认真地说。

    “哦那有可能是我听错了我的梳子呢刚才还看见的?”阮阮到处找着她的梳子。

    “不就在你面前吗?”郑微把梳子递到她面前疑惑地说“这都能听错阮阮他不会骗你吧不是还跟你说在朋友家吃饭不方便接电话吗?在朋友家能有那么恐怖的音乐声?”

    她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阮阮忽然把梳子重重地放了下来“他怎么可能骗我?我都说了可能是听错了你那么较真干嘛?”

    郑微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见过阮阮用这么生硬的态度跟任何人说话尤其是身为好友的她而她明明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切说出她听到的和想到的事而已。

    她看了阮阮一眼闷闷地说了声“好吧算我多事。”就丢下杂志爬上了自己的床阮阮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场冷战来得全无根由第二天郑微在跟陈孝正吃午饭的时候委屈地向他说起了自己的苦恼。

    陈孝正一言不地听了她说完然后才说道“你呀就是头脑太天真这种情侣间的事情就算是好朋友也是少说为妙。阮莞这个人跟你不一样她是聪明人装糊涂心里什么都明镜似的……”

    “我也明镜似的呀。”郑微抢白道。

    “你?你是看上去挺聪明的其实就是个傻孩子。”陈孝正评价完毕继续吃饭。

    郑微拨动着碗里那些可怜的粮食把不吃的菜全部挑到陈孝正的碗里不服气地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是我不对了我什么事都跟她说她倒好莫名其妙地跟我脾气好吧你们都是聪明人就我一个是傻子那我自己跟自己玩还不行吗?”

    陈孝正安慰她“万物守恒所以一个聪明人一般都搭配一个傻子。”

    晚上回到宿舍郑微渴得到处找水喝阮阮提着水壶给她倒了一杯她气还没消“我才不喝你的。”

    阮阮低头笑笑推了她一把“还生气呢说你较真还真跟我杠上了?”

    “以后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死活都好跟我没关系。”郑微赌气道。

    阮阮的笑容消散了一些“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这不是跟你道歉了?真跟我生气了?”她见郑微不说话叹了口气“我们到外边说。”

    郑微捧着水杯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出去走到走廊外边人少的地方阮阮才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没听错我也没有听错是我自己不愿承认罢了当时我心情不好所以说话才冲了一点你别往心里去。”

    她这么一说郑微满腔的气恼又化成了对她的关心“这么说他真骗你了?你们怎么回事呀一直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了?”

    阮阮敲着走廊上的栏杆说道“其实我知道两人长时间地分隔两地是很容易有问题的真的异地恋太辛苦了可是我一直觉得我和他有足够的恒心一定可以熬到终于在一起的那天。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忽然我们之间好像就没有了话题他说xxx真傻两只脚上的袜子不是一个颜色都不知道其实我很想问他xxx是谁?我说我们学院的大楼装修后比以前有味道多了他就说我连你们学院以前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这样我们开始不清楚对方身边的人和事每天生在对方身上的经历和出现在对方身边的人该有多少可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在我们沮丧的时候、高兴的时候、伤心的时候对方都不在身边就只能靠电话以前一聊就是一晚恨不得把一天的点点滴滴通通告诉他慢慢地电话就越讲越短相互描述那些对方陌生的东西是很无味的我们彼此都感兴趣的也只有从前的那点回忆而已可是再好的过去回忆的次数多了味道也就淡了后来我才忽然现我竟然在很努力地寻找话题越找就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他应该也一样。现在我们通电话说得最多的也就是相互汇报行踪可是他真傻连谎话都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郑微皱眉“这么说赵世永那家伙真的在说谎话?阮阮你为什么不找他问个清楚看看他究竟干什么坏事去了?”

    “不我不想问。”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分手。”

    “这这算什么逻辑?”郑微不解。

    阮阮说“很多东西就像气球一样看上去很美但你不能戳它一戳就‘砰’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我不介意他偶尔的谎言真的这没什么我只是害怕我们变得陌生。世永他是我第一次喜欢的男孩希望也是最后一个我会让我和他之间恢复如新在此之前但愿他连裂痕也没有意识到。说到底那天是我情绪不好微微不好意思。”

    郑微喝了口水“我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不过说真的我也一样真希望爱上一个人就可以一辈子这么爱下去就这么简单多好。”

    那个国庆节长假阮阮一个人坐火车去了赵世永所在的城市何绿芽也去探望她那刚毕业不久在家乡中学做老师的男友黎维娟和卓美回家就连朱小北也因为最近迷上了自助游跟校园网上结识的一群驴友去云南旅行。郑微本来想回家的但是又舍不得陈孝正所以只得一个人留在宿舍。朱小北出门那天郑微死死拖住她的包包带着点哭腔道“猪北你也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在宿舍里七天这可怎么办呀?”

    朱小北在宿舍搜索了许久翻找出一把自己在机械课上自制的榔头塞到郑微的手里“有敌情的话关键时候就用这个吧你好自为之。”说罢扬长而去只留下郑微一个人欲哭无泪。

    长假期间陈孝正闲了下来正好替一个室内设计公司赶做他们定制的模型这是他打工收入的主要来源郑微也不敢妨碍他只得在旁边充当小工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好歹白天两人有个伴。可是到了晚上她就不得不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这才现整栋女生宿舍楼基本上都人去巢空尤其熄了灯就觉得特别的安静安静到诡异。

    第一天晚上她便睡不着就把猪北送的榔头放在枕头边上用被子捂住脸只留下两只耳朵受惊的小鹿一样聆听所有的风吹草动偶尔有淅淅索索的异常响声从小到大所有的恐怖小说和鬼片都在她的脑海里重温了一遍她感觉到黑暗之中老有一张可怕的脸在蚊帐外偷偷看着她。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进入了睡眠状态郑微忽然模模糊糊地听到宿舍门前有轻微的说话声伴随着有一阵没一阵的响动。她立刻清醒了过来屏住呼吸仔细倾听还真的好像有人偷偷摸摸地在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细细分辨之下那说话的声音竟然有男有女都压低了嗓门。

    郑微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偷偷地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半夜两点多怎么可能还有人在阳台上聊天更不可能还有男人出现在女生宿舍但那声音却是真实存在的她的耳朵不会骗她而且她敢确定声音不偏不倚地正好来自于她的门口。难道她真的那么倒霉被猪北不幸言中独处第一天就有状况生?看这响动不知是企图盗窃还是入室抢劫?宿舍里值钱的东西不多最宝贵的就是她自己了要是那些匪类不但劫财还顺道劫色这可怎么办。她摸了摸床头的榔头猪北的手工一向不怎么样这把估计又是她的处*女作品手柄细细的估计也起不到多大用处她这么想着全身都凉只剩在被子里打抖的份了。

    害怕到极点之后她忽然胆向怒边生她是谁她是不畏强权的玉面小飞龙与其躺在床上抖不如冲出去跟他们拼了她倒要看看在她门口的是人是鬼。想到这里她也管不了别的拎起榔头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光着脚走到门边憋住气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听见一个男的声音催促道:“快点快点。”

    她出其不意地把门用力打开高举着榔头就冲了出去。门口真的有两个黑影郑微尖叫了一声现那两个黑影也尖叫了起来似乎比她受到的惊讶还要严重。

    “谁?”郑微接着走廊上的光定睛一看那两个身影是一男一女穿着睡衣的那个女的俨然是隔壁宿舍物电系的师姐另外一个男的是陌生脸孔。

    “搞什么名堂?”郑微的榔头还没有放下气不打一处来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男生在这里反正就觉得他们不会干什么好事鬼鬼祟祟地把她吓得不轻。

    那男生显然也被吓住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晾……晾衣服!”

    “有病是不是半夜三更晾什么衣服?”郑微探出头一看更是怒火中烧晾在她们宿舍门口的赫然是一条男性的内裤。她明白了显然这对鸳鸯趁着女方宿舍里的人都不在在宿舍里大行不道德之事不知怎么的半夜洗澡洗衣服那师姐不敢把男友的内裤晾在自己宿舍门口的阳台上误以为隔壁宿舍没人便把这破玩意晾在郑微她们宿舍门口即使被人看见了别人也议论不到她头上。

    “有没有搞错你们在这乱搞也就算了还要我们宿舍给你背这黑锅这也太过分了我要让舍管阿姨评评理!”郑微战胜了恐惧腰杆也直了起来。

    那对鸳鸯连连求情谁都知道真把舍管阿姨叫来了事情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公然把男友带回宿舍过夜这在学校是要受处分的更不用说名声扫地了。

    郑微骂了一通让他们把自己宿舍前的东西通通收走最后倒也没有真的叫上舍管阿姨这两人虽然过分了点但也不过是想抓紧一切机会在一起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苦让别人身败名裂?

    她紧紧关上门犹自惊魂未定也不管现在几点钟立刻就拨通了陈孝正宿舍的电话听到他睡眼蒙胧的声音整个人才安心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他说起刚才的事。

    陈孝正听了第一反应却是“你有没有脑子真的是贼的话你这么冲出去不是送死吗?你现在才知道打电话早干嘛去了?”

    郑微哭道“我不管反正这鬼地方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第二十三章 快乐转瞬即逝,唯有痛苦长存

    第二天郑微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肩上背着随身的小包包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陈孝正的宿舍。陈孝正一看她的阵势哭笑不得“你不会把全部家当都搬来了吧?”

    她一边说“我全部家当哪止这些。”一边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往他床上倒他看了一眼从拖鞋、睡衣、牙刷、毛巾到女孩子的瓶瓶罐罐一应俱全。

    “你确定你要住到我这里?”他再次置疑。

    郑微立刻苦着脸说:“你不喜欢呀我也是没办法昨天晚上那一出差点没把我吓成精神分裂。”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就这么住到我宿舍里边被人知道了多不好。”

    “那怎么办在这里我又没有亲戚什么的她们回来之前宿舍我是说什么也不回去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晚上一个人上网吧待去。”

    陈孝正面对她破釜沉舟的坚决只得无奈道:“半夜三更上网吧就更不象话了。好在我们宿舍也就剩我和老张老张已经几天不见人影了你非要住下就住下吧别人怎么说也管不着了。”

    郑微不怀好意地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别说得你们宿舍从来没有女生留宿过一样你上铺的同志不就三天两头把女朋友带回来过夜吗?”

    和所有的大学一样g大的男生宿舍管理远没有女生宿舍严格偶尔有女孩子留宿男友宿舍是大家见怪不怪的事情反倒是郑微以前第一次早上来找陈孝正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生从他上铺爬了下来面不改色地拿起牙刷去刷牙让她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她一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事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住在一起这多丢人呀要不是昨天晚上她被吓坏了绝对不可能动起住在他这的念头她在心里想她只是形势所逼暂时借住他的宿舍跟那个上铺的女生可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套句朱小北的话那就是从里到外都是雪白雪白的。

    想到这里她又贼兮兮地问了一句“阿正以前你上铺的女朋友住在这里你晚上有没有听见些什么呀?”

    他给了她一个鄙夷的表情“谁跟你一样无聊有事没事听这个干嘛?”

    “晚上多安静呀上铺下铺的什么听不见况且我不信你不好奇一点点也没有?”她理智气壮地说。

    陈孝正在她的追问下感到少许的尴尬“偶尔听见一点点吧……你别老问这个行不行就不能说点情趣健康的?”

    郑微低声嘀咕“不说才不健康。”

    陈孝正白天的时间照旧在没完没了地拼凑着他的模型郑微在一旁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以前听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她还不相信现在才知道果真不假。

    其实一个完整的建筑模型成型之前需要经历不少烦琐的工序他在这方面特别突出跟他的耐心和细致不无关系要是换了毛手毛脚的她绝对事倍功半。

    晚上两人在大食堂吃的晚饭放假期间食堂的窗口关闭了一些可选择的菜色也少草草地吃完她跟着他回到宿舍他忙活他的她就在老张的电脑上玩游戏。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半陈孝正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一看时间“估计这么晚老张也不会回来了你快洗澡去吧。”郑微听话地应了一声在他床上翻找了一会抱着换洗的衣服就进了宿舍里的洗澡间刚脱了衣服就听到有人轻轻敲着洗澡间的门。

    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他这个时候敲门究竟想干嘛?郑微忽然就红了脸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连带说话也结结巴巴地“干……干嘛呀?”

    她好像听到门外传来几声他的咳嗽“你……你东西掉了。”

    “有吗?”她扫视了一眼洗澡间挂钩上她的物品小花睡衣、毛巾都在就连带来的洗水、沐浴露和洗面奶都一样不少。她低头看了看光溜溜的自己警惕躲到门背后“你骗人我什么东西都没掉!”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儿歌大灰狼在门外冒充妈妈欺骗小兔子乖乖开门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

    他听了她的话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骗你?我有病呀。你内裤都掉外面了不要拉倒!”

    郑微一听脸立刻红得像熟透了的螃蟹她再看了一眼果然是少了这个东西她心里暗叫这下脸丢到家了她之前怕他看到故意用毛巾包着小裤裤急匆匆地往洗澡间赶估计是包裹地不够严实走得又太仓促什么时候它从毛巾里掉了出来都不知道居然还被他捡到。她汗颜无比地拭了拭额角的汗才第一次住到他这怎么就闹出这种乌龙。

    她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伸出了一只手抓起她要的东西就赶紧缩了回去关紧了门晃了晃脑袋小意外而已没什么没什么她开了水尽量若无其事地洗澡。

    等到换好衣服走出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低着头他半倚在床上看书一见她走出来就说了句“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总也改不了。”郑微干笑了几声蒙混了过去他估计也不好意思就这个话题再深究下去也在她之后进去洗澡。

    等到他洗了冷水澡出来看见她穿着睡衣傻傻地坐在他的床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边用干毛巾擦着自己的头一边问“你怎么了?”

    郑微一反常态地支支吾吾“你确定我们两个人要挤在这张小床上?我一个人睡都经常觉得太窄了我经常滚来滚去……”

    “我睡别的床你睡我的。”他果断地说。

    “不不你还是睡你的床我睡别的床好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鸠占鹊巢的嫌疑主动说着然后走到他的邻铺随手掀开被子立刻“哇哇”地叫了起来被子下赫然是好几双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的臭袜子她捏住鼻子“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说完走到对面的一张床看着那油亮如镜面的被单再次目瞪口呆。

    “我以为我都算乱了原来强中自有强中手。”她由衷地感叹回过头看见他也皱着眉打量着那张床。现在她觉得任谁睡到这样的一张床上都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和决心的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躺上去好像都是比较残忍的事情。

    “很显然这个宿舍惟一能睡人的地方就是你那张床了。那个……其实我想说我不介意挤一挤的。”

    他有些困惑好像在思考她提议的可行性。她已经飞快地跳到他的床上他怎么决定都行反正让她睡那些床她宁可去死不能怪她赖皮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毯子里露出个头来义正严词地在床上虚划了一下“先说好啊虽然美色在前也不准动手动脚赶紧把那点萌芽的心思也消灭掉!”

    他嗤笑了一声“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熄了灯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双方好像都没有了聊天的性质好在两人都很瘦小小的一张单人床虽然局促刻意保持距离倒也不至于体肤相接。郑微蜷在毯子里贴着墙在数羊恨不得立刻进入黑甜乡然后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她觉得很奇怪她跟阿正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除了“那个”之外情侣间该有的亲密他们一样不少在学校约会的圣地里他们有过比现在更暧昧的接触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让她比这一刻感到更多的心虚和尴尬。她认定一定是情景太特殊“床”这个地点本身就被赋予了很多令人遐想的空间而且夜晚的宿舍太安静了他们离得又太近近得他的呼吸好像就喷在她的脖子后方一阵一阵烫烫的……

    她努力让自己安之若素一些不就是躺在一张床上嘛这有什么?可是丢脸的是她的心跳声好明显任谁都忽略不了。他一直不出声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她却是越想睡着就越睡不着渐渐地觉得保持这个紧贴着墙的姿势有些难受偏偏不敢动弹怕一翻身就惊动了他。于是她暗暗叫苦这不是自己找罪受是什么早知道她还宁可握着小北送的榔头睡在自己的床上呢吓死估计都比憋死好受一些。

    她感到手脚都有些僵了刚刚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还没碰到他呢就听见他在黑暗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不好好地睡觉乱动什么?”

    她极度委屈自己在角落里忍辱负重了那么久小小地动弹一下都遭来他的不满她骤然回头“我是睡觉又不是挺尸谁规定睡觉不能动弹?”

    “别闹你过去一点我都快热死了。”

    他说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的气息几乎贴近了她的面颊。可是十月初的天气不管白天里如何奥热可晚上是带着点秋凉的热吗?她疑惑她怎么一点都不热。

    想到这里她从毯子里伸出只手摸索着找到他的额头“你不会体温有问题吧?”

    刚接触到他的鼻梁她的手就被他一把抓住。“干什么你乱摸什么?”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气恼。

    “凶什么凶不碰你就是了。”郑微也有点生气了怏怏地就要翻回去背对着他这才意识到他虽不让她动可抓住她的手腕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他箍得很紧她的手有些疼于是嘟囔着挣了挣他还是不放。

    “干嘛呀?”她不解不知道自己哪不对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叫你别乱动你偏象是跳蚤一样。”

    “我这不是不动了吗你抓着我的手我怎么睡觉呀?”

    “你吵得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

    这是郑微第一次现陈孝正也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时候她有气又好笑心想我那么多更光的优点你都不学怎么把我耍赖的本事学了十成十可是要跟我比你还嫩着呢!

    “不让摸是吗我偏要气死你。”她说到做到被他抓住手强行地移动越过他的鼻子他的下巴在靠近胸膛的地方硬是蹭了一把得意得嘿嘿地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放柔了手还钳制在她的手上可施力的方向不像要把她的手拿开反而像把她的手压在他的胸前。

    “摸够了吗?”他问。

    郑微依旧嘿嘿地笑得了便宜还卖乖“硬硬的也没有什么好摸的。”

    说真的男孩子的身体构造真没有意思完全比不上女孩子丰润柔腻的肌肤和起伏婀娜的曲线来得有美感她虽然没有实践经验可是aV看过无数那些美丽性感的女优搭配的都是些丑陋猥琐的男人男人的身体太难看了。

    以往他们私下亲密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他好奇而贪婪地探索着她的身体虽然点到即止可是她对他身体的认识远不如他对她的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真想看看男孩子最不同于女生的部位究竟会是怎么样的是不是跟aV里的一样丑?她太好奇了。

    还没想到怎么把这样羞于启齿的要求付诸于口他的手却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慢慢地牵引着她的手一点一点不断往下。我的天我的意识不会强烈到支配了他的四肢吧她想。

    直到他把她的手按在某个位置他一直都没有再说半句话她只觉得他手心的汗水把自己的手都濡湿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祟隔着两层布料她依然觉得手下陌生的物体烫得灼手她刚想撤离他便含糊地说了一句“别……”

    郑微清了清嗓子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我能不能要求开灯。”

    他很久没有出声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提议也许很无耻很荒谬还好黑暗中他察觉不到她的脸红“我就好奇随便说说当我没说过我什么都没说过。”

    他却一声不吭地抬起另一只手伸向床头片刻之后郑微听到轻微的开关启动声还没反应过来他床头台灯柔和的光幽幽地笼罩着两人她看到了他眉目疏朗的脸黑得看不见底的眼睛还有额头细细亮的汗珠他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半倚在他身上的她这样的视线相对让她意识到开灯的要求是个愚蠢的错误。

    可是开关一旦打开就由不得她反悔半是情愿半是推却之下她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她好奇的根源她半捂着脸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让自己看来镇定一点羞怯和惊讶之后不愧是玉面小飞龙她依旧保持捂着脸的姿势却颤巍巍地伸出了食指试探着碰触了它一下。

    她忘了自己的行动是什么时候在他掌控之中的只记得他好像说了那么一句“这不公平得换我看看我刚才拾金不昧的东西。”

    他说对了是她后知后觉今天晚上真的很热。

    当疼痛开始传来的时候游戏开始变得不好玩他每动一动她就尖叫一声“停停停陈孝正我不玩了太痛了。”

    她手脚并用抗拒地扭动着身体非要他停下来退出自己的身体他胡乱地压在她身上狼狈不堪连声音都变了调“停?不行真的不行……微微真的那么疼吗?”

    “你废话!换我戳你看疼不疼?”她气急交加口不择言。

    “我做事从不半途而废。”

    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对等的游戏他那么沉迷其中而她只觉得疼事情会展到这一步完全突破了她的预期。这就是让世间男女迷醉其中的**游戏?这就是所有贪恋嗔怨的根源?独立的两个人竟然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紧密相连当身体交接得密不可分是否就可以直抵对方灵魂的深处?

    郑微哭了她不知道眼泪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意识到这一夜自己不可避免的蜕变。如果大多数女人一生中迟早会有这样一天那么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泪水中还有喜悦因为她最完整无缺的一切在她最美丽的时候最美好的年华里交付给她最爱的男孩想到这个的时候悸动代替了微弱的挣扎连疼痛也是变得意味深长。

    上帝是智慧的他让女孩的第一次在男人的入侵下感到不可抑制的疼痛因为快乐是转瞬即逝的唯有疼痛可以铭记于心她可以忘记一个给予了她最强烈快乐的男人却永远忘不了最初的那个人给她的疼。

    她怎么可以忘记他她的阿正在昏黄的光线中他眉头紧蹙汗如雨下他是否也会一生都记得此刻的她?

    郑微她在他的动作中紧紧拥住他紧实而光裸的背在他夹杂着痛苦的快乐中感到满足他们再也不可能是陌生人即使有一天他们丢失了对方只要记得今天她都不会是一无所有。

    就在他们几乎忘记了一切的时候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了声音陈孝正几乎是本能地立刻按熄了灯在光线消失的那一霎郑微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她身上剧烈地震了震然后他迅拉过毛毯遮住缠在一起的**身躯静静地伏在她身上。郑微一动也不敢动她听到门被打开然后有人摇摇晃晃走进来的声音居然是晚归的老张。

    值得庆幸的是老张居然没有打开灯否则他一旦察觉他们不知该怎么样羞惭以致无地自容。他们听到老张跌跌撞撞地去卫生间好像吐了一轮然后居然还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床瘫下去之后再也没有动弹渐渐地鼾声如雷。

    郑微感觉到阿正和自己一样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才到了她秋后算账的时候她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坏蛋你还压着我干嘛?”她听见他轻声地笑然后翻身到一边他的撤离让她顿觉身下凉凉的用手稍稍一拭黏湿一片带着淡淡的腥味。她惊叫一声立刻反应了过来“啊真恶心。”他没有反驳起身摸索着就找到了纸给她和自己细细地擦拭。

    一夜的混乱郑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总之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搞不清楚身在何处直到看到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的他所有的记忆才都找了回来。她飞快地拉起毯子蒙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床边的人那些记忆太生猛刺激让小飞龙隔夜依旧满面通红。

    他双手撑在床沿好整以暇地打量她的窘样说道“你的睡相果然很差压得我手脚都麻木了。”

    郑微哪里肯承认“你骗人证据在哪里?”她看了看老张的床位已经人去床空她逼着他转身自己坐起来整理着装。陈孝正回头的时候她已经穿好衣服只是头乱糟糟地显得更天真而无辜他见她低着头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一刻柔软但是下一颗她却扬起下巴对他说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今后你要听话。”

    当日郑微在学校的路上偶遇行色匆匆的老张自己先做贼心虚地面红耳赤心慌慌老张神色如常她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了一句“老张你昨天晚上没听见什么吧?”

    老张困惑地摇头“什么都没听见。”

    她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正想大声说拜拜老张也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我能听见什么呀你们的那张床摇晃了一晚上光听见那架子吱吱呀呀的我别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郑微撒腿就跑还听见该死的老张在身后喊“微微你们放心我今天晚上真的不回来了啊。”

第二十四章 五一我们去婺源

    长假结束舍友们一个个归巢一同在水龙头前洗衣服的时候郑微哼着歌不期然现阮阮的眼神一直在审视着她她顺着阮阮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脖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她之前对着镜子认真检查过的真不知道小说上的“吻痕”是什么吃人狼族的杰作所以她理直气壮地说“别看了什么都没有!”

    阮阮笑了“你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我说我看什么吗?本来还只是有点怀疑现在我有九成确定了快说我2号晚上1o点多还往宿舍给你打电话呢本来想慰问慰问你谁知道居然没有人接你快招了干什么坏事去了。”

    “我能干什么坏事呀估计在洗澡呢。”郑微犹自嘴硬。

    “没干坏事那之前你检查脖子干什么?”阮阮取笑她。

    郑微见瞒不过也红着脸笑了她甩了甩手上湿漉漉的水附在阮阮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阮阮的脸也是一红“少来谁跟你讨论这个。”

    郑微不怀好意的用手指着阮阮阮阮却忽然正色地按下她的手指低声道“你老实说那个什么……措施做了没有?”她见郑微愣愣地心里也猜到了**分“你傻瓜呀要是不小心……了怎么办?”她都不敢把那两个字眼说出口来可郑微毕竟明白了她似乎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越想就越担心“不会吧阮阮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什么不会那么倒霉吧?要是真什么了可就出大事了。”阮阮眉间有忧色。

    “怎么办怎么办阮阮我能不能吃药不是说吃药就没事了吗?”郑微见风就是雨的脾气一急起来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说你什么都不懂你还不信吃药也得有个时间我听说也就一两天之内有效你……”

    郑微立刻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完了这回死定了。”

    阮阮低头想了想问了她经期结束的时间“刚结束一个星期好像有点悬不过你先别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怕也没有用你一向运气好应该会没事的。”

    “真要有事呢?”郑微抓住阮阮的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阮阮又能比她多懂得多少闻言也愣住了过了一会才说“真要有事也自然有应对的办法总之这事你再也别提。真是的你不懂他也不懂吗?”

    郑微脸红红的“他问过我来着我当时……我当时……”

    阮阮会意抿嘴笑了。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阮阮就一直跟着郑微提心吊胆的上个经期开始的时间刚过去一天郑微期待的信号迟迟未至顿时着了慌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要知道在大学里情侣之间有什么亲密接触都不是新闻但真要弄出“人命”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她私下也跟陈孝正过好几回牢骚他自觉理亏也是担忧无奈。最后见她实在焦虑于是两人便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在远离学校的一间小药店买到了传说中的避孕试纸一回到宿舍她就立刻把自己关进洗手间好不容易出来的时候正好迎上一脸担忧的阮阮。

    “怎么样?”阮阮问。

    郑微扁了扁嘴如愿地看到阮阮大惊失色的神情这才大笑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阮阮长舒一口气“悟空你又吓我了。”

    这一轮胜利过关可把郑微和陈孝正都吓得不轻不过两人都是住校的学生真正能像长假那样的机会又有几何?两人对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段心照不宣只是牵着手的时候都觉得比以往更多了份亲密。

    阮阮的长假之行似乎也还算圆满至少从她恢复如常的笑容里郑微知道她一定成功捍卫了自己的感情。

    “你做了什么快教教我。”郑微说。

    阮阮回答“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去看看他让他带我在当地转转。”

    “你问了他那晚究竟在哪吗?”

    阮阮摇头“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我的样子所以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我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了解他。”

    进入大四后很多身边的同学都已经未雨绸缪地规划着工作的事情阮阮的男朋友赵世永学校给了两个月的实习时间在他的争取下他的实习地点定在了离g市不远的s市这样一来常年饱受异地相思之苦的两人顿时接近了不少。那段时间每隔两个周末阮阮都会坐上4个多小时的城际列车前往s市探望她的世永风雨不改。有时为了争取更多的相距时间她会在周五的下午出不得不翘上几节课于是现在就轮到郑微为她搪塞应付有一次以阴险著称的《污水工程》教授忽然以随堂测试的方法来检查出勤人数为了不让阮阮晚节不保郑微不得不爆她的小宇宙咬牙一个人在规定时间内填完了两份试卷事后她虽然握着酸痛的手腕叫苦不迭不过为了帮阮阮也就觉得值得了。她经常跟朱小北一起调侃阮阮原来之前阮阮做了三年的好学生并非她真的就那么听话不过是当时不具备犯罪条件罢了现在好了一旦条件具备了她比谁都疯狂一个月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零花钱全部捐给了祖国的交通事业因此她们都依样画葫芦地把g市到s市的Txxx次列车称作“阮阮的火车”。

    有一两次赵世永也跟着阮阮来到她们学校第一次在朱小北的极力煽动下还在学校附近请了全宿舍的女孩吃了顿晚饭。那是她们几个第一次见到“小永永”的庐山真面目竟然是那样白皙而清秀的一个男生打招呼的时候站在阮阮的身后腼腆地笑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和左边的一颗虎牙明明是相当的年纪漂亮的阮阮在他面前便犹如姐姐一般。吃饭时不动筷子的时候他的手就会在桌下紧紧地拖住阮阮的手惹得旁边的郑微“嘿嘿”地笑趁没人注意便贴着阮阮的耳朵说“阮阮你真恶趣味。”

    黎维娟提议机会难得要求赵世永敬“六大天后”每人一杯啤酒朱小北热烈附和平时宿舍里有男朋友的几个何绿芽的那一位早已毕业又是个地道的老实人捉弄起来也没什么意思陈孝正那个脾气谁敢有事没事地调侃他好不容易遇上了赵世永这样“鲜嫩又可爱”的她们哪肯放过。赵世永酒量是有一点但是六杯啤酒下肚也够受的在众女狼的起哄下又不便拒绝不由面露难色最后还是阮阮提议她跟世永两人平分每人三杯为消除姐妹们的不忿之情愿意当着她们的面交杯喝下去一时场面沸腾到极点郑微和朱小北笑着猛敲碗碟阮阮大大方方一饮而尽倒是赵世永有些羞涩地红了脸。

    值得一提的是大四开学不久阮阮每个星期都会接到花店工作人员送来的一束满天星从花上和花店人员那里没有得到送花者的半点信息。起初阮阮以为是赵世永给她的惊喜和小浪漫后来才得知世永并不知情。

    她并非没有收到过别的男孩送来的花无非是玫瑰、百合一次两次之后送花人都会浮出水面毕竟花只是个媒介传递着送花人的心意只要有心意就必有所图只是这一次花每周定期送至可是神秘的送花人始终没有露面就连卡片都没有一张。

    满天星通常用于点缀所以常是玫瑰、百合的配饰阮阮她们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单纯一大束的满天星美丽谈不上但是用淡紫色的彩纸包裹着倒也别致。郑微还特意为此去翻书查找了“满天星”的花语答案各种各样都不着边际阮阮起初也挺惊讶的后来索性找了个简单的玻璃花瓶每周把一束新鲜的满天星放在床前的桌子上也成一道风景用她的话说不管送花人是谁这花的本身也是值得好好对待的。

    郑微也偶尔在陈孝正面前说起这事语气中不乏羡慕在一起那么久陈孝正别说是花就连一根草都没有送给她当然她并不是真的就有多喜欢那些终究会枯萎的植物相比之下阿正的木头小龙她更觉得有意思可是哪个年轻的女孩子不是这样爱做浪漫的梦总盼望着心仪的男孩在她面前亲手奉上娇艳的象征爱情的花朵。她的心事从来就藏不住这么明显的暗示陈孝正焉能不知不过他总是但笑不语。

    郑微也有所察觉阿正最近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话越来越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尽管他克制得很好但是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烦躁还是瞒不了她她也问过他总说没什么。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想说的事情纵使问上一千遍也不会有答案。

    郑微其实也感到由衷的挫败和无力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失去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揣测他心中所想可很多时候他明明就在她的面前但她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正因为她爱他所以爱情更让她看不清。

    陈孝正就像她小时候最最喜欢的那个洋娃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哭带闹地从表姐那强讨过来夜夜抱着它入睡可是她从没有一刻放心过即使紧紧拥在怀里总害怕一觉醒来就会失去。

    即使她是无所不能的小飞龙可是他就是她的天纵使腾云驾雾她也到不了天的尽头。

    那一天傍晚郑微约了陈孝正一起去看书走到礼堂前远远就看到他――还有他身边站着的曾毓。自从她跟阿正在一起以后曾毓便渐渐地收敛了对他的心思聪明而识趣地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郑微很久都没有看到他们两人单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她向前走了几步不由自主地停驻了脚步努力地让自己的笑容甜美一些他们不过是路遇都是同学正常的交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天她带着隐形眼镜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曾毓有异于往常的激动她面朝陈孝正两人之间隔着近一米的距离一向娴静的曾毓仿佛在激烈地朝眼前的人表达着什么表情恼怒而愤概她伸出手朝陈孝正比划了一下然后径直地指向了礼堂的对面那个方向正对着学校正在施工中的多媒体大楼除了一大堆建筑材料和几个工人别无特殊之处。有异于曾毓的激动陈孝正异常地平静那是郑微熟悉的神情越是对待陌生疏远的人他就越平静而礼貌并且表现出极度的耐心实质却是纯粹的漠然。

    过了一会也许曾毓也对自己单方面的情绪起伏感到无谓她尝试着把手放到陈孝正的肩头嘴里依旧在说着什么陈孝正淡淡地回答了几个字肩膀却不落痕迹地避开她的手。他转身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对上身后的郑微于是露出了个笑容草草跟曾毓说了几句就朝郑微走来。

    阮阮不在身边郑微也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正确的做法是怎么样也许她应该视而不见一笑了之然而当阿正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问了一句“你跟曾毓在干嘛。”

    陈孝正看了她一眼用手敲了敲下巴“我猜猜玉面小飞龙吃醋了?”

    “我才不会呢懒得管你们!”她忽然就生气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撇开他就往前走。

    他好像在身后笑了一声还是跟了上来牵住她的手“傻瓜我跟她毕业试验是在一组的现在是准备阶段有些问题的看法她跟我意见不一样争辩了几句罢了。别苦着脸本来就不怎么样生气就更丑了。”

    这还是头一会他肯向她解释郑微虽表情不满依旧但心里却有一丝丝的甜她指着他的鼻子说“我不管以后5o岁一下的雌性动物都给我保持3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他笑着点头“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她也不客气“还有今年的五一跟我去婺源!”

    “婺源?去婺源干嘛?”他讶然。

    郑微极其认真地说“我一定要去婺源这个地方对我有很特别的意义阿正你陪我去好吗?”

    他犹豫了。

    她又开始使出无敌缠功“好不好好不好去嘛去嘛我一直梦想着跟我喜欢的人到婺源去我要带你去看我见证了我妈妈爱情的老槐树我也要让它见证我的爱情这是我的梦想顺道还可以去我家好不好去嘛……路费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低头想了好一会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有浅浅的笑容“好吧。不过路费不用你的我帮外面的公司做那些模型还存有一笔钱来回和中途的费用都不是问题。”

    他在她雀跃的笑声中再次补充了一句“五一我们去婺源。”

    她很少见他的表情如此郑重那郑重之中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决绝让她几乎误以为他经历了刚才犹豫之后艰难的挣扎给予她的不是去婺源的决定而是不容反悔的一辈子的承诺。

第二十五章 落在心上的一刀

    大四上学期期末g市的应届毕业生人才交流会就在g大的球场举办第一天郑微和陈孝正也挤进了那人山人海的会场两人直奔中建的招聘地点而去这才现中建招聘展位前的队伍已经排成了若干个s型。郑微拉着陈孝正站在队伍的末端掂着脚尖试图张望着队伍前沿的情况实在等得不耐她左窜右窜地强行挤到前面打听了一轮回来的时候心都灰了大半前面的招聘启示上早已注明了仅招男生根本不收女生的简历。这简直是**裸的性别歧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女人会怀孕、会生小孩、容易分心、以家庭为重、干不了重活又不能吃苦以建筑为主业的中建拒招女生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办呀我还指望着跟你一块进中建的呢居然连个机会都不给。”郑微哭丧着脸说。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要不你到别的地方转转说不定更有收获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在同一个公司不可吧。”陈孝正安慰她。

    她却不死心跟在陈孝正的屁股后面随着队伍缓慢地向前挪动“不招女生就不招吧我跟着你去看看也好。”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的时候郑微已经站得两腿酸麻不过看得出招聘人员简单翻了翻陈孝正的简历之后并没有像对待前面好几个应聘者一样说一句“请回去等待我们的通知”之类的话就把人打了他们拿着简历交头接耳了几句便将它递给了做在旁边的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那男子边看简历边打量了陈孝正几眼眼里颇有赞赏之色也顺道问了几个专业的问题陈孝正的回答显然让他相当满意。

    郑微一看这事估计有戏便厚着脸皮说道:“他很不错是吧。”

    那男子有些意外好像现在才现站在陈孝正身后的郑微“是不错怎么他是你小男朋友?”

    郑微大言不惭“是呀我们都觉得他很好看来我跟你看人的眼光很相似哦。”

    如此明目张胆拉拢关系陈孝正都觉得有些汗颜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这倒也是。”那男子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郑微似乎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说法。

    郑微也不客气顺着话头说“你们觉得他好一般来说都想留住他是吧听说大企业都担心人才流失照我说什么感情留人、报酬留人都不管用最可靠的办法就是让人才‘双职工’化这样就稳定了哦你说对不对?”

    男子的眼里已有明显的笑意偏偏摆出一付认真的表情“然后呢?”

    “然后嘿嘿……”郑微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豁出去说道“然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和他成为你们的‘双职工’这样我们就能尽心尽力地为企业献出全部的青春和热血呀。”

    陈孝正觉得无奈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用手中的简历轻轻敲了敲桌子“可是要是我把你俩同时要了进来你们又成不了怎么办要知道中建今年并没有对外招聘女生的意向。”

    “那也没有关系呀别说我跟他一定成得了就算有个万一施工单位不都是男多女少吗把我这样的青春美……不有学识有技术的年轻女大学生招聘进去不也是为企业单身男员工谋福利吗?”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笑了那男子忍着笑低头作思索状然后说道:“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小姑娘胆子挺大学什么专业的。”

    “土木的土木的!”郑微赶紧递上自己的简历。

    “郑微土木工程……”那男子看着简历页郑微一脸严肃的大头照哈哈一笑“这个都不怎么像你。”

    郑微老实说“系里的老师说要老成一点才能找到好工作。”

    那男子拿着郑微和陈孝正的简历背过身去跟其余的工作人员低语了几句最后对他俩说“这样吧你们两人的简历我们都先收下具体最后的结果我们回去之后还有讨论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

    “哦哦!”郑微高兴得跳了起来拉着陈孝正的手笑得像朵花似的挥手跟招聘人员告别的时候她还在强调“一定要通知我啊!”

    离开了中建的招聘展位之后郑微本着简历既然做了不也浪费的原则逮着顺眼的招聘单位都递了一轮很快手上的小册子已不剩多少倒是陈孝正貌似没有什么兴致陪着她瞎逛了一圈最后实在受不了万人涌动的球场灰尘满天就跟她早早地离了场。

    招聘会结束了学校也已放了寒假还待在学校的大多是等待工作消息的毕业生眼看春节一天天临近妈妈已经打过几次电话来催郑微回家中建一时半刻也不会那么快有消息郑微想多赖着陈孝正一会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上火车的那天陈孝正到车站送她站台上她眼泪汪汪地拽着他的衣袖让他好气又好笑“别人看了还以为是生离死别不过就是回去两个星期罢了用得着这样吗?”

    她气愤道“你这冷血的家伙装一会依依不舍都不可以吗?”

    陈孝正一手拎着她的巨无霸行李一手拉着她往车上走“快上车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今天也要回家马上还要赶回宿舍收拾东西。”

    他把她在车厢里安顿好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郑微的座位在远离站台的另一面陈孝正离开了之后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上车前买的报纸整版的娱乐新闻她越看就觉得莫名的烦躁实在按捺不住就在即将开车前走到对面的座位央求那里的乘客给她让了个位置掀开了车窗上的窗帘往外看。站台不远处口口声声说着急着赶回去的那个人独自一个人地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车厢的方向。

    郑微忽然想阿正真的太瘦了这样会让她有一种错觉――他如此孤单。

    她是个冲动的人没有多想抱着行李就下了车一路跑着到他面前她心知他必定责怪她谁知他只是苦笑。

    “阿正要不我跟你回家吧就玩一两天我跟我妈说迟一点回去好不好。”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指望他会答应所以当他迟疑了一会再点着头说“那也好”的时候自己也傻也眼。

    那天下午郑微坐在陈孝正身边的汽车座位上尤有不真实的感觉班车在往他家所在的城市开时间每过去一秒就离他的家更近了一些。他终于肯带她回家让她接触他学校之外的生活郑微知道这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完全算得上一个质的飞跃虽然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丑媳妇而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但在见到他妈妈之前多少有些小小的紧张。

    车子行驶了将近一半的路程陈孝正现身边的郑微打了一阵瞌睡之后又开始聚精会神地埋一本小册子中一上车他就问过她在看什么她神神秘秘地不肯给他看他也懒得理会但是难得见她这么专注这时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究竟什么东西看得那么出神不会是你换了个小本本吧?”她那个无所不包、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他是见识过的并且在看过里面稀奇古怪的内容后对“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开始深信不疑。

    郑微见他再次询问也不好意思再隐瞒她把小册子举在他面前挥了挥“错!这不是我的是猪北的读书笔记。”

    “朱小北的读书笔记有这么好看?”陈孝正持怀疑态度地把它拿了过来翻看了一下这可是正正经经的读书笔记有摘抄有心得还有感言虽然看的都是写没有什么营养的小说但比起郑微的小本本还是要正常上许多。他翻到她刚才仔细研究的一页上面工整地写着“巧媳妇智斗恶婆婆”标题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详尽内容。

    他合上小册子递还给她自己则靠在椅背上无语地打量身边有些心虚的人。

    “出门前小北硬要塞给我让我仔细看的我是想那个……有备无患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是又怕他不快立刻补充“我不是说你妈妈是恶婆婆哦只不过我第一次去你家心里好紧张想起你说你妈的事情又听别人说只有一个儿子的单身母亲普遍不好相处所以……唉你不会生气吧。”

    陈孝正失笑“被你说得我也有点紧张了。”他想了想再正色说“我妈的确不算非常好相处的一个人但是也没你想像的那么恐怖我既然决定带你回来就有心里准备有我在她还能吃了你何况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

    郑微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女朋友的。不过她会不会恨我把你抢走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想法幼稚?我又不是玩具怎么抢?不过……”他微微有点窘意地说“在我妈面前你还是沉稳些好……”

    “我一向都沉稳呀大家都说我看起来文静又淑女。”她争辩道。

    他敷衍地说“是是你不说话的时候是挺文静的。”接着又补充道:“还有好歹也装得勤快一些千万别说在学校有时候连碗都让我给你洗这些事你知道我妈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观念毕竟比较旧。”

    “这个我知道我就说平时都是我把你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让你妈喜欢我都来不及。”郑微笑眯眯的。

    两人聊完之后过了一会陈孝正不见她说话才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头渐渐地靠向了他这边嘴唇微启显得她熟睡的脸更加如孩童般天真无邪。他轻轻挪了挪肩膀给了她一个适合依靠的姿势然后便一个人看着窗外急流逝的风景。宽阔笔直的过道上大客车开得太快路边一闪而过绚烂的山花还来不及端详就已离得太远即使回头再也看不见了。

    到达他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孝正的家在他妈妈所在工厂的单位宿舍区里。郑微也从小在单位大院长大对这种小社会一样医院、学校一应俱全的大院生活相当熟悉只不过相对于她自幼习惯的那个垄断行业单位大院绿草香花的优美环境现在眼前这个濒临破产边缘的国企老厂宿舍要显得冷清破败得多。

    他家住二楼陈孝正刚在门上敲了没两下有些残旧的木门立刻打开了。

    “阿正你回来了?”

    要不是眼前的妇人在看到儿子的瞬间惊喜地说出这句话郑微几乎不能相信这个看上去年届五十略显苍老的女人居然是阿正的妈妈。她只比陈孝正小一岁照理来说她和他两人的妈妈年纪应该不相上下郑微想起自己妈妈白皙漂亮的面容在看看他妈妈乎年龄的苍老不禁暗自心惊。

    她一边想着一边从陈孝正的背后露出脸来甜甜一笑“阿姨好。”

    他妈妈在看到郑微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然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郑微的笑容她还是仓促地回应了一笑转而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儿子。

    “妈她是郑微是……我在学校里的同学到我们家玩两天;微微这是我妈。”他毕竟年少面薄不好意思当着自己母亲的面直截了当地说“这是我的女朋友”然而以他的性格轻易又怎么将女同学带到家里何况他对郑微亲昵的眼神和两人在身后紧握的手已经完全说明了一切。

    陈孝正的妈妈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似乎只等着儿子回来便可开饭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三付碗筷郑微有些意外这屋子里不像还有别的人难道他妈妈早已神机妙算到儿子会带回一个女孩?正想着他妈妈却匆匆说了句:“阿正快招呼你同学坐我再去拿付碗筷。”说罢转身进了厨房。

    估计已经看出了郑微的不解陈孝正偷偷附在她耳边说道:“桌子上另外一付碗筷是我爸的。”

    郑微更吃惊几乎要脱口而出:你爸不是去世了吗?好在话没有说出口就反映了过来在他家那似乎特别昏黄的灯光下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寒战。

    趁他妈妈不在郑微迅地环视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先前总觉得屋子里有种让人莫名压抑的感觉原来要原因是客厅的灯泡瓦数过低衬映得四周的摆设更加老旧那些家居似乎都还是二十前的式样要是在当时应该算得上是上好的材料和手工然而经过了时间的洗礼早已黯淡无光要不是身边还站着一个他从小成长在光明温馨环境中的郑微几乎以为自己乘坐了时光穿梭机穿越到二十年前。

    不过老旧归老旧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看不到一丝的灰尘和杂乱所有的东西都出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干净整洁得不像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反而更像一个怀旧色调的陈列馆她想果真是怎样的老鼠就打怎样的洞这样一个家庭长大的陈孝正也难怪一丝不苟到不近人情。

    接着她的视线避无可避得落在了五斗柜顶衬着黑纱的遗像上黑白照片里的男人她不用大脑也猜得出应该是他爸爸那样清癯疏淡的五官阿正简直就是照片中人的翻版。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爸爸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模样又让她感到熟悉而亲切所以郑微看了好一阵居然也没觉得害怕。她低声对陈孝正说“阿正你爸好帅不是说还很有才华来着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一定也很漂亮。”

    陈孝正刚想答腔正好看到她妈妈拿着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两人赶紧噤声。

    “阿姨让我来拿吧!”郑微立刻狗腿地笑着走上前去这种时候适当地表现一下自己的勤劳和朴实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不用不用哪能让你来拿你坐你坐。”他妈妈哪里肯让立刻用带着点责怪的眼神看了陈孝正一眼“阿正你这孩子怎么还让你同学站着。”

    陈孝正只得拉着郑微在餐桌旁坐下自己也坐到她的身边。坐了半天的车郑微早已饥肠辘辘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要守规矩主人家的家长还没动筷子她也绝对不能动不能让他妈妈以为她没规矩。

    他妈妈坐定之后看了儿子和郑微一眼在将目光投向身边摆着碗筷的空位用略带暗哑的声音说了句“老陈吃饭了。今天我们阿正也回来了你高兴的话就多吃点。”

    说完了之后她又看向陈孝正“放假回来了跟你爸爸打个招呼吧。”

    陈孝正似乎有点尴尬不过还是照着妈妈的意思对着空气说了声“爸我回来了……我把郑微带回来见你。”

    “吃饭吧。”她妈妈说了一句便开始往郑微碗里夹菜“没想到有客人所以什么也没准备菜简单了些不过你不嫌弃的话就多吃点。”

    “哪里阿姨你说哪的话。”郑微嘴上答得很顺但人还没能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手里举着筷子都忘了怎么吃。

    “怎么了……啊我都忘了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别人布菜。”他妈妈脸上是实实在在的不知所措有些歉疚地看了郑微和阿正一眼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用的是公筷筷子我都洗过两遍再消毒的。”

    “不是的不是的阿姨我刚才是太饿了一看见好吃的高兴得都忘记下筷子了。”郑微赶紧说为了证实她话里的可信度还用力扒了口饭菜到嘴里差点没被噎着。

    陈孝正赶紧给她拍着后背他妈妈忙着起身去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慢点吃你不嫌弃就好阿正难得带同学回来我就怕招呼不周阿正你也吃饭吧。”

    三人都各自吃饭这样的情景跟郑微先前的想像大相庭径她一直以为自己会遇上一个刻薄而尖锐的中年女人至少也会是个难缠的主心里早已想好了无数种对战方针打算水来土掩见招拆招。没想到他的妈妈会是这样一个憔悴而朴素的妇人尽管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神经质的敏感但这完全是一个常年寡居的中年女人身上可以理解的特质并且一点都不妨碍她极其礼貌周到地款待了自己这个意外的客人。

    饭后的情景也是如此郑微主动提出要收拾碗筷和洗碗被他妈妈立刻客气地婉拒了她让阿正陪着郑微在沙上看电视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末了还给他们端出一碟洗的干干净净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

    真的他妈妈太客气了那是种唯恐怠慢的殷勤款待小心翼翼地礼貌招呼郑微顿时有被奉若上宾的感觉然而这样的感觉更让她觉得似乎有那里不对她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但是这绝对不是她预期中的样子。

    郑微在她妈妈期待的眼神里剥了个桔子放一片到嘴里很酸她嗜甜畏酸这一下几乎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不过她强忍住扭曲的表情害怕这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妇人再露出失望的神情。还好陈孝正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桔子说“我好久没吃这个了。”这才算给她解了围。

    他妈妈睡得早不到十点半就要睡了郑微和陈孝正也不便再单独在客厅待下去。房子是两房一厅的结构他妈妈让儿子睡到客厅的沙床把房间让出来给身为女客的郑微。

    “床单和被子都是新的。”她这样对郑微说。

    郑微连忙感谢“阿姨你辛苦了。”

    晚上郑微躺在床上一度胡思乱想难以入睡她认床很难习惯陌生的地方不过哪能说是陌生的地方?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屋子是阿正的生活过的屋子地板是阿正走过的地板床是阿正睡过的床这里每一寸的地方都见证了他少年时代成长的印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感觉到亲密?她来到了这里他妈妈的客气虽然让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但是这毕竟比她原本的预期不知好了多少倍。

    睡前的郑微是开心的她想一切都是好的。

    正模模糊糊准备睡去郑微听到了一阵细碎而轻微的敲门声在午夜时分这样的旧房子传出此等声音不禁让她胆战心惊那声音一再传来她只得披衣下床壮着胆子打开房门阿正睡在客厅她还怕什么。

    门打开了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她惊喜地低叫了一声“阿……”还没说完就被本应睡在沙上的人敏捷地掩住了嘴。“嘘!”他轻声示意她她立刻会意也有样学样地把一根手指放在唇前房门轻轻合上黑暗中那个身影立刻拥住了她。郑微闻着自己熟悉的气息感到安心而甜蜜还带了点背着大人做坏事的小小刺激。

    他们在学校里能在这样四下无人的空间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两个年轻人急不可待地分享这熟悉而陌生的漏*点和甜蜜。末了郑微问阿正“你妈妈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阿正抚摸她细细的丝“不是你做得很好我妈平时就是这样不过她没有坏心。”

    两人窃窃私语都尽量把声音放到最低唯恐惊醒了他妈妈一夜忽醒忽睡阿正清晨五点就起身回到了客厅的沙他说他妈妈一向早起要是看到他不在沙上恐怕要不好。

    阿正离开后在紧张和刺激中度过了大半天的郑微再度沉沉睡去一觉醒来拉开窗帘天已大亮一看床头的闹钟才知道竟然已经过了九点不由大惊失色连忙换衣服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贪睡过了头他说他妈妈一向早起这会估计坏事了。

    她开门出去的时候阿正和他妈妈早已收拾整齐地坐在餐桌前等她桌子上已经好了碗筷和清粥小菜碗筷都没有动过看情形他们等她也不是一时半刻了。

    郑微赧然地说了声“阿姨早阿正早。”就低头一溜烟地跑去洗漱终于坐在桌子旁的时候照例又是他妈妈对空位的一番说话然后才开始正式吃早餐。

    经历了昨晚的那一回郑微对他们家这个诡异的习惯已经没那么难以适应了相反她觉得有点感动一个女人守寡二十几年把亡夫留下的遗腹子拉扯长大还对一个死去了那么多年的人片刻不忘宛若在旁这需要多么深浓感情来支撑。

    她喝了一口粥都凉了更证明阿正他们真的等了她很久她不好意思地说“阿姨我睡过头了。”说完又转向低头吃东西的那个人嗔道“你好歹应该叫我一声!”他笑笑没有说话反倒是他妈妈打着圆场说“没事没事年轻人贪睡是很正常的我像你这个年纪也老觉得睡不够现在却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对了阿姨你今天不用上班。”郑微忽然想起学校是放假了但今天并不是周末他妈妈有工作这个时候不应该还在家里。

    “是这样的阿正刚回来又有客人在我就请了两天假一早我就去买菜了中午和晚上我还要给你们做饭。”

    吃过了早餐他妈妈就似乎一直在厨房忙碌郑微无所事事又实在过意不去深感此刻不献殷勤更待何时?主动走进厨房“阿姨我给你打下手吧。”

    “哎呀你快别进厨房到处都是油污弄脏衣服就不好了。”

    郑微连说没事陈孝正也走了进来对妈妈说“妈没事的又不是外人让她帮帮你吧。”

    他妈妈看着郑微不停点头的诚恳模样只得找出了一付干净的围裙给她系上“累了就说啊我一个人也做得过来的。”

    “阿姨我给你洗菜吧!”郑微在家时哪有机会进厨房现在穿上了围裙觉得什么都是新鲜好玩的。

    他妈妈见她拿起了水槽边篮子里的青菜忙说“不用不用那个我已经洗过了。”

    “那我给你切菜吧这个我会。”郑微转向了砧板上的黄瓜。

    “这个还是我来吧小心切到手。”他妈妈不放心地说。

    “不会的阿姨你忙你的这个交给我。”郑微拍着胸脯保证。

    陈孝正先前倚在厨房的门框上颇有忧色地看过了一会被妈妈和郑微合伙赶了出去他刚在沙上坐下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郑微和他妈妈一前一后的两声惊叫连忙冲了进去。只见郑微手上的菜刀撇在一边右手紧紧抓住左手的手指不断有血从指缝间滴了出来他妈妈看见血大惊失色连忙抓起郑微的受伤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然后一叠声地催着陈孝正去拿酒精和纱布。陈孝正也吓住了翻开抽屉找纱布的时候额角都冒了汗他妈妈一接过纱布就赶紧给郑微细细清理包扎着伤口一边还埋怨着自己“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干这个。”

    一番忙乱后手指被包扎好的郑微被安顿在客厅的沙上母子二人环坐在她身旁。伤口不浅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她根本不知道浑圆的黄瓜在下刀的时候会在砧板上滑动以至于她一刀下去切到了自己的食指。他们都在担忧地问她痛不痛其实她此刻除了痛更多的是怨自己的不争气她把事情都搞砸了这一下他妈妈哪里还会相信她是个家务娴熟的好女孩?

    她这么想着刚被刀切到时没有出现的眼泪这时冲了上来她都不敢看他妈妈更觉得自己给阿正丢了脸。他妈妈去清理纱布的时候她才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阿正“对不起阿正是我太笨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阿正坐在她的身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地把她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生怕弄疼了她她流血的那一霎他六神无主。这样的一双手他最最珍惜的一双手居然在他家缠上了丑陋的纱布。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的手一直看着那一刀是切在他心里。

第二十六章 你的选择从来不在我和她之间

    郑微在陈孝正家里待了两天由于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告别。她离开的时候阿正和他妈妈一同将她送到了汽车站直至客车开走才离开。

    晚上阿正在自己房间里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一点一点搭建他的模型经他手下成型的模型不少唯有这个不一样这不是什么新概念的商住两用楼也不是水岸别墅而是他打算送给郑微的一座小屋。他从不送她鲜花也不能给她什么昂贵的礼物能给的也只有这个――他们的小屋关于未来的承诺。

    小屋里一桌一椅细致之处都见工夫他完全沉浸在手中的活计里以至于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也浑然未觉。

    “阿正。”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才猛然回过头来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他的房间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妈你还不睡?”妈妈一向睡得早所以阿正这个时候看见她感觉相当意外。

    “我睡了结果没睡着看你房间的灯亮着就过来看看。做什么那么出神这模型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陈孝正避开了这个话题说道“太晚了你还是先睡吧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他妈妈没有离开莫名地笑了一下用手摸了摸儿子手中的模型“真漂亮的一座房子。”

    他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阿正你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妈妈走出了房间来到了父亲的遗像前。他站在一边看着妈妈无比娴熟地点了一炷香然后再小心的拭了拭镜框上难以察觉的灰尘。

    “跪下阿正。”她说。过了一会才回过头看着毫无动静的儿子他仍旧站在那里一脸漠然。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她的声音疲惫中带着酸楚从小到大陈孝正最怕看到这样的母亲每当她这个样子时旧日种种生活的凄凉便历历在目然而他依旧没有跪下来的意思。

    “我不会跪的因为我没有做错事。妈我当然听你的话但是我有我的判断。”

    “是呀你长大了开始有你认为正确的判断所以递交了申请表之后你又开始后悔了。”

    陈孝正闻言苦笑他知道瞒不过她从小学时候开始她就没有放弃过用各种方式与他所在的学校、他的老师取得联系即使上了大学也不例外想必她打过电话给他的班主任这么大的一件事她当然知情。不过他早想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

    “没错我后悔了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有别的选择出国不一定是我必须走的路。”他放低声音说。

    “说到底还是为了郑微吧。”妈妈的声音木然。

    原来她一早就知道了然而郑微在的那两天她只字未提陈孝正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激可是他没有办法否认妈妈的这个假设所以他只能说“没错我承认她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

    “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我的儿子是那么好强从上大学的第一天开始出国深造不一直都是你的目标吗如果不是的话你那么刻苦地锻炼口语辛苦的打工是为了什么?我们这几年过得那么艰难把每一分钱攒下来又是为了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机会就在眼前你的班主任说今天全国公派留学的指标也不过三千个你这个时候放弃却告诉我只因为你恋爱了所以你要丢掉这个机会跟她在一起。阿正你看着我和你爸爸说大声地说这就是你的判断?”

    “我是一直想要出去国外有更先进的技术和更好的学术氛围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我会遇上郑微就是跟她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我也可以有那么简单的快乐。”他看着生他养他的那个人“妈我知道这些年你很辛苦我也一直都尽量让自己做到最好不过即使当着爸爸的面我也不怕实话说也许我没有你们期望的那么有出息我贪恋她给的快乐。”

    他妈妈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丈夫像框冰冷的表面声音暗哑得如同叹息“阿正你跟我说快乐?我不是不懂快乐。以前你爸爸还在的时候你在我肚子里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我觉得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幸福。你爸爸事业多顺利两千人的国企大厂不到三十岁他就从厂里的技术科科长升任总工程师那时候逢年过节上门的人一个还没走另一个又来了走在大院里谁不笑脸相对。是我福薄天生就留不住好的东西你才四个月大你爸爸去工地出了事故就没再回来。人死了死在工地上追悼会开得轰轰烈烈花圈摆满了整个灵堂但是追悼会结束人散了茶也凉了分到手的那点抚恤金你不足月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就什么都没剩下。那也就罢了难的是我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你小时候身体又不好我的工种却一变再变岗级越来低照顾你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去找厂长找工会主席只求他们能够把我换到一个不用反复三班倒的部门他们过去跟你爸爸是那样称兄道弟的朋友那个时候却只会满脸为难地跟我说厂里的难处要我多谈奉献少提要求我一个寡妇只求能够在晚上照顾我还没上幼儿园的儿子这样的要求也算过分?你幼儿园的时候半夜高烧厂里卫生所治不了我一个人背着你走了差不多三公里才赶到医院为了那点住院费不知敲了多少个亲戚的门他们只会说再找个男人吧何必一个人撑着。阿正我在你爸爸灵前许诺过为他守一辈子我不能另找一个男人我还有和他共同的回忆和儿子。好在你从小争气你考上大学的时候家里所有的钱加上我提前预支的工资都凑不够学费问你二叔借了5oo块钱他好歹肯帮我们一把但是给了钱之后却把家里的电视机扛走了一个旧电视机值多少钱他不过是算准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钱还上抵回一点损失就算一点……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我一再地说你只会觉得烦不过这就是生活阿正我说这些只想告诉你贫贱没有快乐。”

    她说的每一段记忆每一个细节都陈孝正都铭记于心他忘不了小时候那些点点滴滴的苦所以才更愿意记住现在手上紧紧抓着的那点小幸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坦然“这些我都记得妈但是我不认为不出国我就必定贫贱你相信我等我毕业了我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你也会有享福的那一天。”

    他妈妈回头看着他布满了纹路的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阿正记得小的时候妈妈总是背着他流泪但是现在她再也不哭泣“我相信不了。你以前一直都是我的骄傲那么懂事让人放心可是现在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孩子把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都放弃你要知道你的家庭没有办法在事业上给你任何帮助什么都要靠自己你一生中遇到的好女孩还可以有很多但是能改变你命运的捷径能有几条?你连这么简单的判断都没有我怎么能相信日子会变好?你看看你以前的你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现在呢三更半夜不睡觉就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那个小房子有什么用它能在今后给你们遮风挡雨?”

    陈孝正艰难地反驳“妈你跟爸爸感情那么好你应该知道有些人一辈子只能遇到一个。”

    他妈妈看着自己的满是皲裂的手慢慢地摇头“我读的书没有你们多懂的道理也很简单感情就像味精一样只能是调味品它是吃不饱的。如果你以为我是个恶婆婆千方百计地拆散儿子的幸福那你错了我不讨厌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我承认我自私宁愿你一辈子都在妈妈身边但是你长大了终究会有这一天。对了她叫郑微你喜欢她我懂你这样的年纪怎么能不喜欢这样长得好看又活泼的女孩子不过你也看见了她那样娇滴滴的样子是吃过苦的吗在你的‘好日子’到来之前她能陪着你熬下去吗就算她愿意跟你一起熬你的心里会好受?贫贱夫妻百事哀等你尝过了苦头你就会懂。你从小就聪明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适合你的女人有两种一种干脆就是家境好到让你的道路畅通无阻另一种就是纵使没有什么出身但聪明、踏实能够跟你一起打拼让你没有后顾之忧。郑微她哪一种都不是她这样的女孩需要人放在手心里捧着阿正你现在没有这个资格。”

    阿正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我不想听这些妈别逼我我为什么非要在你和她之间做选择?”

    他面前的人再次无声地笑了“我老了即使有好日子我又能过上多少天从你爸死的时候起我的一辈子就完了。而你的一辈子是你自己的纵使你是我儿子纵使我多盼望你有出息我没法替你活。你不想听我说那些是因为我说的道理你都懂你自己都想到过所以你现在才害怕它。你三岁的时候我还抱着你跟邻居家的小孩一起玩别人逗你们问长大了都想干什么呀?别的小孩说得乱七八糟只有你你说你要干大事。我们都笑了三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叫大事?不过你是我生的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有野心的孩子所以样样事都要比别人做得好要比别人有出息。你那么勤奋刻苦希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都只是为了我吗?你放弃这个机会心里没有痛苦过?今天你爱她你觉得爱是最重要的不过等你在现实中栽了跟头你迟早要恨她。所以你的选择从来都不在我和她之间你是在你自己和她之间选择。”

    很晚了他妈妈说完这些似乎无限疲累。她走回房间的时候背影苍老而痀偻陈孝正依稀记得年轻时的妈妈曾经是那样的漂亮挺拔直至现在仍然有人忆起当年他父母的这一对无不说是才子佳人。在时间和现实的夹缝里青春和美丽一样脆弱如风干的纸。

    她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只剩他孤身一个人伫立在父亲的遗像前现在没有人再逼他他却扶着残旧的五斗柜边缘慢慢地双膝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看着照片里冷静而睿智的父亲他如迷途的孩童眼前的路万千条究竟哪一条才是他要去的地方?

    “爸爸你来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

第二十七章 他也去了美国

    元霄节刚过学校就开了学。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找工作成了毕业生生活的关键词随着身边同学一个个签约的消息传来那种大学毕业前夕特有的躁动气氛也白热化了。

    郑微她们宿舍里第一个签下就业协议的是何绿芽她选择了回到家乡所在县份的一个机械职业技校做老师这样一来就终于可以跟她毕业分配回原籍的男朋友团圆了对于她这个决定其他几个舍友私下也不无惋惜她的成绩不错再等下去未必找不到更好的单位尤其是黎维娟口口声声埋怨她傻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大城市里挤偏偏她要回到那个穷乡僻野去不过正如阮阮说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各人有各人的人生未来孰喜孰悲谁有能预言。卓美对找工作一事倒不热衷家里自会为她安排妥当用她的话说找不到工作就干脆找个人嫁了;朱小北一心一意考研她说社会太复杂像她这样雪白的人能拖一天进入那个大染缸就是一天;黎维娟倒是经常为了找工作的事跑得风风火火地有一次郑微看见她明摆着宿舍的电话不用偏偏跑到楼下的Ip电话亭联系工作的事不无好笑地对阮阮说:至于吗防贼似的。阮阮置之一笑。彼时黎维娟在学校已经有个研二的男友大概在今后的选择上两人意见存在分歧她毫不犹豫地慧剑斩情丝。分手的时候倒也伤心了几天朱小北说她何必呢有什么两人一起熬过去不就没事了?她神情悲戚说出的话却大义凛然:大学生活寂寞苦闷陪着走过一段就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分道扬镳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他们也不过是顺应了大四分手潮而已。

    郑微问得最多的就是阮阮今后的去向其实阮阮成绩那么好不继续深造是有些可惜的然而她志不在此她说她是个胸无大志的女人并不想成为什么学者和女强人读书到这里觉得已经够了那就到此为止她只希望以后的生活能够简单快乐一些。她告诉郑微她跟世永私下约定两人都不回原籍世永在s市的实习单位对他的表现相当满意有意在毕业后正式签下他这么一来阮阮就必定会在s市找工作从此跟世永一起在s市定居。阮阮说他们这也是逼不得已赵世永的家里过于强势只有远离他们天高皇帝远才能得个安宁。

    郑微不无伤心她说:“阮阮我真想跟你在同一个城市工作有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你然后我们还想以前那样一起逛街、吃饭。”

    阮阮笑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跟世永在一起就像你舍不得你的阿正。何况g市和s市相邻现在通讯和交通都这么便利我们想见对方不是随时都可以的事吗?”

    “可是你确定赵世永能够顺利签在s市我是说他家里会不会早有安排他又是那样一个乖乖牌。”郑微对阮阮的事依旧有些忧虑。

    阮阮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说:“他答应过我的我相信他。”

    就这样在后来的日子里阮阮以她的无可挑剔成绩和综合素质顺利签下了s市一个建筑设计院。郑微和阿正也一起在开学后不久参加了中建的初试虽然中建依旧对他们说等待通知但她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坚信自己和阿正都能够顺利经过复式然后一路过关斩将成功拿下中建。

    说起来也奇怪毕业班的课程越来越少陈孝正却似乎越来越忙他不再像以往那样跟郑微天天混在一起很多时候身为女友的郑微也搞不清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偶尔两人一起吃顿饭他也是行色匆匆心不在焉郑微知道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自行将他的症状归类为:毕业生间歇性综合症。她想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

    话虽如此有时想跟他说说话一时间又找不到人她是急性子终于难免在见到他的时候大脾气。陈孝正似乎也有些内疚安慰她之余郑重答应她过几天正好赶上两人都没课要好好陪她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郑微提出要去动物园理由是她在g市四年还从来没有去过动物园。陈孝正笑她小孩子脾气但仍然愿意陪她一同前往。四月的南国城市花开似锦两人下公车走了一段陈孝正见她额上似有细细地汗珠便提出去到前面给她买瓶水郑微变戏法地从自己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两个装得满满的矿泉水瓶得意洋洋地说“看我早料到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陈孝正接过她递来的水诧异地笑“你就背着两大瓶水走了那么老远的路?不沉吗?难怪你汗流成这样。”

    她是个懒人过去出门时带把遮阳伞都嫌沉现在这样的确不像她的风格。她闻言眉飞色舞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一瓶水好歹要一块钱吧我这么一来不就节约了至少两块钱吗?钱就是这样一分一分地积攒下来的我现在连逛街都不去了得把钱留到五一去婺源的时候再用到那时大玩特玩一轮才叫过瘾呢。”

    话是这么说擦汗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咋舌傻傻地笑“说实话真有点沉。”

    陈孝正二话不说把她的包背在了自己肩上他喝了一口水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动物园的门票二十块一张颇让郑微心疼了一阵不过园里那些可爱的大小动物立刻让她觉得值回票价她一会喂喂猴子一会逗逗小鸟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连带陈孝正也跟着她一路笑个不停。

    经过水族馆的时候他们本想进去被门口的值班人员拦住才知道这里是要另收门票的郑微死死地盯住宣传海报上的可爱的海豚和海报流连着不肯离去不过想起每人十五元的票价还是狠下了心拉着陈孝正离开嘴里还安慰自己“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使劲向前走了几步才现她拉着的阿正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他松开她自己走到买票的窗口给她买了张门票塞到她手里笑着说“你一个人进去看看吧我家附近临海这些我都不喜欢我在门口等你就是了。”

    她摇头“不行我一个人进去有什么意思你快把票退了要进我们一块进要不就都不进。”

    她拗起来的时候要说服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两个固执的年轻人为了这张门票在海族馆的门口争执了好一会最后是卖票的老阿姨见他们两个年轻人怪让人心疼的今天又不是周末四周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就做主让他们别声张两个人一块进去吧。

    郑微恨不得冲上去用力地亲那胖胖的阿姨一口最后还是谄媚地恭维了一句“阿姨你心真好难管那么年轻漂亮。”逗得那阿姨笑逐颜开连忙挥手让他们赶快进去。

    一天下来两人玩得心满意足回去的时候坐在公车上郑微累了就靠在阿正的肩膀上开心地叹息“好久没有玩得那么尽兴了。”良久她听到身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有什么感觉能够比疲倦之后依偎在爱人的肩头更加美好?郑微的心里在弹奏欢快的乐章满足而安详地倚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察觉到他抚了抚她的头然后轻轻地触了触她扑闪如蝴蝶的长睫毛沉浸在温馨和甜蜜之中的郑微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是了四年多前十七岁的她也是在这样摇摇晃晃的公车上感觉到心仪的男孩落在她眼睛上的轻轻一吻那个时候的小飞龙心中的窃喜如小鸟一样振翅欲飞她以为没有人比她更加幸运以为自己什么都会心想事成然而接下来等待她的却是那个人不告而别的远渡重洋还有长长的离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最快乐的时候最害怕地想到离别她忽然紧紧抱着阿正的胳膊喃喃地说“阿正你别离开。”

    他似乎吓了一跳反应如此吃惊“微微你刚才说什么?”

    她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神经质感到不好意思“没说什么就忽然害怕你会不见了。阿正你答应我别让我再等你我怕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一直等在原地更怕我们走着走着就再也找不到对方了。”

    他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宿舍里熄了灯郑微躺在床上才忽然听见黎维娟喊了声“哎呀”她说“郑微我忘了说今天早上你刚出门就有一个男的打电话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我说好像是跟男朋友出去了吧他‘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也没留下名字。你知道是谁找你吗?”

    “谁呀?”郑微一脸迷茫地看着蚊帐的顶端“该不是老张吧?”老张毕业大半年了还是会不时打电话来骚扰一下小郑微。

    黎维娟笑了“哪能呀老张那破声音我还能听不出来今天打电话来的那人说话多有礼貌呀我敢说我没接过他的电话快跟姐姐说说是不是又有了什么好的资源要有的话别忘了姐姐现在单身可千万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郑微疑惑地说:“问题是我也不记得我认识这么个人呀算了真有事的话还会再打来的。”她想了想依旧没有头绪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同样的时间男生宿舍里陈孝正也没睡他在自己的桌子上给那座小屋模型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他看着它这是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做出来的心血之作可是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小屋可以庇护他的爱情让他们免受风吹雨打。

    他忽然想起了曾毓那天跟他说的话她指着学校正在动工的多媒体大楼说“看见了吗那些带着安全帽的人除了民工还有一些人跟你我一样大学几年学建筑出身这个社会就是那么现实不管你多有才华没有关系和背景你一样得在工地上熬当然也许有一天你会熬出头但是这一天会是什么时候呢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年也许更长……谁知道?所以阿正你要想清楚不是所有的路走错了都能重来。“

    现实就是这样残忍的东西它总在你不能察觉的时候一点一点摧毁你的信仰摧毁你以为自己可以给出的承诺。什么是长大?当一个孩子知道钻石比漂亮的玻璃球更珍贵的时候他就长大了他比任何小孩都要更早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爱的女孩是那样的天真无邪她爱那些充满小情小趣的一切事物不知愁为何物她是勇往直前的玉面小飞龙她的男人应该给她最广阔的那片天。而他呢他只有一片残破的屋檐。当然只要他愿意他相信她会一直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然而当爱情的甜蜜消散之后在生活的消磨中她会不会因他而变成一个现实而憔悴的妇人?他打了寒战如果有这一天他会恨他自己――他更怕那一天来临时他会恨她。

    妈妈的话句句残忍然而她是对的他的选择从来就是在自己和郑微之间。他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将小屋一块块拆得支离破碎――其实选择早已在他心中。

    五一前的火车站提前十天售票卧铺票并不好买郑微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排了一下午的队一无所获。最后她还算机灵想起了已成为社会人士的老张老张这家伙一向八面玲珑三道九流的人都认得不少郑微一个电话打过去他满嘴应承下来不到两天还真给她弄来了一中一下两张g市到南昌的硬卧票。只要到了南昌那就是她小飞龙的地盘该怎么样转车去婺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郑微手里捏着刚从老张手里弄来的火车票乐颠颠地跑回宿舍一边推开门还一边哼着:“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哟这么早就把蜜月旅行的车票弄到手了?”朱小北一看到她那个眉毛眼睛都在笑的模样忍不住打趣。

    “那当然我不但票弄到手了就连七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我要带着他进婺源上庐山让他见识见识我们江西的大好河山当然还有顺便拜访一下我爸我妈也就是他未来的岳父岳母。”郑微一点也不怕羞地回应。

    阮阮也笑她“都说你们江西人一会读书二会养猪是该让陈孝正见识一下。”

    郑微心情好大度得很挥挥手表示不屑跟她们计较一屁股坐到电话旁的凳子上“我得先打个电话给阿正告诉他票已经到手了。”

    电话刚拨了一半宿舍门被人一把推开郑微不悦地看过去黎维娟一脸是汗地冲了进来。

    “哪门子疯呀快毕业了连带不走的大门也要摧毁是不是?”朱小北说。

    黎维娟却一付火烧屁股的模样“我懒得跟你们磨牙郑微出大事了我听说了一个恐怖的消息……”

    “嗤你哪天没有劲暴的八卦传闻呀?”听了四年郑微对黎维娟的“江湖传闻”已经失去了兴趣继续拨她的电话。

    黎维娟一手按在电话上“我说你呀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我刚才在学生会得到的可靠消息全校仅有的两个公派留学名额你们家陈孝正就占了其中之一听说去的是美国签证都下来了他可真有出息这么大的事瞒得密不透风你这傻瓜还蒙在鼓里吧?”

    郑微愣了愣扑哧一声就笑了“我说你呀那些小道消息越来越没谱了啊我前天才跟他一起吃的饭他还跟我说起去婺源的事呢。黎大师你少来啊拿这个忽悠人可有点过火了。”

    黎维娟这回真急了指着郑微的鼻子就说“说你傻你还真傻这事能开玩笑吗别说院里这消息就是系里的学生会都传遍了你爱信不信别到时没地方哭去。”

    “你胡说!”郑微也赌气地站了起来“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我当然信他。我是他女朋友他的事我还能不知道?”

    “你……算了算了是我多事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你要不信就去当面找他对质。”黎维娟顿足。

    “去就去。”郑微是想到什么就立刻付诸行动的人话音刚落人已跑到门口。“等我问清楚了他看你们还怎么嚼舌根!”

    她关门的声音又重又急震得阮阮和朱小北面面相觑阮阮忽然说了声“糟糕。”朱小北立刻会意当下瞪大眼睛“妈呀该不会出事吧。”两人二话没说就跟着跑了出去。

    下了楼朱小北拉住阮阮“你说我们要不要往那些湖边、水库什么的地方去找呀她该不会一时想不开……”

    阮阮立刻打断她的话“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往我们院里的自习室方向去我到陈孝正宿舍附近看看你记住看看就好没事我们就回来。”

    “知道知道。”朱小北应着两人分头行动。

    阮阮没猜错郑微是往陈孝正宿舍的方向去的她走一阵跑一阵上楼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同班的男生招呼也不打就直奔他住的地方。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站立在自己的床前背对着她仿佛在收拾东西他的脚下是一个大大的皮箱。

    他是听到她急奔跑后的喘息声才回过头来的。“微微?”他起初有一丝惊讶很快面色平缓如常“你怎么来了?”

    “我忽然想来看看你。”她单手抚胸试图让自己的呼吸平缓“阿正你该不会是这么早就收拾去婺源的行李了吧?”

    他转过头去继续整理东西她走到他身边笑着说“你知道吗刚才我从黎维娟那听说了一个笑话她居然说你就要出国了而且又是美国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陈孝正静了静忽然扔下手中的东西回头抓住她的手“微微你先跟我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她一言不地任他拉着自己下了楼来到男生宿舍附近的篮球场午休时间篮球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和风声。

    他站定松开她的手深呼吸“微微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她像往常那样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有一刹那陈孝正觉得自己的心都抽紧了他以为自己没有办法把剩下的话继续说下去原来他毕竟自己想像中坚定“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以为我可以陪你去婺源没想到签证下来得那么快。”

    “她们?你指黎维娟说的那些话吗?阿正愚人节已经过了二十天多年你还玩这个?”她拖着他的手依旧爱娇地微笑。而他只是低着头一直低着头忽然害怕看到她此刻的笑容。

    终于她松开了他的手带着点茫然如同呓语一般地说“那么说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想了很久但总是找不到一个办法能让你不那么伤心。”

    “我不伤心。你瞒着我直到再也瞒不过去才承认这样我就不会伤心?陈孝正这是什么逻辑?”她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不能哭她绝对不能哭如果泪水掉下来那就等于承认了悲伤已成定局她不要这样的定局所以她看着天不知道眼泪能否逆流?

    “我说过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大楼所以我错不起微微哪怕一厘米也不行。”

    是谁说的薄唇的男人生性凉薄残酷?

    “所以你现在才幡然醒悟及时纠正你那一厘米的误差?公派留学我喜欢的人果然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只是我不明白你的前途跟我必定是不能共存的吗?即使你一早向我坦白我未必会阻挠你。是不是因为你的蓝图里从来就没有我?”

    他不说话于是她吃力地推搡着他“解释你可以解释我要你的解释……”她的声竭力嘶到头来却变成哀求“阿正给我个解释说什么都行就说你是逼不得已或者说你是为了我好说什么我都接受。”

    他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微微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人先要爱自己。我没有办法一无所有的爱你。”

    “所以你要爱回你自己?”

    “可能说出来你永远不会理解我习惯贫贱但没有办法让我喜欢的女孩忍受贫贱。”

    “你就认定了跟我在一起必定贫贱?为什么你连问都没有问过我也许我愿意跟你吃苦。”

    “但是我不愿意!”他的语调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起伏。

    话已至此郑微但凡你有一点骨气你便应当拂袖而去保不住爱至少保住尊严。

    但是这一刻的郑微对自己说如果我挽不回我的爱尊严能让我不那么伤悲?

    所以最后的一刻她终于收拾了她的眼泪和愤怒“阿正你等我我回去跟我爸爸妈妈说然后我考托去跟你在一起最不济我还可以等。”

    他看着她说“不不你别等因为我不一定会等。”

    阮阮终于走过来的时候陈孝正已转身离去她拉着郑微的手“微微呀我们走。”

    四月的天清明后的时节天边来了乌云天色就迅地就暗了下来风卷起沙尘轻易地迷了眼。

    郑微挣开阮阮的手“你看起风了我怎么一点都没觉得冷?”

    这是她选择的道路她选择的男人所以也是她选择了一个人站在这样的风里冷也不能吱声。

    阮阮伸手挡住风沙“天太黑了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你哭。”

    郑微摇头“我不哭阮阮我愿赌服输。”

    大学四年郑微习惯了别人的眼神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让自己去适应那些嘲笑中带点同情的眼神众人瞩目的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末了不外乎曲终人散的结局。

    她照吃照睡偶尔也被朱小北并不好笑的冷笑话逗得开怀大笑。有什么办法在操场上告别他的第二天一觉醒来她觉得天都塌了可是推开窗大雨过后的天多么晴朗窗前走过的人们忙碌而表情各异或许是悲或许是喜。这个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彻底的伤了心而改变它的自然规律她在梦里无望到不相信再有天光次日太阳一样升起生活依旧继续。

    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在被子里给妈妈打电话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低至无声的悲泣。林伯伯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情绪上的激烈起伏和事业上的打击让他死在了了一个星期前的一天。他死的时候仍然是他妻子的丈夫一个有妇之夫。纵然他生前给了郑微妈妈多少承诺铁了心地离婚然而当他死后她连进入灵堂看他一眼也成为奢望。死亡让林静的妈妈孙阿姨在这场持久战中取得了胜利她终于完美的捍卫了她的婚姻再也没有人能夺走她的丈夫。

    郑微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结束了和妈妈的通话。几天之后她收拾行装揣着两张火车票前往她一个人的婺源。火车开动的时候她不敢仰望天空如果他在云端此刻俯视会不会低头寻找那个他曾经允诺过要跟她一同到达的地方?

    李庄村口的大槐树就像她梦中一般枝繁叶茂老态龙钟它不知站在这里多少年见证了悲喜见惯了离合那种看透世态的沉默和木纳莫名地抚慰了郑微的感伤。

    向远――郑微在村里用十五块前请来的当地向导尽职尽责地陪在她的身边。这个有着狐狸一般笑起来眯成一条线的女孩告诉她村口的老槐树多少代以来都是这一代生活过的男女爱情的见证他们在树下相会在树下祈愿或许也在树下别离……就在昨天还有个城里人按照亡者的遗愿把他父亲的骨灰洒在了大槐树脚。

    郑微想起了那个故事出轨的男人死前把房子和遗产留给了妻儿却把最爱的一片树叶赠给了他爱的女人。爱情的分量也不过是一枚落叶和死后的尘灰。

    她请向远帮了个忙在老槐树的树脚掘了个不深不浅的坑。向远欣然应允她答应掘坑的代价是二十块人民币不过她说如果郑微给她五十块她愿意代她好好守护这个坑里的东西。

    郑微觉得这是笔划算的买卖于是她在老槐树下终于一点一点地埋葬了她的《安徒生通话》和木头小龙。站在山巅的时候她俯视山下的老槐树听见向远遥遥对着山那边喊“我要财!”

    她也把两手聚拢在嘴前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到:“美国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把我的男人还给我……”

    远山回音:“财……财……还给我……还给我……”

    她跟向远一起没心没肺地笑得前俯后仰然后在这个她梦想到达的地方在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面前二十二岁的郑微终于泪流满面。

    (上部完结)

第一章 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

    郑微席地坐在工地施工现场附近的泥地上十月的烈日当空直射下来视线所及之处无不是一片白晃晃的施工还停留在还在地面工程阶段三通一平之后的场地连个遮蔽的地方也没有。一滴汗水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用手随意地抹了一把汗水沾染到手中的泥沙变成了混浊的灰色安全帽贴住际的地方黏而且痒。**裸地曝晒了一个多月她晚上洗澡的时候照镜子现自己那张原本白生生的脸蛋早已变得如包拯在世一般黑也就罢了偏偏安全帽的系带之下的肌肤依旧如往昔一般雪白摘了帽子之后远远看去犹如被人在脸颊两侧各刷上了一道白色油彩滑稽得很为此她没少被工地上的那帮大老粗嘲笑。她喝了口水徒劳地用手扇风要不是下到工地第一天项目经理、专职安监员和带她的师傅再三吩咐施工现场必须佩戴安全帽否则她真有种立刻扔掉帽子让自己的头和脖子解放的冲动。

    她争取这份工作的初衷原本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天天在一起人走了工作的机会却留了下来郑微不知道该觉得讽刺还是庆幸。不过能进中建据说还是赶上了这个即将面临改制的老牌国企录用正式职工的末班车这在她的大多数同学眼中都是件幸运的事尤其在中建今天早早放出“不招女生”的风声后她的雀屏中选不能不说是个让人羡慕的意外。

    说起来也可笑她当初选择念土木的原因无非天真地想要是看着高楼大厦在自己手中平地而起那感觉一定很好现在真正身临其境才知道这个行业存在性别歧视不是没有道理的女孩子无论在体力和耐劳程度方面都比男生要差得很远。她从婺源回来后不久就接到了中建的复试通知那段时间她生活得如同游魂一般也不知道怎么地稀里糊涂就被录用了。报到后她跟着其余几十个男生一起在公司总部经历了为期半个月的岗前培训然后就统统被流放到各个工程项目部。按照中建的人事制度新录用的大中专毕业生必须有6个月以上的工地实习经验考核合格后才能分配到正式的岗位上。这6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正身在其中也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的郑微刚被分到现在这个项目部时工地上的那些同事一见她就纷纷摇头都说把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送到这来不是糟蹋人是什么。她过了两天这样的日子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可是她生性倔强尤其不肯在人前示弱服软既来之则安之大家都认为她受不了这种苦她偏要让这些人看看她玉面小飞龙岂会那么轻易被人看扁?

    豪言壮语是放出来了可是要达到吃苦也甘之如饴的境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师傅刚说大家可以休息一会她一屁股坐下去就再也不想起来了正打着能磨蹭一会是一会的主意就看到了那个拿着图纸追在师傅身后请教的人。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的生活中某个阶段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她什么都跟你不相上下什么都跟你争什么跟你过不去对于郑微来说这个人就叫做韦少宜。韦少宜是今年整个中建集团除了郑微之外招聘的惟一名女生不过跟郑微经历了初试、复试重重关卡最终被录用的经历不同她据说是总部某位刚退居二线的老领导的亲戚公司本不打算要她不过一方面是老领导退休前力荐一方面是她专业对口毕业院校和简历材料均无可挑剔为了不让老领导有人走茶凉刚退下来说话就不管用的感觉所以公司才勉为其难地额外给了她一个指标。

    韦少宜进公司的时间比郑微晚没有经过岗前培训就直接被分到了郑微所在的项目部。初见她第一面时郑微就本能得觉得这个女孩子绝对不是她的那杯茶她最不喜欢自命清高、太过较真的人而很不幸的是韦少宜似乎恰恰是这种典型而且她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对她也不是那么感冒。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白天在一个工地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时晚上回到单位宿舍还要面对那张冷冰冰的臭脸――中建给予她们这些新录用的大学生的待遇是两人共用一套两房一厅的公寓今年的新人中只有她们两个女生成为舍友也是没有选择的事情。

    郑微不明白都是生长在新中国红旗下的孩子为什么有人就这么一付苦大仇深的样子话多说两句仿佛就吃了亏别人说笑话她也不笑这不是扮酷是什么?不过是一个靠裙带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至于拽成这样吗。她刚跟韦少宜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久就开始小磨擦不断她看不惯韦少宜的洁癖韦少宜也厌恶她的凌乱好在两人下班之后各自紧闭房门互不往来否则都各不相让非打起来不可。

    不过话又说回来郑微天性散漫她私心里期望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像她一样胸无大志得过且过这样她的罪恶感才能降到最低韦少宜强迫症似的勤奋给了她很大压力同样在工地上实习韦少宜从没有半刻偷懒她像男人一样争强好胜什么都苛求完美越是困难和辛苦的事她越要抢着做即使是在休息时间她也总是拿着图纸追在资深的同事身后请教不弄懂誓不罢休并且她的神情在不经意之间总对偶尔摸鱼偷懒没事就图个清闲的郑微流露出那么一丝轻微的蔑视。两人有一次在宿舍里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开交起因似乎是晚上九点钟还不到韦少宜指责郑微用音箱放音乐影响了她画图。总之到了最后争吵的范围严重偏离了主题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郑微指着韦少宜说“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可嚣张的别以为你每天头悬梁椎刺股的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走后门进来的。”韦少宜则反唇相讥“我就更不明白了中建的人事招聘制度怎么会允许你这样的人被录取如果你被录用的过程中没有猫腻的话我为我不是和你同一渠道进来而感到自豪。”两人说完均大怒甩门回房从此更是势同水火即使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始终冷面相对有事没事还彼此冷嘲热讽几句。大家都看出这两个女孩子不和不过论专业知识和勤劳肯干韦少宜在郑微之上郑微却胜在人缘好处处讨人喜欢即使犯了小错师傅们也愿意替她遮掩过去因此在工作中两人也算打了个平手。

    郑微初入职场不但立刻尝到了工作的辛苦更由于跟韦少宜的交恶而感到压抑苦闷下班之后一个人寂寞无趣的时候就益怀念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日子抛开那段让她不愿回忆的片断不提大学的点点滴滴现在回头看是多么的美好。她闲了没事就喜欢跟阮阮煲电话粥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向阮阮倒了出来心里才舒服一些。

    阮阮已经在s市的那个建筑设计院正式上班曾经允诺再也不会跟她分开的赵世永还是没有拗得过家里的安排。阮阮是为了他才选择了留在人生地不熟的s市他却在她签约后屈从于家里的高压政策乖乖回到了父母所在的城市在家里的安排下进入一个炙手可热的政府部门。也许那句老话说得对对于女人来说爱情是生活的全部但对于男人来说那只是他的生活的一小部分不管当初他给过怎样的承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他们永远比女人现实而理性。

    郑微为阮阮感到不甘和愤怒她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赵世永的家里会反对他跟阮阮这样聪明漂亮性格脾气无可挑剔的女孩子在一起这明明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出生在一个双亲都是厅级干部的家庭而阮阮的父母只是小学教师?

    阮阮不是没有伤心过然而她依然原谅了这个她第一次爱上的男孩她没有办法放弃s市的工作在赵世永从父母家搬出来之后每逢闲暇她都从s市赶过去看他。郑微有时气不过就问她“你的火车要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阮阮只是笑“也许得等到我再也坐不下去的那一天。”郑微只得哀叹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竟然让一向聪颖的阮阮也看不透免不了俗。

    她经常想起大四的时候最后吃‘散伙饭“那天的情景系里热闹非凡的聚餐之后班上很多人都醉了这样酣畅淋漓的痛饮不知是出于离别的感伤还是对自己纯真时代的告别。她们宿舍六人在毕业聚餐散场后又结伴摇摇晃晃得杀到了以前经常光顾的学校门口的小饭馆。

    谁也没想到的是在那个小饭馆门口郑微见到了先于她们一年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联络的许开阳她高兴地朝他走过去这才现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孩。那女孩她们都认识是比开阳低两届的物电系的小师妹跟郑微她们住同一栋楼。

    她笑着叫了一声“开阳”然而他的样子让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那是一种戒备而小心的神情他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搂紧了身边的女孩。这种戒备和小心比完全的冷漠更让郑微寒心她很快地明白了过来当初他对她的追求身边无人不知大家都知道矜贵的许公子对玉面小飞龙痴迷得一塌糊涂而她却爱上了一个穷小子现在好了穷小子远走高飞她又成了孤家寡人许公子也另外找到了心中所爱狭路相逢他如此小心翼翼不过是怕他身边的女孩误会怕勾起了从前的旧事让他现在深爱的人耿耿于怀。

    郑微的开怀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酸楚就翻涌了上来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开阳我只是很高兴见到你真的仅此而已。但她终于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只是朝他们两人点了点头接着就尾随阮阮她们进入饭馆里。她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肩膀不经意触碰到他手臂这双手曾经那么温柔地执起她面前的棋子这个男孩曾经红着眼在她面前哽咽着说“微微我希望给你幸福”……

    所谓的擦肩而过莫过于此。

    这个世界有谁是会永远等你的?没有。郑微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没有办法释怀那个戒备的眼神在很久之后都仍然刺痛着她他们曾是多么好的朋友原来人和人之间的隔阂永远比默契更坚固。

    她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啤酒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这也许是“六大天后”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开怀痛饮她们的时光随着今晚的结束将一去不再复返。估计是喝糊涂了黎维娟没有看见阮阮不停打着的眼色又大着舌头对郑微说“微微我真替你不值陈孝正那小子不是东西我早就说过越是他这种寒门出身的男人就越是世故薄情你偏偏不肯听我的才吃了这样的大亏。”

    郑微眨巴了一下眼睛嘻嘻地笑“我吃了什么亏?谁拿枪逼着我了别跟我唧唧歪歪的说吃亏没谁逼良为娼这事就图个你情我愿。我愿意傻他愿意走谁也不欠谁的……即使他走了我那几年的快乐也不可能喂了狗。”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感伤多事的黎维娟讨厌的黎维娟然而她毕竟也是关心自己的人她借着酒意一把抱着黎维娟的肩头就哭了“娟以后没你让我心烦了我也会不习惯的……还有你猪北你哪都不去跑到新疆那鬼地方去干嘛我要是想你了该怎么办?”黎维娟没考上研究生找到了一份在北京的工作朱小北倒是十拿九稳了但打算就读的学校却在乌鲁木齐她说那里有她暗恋的初恋情人。

    朱小北推了一把郑微“你别招我哭啊我乐着呢我就要跟我的暗恋对象一起吃吐鲁番的葡萄干了我不可不愿意像你说的那样在老年人大学遇见他的时候才知道他原来年轻时也暗恋过我。我给你的榔头你别仍了谁要是欺负你就照着脑门给他一下。”她说得满不在乎眼睛却也湿了像是要拜托这种悲伤的氛围小北高举着杯子说“同志们姐妹们我们要来点积极向上、慷慨激昂的今天我们是学校的好学生明天我们就是社会的好栋梁……”在同伴的一片干呕声中她豪气干云地吆喝道“我送姐妹们一小苏的词一扫你们萎靡不振的情绪。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

    也许醉后的我们方能真正做到不论爱憎不论得失也不论聚散的感伤。

    郑微最后的记忆是伏在阮阮的肩膀泪水打湿了阮阮的衣服。

    天亮了之后“六大天后”就此解散各奔前程。

第二章 你进中建与任何人无关

    人的韧性是种很奇妙的东西不管多苦难的日子也终有习惯的那一天。在工地上混了一段时间郑微逐渐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施工一线的同事大多耿直郑微有样学样地跟着他们用似通非通的本地方言大声吆喝中午跟他们抢着工地厨房特有的比瓦片还厚的肉片倒也开始觉得乐在其中。其实每个学建筑和土木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如果没有真正在工地实践过根本谈不上掌握专业技能这几个月里学到的经验有可能比大学四年的理论知识更有实际意义。更让她喜欢这种生活的一个原因是白天累得像牲口一样晚上回到宿舍洗个澡头一接触到柔软的枕头几乎立刻就坠入黑甜乡连梦都无需做直接迎来新的一天。

    可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这种生活的时候六个月的实习也接近尾声他们这些流浪在各个项目部的应届大中专毕业生都要回到总部等待正式的工作安排。按照中建的惯例理实习结束之后将举办一台全部由该批毕业生自导自演的汇报晚会届时将会有总部的公司领导和各职能部门、分公司的负责人前来观看演出。听说往年不少表现突出的新人就这样被好的部门点名要走了所以大家都把这次演出当作是个人展示的一个舞台大家都卯足了劲排练争取在那天崭露头角。

    一台只有两个女演员7o多个男演员的文艺晚会精彩程度可想而知在时间安排得过来的前提下郑微和韦少宜基本上每个节目都不得不参演一角就郑微而言她当天就有一个独唱一个小组唱两个舞蹈的安排光赶场排练都忙得像陀螺似的可这又怎么难得倒从小就是文艺尖兵的小飞龙。本来按照排练老师的建议她还得担任女主持人的重要职责大家都认为凭她字正腔圆脆生生的普通话和甜美的小模样往台上一站就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不过郑微一再地拒绝了她说主持人得多端庄严肃呀她就怕她刚站在台上就笑了场影响了各位领导看演出的心情岂不成了天大的罪过。相熟的男生都暗地里说郑微实心眼做主持人多吸引眼球呀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地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了。郑微想了想还是觉得无所谓最后分去那个部门都行反正她总不至于毕业就失业。

    演出的前一天排练一直持续到晚上结束之后郑微跟着几个玩得比较好的男孩子结伴去吃宵夜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有着同样刚从国内知名工科大学毕业的背景大伙自然很快熟捻了。郑微在大学里就是个扎眼的女孩如今落到了满眼都是和尚的单位更成了抢手的饽饽一起培训、实习的男生甚至包括项目部里的青年工程师都不乏明里暗里向她示好的她即使心中了然也装作糊涂嘻嘻哈哈一笑了之。

    回到了单位的生活大院她哼着歌上楼却不经意在楼梯间撞见了拉拉扯扯中的一对男女男的是个陌生面孔那女的不是韦少宜又是谁。

    郑微把脚步放慢了下来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还故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是隐形的我是隐形的……”眼角不经意瞄到韦少宜尴尬扭曲的表情她心里不由暗爽原来你也有今天。

    她找钥匙开门的时候韦少宜已经成功摆脱了那男孩的纠缠用力推了一把对方力度之大让那男孩差点滚落楼底然而韦少宜不但没有露出半点慌张怜悯之色反而指着对方一字一句的说“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找我!”

    刚进到房间郑微就听到她重重关门的声音然后传来了那个男孩急切的敲门声。郑微好奇心重按捺不住偷偷打开自己的房门探出个头来瞧个究竟韦少宜的房门紧闭大门被敲得剧烈震动那个男孩带着哭腔的声音隐隐传来“少宜我说的都是真的难道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郑微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拍电影啊?”

    敲门声足足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归于沉寂估计门外的痴心人终于心灰意冷离去在这个过程中韦少宜的房门纹丝未动甚至郑微蹑手蹑脚地摸到她的门前侧耳倾听里面始终鸦雀无声。

    郑微叹服地看着她紧闭的房门这家伙果然面冷心更狠看样子那男的绝对跟她有过一腿不管对方做错了什么姿态都低成了这样照他那样捶了二十分钟的门手即使不残废基本上也得有一阵不能正常使用了她竟然从始到终不闻不问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也算极品了。

    次日早上就是演出的大日子如果按照往常的习惯韦少宜通常比郑微早半个小时以上起床把自己收拾妥当早早出门这一天她却几乎跟郑微同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郑微快手快脚得抢到先机赶在她面前占据了卫生间得意之余不小心看见她略显憔悴的面容上两个眼睛红肿得如被黄蜂蜇过一般。

    在后台等待演出的间隙公司总经理还在台上表冗长的讲话郑微参加的舞蹈是的第一个节目正神游中身边有个男生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低声说“唉郑微你听说没有韦少宜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郑微望了望身边那张化妆后面目全非的脸“哇先生你哪位消息好灵通呀。”

    那男生做晕倒状“我是xx呀不就涂了点口红你就不认得了?我怎么会不知道韦少宜和她男朋友都是我们学校毕业的谈了快两年了那男的对她好的不得了两人感情也不错就因为那男的昨天跟一个初中时有点意思的女同学一起吃饭骗她说是单位有应酬结果被她识穿了。听说其实就吃了顿饭而已韦少宜也是知道的可是就这么提出分手了一点挽回的情面都没有他男朋友后悔得都想撞墙了。”

    郑微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那男生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家里有没有亲戚姓黎的?“

    那男生莫名其妙“姓黎的倒没有不过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黎明。”

    郑微难得地没有笑她看了一眼孤零零坐在后台一角候场的韦少宜暗想居然会有这么刚烈的人今天算是见识了简直就是极端的完美主义者。她又记起早上韦少宜那双异常红肿的眼睛做人这样为难自己又是可苦?但是现在的她也知道身在其外的人又怎么能懂得别人的感情世界?

    开场舞是相当重要的郑微一行人都在这个舞蹈上下了最多的工夫开始一切顺利十来个年轻的男孩和两个女孩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台下不时有掌声传来。舞蹈**即将到来的时刻男演员暂时退到场外只剩两个女红军打扮的姑娘在舞台中央英姿飒爽地跳跃、回旋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声嘎然而止然后便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音响尖叫声舞台一侧的音响师急得手忙脚乱可苦了正摆出最慷慨激昂姿势的两个女红军韦少宜单膝点地身体45-后仰郑微双手高举身体前倾左脚向后舒展。作为两个同样敬业的演员她们都深知这种情况下音乐声停在哪里动作就应该定格在哪里。

    不知道音响究竟出了什么故障好一阵过去了。都没有办法恢复正常饶是郑微从小跳舞基本功扎实想要继续保持这个乳燕凌空小鸡独立的姿势依然有点吃力。她再度偷偷看了韦少宜一眼韦少宜的身体仍然保持完美的跪地后仰状蜡像一般一动不动。郑微暗自咬牙敌不动我不动她这样都能坚持下来我为什么不能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了她!

    于是郑微吸气收腹气沉丹田不让自己的身体晃动分毫。时间一份一秒地过去台下已经有了轻微的骚动她感觉自己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白一颗豆大的汗水从头上滑落了下来不由在心里疯狂诅咒那个该死的音响师。脚痛、腰酸、脖子麻……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僵硬地死掉让完美的舞台操守见鬼去吧!她想到就做到先将脚略微活动了一下然后作了个标准的芭蕾的收式面露微笑地转了个圈自导自演得按照既定的编排继续跳了下去边跳就边往后台的方向不动声色移动然后一溜烟就消失在舞台后。

    台下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然后顿时笑声一片。韦少宜愣了一下立刻反映了过来紧随郑微之后边跳边撤退。

    一回到后台韦少宜就一脸气愤地找到正在跟音响师理论的郑微“你这人怎么回事呀怎么专干莫名其妙的事情呀?”

    郑微反咬一口“你才莫名其妙我站在那里都快累死了你还挺尸似的让我动也不好动。”

    “搞清楚是你不动我才不动。”韦少宜撇了撇嘴“你这好逸恶劳的人都做得到的事我干嘛做不到?”

    演出结束郑微刚卸了妆从后台走出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看着叫她的人。

    “周主任?”她有些脸红。

    这样的尴尬不是没有道理的周渠也就是当初在招聘会现场留下她简历的那个男子中建总部市场部主任兼总经理助理也是今年大中专生招聘工作的负责人想来后面她顺利被录取也少不了他的助益只不过他当初决定留下她主要是因为爱惜陈孝正的才华又不忍心拆散这对小情侣。想不到后来大鱼游走了她这只小螃蟹却留了下来。

    第一天到总部报到的时候郑微也见过一次周渠他倒是还记得她的名字主动跟她打招呼还给她递了一张名片。那还是郑微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收到别人的名片礼仪课上老师教过的东西她还是记得的于是像模像样地双手接过装作认真看了几眼才收到包包里还不忘谄媚地说了几句“周主任久仰久仰。”

    当时周渠笑着问她“你什么时候‘久仰’过我?”

    郑微鬼灵精地回答:“那天招聘的时候周经理的风采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样呀。”周渠的笑意就更深了“那好吧既然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你又对我‘久仰’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郑微心想这个问题也太奇怪了他刚才明明还给了她名片。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接过名片的时候装作看得很认真实际上根本就心不在焉也就记得他姓周是什么助理和市场部主任具体名字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名片是还包包里可她总不能现在翻出来看吧。

    究竟叫周什么呢?郑微张口结舌地愣在哪里右手无意识地挠了挠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

    看着她这个样子周渠当时忍不住就笑出了声“你看果然就‘久仰’仰得太久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郑微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只能跟着“嘿嘿”傻笑看来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此后在总部大楼培训的半个月里她也偶尔碰见过周渠几次每次都自觉心虚尴尬万分这一回不巧又碰上了他让她怎么不头疼。

    头疼归头疼他毕竟是机关的部门领导又是什么总经理助理中建是个上万人的国企能爬上总部机关的都大有来头何况他还是举足轻重的市场部主任她这样的小虾米除了乖乖留步听候指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周主任找我有事?”她又开始不自觉地把一只手放在头上。

    周渠的笑意又开始在嘴角荡漾。这个人干嘛老笑话她?

    终于当他收起笑容说:“郑微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了下来吗?”郑微才现他严肃起来的样子更不好打。

    她想了想有些沮丧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知道。是因为你们想录用我原来的男朋友。”

    “没错。”周渠面无表情地说。

    郑微忽然有些难过她辩驳道:“可是我当初面试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会离开我没有骗你们……”

    周渠说“中建不招女生并非性别歧视因为今年我们重点招聘的是工程技术方面的人才根据往年的经验很多女孩子都适应不了工地的工作这对公司对女员工本人都是一件不利的事要知道中建本身就是一个以建筑施工为主业的企业机关和各分公司的管理岗位毕竟是极少数绝大部分大学生还是要到基层去的所以为了职工队伍的稳定我们尽量不招聘女性的工程技术人员尤其是你这样一看就知道成长的城市里的独生子女家庭的女孩。”

    “我知道的。”郑微抬起头“但是也许我并不像你们想像的那样吃不了苦我也有我的优点呀。”

    周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的优点吧也不是没有。g大的建筑工程学院还算不错你也算正正经经的土木专业毕业生不过依我看你的专业知识也算不上拔尖放到下面也顶多是个勉强合格的技术员;看起来是一付聪明像可惜只是小聪明;胆子挺大的沉稳就欠了一点;还好长得不错不过也算不上特别漂亮……”

    “那个……周主任啊”郑微知道打断领导的话是很不礼貌的但是听到有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缺点摊开来说难堪之余还是有点受不了“成功人士时间应该都很宝贵吧您浪费这么多时间就为了分析区区不才小人我?我有点过意不去……”

    “说你做事不够沉稳吧你还不信我话都没有说完。”周渠寒下了脸郑微总算见识到他笑容后的另外一面有些吓人她不由立刻噤声乖乖听下去。

    “我跟你说这些目的只有一个你可能各方面都算不上特别理想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即使当初是因为看中那个挺优秀的男孩子才连带留下你的简历可中建从来不招没有用的人。你把他称为前男友也就是说他已经是过去式那你不妨告诉你自己你进中建与任何人无关也与他无关。我要说就就这些好了你去吧。”

    做领导就是好训完了人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郑微看着周渠的背影她问自己是吗我真的是靠自己进入中建的吗?

    还没想明白那位疑似黎维娟近亲的男生走了过来熟络地向她打探“郑微原来你跟市场部的周主任认识呀难怪……”

    “什么呀他刚才问我洗手间往哪走。”郑微没什么底气说。

    还好这男生没有再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边跟郑微往外面走边说“唉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分到哪里呀?”

    郑微茫然地摇了摇头“你呢?”

    “我哪知道不过留在机关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心理求神拜佛能分到一个好一点的分公司。”那男生说。

    郑微问“分公司还有好的和坏的?”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中建一共有十四个分公司散布在全国各地一个妈生的孩子还有好有孬这些分公司的效益当然也不是一样的谁不愿意留在好的那一个?能在分公司也就算也好歹也是主业听说倒霉的话还有可能直接被扔去三产那就跟直接放逐就没两样了。”

    “你懂得真多。”郑微做了个卡通里两眼冒星星的动作。

    “事关前途不想的是傻瓜……我不是指你啊。”那男生有些苦恼“听说有些分公司的项目部都在西藏、甘肃那些边远地区有些住在工地上一个月才能进城一次。唉我们都是没有什么后台的估计也只能任人挑拣了要是能进二分该有多好。”

    “二分?”

    “二分就是第二分公司呀就在我们g市地地道道的总部嫡系据说每天最赚钱的工程和最好的设备都在二分历届公司领导大部分都是从二分提拔上来的。”

    “哦。”郑微恍然大悟。

    “不过我们是不可能进二分的里面的职工大多数都是领导的家属和传说中的精英总经理的儿子据说也在二分。”

    郑微一边听一边想她算是又长见识了社会真复杂就连一个单位里边都有那么多门道她居然什么都不懂自己都不禁觉得自己的确不是个聪明的孩子。

第三章 不是世界变了,是我往日太傻

    晚上公司宴请新人白天参加和观看演出的人基本上都出现在晚宴现场。公司领导完话后开始挨桌敬酒连带表示对新人的关心和问候他们这些菜鸟大多数不怎么会说话当然也有少部分玲珑世故的主动回敬领导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郑微和韦少宜坐一桌她还不怎么习惯这种单位应酬的场面只觉得有些人说的话实在肉麻让她这样一向以嘴甜著名的孩子都听不下去。

    领导一行终于巡到了她们这桌满桌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听着一个干练漂亮秘书模样的女子挨个给他们介绍谁是总经理谁是书记还有副总、总工、总会计师、工会主席……一轮介绍下来包括郑微在内都听得晕晕乎乎只知道眼前的都是“总”反正对着领导傻笑总不会错。作为总经理助理的周渠也在其中本来在郑微眼里自动归类为“大叔“的他站在一群秃头腆肚的领导堆里简直是鹤立鸡群让郑微深感参照物果然是很重要的。这个时候的周渠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的特别留意郑微也和其他人一样一个个弯腰跟领导碰杯。

    似乎领导团对这一桌出现了两个女生深感兴趣都夸她们是今年中建的两朵小花还连说以后公司的单身汉之间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知是哪个“总”提议让两个女生把酒杯斟满各自再跟领导喝三杯。周围的人纷纷开始起哄附和似乎全场注意力的焦点都集中在这一桌上。

    来的都是大领导既然了话小兵不得不从。郑微端起小酒杯不禁有几分为难。她不是扭捏之人不过以前在大学里最多也不过是喝喝啤酒白酒是半点也没沾过的集体敬的第一杯她没真喝酒在唇上碰了一下已觉得辛辣地不行她害怕自己受不了这酒劲醉了可就丢人了。韦少宜似乎跟她一样也是窘得满脸通红周围有人凑热闹地起哄鼓劲几个领导的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她们身上简直就是骑虎难下。

    “女孩子能喝一点酒是好事显得更有英气我们中建的女将要的就是这股英气。难得公司领导都在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跟领导连碰三杯的。”说话的是那个陪同而来的漂亮女子。

    “小施说得有道理。”总经理笑了。

    郑微恨不得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要钱把机会给你行不行。她眼睛不经意瞄到周渠察觉他似乎微微地朝她点了点头郑微立刻会意咬了咬牙索性将一次将三小杯酒统统倒入一个大杯里然后举杯大声说“我没喝过白酒就让我一口吞下去吧。我敬各位领导一杯。”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她已经“咕噜”一声将酒一口气全咽了下去辣得一张小脸变得通红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

    周渠带头鼓掌立刻掌声一片领导连称这个小姑娘有意思接着就把视线换到了郑微对面的韦少宜身上。韦少宜没有举杯始终沉默地站在那里。听到有人催促她开口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喝酒。”

    那个被称作“小施”的女子笑着说“平时不喝现在锻炼一下也没关系。”

    韦少宜依旧不语最后在众人开始沉默的注视中说了一句“我不认为我需要这种锻炼喝酒跟我的工作能力没有关系。”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领导见过世面也不跟她计较呵呵一笑互相说“这个姑娘也有性格。”

    “两个小女孩都有点意思”

    ……

    他们离开的时候郑微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热借着酒劲她朝着韦少宜竖起大拇指“你够牛的!”

    她一度以为自己会醉头也着实晕了一阵但是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又慢慢地神志清明起来。她想职场真可怕。

    第二天就到了决定他们这批新人命运的日子会议在机关多媒体大会议室举行领导坐台上小兵坐台下在座还有昨天已经见过的那些中层负责人。人力资源部主任最后上来掏出一张名单逐个念出每个人的归属。

    “xxx第九分公司xx物业公司……”

    据说散会之后分到各个公司的新人就会被该公司领导领回去她忽然有种想笑的感觉真滑稽仿佛牲口集市大家挑中了中意的驴或马付了钱便可各自牵回家去从此听天由命任人奴役。

    正在强忍笑意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大名。

    “郑微第二分公司……”

    她进二分了?她真的进了传说中的二分?郑微偷偷捏了自己一把是疼的可是她凭什么呀?

    如果这还不够让她惊讶的话那么接下来韦少宜的归属才真正让她大吃一惊韦少宜被分去了瑞通公司瑞通就是所谓的三产虽在中建管辖范围内但资产和人员编制都在国企之外。三产也就罢了中建的三产好几个也不乏效益十分好的偏偏这个瑞通是个老大难爹不疼妈不爱的出过几次严重的安全事故年年都在亏损的边缘要人才没人才要设备没设备虽说也在g市但接的都是大家挑剩的工程既辛苦又没钱。

    郑微困惑按说韦少宜能够破例进入中建家里也是有点门路的何至于落到这种田地?韦少宜本人倒是一脸漠然地坐在那里平静得仿佛没有对这个结果感到丝毫的意外。

    郑微和其余两个男生是被一个和蔼的中年男子领回二分所在的办公大楼的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是二分的副经理姓王分管施工和安全。

    正式上班第一天她被单独叫到了二分人事部办公室人事部主任对她倒是客气有加不但让她坐下还支使人给她倒了杯水。郑微受宠若惊捧着水就打听“主任我去哪个项目部。”

    人事部主任笑了“你哪个项目部都不去?”

    “为什么呀。”郑微大惊。

    “我们对你另有安排你的岗位在经理工作部。”

    “经理工作部?”郑微不知所云地重复。

    “是的。”胖胖的人事部主任说“你很走运不用下到工地不但是在经理工作部而且你将是我们二分的经理秘书。”

    郑微手中的水几乎都要泼出来“我?!我去做秘书?主任你不会搞错了吧我是学土木的我怎么能做秘书呢?”

    人事部主任似乎被她过于激烈的反应吓了一条“这种事怎么会搞错。”

    “不行的不行的拜托你再考虑考虑我胜任不了这个岗位什么呀让我去做秘书太荒谬了简直搞笑嘛我一不耐心细致二不善于写文章而且专业不对口我四年的土木白学了?”她放下了手中的水不由分说地站了起来。

    “你先听我说。这不是我的安排而是上面的决定除非你不打算留在中建否则就要服从工作分配。”

    “经理难道以前没有秘书吗为什么要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去做他的秘书?”郑微百思不得其解。

    人事部主任压低声音说“我们二分刚面临领导层的人事调整新上任的公司经理要求对原有的经理工作部人员重新进行整合你是他点名要的秘书。”

    郑微眼前马上出现了一个秃头的中年人形象心里哀叹完了完了不知道昨天晚上是不是被某个色狼大叔看中了我这样一朵小白花要是去做了色狼的秘书岂不是羊入虎口?

    好像是看出了郑微的想法人事部主任说道“你不要小看了秘书这个岗位我们二分历届的秘书都是极其能干的角色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你前任的前任叫做施洁现在是公司总经理秘书年纪轻轻副处级级别是一回事施洁一说话总部的部门主任哪个不让她三分;你的前任刚刚结婚丈夫是总部总工程师的儿子现在她是总部外事办副主任。我们二分不同于一般的分公司这是出人才的地方你的岗位如果把工作做好了就是一个极好的跳板。而且你不要误会办公室秘书绝对不像你想像中那样不堪看你是个小姑娘才跟你说句题外话真正做到二分经理这一步的人也算得上成功人士越是精明的人越是不可能对自己的秘书有任何想法你要做的只是干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话虽如此可是郑微依旧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打死她都没想过自己会做文职小说里的秘书也多不是性感妖娆的甜心就是梳个包包头带黑框眼镜的老处*女她玉面小飞龙应该在工地上挥斥方遒怎么能做领导的跟屁虫。

    于是她转了一圈犹自负隅顽抗“我没有经过这方面的培训一直以为我将来会是个工程师文秘方面什么都不懂。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我需要一个土木毕业有一定专业知识的秘书而不是一个外行的花瓶。”说话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人事部的门口。

    “周主任……不周经理。”人事部主任也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看着门口的人说。

    郑微狐疑地望过去顿时傻了眼那个人不是周渠又是谁他就是二分新官上任的经理?这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任何大学生在新工作面前都是一张白纸不懂就要从头学我做事一向认真所以我的秘书也不好当。这样吧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不做也不要紧我可以给你另外的工作安排。希望你认真想清楚我的办公室在六楼。”

    郑微在矛盾中挣扎了一天她一方面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事秘书这一行另一方面更没想到她的顶头上司会是周渠。其实倒不是说有多排斥这个岗位她只是没有心理准备压根就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她后来给阮阮打了电话阮阮的声音怪怪的好像哭过郑微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感冒了。听了郑微的话阮阮也想了很久“你们人事部主任说得也对真正事业上成功的男人一般不会蠢到对身边的人动脑筋做秘书确实是跟我们的专业不一样但也没人规定工作必须跟专业对口况且这是个最接近领导的职务在人情世故方面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对于你以后的提拔也是有好处的只要别彻底地丢了专业知识锻炼几年你会更全面展也会更好。这是我的看法关键要是要你自己决定。”

    郑微挂了电话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周渠说的是有道理的她的专业知识在同学里并不拔尖以后顶多也是个勉强够格的小技术员既然如此何不另寻出路?秘书周渠的秘书小飞龙版的级秘书好像听起来也不算太坏。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郑微出现在六楼的经理办公室她往周渠的办公桌前一站便一付壮烈成仁的模样说道“领导我来了。我的办公桌在哪?”

    周渠所在的经理办公室是一个大的套间郑微的办公桌就在外面的小单间任何员工和访客进出周渠位于里间的大办公室都必须经过她的桌前。

    郑微半是新奇半是摸索地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两个多月慢慢地也从开始的晕头转向变得从容了许多。其实相对于cad制图和钢筋配比率的计算办公室工作要容易掌握许多她主要的日常工作无非是代替周渠接待一切的访客过滤电话和邮件安排他的日常行程做好上传下达、文件收偶尔也需要为他准备和搜集一些文字材料和会议记录。简而言之她就是周渠在工作上的一个全职保姆领导的跟屁虫她一切的工作重心就是围绕着周渠行动来开展以服务好领导为至高宗旨。对于自己的工作郑微的总结便是以下内容:出差:领导未行我先行看看道路平不平;吃饭:领导未尝我先尝看看饭菜香不香;开会:领导未讲我先讲看看话筒响不响。

    所以名义上她虽然在经理工作部主任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实际上她只需听从周渠一人的吩咐无论请假或外出只有在周渠的认可之后方可作准。在拥有两千员工的二分公司周渠是负责全面工作的一把手作为他的秘书不说普通员工就连各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在这个小姑娘前面都要礼遇三分郑微性格又讨人疼平时不管是工人还是领导只要出现在经理办公室她一概都笑咪咪得接待在办公楼里遇见了同事不管老的还是少的男的还是女的她就像嘴里抹了蜜一样甜什么好听就挑什么说哄得一个两个心花怒放谁不说新来的小秘书是个鬼灵精一样的丫头偶尔她在周渠的授意之下将许多不愿意接见的不之客拦在门外或者一时冲动办事不够圆滑大多数人也都不与她计较。就连周渠不时也被她逗得开怀大笑连称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马屁精。

    如果说在二分里郑微对谁心存一丝畏惧的话那便只有朝夕相处的周渠。周渠是个矛盾而有意思的人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摆出一付严肃面孔来对下属起到震慑作用的领导相反大多数时候他面带笑容举止言谈也相当随和甚至偶尔有下属跟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也不以为忤。虽说也是工科出身但他并不像大多数技术人员一样沉闷无趣工作之余他的爱好涉猎甚广喜欢音乐、热爱运动、见闻广博下得一手好棋他会在下班时间礼貌而独到地夸奖女员工的香水也会注意到郑微的新裙子并予以表扬但是包括郑微在内没有人敢在他的随和之前有丝毫的放肆和忘形。起初新官上任之时二分还有少数几个资深的中层负责人不把他放在眼里明里暗里偶有抵触心理对他交待的事情阳奉阴违周渠也不跟他们计较有时找到他们谈话也是笑容可掬尊重有加但言谈之间却往往一阵见血直指要害让人无从辩驳。他的原则向来是先礼后兵心里有数的大多暗自收敛遇上冥顽不灵的收场大多不甚光彩郑微上班几个月就曾见到两个中层老主任直接落马一个内退一个至今在后勤部种花。就连郑微也明白了周渠笑容后面的铁腕和精明他平时对下属的工作干涉不多可心里明镜似的谁也不愿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差池。

    周渠在工作上相当细致许多事情喜欢亲力亲为郑微要做的只是一些琐碎的日常事务工作量并不大但是他对她要求甚高凡事稍有不满意便会打回去让她重做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点头为止郑微曾经由于一份文件用订书机装订不够工整对称而被他要求反复在废纸上练习直至下意识地在养成在文件或资料左侧两厘米处下钉无论何时用直尺衡量订书钉均在同一水平线上为止。平时他加班多晚不管是凌晨一点或是两点郑微必须奉陪到底次日不得以任何理由迟到――从上班第一天开始他就要求她必须在他到达办公室之前的五分钟出现在她的位置上只要他熬夜之后能按时上班她绝无偷懒的借口;他在工地的烈日下一站几个钟头她也定然要在他身后曝晒到底。刚开始上班的时候还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他会在某个时间出现在她面前轻敲她的办公桌说“郑秘书我提醒你一件事现在已经到了你应该提醒我开会的时间。”只要他一叫她“郑秘书”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被他抓到了小辫子不需他责骂自己已汗如雨下。

    她以往并不是一个细致的人从小也没侍候过谁开始的时候难免委屈暗里抱怨他不近人情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习惯自觉在做事的过程中再三反省力求谨慎唯恐出现纰漏。周渠明里挑她毛病的次数慢慢减少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做事简直脱胎换骨。其实她也明白遇上了周渠绝对是她的福分他虽严厉但相当有耐心骂过之后并不往心里去几乎是手把手地教会她做事的方法和为人处世的原则所以她对周渠始终心存感激和崇敬她可以在下班时跟他下棋两人面红耳赤互拍桌子叫骂也可以在饭桌上私下取笑他酒量不佳但是一到上班时间立刻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造次。她在后来的工作中接触到许多其他分公司的秘书同行他们当面对自己的领导毕恭毕敬可大多背后讽刺暗骂不以为然。只有她她对周渠是自内心的认同和崇拜他事业顺利她会由衷开心他遇到困境她会感同身受地担忧人前人后不自觉地对他维护。他对于她而言是一种很微妙的存在既是领导又亦师亦友亦父亦兄。这种感情完全出自一片赤子之心全无半点杂念他和她朝夕相处即使孤男寡女单独在办公室里加班至深夜也从不疑有它郑微连想都没有往别处想人前人后两人俱是坦坦荡荡一个是风华正茂的上司一个是年轻娇美的秘书日日同进同出公司上下也从未有过流言蜚语。就连周渠的妻子某会计事务所的注册会计师魏存晰也对郑微喜爱有加郑微也一口一个魏姐地叫许多次应酬场合周渠不胜酒力魏存晰也要郑微亲自和司机送他到自家楼下才肯放心。

    当郑微在工作上慢慢褪去了毛躁之后周渠对她的信任也益明显他的办公桌从不允许除了她之外的人整理来人来客都放心交由她过滤他叫她传递的机密投标文件从来由她封装并且他会在她的面前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对某人某事的不满和牢骚甚至包括对自己上司的抱怨有情绪的时候他人前克制在她面前也毫不避讳地大雷霆。对于她的信任郑微的回报就是即使在梦中也反复提醒自己有些话只能记在心里绝对不能诉之于口就连说梦话也不行。

    郑微秘书生涯中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出现在工作大半年的时候一日周渠出差在外二分的工会主席不知情拿着一份年末公司运动会的经费申报表来到经理办公室想获得周渠的签字同意。工会主席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姓李为人亲切又热心特别喜欢郑微人前人后都说遗憾没有儿子否则非把郑微娶回家去做儿媳妇不可。郑微叫她李阿姨有事没事也喜欢跟李阿姨闲话长短。她告诉李阿姨领导不在李阿姨就顺便在郑微对面的小沙坐了下来边聊天边倒苦水无非是二分今年忙了一年员工都辛苦了工会想为员工做点实事搞些大家喜欢的活动放松一下只是苦于没有经费。她问“微微呀你说我报的这个金额周经理会不会批呀。”

    郑微笑着说:“这事我哪知道。”

    李阿姨就说“你不知道谁还会知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依你看周经理会怎么样?”

    “这个呀……”郑微有些为难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阿姨就是私下问问我问了张副和钱副两个副总他们都说周经理肯定会同意我才敢把这个预算表拿过来你也知道他在资金方面抓得紧谁想没事找涮?你整天在经理身边多少也比我们明白他的心思你就给个话好让我也心里有个底。”

    郑微含糊其辞地说“要是为员工办实事经费又合理我想周经理应该会同意的。”

    李阿姨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五天后周渠出差回来上班第一天下午就把郑微叫进了他办公室二话不说就把一份文件扔到她的面前“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工作上一向要求严格但是从未有过这样针对她的凌厉郑微顿时有些懵了连忙拿过那份文件这不就是前几天李阿姨拿上来的经费申请表?

    “我怎么了?”她犹自懵懂地说。

    周渠一拍桌子“我什么时候同意过这笔开支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工会已经在作活动的前期筹备工作所有的钱都是从李主席掌管的工会会费中垫支的就等着我出差回来签字然后到财务部领钱后填补回去。活动可以搞但是我不认同她们以往那种铺张的方式刚才我问是谁批准她们在我回来之前提前准备的她们说是你亲口说过周经理一定会同意的……郑秘书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郑微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明明想辩驳却无从说起她的的确确好像说过这样的话但又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没有让她们准备前期工作是李阿姨……”她抓着那份文件六神无主。

    “行了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在这个岗位上要第一条就是谨言慎行灵活机变宁可不说也别让人抓住话柄你倒是好别人设好圈你立马傻不拉唧地往里跳。”

    郑微红着眼说“李阿姨说张副跟钱副都说过你会同意的……”

    周渠失笑“这种话你也能信老张和老钱在副经理的位置上那么多年是白干的?他们会傻到代表我在李主席面前说这种话?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工会那是看准了我不会同意拿你这个傻瓜垫背先斩后奏罢了。”

    这个时候郑微还不忘给李阿姨开脱“李阿姨是领回错我的意思了都怪我多嘴。”

    周渠也不多说直接示意她走到他办公室隔出来的休息室里让她别出声然后一个电话把李主席叫了上来。

    话没说几句周渠还来不及难李主席已经痛定思痛地反省“经理这次的确是我不对但我的出点是好的我看经理您出差在外不敢打扰但是又怕等到您出差回来后筹备时间不足就上来问了郑秘书的意思她说周经理肯定会同意我们都以为那是经理您的意思谁知道她一个小秘书敢擅自说这种话。”

    ……

    直到李主席离开后一会郑微才打开休息室的门慢慢走了出来周渠冷冷看着她一句话不说。他无需一字废话已经让她知道自己又多愚蠢亲切的李阿姨热心的李阿姨掀开那层笑脸一切如此真实而丑陋。

    她哭也哭不出来双手手指紧紧地在身前纠缠指节苍白。

    周渠最后叹了口气“你还年轻太多人情世故你还不懂。我希望你记住这一课郑微无论是工作和生活都切记凡事三思而后行。”

    那天下班郑微在办公楼下邂逅李阿姨阿姨的笑脸一如既往亲切“微微去哪呀跟下男朋友约会吧这么行色匆匆的。”

    郑微笑得甜甜地“哪里有什么男朋友呀还等阿姨介绍呢。我先走了阿姨再见!”直到看不见李阿姨的背影郑微的笑脸才慢慢地卸了下来她觉得刺骨的心寒。

    很久以后当有人称赞已是资深员工的郑秘书为人精明谨慎讲话做事滴水不漏郑微都在心里苦笑着感激李阿姨感激那些给她上过一堂又一堂课的凉薄的人们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变得丑陋世界原本如此不过是她往日太过痴傻等她终于一觉醒来心怀孤勇不顾一切的小飞龙已消失在身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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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介绍:
十八岁,郑微对阮阮说,“我是谁,我是天下无敌的玉面小飞龙,有什么我得不到?”
二十二岁,她站在山顶上喊:“美国,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我恨你,把我的男人还给我!”
二十六岁,微醺,她看着他,“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相信你,不可能……”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