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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辛夷坞     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txt下载     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我还清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毕业正好一年郑微就被一枚红色导弹炸得晕头转向。回到原籍教书的何绿芽和师兄修成正果他们的婚礼在一个七月的周末举行。除了远在北京的黎维娟和新疆的朱小北其余三人都准时出现在小镇上的婚礼现场。卓美毕业后胖了一圈她跟家里介绍的理想对象登记了说不上多爱而日子依旧平稳安逸。郑微和阮阮见面之后两人几乎寸步不离她们都在感叹果然越是简单的人越容易获得幸福绿芽也一样大学时候说不谈恋爱的她居然第一个把自己嫁了出去看着她依偎着老实憨厚的师兄在朴素而简单的新房里淡淡微笑这种幸福女人的光辉让原本在4o2并不出众的她显得如此夺目美丽的阮阮可人的郑微这一刻在她面前黯然失色。何绿芽的爱情如同小溪涓涓溪流终入江河而那些波澜顿起的爱情反倒远不如它永恒。阮阮说得对在爱情里付出的心血和收获的幸福从来不成正比越想去爱的人就越得不到爱。

    晚上除了卓美喜宴后赶回了家阮阮和郑微都在绿芽的挽留下住在了小镇上黎维娟打来了电话絮絮叨叨地教了何绿芽不少婚后掌握经济命脉的秘诀最后还是感叹“你是我们‘六大天后’中第一个嫁出去的人真希望借着你的东风一个两个都找到好的归宿一个比一个嫁得好。”三人听了相视一笑。

    然后是朱小北电话一通郑微就对着话筒大喊一声:“猪北葡萄干吃腻了没有我想死你了!”

    朱小北的笑声一如往日干脆她说:“你们知道我现在人在哪里吗我刚从我初恋情人的家里吃完晚碗回来……呵呵别急着羡慕我今天是他儿子百日宴他娶了个当地的维族姑娘生的孩子漂亮得就像混血一样……以我如此优异的基因拥有者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我和他的孩子也绝对不可能比这个小孩长得更好。他过得好我真开心绿芽你结婚了我也为你开心……我真开心……”

    把幸福的新娘新郎送回了洞房阮阮和郑微散步走回镇上的招待所。阮阮忽然说“微微回去后我请假去你那跟你住几天好不好?”

    郑微大乐“这当然好……不过你不用上班吗?”

    阮阮说“我怀孕了微微。”

    ……

    郑微退后两步用一种不可思议眼神打量阮阮“真的吗真的吗阮阮你真的要做妈妈了?太神奇了!”她喜悦而又小心地盯这好友平坦如初的小腹。

    阮阮只是笑了笑喜出望外的郑微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试探着问“阮阮你告诉赵世永了吗?”

    阮阮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郑微不解“说了还是没说呀?”

    “我前几天还见过他我说世永我可能怀孕了他吓得面如土色话都说不清楚只会不停地重复不会吧不会吧我们明明做好了安全措施……”阮阮笑着摇头“我明知道他一直都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真正见到这一幕仍然失望。所以我后来跟他说我开个玩笑骗你开心而已他这才如释重负。”

    郑微气急“这个该死的赵世永要不是他做的好事怎么会有孩子竟然这点担待也没有。阮阮你怎么能说开玩笑呢这么大的事你得跟他说马上结婚就算他家里再不近人情现在也没道理再阻拦你们。”

    阮阮说“我不会跟他结婚的。”

    “为什么呀。”郑微怒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还不肯结婚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我了解世永如果我说为了孩子我们结婚吧他会答应的。问题不在他身上是我微微是我不能嫁给他了在我说出怀孕他惊慌失措的那一刻我的爱情就彻底地死了。这些年我缝缝补补这段感情始终不愿意离开他那是因为我珍惜我青春的时候最初最好的感情现在才现这段感情从来就不是我想像中的样子。我长大了他还没有。”

    “但是你们还有孩子那个臭男人不要也罢孩子怎么办呀?”郑微担忧不已。

    阮阮把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仿佛想感受那里传来的微弱感应神情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但是她说“可惜它来的不是时候我爱孩子可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办法伟大我不想苦情不想为了这个冲动含辛茹苦这个代价太大了。微微我要打掉它这就是我得在你那里住上几天的原因。”

    郑微拉住阮阮的手哽咽地说“你放心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偶有水滴溅在两个女孩紧握的手上落下来时温热转瞬冰冷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回到g市郑微就陪阮阮去了市里最好的医科大附属医院重新做了一轮早孕检验确定怀孕并推算出大概在45天左右中年的女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头也不抬就问道:“生下来还是打掉?”那口气淡漠冰冷得仿佛在阮阮肚子里的不是一个即将成型的生命而是一个肿瘤。

    阮阮咬咬牙“打掉。”

    由于胎儿未满5o天尚可以用药物流产走出了诊室阮阮忽然显得有几分虚弱郑微让她坐在走廊上自己去排队领了药。晚上在郑微的宿舍里阮阮一个人在书桌前坐很久然后趁郑微出去倒水就着桌子上打开的啤酒一口气将药咽了下去。她还记得赵世永第一次教会她喝啤酒的时候曾说啤酒入口的味道虽然苦涩但你轻轻让它流淌过舌尖再细细地品味你的舌尖上就仿佛盛开了一朵清芬的花。现在这朵花凋谢嘴里除了苦就是淡然无味。

    第二天回到医院在产科特有的药流休息室里阮阮吞下了第二颗药她的宫缩比同一病房里的其余十来个药流的病号来得更快更强烈别的女病号都有丈夫或男友陪同她身边只有郑微。郑微坐在床沿看着她紧紧地蜷在墙边哼也不哼一声脸颊两侧的碎却都已被汗水浸湿临乱地黏在半点血色也没有的脸上。

    郑微吓坏了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的诊室把情况告诉值班医生医生只是淡淡地说个人体质不同服药后的反映也是大相庭径有人不过是像来了次例假有人却疼得像鬼门关上转了一圈都是正常现象不用大惊小怪。郑微急怒攻心人都那样了还说大惊小怪但她毕竟克制住了自己这个时候跟医生起冲突太不明智了她只得寸步不离地守在阮阮身边祈求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半个小时候阮阮强撑着坐了起来让郑微陪着她去了趟洗手间她关着门在里面很久郑微不敢催促又担心得不行只得在洗手间外无头苍蝇一般徘徊。大概过了十分钟阮阮才全身被水浸过似地走了出来手上是一团白色纸巾她在郑微搀扶下回到诊室医生打开那团纸巾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一小块肉状的物体然后拿出一根棉签随意地拨动翻看了一会。

    她每拨动一次郑微就觉得自己的心剧烈地抽紧一下几次下来几乎无法呼吸阮阮却一直虚弱而冷静地的看着医生的动作仿佛看别人的游戏。

    “好了胚胎排出完整你们可以走了回去按医嘱服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医生叫住了“唉这个你们带走在前面卫生间前的垃圾桶扔了吧。”

    阮阮把它抓在手里经过卫生间的时候轻轻将它抛入了垃圾桶走了几步郑微忍不住转身阮阮制止了她“不要回头。”

    直到走出医院大门郑微尤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生命就这样灰飞烟灭只因为它出现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步履有些蹒跚的阮阮对她说“有些残忍是吧以前我们怎么就不知道感情也会是血淋淋的。这样也好我还清了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郑微无言以对正想得出神就听见一个迎面走来的男子叫了声“哈是你呀爱哭鬼!”

    她环顾四周除了她们再没别人可那男子分明一付陌生面孔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你跟我说话吗……你哪位?认错人了吧?”

    那男子哈哈大笑“怎么可能认错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四年前还是五年前来着反正是我研二的时候你在我的宿舍里蹲在我面前揪着我的裤子哭得气动山河鸟兽皆惊的最后还是我把你请上了公车。你忘了我可忘不了你哭完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后面几个月里都成了那栋楼著名的负心人在女朋友面前解释了好久才说清楚。”

    郑微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想原来是他林静以前的舍友这事可够丢脸的如果我赖皮到底他是不是也拿我没办法?

    那男子不知她的想法见她沉默便自动认为她认出了自己熟络地问“怎么你病了?”

    “哦没有陪朋友来看医生。”

    那男子点了点头“这样呀我老婆刚生了个儿子我来接她出院。林静不来接你?”

    “林……啊?”郑微一时间有些反映不过来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那男子向来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立刻觉察出自己有可能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啊你没跟林静在一起呀?我以为……那次你刚走的第二天林静就从美国打电话回来让我把他留下的那本童话书立刻邮寄过去给他后来我告诉他书被一个哭得很彪悍的小姑娘带走了他很久都没有说话。你们后面没联系?”

    郑微匆忙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不舒服我们要先走了。”

    “唉等等。”那男子相必跟林静交情不错又说了一句“去年林静回国他还说过要去找你你们没遇上吗他现在在……”

    “我不想知道!”郑微立即打断他而后才感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生硬对方毕竟是好心何况他曾经在她最痛苦地哭泣时安慰过她“对不起已经过去的事情我真的不想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学法律的人特有的敏感那男子重新审视了变了个人似的女孩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和便签纸写下一行数字“林静的号码你拿着拿着吧联不联络他是你的事。”

    郑微双手背在身后最后阮阮将那张纸片接了过来。告别那男子坐上计程车的时候阮阮把纸片放在郑微的腿上有气无力地说“傻瓜何必逞一时的意气跟自己过不去呢?”

    郑微拿起纸片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团然后摇下车窗扔了出去车窗玻璃摇上来的时候她看着玻璃上反射出来的人影那双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

    那个人说林静一年前回来找过她她并不意外只是他已经走了四年146o多天在这些日子里在她最伤心绝望的时候他在哪里?

    阮阮叹了口气“郑秘书你知不知道从车窗往外乱扔废弃物是要罚款的?”

    郑微一直面朝窗外很久之后她才说“如果我愿意接受罚款警察叔叔会不会把证物还给我?”

第五章 我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五天后阮阮重回s市上班几日不见同事只觉得她清减不少更显逸没有人知道在几天前有什么永远地离开了她。

    郑微后来接到了好几通赵世永的电话他惊慌失措地询问着阮阮的去向和她的新号码郑微对待他为时已晚的追悔只有一句话:“我为我和你同为人类而感到羞耻。”

    也许赵世永对阮阮并非没有爱那段时间他的电话几乎每天都要消耗掉郑微手机的一格电池。然而爱又如何他爱的东西除了阮阮还有许多许多。郑微一再地拒接他一再地打来时间长了慢慢地电话也少了终于归于沉寂就像我们的一颗心曾经火热地揣在胸膛里滚烫得无处安放急不可待地找人分享这温度从没想过它也也有一天会冷却冷到我们只得自己环紧自己小心翼翼唯恐连这仅有的暖意也守不住。

    郑微到中建的第三年她二十五岁。一个二十五岁工作稳定面容姣好身心健康的女人身边没有男人算不算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郑微觉得不算但她身边几乎每一个人都那么认为。工会的李阿姨几次三番地把她叫到自己办公室谈心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你也老大不小应该成了家了。就连周渠也时常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你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二分这么多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也就罢了那么一分、三分……十四分机关、三产、设计院……中建有五千光棍环肥燕瘦任君选择总有一款适合你别老这么漂着。

    郑微一边打着马虎眼世上好男人万万千任我挑来任我拣;一边为自己辩护二十五岁单身的女青年多着呢为什么我一定要选?

    周渠的回答是我看着你就难受。

    大家都说郑微我看着你一个人这么漂着难受。

    很多时候当我们习惯了一些事情就不知道这是苦。就像一个贫穷的人一辈子没有见识过繁华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贫穷。郑微总是一个人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有时也跟着一群人去狂欢买醉最后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睡觉。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在别人过节团聚的时候偶尔感觉孤独。单位大院那条从办公楼通往单身公寓的林荫路她自己陪着自己走过了无数回每一颗芒果树她都认识这一棵的果实特别酸那一棵三年来一次果也没结。她总是笑嘻嘻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过吗直到见过太多投向她的同情的眼神他们都替她难受她才恍然觉得原来自己竟然是可怜的。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己也强烈而真实地感觉到这一点?似乎是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夏日她独自从市购物返来站在出奇拥挤的公车上遇到忽然横穿马路的行人公交车司机急刹车惯性让她的身体剧烈向前倾倒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了身边一个跟她同样单薄的女孩晃了一下就被身边的男友稳稳地拥在怀里。郑微身手一贯敏捷她立即抓住了手边的护栏定住了脚步没有让自己在人前摔得难看但是当她紧紧地将带着点凉意的金属护栏抓在手里莫名地有了流泪的**。她甚至带着点小小的恶意打量着身边的那个女孩难道她不如她漂亮?难道她不如她聪明、勇敢、善良?可是她没有她幸运。

    就这样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事让郑微觉得自己不可以再一个人孤独下去。这世上哪来王宝玔她从来没有想过为谁守住寒窑只是以往她相信直觉总以为直觉会带着她想要那个人来到她身边而直觉何时才能出现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不再出现――即使出现了未必不是错觉。

    所以当李阿姨已成为习惯地说“微微我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吧。”郑微破天荒地回答“好呀什么时候。”

    李阿姨办事一向周到又细致她惊讶郑微态度转变之余认真询问了郑微父母所在的单位、家庭成员状况不到三天就给郑微安排了她的第一次相亲约会。

    那一次郑微见到的人就是何奕李阿姨一点新意都没有地把他们约在一个中规中矩的西餐厅寒暄了几句便借故离开。似乎所有媒人都应该这样郑微也不觉得奇怪她只是意外李阿姨第一次就把这样一条大鱼抛给了自己。何奕姓何中建公司总经理也姓何何总只有一个儿子。何奕是二分最年轻的项目经理其实郑微认识她两年多年她跟随周渠下工地当时就是何奕接待他们只是后来何奕被派往技术支援中建在孟加拉的工程一去两年所以两人算不上熟。

    李阿姨走后两人一度相对无言各自冥思苦想合适的话题何奕先按捺不住地说“这样坐着真奇怪我们随便说点什么吧。”

    郑微点头认可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问问什么是他的人生追求事业规划兴趣爱好最浅薄也应当问问他的星座血型然而鬼使神差地她的开场白脱口而出“你喜不喜欢美国?”

    话说出了口她就被自己的无厘头逗笑了何奕也跟着哈哈大笑两人笑了一阵郑微才问“你笑什么?”何奕说“我笑我居然不知道你在笑什么。”

    何奕不喜欢美国他喜欢一切好的东西和所有漂亮的女孩他爱玩也会玩追求新奇的事物没有定性也许这就是何总急着让他结婚的原因在大多数老一辈人的心中成家立业的男人才会成熟。何奕这样的性格跟郑微一拍即合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很快何总的少爷放着家里几套房子不住申请住进了单身公寓不偏不倚“恰好”住在郑微楼上的事情传得二分乃至整个中建沸沸扬扬大家都事后诸葛地说郑微看起来就有少***命。然而郑微却在某个周末的下午约了何奕在她的公寓里下棋自己却借口出去买饮料然后一去不回她在大院里的角落看几个老人打牌直到夜幕降临因为她知道韦少宜今天也休息在家。

    就连她这样算不上细心的人也看了出来每当韦少宜在家的时候何奕特别喜欢下楼来找她下棋只要韦少宜走过他就像个内心雀跃、故作镇定的孩子。郑微和韦少宜不再每日争吵但关系也算不上改善她没指望韦少宜承她的情何奕能否如愿以偿韦少宜会不会坠入情网那都是别人的缘法。她只是很清楚地知道何奕不是她的那个人。

    后来何奕对韦少宜狂热的追求日益明朗同事们都为郑微惋惜李阿姨更是恨铁不成钢到手的金龟婿又平白地脱了钩但是她和周阿姨王阿姨、杨阿姨一样从未放弃已婚妇女的最大爱好她们源源不断地给郑微输送她们鉴定合格的有为青年。而郑微又太渴望结束单身的生涯只要对方不至于太离谱她对这些安排一概来者不拒。她见过医生、律师、会计师、公务员、小老板……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建筑行业的精英用周渠的话说那一段时间她就快要把g市的青年才俊一网打尽这些人里有些喜欢她但是她不喜欢有她觉得不错但对方无动于衷更多的相看两相忘。

    不管面前坐着的是谁她永远是那句经典的开场白:你喜欢美国吗。有人说喜欢有人说不喜欢还有人莫名其妙。郑微觉得这的确像一个有点冷的笑话可是生活有的时候就是一场黑色幽默。

    也许是因为网洒得太过于铺天盖地大的鱼进不来小的鱼又溜走了郑微走马灯一样的相亲生涯收获寥寥。她曾经想不就是找个男人吗多简单的一件事可事实无情地证明她偏偏就是找不到。

    不过虽然没有实现她的既定目标多见了几个人也并非坏事坏事至少她在认识了一个大学里的生物老师之后才知道拿破仑隆头鱼濒临灭绝;至少一个秃头的连锁拉面店小老板给过她两个月都吃不完的免费餐券;至少她还在相亲的时候走运遇见过一个让她花痴不已的年轻外科医生虽然那个姓纪的医生彬彬有礼地送她回去的时候说:再见刘小姐;至少她终于明白即使她愿意将就其实也是多么地难。

    那一段时间阮阮给她打电话每逢问起“你在哪里?”郑微都是哈哈大笑“不要问我到哪里去我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她的疯狂相亲终止于g市委党政机关的一个办公室主任三十五岁至今未婚有房有车而且郑微毫不怀疑他有可能是处男。她跟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系黑色领带头整齐地三七分的男人吃着淡然无味的牛排听他滔滔不绝地赞美着为下班的丈夫跪着递拖鞋的日韩妇女痛斥婚前性行为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岔开了话题。“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鸟我喜欢养鸟。平时下班我不喜欢出门外面总是乌烟瘴气尤其现在的年轻人更是乱七八糟鸟叫声能让我平静。你呢我看你挺文静的你喜欢什么小动物喜欢鸟吗?”

    郑微憋住笑说“不我喜欢猫。”她放下餐具认真地说“你喜欢下班后在家玩自己的鸟我喜欢玩咪咪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份?”

    她模仿周星驰的声音哈哈大笑自己把自己逗得前俯后仰最后只记得那个“爱鸟者”惊呆了之后半张的嘴。

    这个事件的严重后果是李阿姨一气之下扬言再也不多管闲事郑微在打给阮阮的电话里差点笑出眼泪。

    阮阮也笑她说“你真胡闹。人家有什么错?爱情可以唯美唯心相亲就是一场交易大家把最现实的要求摆到台面上来合适就好不合适也罢你何苦气不过非要恶搞他一轮?”

    笑声平息下来之后郑微说“算了也许这种方式真的不适合我阮阮要男人干什么不如你跟我做伴。”

    阮阮沉默了一会“微微我想我快要结婚了。”

    阮阮要结婚了。郑微大惊之后觉得如梦一场。她结婚的对象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普外科主治医生叫吴江两人从朋友介绍认识到确定结婚意向一共只见了六次。

    “你爱他吗?”郑微问其实她心中已有答案。一个只见过六次的人能有多爱。

    阮阮说“他挺好的早些年为了学业没顾得上感情的事后来回国了工作一直又忙他跟我一样都是以结婚为前提来找对象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丈夫。第六次见面他跪下来求婚时我好像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也许错过了他我未必遇得上更好的就当是为自己找个伴吧爱上他大概也没有那么难。”

第六章 那就当我是个陌生人

    有没有别的伴娘像郑微一样当新娘子在婚礼进行曲中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向红地毯的尽头她站在新娘的身后心潮澎湃眼眶潮湿。世界上还会有比阮阮更加美丽的新娘吗?到场的亲友都对年轻有为的新郎赞不绝口只有郑微觉得他太过于幸运他只见了六面就娶回了世界上最最好的女人。

    这是一个普通的婚礼两个当事人都不爱铺张只简单宴请了双方的亲朋好友。阮阮一袭白纱娉婷地伫立在淡淡微笑的新郎身边他不是赵世永。当年舟车劳顿只为与爱人片刻相依的她一心只想把那份感情守成天长地久的她可曾想到会有今天?爱着的时候以为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一生谁料到一朝梦醒就站在了另一个人的身边。

    阮阮给赵世永了喜帖他没有来。六年的感情输给了一个只见过六面的人命运自有他的安排。可是不管怎么样只要阮阮幸福只要阮阮幸福什么都值得在郑微心中没有人比阮阮更配得上眼前的幸福。

    司仪问阮莞小姐你可愿意嫁给吴江先生为妻一生一世爱他陪伴他……

    阮阮说“我愿意。”

    她话音刚刚落下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抽泣所有的人才注意到娇俏的伴娘泪流满面。郑微真是世界上最失败的伴娘她在好友的喜筵上终于按捺不住哭泣。只有阮阮明白她她看着郑微灿烂地笑仿佛在用笑容告诉她自己一定可以幸福。

    新人敬酒的时候重新补装的郑微持壶和伴郎一起跟随在新人身后伴娘和伴郎一向都是新人之外的另一个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仪态万千的新娘身边站着清新甜美的伴娘如果这晚有星光只怕也失去了颜色。面对众人的笑闹起哄的劝酒郑微一概来者不拒就连阮阮的那一份她也代为挡了过去。

    私下的时候阮阮附在她的耳边“别喝了悠着点。”

    她只是笑“我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可以醉你不可以醉。”

    十几桌下来饶是她酒量不错不由也有几分微醺。下一桌是新郎倌的朋友吴江一个个介绍下去“这几位是我们医院普外科的同事这位是《xx日报》的责编……还有这位是xx区人民检察院的副检察长……”

    他介绍到那名身长玉立的男子时那恰好侧对着他们的男子转过身来点头朝新娘微笑然后他的视线平稳地投向新娘身后的人。

    “对了他姓林叫林……”

    郑微不期然地打断了吴江好心的介绍她说“林静七年不见别来无恙?”

    林静含笑举杯“你好吗小飞龙。”

    你好吗小飞龙?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这样叫她的人小的时候他陪她在大院的花园里捉迷藏他怕她找不到会哭从来不会藏得太隐蔽一旦她揪住了他的衣角咯咯地笑他总是故意这么说“你好吗小飞龙。”

    如果她是十七岁的郑微她会选择在这刻忘记所有立即扑在林静的怀里痛哭失声然而她今年二十五岁他跟她玩了一场长达七年的捉迷藏这一次他躲得太远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他。

    “我挺好的。”二十五岁的郑微说。

    “你们认识?”吴江也愕然。

    林静笑道:“她一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把她抱在怀里你说我们是不是认识。”

    郑微也半开玩笑“是啊过去我们熟到我以为一长大就可以嫁给他。”

    好事之人闻言起哄叫嚣着这样的交情值得痛饮一杯。郑微毫不犹豫将酒倒满平举到林静面前。林静定定看着她若有所思忽然摇头笑了笑与郑微碰杯。他喝干了自己的酒之后伸手拿过了郑微已触到唇边的酒杯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当即四周叫好声一片人人都笑林检察官原来也是怜香惜玉之人更频频追问何以两人初见时似是许久都未蒙面。

    郑微回答说:“小时候的事情哪里做得准长大了之后以前的玩伴大多都是各奔东西。”

    她的林静已经在十七岁那年一去不回也许她内心深处永远藏着他的身影然而眼前的他是个陌生的男人。

    新娘抛花球的时候魂不守舍的郑微独自站在角落偏心的阮阮看准了她的位置背过了身抛出的花球依然不偏不倚地飞向了她。花球迎面而来的时候郑微才回过了神她直觉地想要抓住它终究慢了一步只抓住一片粉色的花瓣顷刻间花球落地。

    吴江工作的医院在g市阮阮嫁夫从夫她辞掉了s市的工作陪在丈夫身边。这也许是郑微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婚宴的最后闹洞房的宾客也尽兴而归出门的时候已是夜深。阮阮送出了门她说:“林检不如你帮我送送微微。”

    郑微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楼下很好打车。”

    林静朝阮阮笑笑“你放心吧交给我。再见祝你们新婚快乐!”转身就再自然不过地将郑微的包包拿在自己的手中“走吧我的车就在楼下。”

    一路上郑微将车窗摇得很低风灌了进来吹走了她脸上的绯红她始终看着窗外电台里的音乐支离破碎。

    林静开车心无旁骛沉默地到了中建的大院门口郑微都忘记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我就在门口下吧。”郑微把散乱的头拨到脑后。“真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静没有回应她的礼貌“你住在哪一栋我送你到楼下。”

    “不不用了我走进去就好。”

    “你住在哪一栋?”

    她莫名地就开始火“我说过不用!你懂不懂半夜三更地被一个男人开车送到楼下我身边的人或许会误会。”

    林静把手搭在方向盘上说“你果然还是生我的气。”

    郑微把头别向一边假装看着窗外她没否认因为他说得对。即使多少个夜晚她都觉得她理解林静她原谅了他的不告而别然而真正到了重逢的那一天心里竟依然还有怨恨人们往往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脱。当年林静的离开不但带走了她朦胧的初恋更带走了她最信任依赖的一个人。她现自己竟然可耻地将后来失去爱的凄凉统统归咎于他即使明明知道那并非他的错。

    “我也生过自己的气可是那个时候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所以只想离开。是的或许我不应该然而谁是圣人谁又没有面对不了想要逃避的时候你也知道我曾经以为我的父母是最幸福的一对甚至为我的家庭能给你带来温暖而感到骄傲原来都是假像。”

    郑微笑了声音却哽咽“你一逃就是七年。”七年了他一封信一个电话也没有给过她。

    “我以为你幸福。”

    “我是幸福所以你可以继续消失。”

    林静沉默良久说“我一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回国后我打过电话给你既然你快乐我便离开。也许是我错了但我不会再错。”

    郑微打开车门离去的时候干脆果断她一直往前走没有听到林静动车子的声音却不肯回头。到了凌晨她觉得出奇的口渴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没有开灯喝了一口水就这么借着窗外路灯的一点光亮怔怔地呆。当她放下水杯之后打开了房间的大灯疯地翻箱倒柜搜寻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把它们藏得那么深。

    一墙之隔得韦少宜被她的大动作惊醒敲着她的房门抱怨道:“郑微你半夜抽什么风?还让不让人睡觉。”

    郑微的动作尤在继续只转身回了一句“前一阵子何奕神经半夜在楼下对你唱歌我说什么了?“

    韦少宜顿时语塞恨恨回房。整个房间一片狼藉之后郑微终于在从学校带过来的一个皮箱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打开那个扁平的小铁盒拿出压在最上方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两张年轻无邪的笑脸穿过七年漫长的时间就那么毫无防备地绽放在她的面前。她把那张开始微微泛黄地照片拿在手中用手指一下一下擦拭上面的尘埃照片上的年轻男孩笑容明净眼神柔和这才是她的林静她必须现在看上一眼因为在她呆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现自己记不清22岁之前那个林静的模样。刚才送她回家的那个男人肩膀宽厚眼神锐利笑容总是若有所思下巴和两腮有刮得干干净净依然泛清的胡渣尽管他看上去那么气宇非凡风度翩然可她再也找不到昔日的贴心和依恋。他眼中的她是否也早非旧日模样。她擦不掉时间覆在他们脸上的尘埃。

    林静最后那一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越想就越心浮气躁这样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是他话里有话还是她再一次猜错?

    没过两天一通打到她办公室的电话让她隐约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你好中建二分经理办公室。”接起电话时早已说得无比顺溜的开场白脱口而出。那边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声让她看了周渠里间的办公室一眼立刻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我办公室电话。”她问了之后才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所在的检察院跟她们中建二分同属一个城区对于公检法机关和政府部门来说辖区内任何一个企业的联系电话简直都是顺手拈来。

    “那天你走得太急手机号码也忘了留下。”林静的心情仿佛不错声音也带着几分愉悦。

    “现在是我的上班时间。”郑微却没有他那样好的兴致。

    林静说“嗯工作还挺认真的。所以我现在不打算打扰你有什么下班后再说我来接你还是约在吃饭的地方见?”

    郑微骇然而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一起吃饭。”

    他的声音柔和“你总是要吃饭的吧就当是陪陪我我最近应酬很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顿饭觉得胃也不是舒服你知不知道这一带哪里有比较清淡的餐馆?”

    郑微的心几乎就要软了下来他以前饮食一向规律稍有不正常就觉得胃疼可她还是硬起心肠说:“胃痛胃酸胃胀就找斯达舒我今晚要加……”

    “加班是吧?”他好像早料到她有此一说笑道“不要紧工作为重你加到几点来接你。对了你们经理现在是周渠吧他在中建机关市场部的时候我们曾经一起吃过饭要不我一边等你一边顺道拜访他一下……”

    “不用了我忽然觉得好像手上的事情明早上做都还可以。”见风使舵一向是郑微的长项。

    林静再次笑出声来“那你好好上班我下班在你们路口的转角那等你你忙完了再出来我今晚有时间等一会都不要紧。”

    郑微放下电话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他后来转念一想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人太过狡猾让她不知不觉就上了当。

    虽然明知道隔着一道门里边的周渠不可能听到她刚才在说什么但她还是心虚地看了一眼那扇门紧闭着。从下午外出返来开始周渠的脸色就有点不大对劲她在他身边三年深知这个时候的他绝对是个碰不得的地雷不久前财务部主任不顾她的劝阻敲门进去怏怏地碰了一鼻子灰出来。虽然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能耐惹得涵养颇好的周渠雷霆大怒不过他关门的潜在意思就是谢绝打扰她才不想知道原因非到必要关口离那扇门越远越好。

    准备下班的时候郑微已经提前好收拾东西忽然就听到里间传来了易碎物落地的铿锵之声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种情况之下她再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也是担心周渠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下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得敲了敲门“领导有事吗?”

    里面悄无声息。郑微有些着急了再次敲了敲门不见有反映就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门开了周渠整个人陷在皮椅里桌面文件一片狼藉杯子的碎片散布在地板上。郑微心里暗暗叫苦泄就泄嘛何必扔东西呢扔东西就扔东西嘛何必偏偏扔杯子呢?他是爽了只可怜了她这个收拾残局的人。

    “领导你没事吧?”她除了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周经理”外私下的时候都直呼“领导”他也由她去。

    周渠不胜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郑微帮我把地上的文件夹捡起来。”

    她乖乖从命收拾散落的纸张时无意中看到了其中最醒目的一张那是封打印的匿名举报信矛头直指二分的前任经理现在二分下属三产公司――盛通建筑有限责任公司的经理冯德生。郑微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可是终究忍不住又瞄了一下见他不理会知道即是默许便一边收拾一边翻看除了举报信外那里还有周渠从盛通那边调出来的财务档案饶是郑微对这一方面并不精通看了仍然后暗暗心惊。对于所有的大型国企来说三产公司都是一个尴尬而矛盾的存在一方面为了国企僵化机制的束缚和为职工谋福利的需要而出产生名义和体制上独立实际上却依附和归属于国企的三产企业三产在国家对国有资产重点规范管理的如今是个敏感的问题稍有不甚就容易捅出大娄子牵一而动全身。然而很显然冯德生并不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许多事情纵然大家心知肚明是潜规则但他就连场面上都做得极不漂亮漏洞连连而且猖狂至极。

    “领导这……”郑微把收拾整齐的文件资料放在周渠的桌上她明白了周渠大怒的原因不由忧心忡忡她毫不怀疑周渠是个正直的人但盛通虽是名义上的独立法人实际在很大程度在二分管辖之下冯德生本人尚是中建的正式职工享受二分中层正职待遇他的所作所为会让周渠连带授人以柄处理不好难脱关系。

    周渠当然明白郑微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老冯一把年纪了依旧这么不争气。只是说到底当年我刚分到中建是工地上的一个小技术员他几次提携过我没有他我未必有今天知遇之恩我牢记在心。”

    “但是……”

    “你出去吧这些事你心里知道就行我会处理好。”

    郑微跟林静坐在清净雅致的日本材料店内依旧心事重重为什么成*人的世界就要有这么多的丑陋、不堪、无奈。

    “想什么?”林静把她喜欢的天妇罗夹到她的碗里。

    郑微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食物她觉得还是应该直截了当地把话挑开了说“林静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林静抿了一口清酒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微微你心里觉得我是为什么?”

    郑微自嘲地笑“难道是你想说你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初离开想要让我们再回到从前的日子?”

    “你不愿意吗?”

    “林静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在美国近四年回国三年这期间你有过无数的机会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我可是七年来你没有给过我半点音讯。”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说话总也学不会转弯抹角。

    林静说“我知道你会这么想。微微其实我没有你勇敢――很多人都像我一样远远没有你的勇气。我们害怕解决不了的纠葛害怕付出后得不到回报害怕不可预知的事情更害怕自己得不到在乎的东西。在美国的时候我没有把握可以忘记家里生的事情没有把握可以若无其事地像以前那样跟你在一起;后来回来了我爸也去世了那时我才再也忍不住打电话找你你的舍友说你跟男朋友出去了。其实那个电话是在你们楼下的电话亭打的我看着你走向他你笑得那么甜蜜我当时就想即使你眼前的那个人是我我也未必能让你的笑容比那一刻更幸福。这种情况下我纠缠你又有什么意义除了徒增烦恼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想过这样的结果。如果我当你是我的小妹妹我可以不介意地守在你身边可你不是我的妹妹要不就离开要不我就得求一个结果。我不喜欢无谓的过程和徒劳的伤心你过得好我也应该过我自己的生活或许你觉得我自私不过人总会选择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我是个普通的人微微我见过太多像我一样的人正因为如此后来我才知道独一无二的小飞龙是那么可贵。”

    郑微深深地吸气好像若无其事地说“或许我也应该做一个聪明的普通人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小飞龙?”

    “你不信也罢即使那场婚宴上没有遇到你我也打算好了要跟你联系。”

    她笑了“事隔那么久你终于现我过得没有你相像中那么幸福所以你伟大地回头来拯救我的孤单?还是你现在终于有了十成十的把握来得到你要的结果你料定我一定会喜极而泣地说就当这七年并不存在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生活。你错了林静这七年的日子历历在目我过我自己的生活这段生活中没有你。我不再是你的小飞龙我爱上了别人。”

    “可你并没有跟他在一起。”林静淡淡地说。

    “是他跟你一样也去了美国连等的机会也没给我我现在是个不断相亲失败的单身女人但如果我不得不找个男人我宁可像阮阮一样嫁给一个只见过六次的陌生人也不会选择你们。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会认命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不甘心!”

    他们终究没有好好把那顿饭吃完郑微中途匆匆离席林静追出去还是把她送回了住处。

    深夜郑微半睡半醒时收到林静来的短信:那就当我是个陌生人。

    她伏在枕上流泪

第七章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

    阮阮因为嫁人而回到了g市这是郑微最开心的一件事。其实她原本在s市的工作相当优渥但是对于阮阮来说更重要的还是目前的家庭生活。她不紧不慢地找寻着新的工作很显然吴医生并不认为他的新婚妻子需要为五斗米而奔波。很多时候郑微只要下了班就越过大半个城市去阮阮家蹭饭。

    她去的时候很少遇见吴医生阮阮也说他实在是太忙了医院同一个科室里比他资深的老医生精力不足年轻的又没有办法独当一面重要的手术基本都由他亲自主刀本来值班的时间就已经排得密不透风偶尔在家吃个饭都不得消停一个电话打来又匆匆忙忙出了门。正因为这样他太需要家里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至少累了一天回来还可以感受到片刻家的温存要是阮阮也工作了两个人都忙这才是家不成家了。

    郑微坐在阮阮家顶楼天台的花架下这些花草都还是婚后阮阮买回来亲自打理的不知不觉百香果的藤蔓已经郁郁地攀满了整个架子。她看着专心浇花的阮阮问道“你这样天天在家不闷吗?”

    阮阮说“我整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老觉得时间不够用又哪里来的闲情去闷。”吴医生是个有洁癖的人家里的床单被套一律雪白每天都必须换洗地板纤尘不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也不能看见灰尘对于饮食也是相当挑剔。婚前他雇了一个做事利落整齐的钟点工每天三个小时定时到家里来做清洁自从阮阮进门口为了更方便地照顾阮阮的起居他让那个信得过的钟点工改成了保姆长期在家里工作但是不到一个月阮阮就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住的楼盘位于这个城市自然景观最美丽的地段静谧优雅是不在话下但是周围配套设施并不齐全小区内的住户基本有车最近的一个市或者菜市场至少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保姆不会开车而公交车站牌又离得太远为了让她能够顺利地买菜阮阮不得不每天开车在家里和市场之间接送她。阮阮觉得这简直是把简单的问题严重复杂化了她并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姐出生自认一个人也应付得了这些家务活于是征得了吴医生的同意干脆多支付了三个月的薪水辞掉了那个保姆由她来亲自打理他的日常生活。她做事一向周到事无巨细地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吴医生赞许感动之余更无后顾之忧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三十五岁不到已是业界的中流砥柱他总说这些都得益于他有一个最完美的贤内助。

    郑微眯着眼睛说“前几天我跟猪北通电话那家伙读书还还真没完没了估计是受刺激过度今年又考了博她跟我说起你的时候简直要把你称为‘新一代中国女性之耻’说真的要是别人知道当年我们g大xx级土木系综合成绩第一名毕业的人结果成了一个家庭妇女那简直太搞笑了。”

    阮阮不以为然“这没什么呀至少专业的功底让我在修葺这个天台花园的时候游刃有余。”

    郑微有几分为她抱不平“我来了好几次周末都没见过你那位大医生在家他倒好一枚戒指就换得了一个白天干活晚上陪睡全职女佣阮阮你上次跟他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没多久也就三天前吧。”

    郑微叹为观止“闻所未闻事竟出大清国。他不就一个外科医生嘛又不是登月的宇航员婚都结了至于忙成这样吗也亏你受得了。你会不会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阮阮还真认真想了想然后就笑了“傻瓜男人事业为重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就不怕他出轨?”

    “出轨?”阮阮笑着摇头“但愿他有这个闲情逸致我猜他都养成职业习惯了看见女人的**就只想着往哪里下刀。”

    郑微扑哧一笑“怪恐怖的。”她随手扯了一片头顶上的叶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问道:“那……他知道你以前那些事吗?”

    阮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也许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但至少他从来没有问过。微微听我的这种事如果对方不问你千万不要提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最重要是现在。他对我其实挺好的很尊重我也很体贴记得我的生日除了清明每个节日都会送花虽然他把这些日子都存在手机备忘录里但是毕竟还是有心的。除了工作太忙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那你感觉到幸福了吗?”郑微迷惑地说。

    阮阮反问“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

    末了阮阮岔开话题“别说我你跟林静怎么样?终于见面了不会就说声‘你好’那么简单吧?”

    郑微撕扯着手上的叶子“还能怎么样其实很多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里那一关总过不去。如果当初他没有走我跟他的孩子应该都会叫你阿姨了可是他一声不吭地走了我遇到…陈孝正大概这就是别人说的缘分。如果说林静给了我最懵懂的爱情的梦想那陈孝正才是真正给了我爱的启蒙的那个人我是因为他才学着怎么去对一个人好学着怎么千方百计地去爱我学会了他也走了。即使是这样因为有过他我和林静是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面对林静都是百感交集但是他已经不是那个我小的时候一心一意要嫁的人。”

    “那你们还联系吗?”

    “偶尔吧除了那天他短信里的那句话后来也没再往那方面提有时出去吃个饭就当是老朋友聚聚我也不好拒绝。我真怕有一天我对他连怨恨了没有了那十七年的感情究竟还剩下几分?”

    如果不是跟阮阮在一起郑微大多数的时间还是一个人呆着她身边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阮阮最后也只剩下了阮阮。即使是每天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韦少宜也始终亲密不起来。说到韦少宜那个臭脾气也够人受的郑微觉得何奕对韦少宜的追求简直是莫名其妙加犯贱别人越是不待见他他就越来劲坑蒙拐骗围追堵截能用的招都用上了还是热屁股贴在冷脸上。谁都在背后说韦少宜不识好歹她虽是靠了关系进的二分但是帮了她一把的那个亲戚早已在不领导岗位而何奕是中建最高行政领导人的宝贝儿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能看上她这是难得的福分不过郑微隐约知道何奕压根就不是韦少宜喜欢的类型而且他以往贪玩花心的不良记录更是韦少宜最忌讳厌恶的。

    能入韦少宜眼的男人很少郑微有有幸得见一次那时她在中建总部的机关饭堂吃饭正好遇上韦少宜两人同在一桌虽然话不多说两句但是当有一个男人无意中经过她们身边时她现韦少宜脸上又有明显可疑的红晕。那个男的其实郑微也见过据说是设计院的院草长得是挺让人花痴的不过听说人家家里后台大得很在设计院工作只是兴趣。对于这种人郑微一直持“止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理上次建筑系统围棋大赛她还曾挥泪斩帅哥亲手将他淘汰出局――话又说回来帅哥人长得好棋艺确实不咋的要是她也长得那么帅绝对不干这种自爆其短的事。

    说来也巧那天帅哥经过不久韦少宜在郑微斜视的目光中尴尬地反映过来转头咳了两声居然现餐桌旁的地板上掉落了一根银色的链子她拣了起来现链子的挂坠像是一颗海蓝宝形状跟泪滴型的耳环相似。帅哥经过之前地板空无一物韦少宜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几分钟后回来继续闷闷吃饭。郑微哪里按捺得住好奇也不理会她的冷淡凑过去就兴奋地问“天赐良机有什么展没有捡到了信物他有没有干脆转赠给你顺便以身相许。”

    韦少宜没好气地说:“废话!他倒是急坏了我刚拿着链子走出去他扑过来夺链子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我跟他说我又不是小偷链子是我捡来还你的他居然掏出皮夹就要给我钱。”

    郑微幸灾乐祸地大笑“失败啊失败怀春的梦想幻灭了吧。”

    这一次韦少宜居然也没顾上跟她抬杠有几分感叹地说“他那么在乎我猜那跟链子一定跟他一个很重要的女人有关。”

    “有本事你就去跟链子的主人一决高下呗别说我不告诉你内部消息我们工会的李阿姨说过他原来有过女朋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了。”

    韦少宜讥讽地笑“我喜欢对感情忠贞的男人可这样的男人就更不会看上我不过是欣赏而已。”

    郑微撇了撇嘴忽然恶作剧地喊了一句“何奕你也在呀。”

    韦少宜差点将手里的汤打翻。

    没过多久太子爷半夜骑摩托车跟朋友飙车撞到隔离带上差点没变成残疾青年他倒也懂得利用机会在医院里哼哼哈哈声称没有韦少宜来看他他什么都吃不下。总经理和夫人气得无可奈何韦少宜再度成为话题女王机关政工人员瑞通的领导挨个来找当郑微抱着花到医院看天才少年何奕时果不其然地现脸色冷过北冰洋的韦少宜恨恨地坐在床边给笑得傻乎乎的何奕喂食只是她的那个表情让郑微强烈感觉她往他嘴里塞的不是白粥而是砒霜。

    何奕的伤还未完全痊愈中建内部就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第六分公司和瑞通公司一个月相继生两起严重的安全事故两次都是高空作业的建筑工人坠落至死。本来国内建筑行业和采矿业的安全形势就已风声鹤唳各大企业纷纷自危行业内有句话说的是少干活还饿不死但出了大安全事故大家都有可能饿死。六分的人身伤亡事故生后由于事故完全是因为恶性误操作导致的中建的有关领导已经面临很大压力事故报告刚呈交上去瑞通的爬手架散落再次有三人当场坠地死亡这简直就是天要亡中建。六分和瑞通的经理当即被内部免职而中建的安全第一责任人也就是何奕的父亲立刻面临问责。本来事情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六分和瑞通被吊销投标资质总经理和分管安全的副总行政处分然而正应了墙倒众人推这句话何总经理刚一落难关于他往日各种职务犯罪的证据一夜之间就被人捅了出来大家心知肚明这无非中建高层内部权利争夺的结果。紧接着检察院介入证据确凿昔日无比风光的中建集团总经理当即落马原来分管当晚工作的中建党委书记临危受命暂时主管全面工作。

    牵一尚可动全身何况是这么大的一场风波。那一阵就连周渠也不得加倍谨言慎行上下奔波力求在这场企业内部内部的权利更替过程中占得先机明哲保身。这个时候人人又开始为韦少宜庆幸还好她头脑清醒没有被何家表面的烈火烹油之势迷惑而嫁给了何奕只有郑微知道自从何家出了事老爷子被拘留老太太哭都来不及韦少宜一个人夜夜守在尚未伤愈的何奕身边。她不知道韦少宜这样的举动究竟是出自怜悯还是一个女人最本质的善良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别扭而又怪僻的韦少宜让她刮目相看。

    郑微也偷偷去医院看了何奕几次那样叽叽喳喳神采飞扬的何奕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真有点不习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不断地重复“凡事往好处想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离开的时候韦少宜破例送她到门口依旧没说什么好话只不过叹了口气“半个月前这里探视的人还要排队预约花篮都快摆到走廊尽头出事后想不到你还是公司里惟一一个来看他的人。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比任何一出戏都要精彩。”

    何奕出院后没多久他就和韦少宜注册结婚郑微成了当晚他们宴请的仅有一个宾客。

    中建原党委书记姓欧阳欧阳书记暂兼总经理一职党务行政两手抓不久他就对机关中层和各分公司诸侯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不少分公司一把手纷纷旧貌换新颜让郑微庆幸的是二分除了年近五十的钱副经理被要求提前退居二线之外周渠稳如泰山不但如此总部对他们二分似乎更青眼有加不但批准购进了一台大型起重设备还直接给二分输送了一批新的技术人员其中也包括了直接空降任命的技术负责人兼经理助理。

    中建的经理助理是个特殊的岗位待遇仅略次于副经理而且这个职务通常意味着晋升前的过渡这次新上任的二分经理助理虽然听说年纪不大资历并不深只在工地呆了七个多月可大家都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内定的主管二分市场和技术开的钱副经理的接班人。

    经理助理报到的当日周渠亲自驱车到总部将他迎了回来他的办公室紧挨经理办公室隔壁里面的办公设备和条件郑微听从周渠的吩咐一律按照副经理待遇精心布置。

    回到公司后周渠将集中在会议室的公司中层和管理人员骨干一一向他引荐。年轻的经理助理并没有少年得志者常见的轻狂狷介看上去便是个用心用眼甚于口舌的人虽眼神略显疏离好在举止有度笑容得体话不多偶尔几句也恰到好处。

    介绍到郑微的时候他跟前面一样笑笑与她握手“我在机关的时候就听说二分的郑秘书年轻能干是周经理的得力助手今后只怕还要你多多指教。”

    郑微连连自谦“哪里的话陈助理太过奖了您是名校海归年轻有为前几天周经理还说真要多谢总部领导偏爱我们二分有什么好的人才设备第一个想到我们才把陈助理您指派了过来。办公室的布置有什么不妥或是今后办公过程中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说。”

    走回办公室的路上经理工作部另外两个年轻的小后勤跑了过来扯住郑微的衣袖就问“郑姐怎么样怎么样?”

    郑微有气无力地抽回手“什么怎么样?”

    “他们都说新来的经理助理挺有味道的我们都还没看见呢。”

    郑微懒得理会“我鼻塞什么味道都没闻到。以后天天在这里上班还怕没机会看见。”

    “那倒也是对了郑姐你的胃又不舒服呀?”

    郑微“嗯”了一声把自己锁进了洗手间。

    晚上周渠牵头让郑微在二分附近最好的鸿宾楼设了三桌与全公司中层以上负责人一起为陈助理和新来的几个技术人员一起接风洗尘。郑微忙上忙下的招呼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好不容易坐了下来周渠就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先吃点东西等下去过敬他一杯以后工作中你们接触的机会还很多。”

    郑微点头胡乱地吃了点菜端了个小酒杯就朝另一桌众人环绕的中心走去她一过去大家都对陈助理笑着说“我们的二分之花来了。”

    郑微站到他身边笑吟吟地双手举杯“陈助理我敬您一杯今后的工作中争取向您多多学习。”

    “大家都是同事了郑秘书你不用太客气。”

    “叫我小郑叫我小郑。”郑微压低杯沿轻轻与他碰杯“我先干为敬。”

    陈助理也干完了杯中的酒他今晚显是喝了不少脸上有淡淡的红眼神依旧清明。

    “我听说陈助理是g大念了本科才出去的是吧?那不就跟我们郑秘书是校友了?”有人问道。

    他点头“说起来我们还是一个学院的。”

    “那你们两个大学的时候应该见过吧。”

    郑微笑着说“也许是见过的只不过后来忘记了。”

    她酒量不错周渠很久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喝完之后脸色不红反而泛着苍白。

    “郑微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知道今天只是胃不好。”郑微低声说了句然后起身走向洗手间在里边吐得一塌糊涂。

    她扶着墙走出来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望着镜子的时候她忽然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水珠沿着脸颊滚落。

    镜子可以看见她的心吗?

    “微……郑……”他欲语却又迟疑。

    她转瞬回过神来转头对身后的人笑笑抽了张面纸擦去脸上的水痕重新朝席间走去

    晚上韦少宜搬走后的宿舍更显空荡不过这也是好的至少她坐在自己房间的墙角号啕大哭没有人会来敲她的门她不必对谁微笑不必理会任何人。

第八章 疼痛只为无处言说

    陈孝正的办公室就在经理办公室隔壁郑微坐在面朝门口的办公桌前时常可以听见他开门或关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可是一步一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有时渐渐地近了又时是慢慢地走远。偶尔他来找周渠汇报工作或是两人在电梯内遇到郑微总是笑笑他也微微点头。

    办公室的几个小姑娘都特别迷他哪怕他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个太好相处的人凡是与他相关的事情她们总是特别踊跃几件小小的办公用品都要故意来来回回地送上好几回。

    郑微却是尽量避免一切单独跟他相处的机会然而一个是经理助理一个是秘书工作中的接触再所难免。她记得她第一次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将一份周渠要求会签的文件递给他过目。他说过了请进她推开门的手却不听使唤地犹疑。

    她说:“陈助理周经理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您过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您请在上面签字我再交给技术开部。”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玩着手中的签字笔一言不地看着她。她想起那几个小后勤的说过的话陈助理沉默下来的时候特别勾人尤其那双眼睛看得人心里轻颤。其实她知道他不说话并不是像她们说的那么酷不过是天生就不善与人交际尤其不喜与陌生人交谈索性惜言如金如果这些年来他这个脾气还没有转变那么她很难理解他这样的性格怎么能在关系网错综复杂的中建迅地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的眼眶略深眼珠的颜色是很深的褐色近似于墨黑以前的郑微最喜欢这双眼睛虽然它总是显得太过冷清可是她不是没有见过它温柔带笑的时候当他的笑意出现在眼睛里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那时的他总是说“微微别闹。”她在他怀里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融化成一汪春水。

    可是现在的郑微在他的沉默注视中避开了他的眼睛将黑色的a4文件夹展开放在他的面前如果他留心就会现磨砂硬塑面的黑色文件夹上有她手指汗湿的印记。而他只是低头认真翻开文件内容郑微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在他的无名指间流连她为自己当时的恐惧而感到悲哀连呼吸都卑微。

    那双手还是瘦而薄除了握住的黑色签字笔空无一物。

    他看完了最后一页在处理签相应的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你替我对周经理说我会督促技术开部按照他的要求尽量办理。”

    “好的您放心。”她点了点头合上文件夹转身离开在门口处听见他忽然说了一声“等等。”

    她的背影就这么僵在那里忽然丧失了回头的勇气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声都惶然失措。

    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身后的人说“郑秘书你忘了你的签字笔。”

    她笑了一声“陈助理您记错了我来的时候没有带笔。”

    后来她想她开门的时候还是太过苍促或许她再深呼吸几下就可以用更从容的背影从他眼前走开然而当时别无选择她不能再留在原地因为害怕下一秒不听话的眼泪就会掉了下来。

    任何一个工作场合总有办公室恋情的花朵盛开有人视为熊掌有人却当作砒霜。郑微她没有办法理解八小时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当爱情的花凋谢了之后该如何收拾余下残枝败叶或许有人可以若无其事甚至享受那明里暗里涌动的暧昧但是她显然做不到所以她从来都把办公室的恋爱视作最愚蠢的事情上帝却一再开了她的玩笑。

    让肥皂剧里的浪漫情节见鬼去吧那是一种没有办法形容的失落和难堪没有身在其中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曾经跟自己一起走过青葱岁月的人曾经一起分享过世界上最亲密快乐的人一朝危襟正色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些战栗的拥抱和抚摸换成了握手那张说出过一辈子的诺言也曾激烈热吻的唇现在却带着礼貌的笑容说“你好郑秘书。”

    沉淀了三年的一颗心又变得无处安放每一天每一天当她无懈可击地在他面前扬起嘴角那把钝而锈的锯子就在她心上慢慢地磨有时她希望那是一把利刃就像他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挥刀见血立刻痛到什么都不留那才是一种慈悲。《海的女儿》里上岸的人鱼公主为爱蜕变出人类的双足然而落地的每一步痛如刀割她的痛不仅因为她丧失了原来的自己更是因为太多的委屈因由无处言说。

    阮阮安慰她“如果你没有办法选择那么就只有向前看。不管他回来是为什么你别管你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郑微说“我想要什么?我要的不过是平静。”然而她爱着他一天她就不可能平静。

    于是她不断地问“我们为什么都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值得还是心存期待。”

    聪明的阮阮也没有办法回答她。

    即是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在最无望的时候她都还是选择记住往日的甜蜜忘掉后来的悲哀。她不断试着把自己当做他去理解他的决定尊重他的选择偶尔的恨也是因为还爱。

    她如何能不爱感情不是水闸说开就开说关就关。那场感情她豁出了自己一丝也余力也没有留下。而他是在她最快乐的时候骤然离开中途没有争吵没有冷战没有给过她机会缓冲让热情消散如同一歌唱到了最酣畅处嘎然而止。

    没错她爱陈孝正以前爱现在仍爱。然而他说得对人先要爱自己有些苦尝过一次就已足够。

    于是回到公司依旧淡淡地相处除了那次接风宴上他一闪而过的迟疑和失态后来的他始终与她保持正常的相处连微笑也带着距离就仿佛他们之间当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一切前尘旧事不过是她臆想而已。她暗里可怜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早已说过谁都没有必要为对方等中建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建筑集团公司他回来又被分到二分不过是必然中的小小偶尔她竟然曾经以为他为她而来。

    其实三年的时间并非没有在陈孝正身上留下痕迹也许本性中的孤僻和凉薄始终都在然而他终究比往日多了几分世故圆滑办公会议上他与向来以脾气暴躁的张副经理意见相左张副大怒之下出言不逊连周渠都出言制止以陈孝正往日的脾气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但现在的他只是一笑了之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对的也不再坚持;她还曾经撞见过一次瑞通的经理冯德生特意前来拜访他冯德生这人贪财好色重义气这些都是他最为不齿的品格她冷眼旁观分明看到他眼里尽是鄙夷和厌恶嘴上却依然客气有加。

    人当然是会成长的往日毛毛躁躁的小女孩还不是成了穿着一步裙恭谨端庄的经理秘书那么棱角分明的陈孝正学会了戴上面具为人处世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她只是寒心当她顺手给冯德生递了杯茶的时候那老家伙嬉皮笑脸地在她手上摸了一把说“果然不是本地人小郑你手上的皮肤都要比我们本地的小妞好上许多。”

    郑微又窘又怒当即抽手茶杯落地热水溅得满地都是她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牙说到“冯经理我敬您是长辈也是领导大家又都是同事何必做这样不堪的事?”

    冯德生没料到她一个小秘书会为这事如此激烈地作当着陈孝正的面脸上立即觉得挂不住便出言相讥“不过开个玩笑小姑娘脾气倒挺大难道只有你的领导摸得?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当年做项目经理的时候周渠还不过是个小技术员别说我没怎么样就是给你教点规矩周渠也不敢说什么。”

    郑微浑身的血齐往上涌眼泪立刻在眼泪打转她下意识地看了陈孝正一眼他低头敛目神色漠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郑微忽然觉得如坠冰窖连刚才熊熊燃烧的怒火都寸寸凉透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唯有冷笑。她暗里捏紧双手终究按捺下来什么也没说夺门而出。离开的时候尚且听见冯德生对陈孝正说“我早对周渠说过这小妞脾气大要不得就跟他当年一模一样。”

    那天周渠外出回来看到她双眼红肿神色恍惚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惹你了。”

    郑微拿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笑着说“没什么想起了昨晚看的韩剧韩国人泡菜吃得多白血病也多真惨啊。”

    周渠摇头失笑“代沟有代沟。”

    他进入里间的办公室她的笑脸就卸了下来镜子里欲哭无泪的人是谁?哈哈当年威风凛凛的玉面小飞龙在万恶的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终于成了一条泥鳅。

    次日陈孝正的内线电话打到郑微办公室“郑秘书我急着要去年xx项目部的工程档案档案室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说“档案室的人今天都在总部培训陈助理您等等钥匙在我这我这就去给您开门。”

    她急匆匆地跑上七楼为他打开档案室按照他指明档案编号在一排排的档案柜里好不容易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

    “您要的东西在这里。陈助理麻烦您过来帮我在档案出借证明上签个字。”她朝档案员的办公台走去他站在档案柜之间狭窄的过道尽头等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低头说了声“麻烦借过。”

    她等了几秒才现他纹丝不动。

    为了纸质文件长期保存的需要档案室的灯光永远昏暗即使外面艳阳高照密不透风的窗帘和温度湿度调节器仍然使这个偏安于办公楼一隅的角落显得凉爽而冷落还带了点陈腐的霉味。郑微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苦苦守着回忆也像染上了这样的气息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孝正背光的方向她辨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陌生。

    “借过。”她把厚厚的档案盒环抱在胸前再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她确定他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当真没有让开的意思。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挂钟的嘀嗒声让她莫名地焦躁也管不了他的职务在她之上心一横硬碰硬地就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他被她撞得肩膀晃了一下单手撑住档案柜截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会放过他。”他突兀而急地说。

    郑微笑了。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又重复了一遍口气里的强作镇定的焦虑让她几乎错觉站在她面前的是当初那个吵架后生涩求和的男孩。

    她将他放在柜子上的手慢慢拿了下来“陈助理请过来签字。”

    直到他完整地办妥手续她关上档案室的门离去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过了几日他的碎纸机频繁故障郑微去看了几次也叫人上来维修始终时好时坏。他最终不耐地再次打给她“郑秘书你还是过来看看究竟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郑微说“昨天我请人看过不是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吗?”

    他说“可我现在偏偏用不了假如你觉得可以正常使用不如你帮我碎掉这些文件。”

    郑微挂了电话就叫来了闲得无聊的小内勤她听说是给陈孝正打杂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没过几分钟郑微就见她讪讪地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

    “碎完了?”郑微问。

    小后勤做了个鬼脸虚指了一下陈孝正的办公室“吃炸药了一样我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他说这些都是机密的投标文件郑姐还是你去吧。”

    “我这走不开你帮我拿过来就说我在我的碎纸机上给他解决。”

    小后勤第二次逃离火线的时候没等郑微说话就央求道“郑姐你别折腾我了就算是帅哥被骂了两次也够了啊!”

    郑微安抚地送走了委屈的小女孩正打算过去陈孝正就捧着一叠作废的标书走了过来他把它们重重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你就这么忙?你懂不懂有些资料不能随意过别人的手?”

    他的口吻并不客气也看着郑微变了脸色他以为她会作没料到她只是冷下了脸拿起他放在桌面的标书“我知道了我刚才一时忙没想到这一层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他忽然就有了几分困惑好像现在才现面前的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你还是生气了?”他把手按在标书上。

    “怎么会呢陈助理。”

    他皱眉“别陈助理陈助理的。”

    郑微说“等到你的任命下来我自然会叫您陈副经理。”

    骄傲的陈孝正脸上终于有挫败的沮丧他短暂地闭上眼睛低声说“微微别这样……”那语气已近似哀求。

    三年了她终于再度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出这个名字恍若一梦。

    “陈孝正我们还能怎么样?”

    他们只能这样。

    周渠打开里边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怎么了有什么事?”

    郑微如释重负“没事经理我在跟陈助理商量怎么处理这些作废的投标文件。”

第九章 太多的东西是我们分开后学会的

    郑微对阮阮说:“为什么女人到了一定时候就特别想把自己嫁出去?因为人年纪越大即越害怕孤独。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地成家立业你嫁人了何绿芽嫁人了卓美嫁人了就连黎维娟也结婚了只剩我和小北漂着可她又漂得太远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以前还有个韦少宜跟我吵吵架现在也被何奕拐走了。你们统统都走吧就剩我一个人就像张爱玲一样死在公寓几天都没人知道。”

    每当她故作老成地抱怨这些的时候阮阮都抿着嘴笑而不答。郑微又说“我真想要个伴不一定是男人什么都行女人、小孩一只鬼也好只要能跟我说说话。”

    没过几天阮阮给她送来了她的“伴”。

    那是一只流浪猫阮阮说看见它在她家附近徘徊好几天了风吹雨打餐风露宿怪可怜的难得它又不怕人干脆捉了给郑微反正她说只要有个伴什么都行。

    “小猫多可爱呀贴心又讨人喜欢。”阮阮说。但是当她把那个笼子提出来之后郑微最后一点期待也落了空猫也就罢了可眼前笼子里的这只那点说得上“小”和“可爱”呀长得灰不溜秋不说面相痴肥体态臃肿眼神还怪阴险的。

    郑微不干了“你还真会挑我的伴就是这只丑猫?”

    那只猫仿佛听得懂她的鄙夷张嘴叫了一声那惨不忍睹的声音更坚定了郑微拒收的决心。“我那天就说说而已要我对它说话我宁可自言自语。”

    阮阮轻咳了一声“人家长得是有特点了一些可是大概在在外面混久了才变成这个样子。你就当做个好事我看它再流浪下去冬天到了说不定会冻死。”

    郑微把手背在身后“那你干嘛不慈悲收下它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位的洁癖要真养了猫在家我整天收拾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她看郑微仍然一脸的不情愿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我想要孩子了。”

    郑微一听这个眼睛就了光“阮阮你又有了?”她忽然意思到自己的这个“又”字用得不对有些自悔失言地干笑了两声。

    阮阮没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还没怀上我只是希望有个孩子。可是结婚也快一年了也没怎么避孕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郑微知道她心里害怕的因由于是安慰她“不会的很多人经过那件事还不是一样正常地做了妈妈不过是暂时没有而已。你跟吴大医生再努力一点一定会有的……对了是他急着要孩子吗?”

    吴医生年纪不小希望有个下一代也是正常的要求难怪阮阮那么着急。

    谁知阮阮摇了摇头“他倒无所谓我问过他喜不喜欢孩子他说他对小孩没有特别的向往不过如果有了当然也会要。”

    “那你大可以不必着急你还那么年轻多享受两人世界不好吗?”

    “两人世界?”阮阮笑了起来“他的世界大多数都在手术台上。所以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那才是世界上毫无理由与生俱来就爱我的一个人。”

    郑微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接过了那只猫笼说“既然你想要孩子了那我只有暂时收留它我自己一个人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希望它不会饿死。你也别太担心有时候就是自己吓自己孩子也是种缘分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阮阮笑她“真长大了安慰起人来也一套一套冠冕堂皇的居然还挺受用。”

    “那是。”郑微给点阳光就灿烂“只要我甜言蜜语两句谁不乖乖地跟着我走?”

    “也包括现在的陈孝正吗?”阮阮试探地说。

    郑微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我跟他很少说话的。”

    送走了阮阮她一个人把那只肥猫拎上楼真够沉的长那么胖的流浪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回到家刚打开笼子那肥猫眼睛滴溜溜地环视了四周就不紧不慢的踱了出来到处走走看看闻闻嗅嗅地似乎还挺满意这个陌生的地盘转了一圈就躺倒在墙角。

    郑微听阮阮说已经带它去打过预防针见它瘫在地上虽然称不上可爱倒也憨憨地挺有意思就走过去摸了它的头一把见它不反抗又拎了拎它的耳朵“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揉到它的肚子的时候肥猫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抬起爪子就挠了郑微一下郑微痛得立刻缩手手臂上已是一道血痕吓得顾不上找它算账急匆匆地把手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然后用酒精抹了一轮还不放心她的青春年华葬不会送在这只死猫手里吧?她越想就越害怕拎起钥匙就冲出门去打狂犬疫苗末了还不放心就把那该死的猫塞重新塞进笼子她得先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这只猫是不是带着可怕的病毒。

    从宠物医院回来的路上她无精打采地提着重得不可思议的“鼠宝”这是她给肥猫起的新名字另外还顺便捎回了宠物医生推荐的减肥猫粮。医生说这只猫是纯种的中国本土狸花猫简称纯种的土猫它很健康大概两岁左右做过绝育手术是个太监该打的预防针都已经打过了估计不太可能是流浪猫应该被遗弃或是走失。如果一定要说它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营养过剩体重标很有可能导致冠心病建议今天正式成为它主人的郑微以后多带它运动尽量吃热量比较少的事物至于她手上的伤消毒处理过就好大可不必担心。

    从那一天起鼠宝就正式入侵她的生活它很懒大多数时候都在地上瘫着喜欢吃但是相当挑剔非皇家猫粮不肯下咽每天必须一个妙鲜包不喜人大声对它说话愿意被人轻轻揉肚子熟了一点之后它开始会在郑微脚边蹭来蹭去但是不让抱在郑微的膝盖上呆不了一分钟就会急着挣脱。别人都说猫是优雅而神秘的小动物郑微觉得鼠宝这猫完全不具备这些特性它的眼睛被肉挤得很小贼兮兮的虽然胖但是一点也不憨厚相反整个透露出一股小市民的狡诈最爱躲在郑微的背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拍她一下就跑她追过去的时候它却狡猾地缩在角落;她给它喂食的时候如果手上有两包妙鲜包它绝对不喜欢放到它碗里的那一份而是看着她手上没拆过的瞄瞄直叫典型的小人之心。热衷打架狂热地喜欢欺负隔壁单元的小腊肠狗但是一见楼上那只混血小狼狗就立刻灰溜溜地逃跑。表面热爱卫生猫砂两天不换它宁可憋着也不进去大小便可又讨厌洗澡。种种的迹象郑微统统把它归结于小太监的阴暗心理。她是个在生活方面大而化之的人只要过得去什么都不理会因此一人一猫慢慢地磨合也算相处和谐。有些时候郑微因为应酬或者加班晚归鼠宝就会特别地不高兴把猫砂拨得到处都是水也打翻郑微心疼它也是个怕孤单的从此以后如非必要都尽量提前赶回家陪在它身边。它丑陋也罢痴肥也罢阴险也罢既然因缘巧合地来到了她身边那就不妨相依为命。

    九月下旬二分经理办公室有个两个意外来客这两个客人的来访让在工地视察的周渠接到电话匆匆赶了回来。那天郑微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周渠送客到门口。

    她听到周渠说“林副检察长一定要赏个脸让我们有机会请你吃个便饭难得你亲自过来我事先又不知情结果让你久等了实在是太过意不去。”

    正值盛年的年轻检察长笑了笑“你们中建二分是我们院辖区内最大的企业之一按理来说平时我们之间应该加强沟通和交流。平时一直都是我们反贪局的粱副局长负责跟你们联系他工作很到位我平时杂事又太多所以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拜访。饭就不吃了以后工作需要有麻烦到周经理的还希望谅解和多多支持。”

    周渠连声说“林副检察长说的就见外了我们二分一向依法经营也很愿意跟检察院配合只是平时请也请不到两位要是不留下来吃个晚饭我心里实在很遗憾。”

    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检察官郑微见过几次姓粱是他们城区检察院下属反贪局的副局长二分这一块的工作平时都是由他直接负责的。粱局长平时过来都不怎么拒绝周渠等几个二分的领导人的宴请不过这一次见顶头上司婉拒他也顺着话风对周渠说“周经理并非我们不承你们二分的情实在是林副检工作比较忙要不下次下次有机会再一起聚聚。”

    郑微站在电梯口退了不是直接离开也不是。她看到周渠对林副检察长看似礼貌实则疏离的态度流露出些许忧色便主动说了一句“林副检、粱局现在也快到下班时间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能耽误了吃饭呀身体还是革命的本钱呢。我们是真心留客如果你们不肯赏脸反倒显得二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了。”

    林副检看了她一眼假装忽略她一闪而过的局促。他笑着转头对周渠说“周经理这是你的秘书吧。”

    周渠点头介绍道“对这是我的秘书小郑小女生工作还不错。”

    林副检察长笑道:“介绍倒可以免了我跟这个小姑娘挺有渊源的不但是老乡父母都在同一个单位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了一直听说她在二分工作不过还是第一次在你们公司遇见。你说是不是呀郑微。”

    郑微只得点头。

    周渠顿时面色一喜“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有这层关系。这样一来林副检就更应该一起吃顿饭抛开工作的事不提旧友相见也该一起叙叙我们没有这个面子请到你们只有托托郑微的福了。”

    粱局长一听笑逐颜开“我说林副检的老家怎么这样人杰地灵果真是出人才的地方难怪我早看这小姑娘也是怪机灵的。林副于情于理周经理这顿饭都师出有名。”

    林静含笑看了一眼郑微见她恳切点头于是只得对周渠说“既然这样我再拒绝未免不近情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前往酒店的路上林静和粱局长自己开车郑微坐在周渠的车上。周渠问“原来你认识林静他真是跟你一个大院长大的?”

    郑微点头“嗯我们以前是邻居。”

    周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他对你态度挺友好你们过去很熟?”

    郑微吃了一惊立刻说到“小时候两家还算经常来往吧不过他比我大四五岁平时也不怎么跟我们玩在一起后来又出国念书很久都没见了今天遇到了挺意外的难得他还记得我。”

    她的话倒也算不上谎言林静从小就是个挺有想法的孩子并不跟她们这些野孩子一样整天在院子里疯疯癫癫地跑他跟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不怎么熟――只是唯独对当年的小飞龙例外。不过这个时候郑微不愿意把跟林静的这段往事示于人前就连她一向崇敬的周渠也不行因为她不想将个人的私事与公事夹杂在一起尤其是林静以这样特殊的身份出现在她们公司她更应当谨慎。要不是看到周渠留客时的无奈当时她甚至想装作不认识蒙混过去只是不知道林静会怎样看待她的装聋扮哑见他方才举重若轻地几句话轻描淡写把他们的关系带了过去句句是不假但又句句话外有话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周渠开着车跟郑微一样一路沉默。遇到等红绿灯的路口他忽然对郑微说“今天全靠你才留住他你也知道这些公检法部门的如果肯赏个脸吃饭才可能有说话的余地要是他老端着反倒有点麻烦以前老粱过来都是例行公事他不难打但是今天林静亲自上门说是顺道拜访但我也猜不透用意何在。他比老粱年轻职务尚且在老粱之上城府也比老粱深又是检察院分管经济犯罪的领导虽说我二分没有什么把柄让他可抓的但是这个敏感时期谁见了检察院的没有三分心惊?”

    郑微想了一会才说“领导真像你说的如果我们完全没有授人以柄的地方是不是也不用忌惮他。”

    周渠叹气“那个国企没有几分烂摊子。郑微你知不知道我们中建的前任总经理何绪山的专案就是林静负责的当然我们内部也有人推波助澜但是林静在何绪山落马的案件中绝对起了关键作用。他年纪不大但绝不简单。”

    他们两人到达预定的包厢时张副经理、书记和陈孝正都已经提前等在那里。没过多久林静和老粱也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走了进来周渠立刻起身一一为林静引见介绍到陈孝正的时候周渠说“林副检这个年轻人是我们二人最年轻的中坚力量目前是我的助理陈孝正。陈助理这位就是我们xx区的林副检察长。”

    “你好林副检察长。”陈孝正微笑伸出手去。

    林静回握“你好陈助理。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小几岁果然年轻有为。”

    “在林副检察长面前说年轻有为岂不是让人笑话?”陈孝正笑道。

    “何必客气我们年纪相仿你可以叫我林静。”

    林静……林静!

    不知道林静是否察觉他刚才握住的那只手松开之前短暂而轻微的一抖。陈孝正抬头寻找检察长的那双眼睛是呀他一直疑惑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人为何有挥之不去的熟悉。他怎么能忘记这双眼睛自信而淡定照片里的他将“他的小飞龙”拥在怀里的时候那眼里还有淡淡的温情。这双眼睛曾是陈孝正午夜梦回时嫉妒和失落的根源那是他渴望而不能拥有的一种本质如果他也有着这样与生俱来的自信他是否也能向全世界毫不迟疑地宣告:那是他的小飞龙他的!

    郑微站在后面看着这两个男人稍长停顿的一次握手汗水湿透手心。

    菜很快端了上来林静被周渠邀请至主宾席郑微陪在末席陈孝正谦让地把靠近主桌的位置留给了张副经理自己坐在了郑微的身边。

    周渠了话大家都纷纷举杯酒过三巡二分的几个领导人都分别敬过了林静周渠便笑着说“今天说到底我们能有幸请到林副检不是我们二分的面子大而是靠我们郑微的面子。郑微你真该敬敬林副他乡遇故知已经不容易难得你们还自幼相识。”

    郑微入梦初醒她今天怎么就忘了这个规矩大概她下意识里仍然没有办法把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描红的那个人视作公司的座上贵宾。她见自己的小酒杯里还是空空如也连忙斟酒林静远远地用手制止了她“你用饮料就行了。”

    郑微“哦”了一声张副经理就说到“郑微林副检那是客气你怎么能真用饮料代替。”

    跟随林静前来的粱局长也笑道:“林副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小老乡酒量相当的不错我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林静淡淡地说“我一向不主张女孩子喝酒意思到了就行。”

    郑微左右为难周渠替她解了围“林副检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照办吧。”

    郑微走过去跟林静碰杯“林副检我敬您。”

    他扬眉笑着对在座的人说“小姑娘长大了以前她跟在我屁股后面林静哥哥林静哥哥地叫现在她叫我林副检。”大家都笑了陈孝正也笑着说“是呀郑秘书大家都知道你跟林副是旧识太客气就未免矫情了。”

    郑微低头喝了口饮料匆匆回座真希望这场晚宴越快结束越好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中国人的酒文化就是奇怪一到了就桌上好像没醉几个就不能体现主客尽欢就不够酣畅淋漓。难怪都说“你朦胧我朦胧大家正好签合同。”周渠一行人纷纷举杯轮番向林静二人敬酒他们二分今天来的人多每人几杯他们检察院就喝得够呛没过多久粱局长就已满面通红地跟张副经理称兄道弟地说着豪言壮语哪里还有来时的半点矜持通常这就是他们主方最希望达到的效果。林静喝得不比粱局长少脸上也有了微红但至少神志清明谈笑自若。郑微不知道他的酒量究竟有几分小的时候他们时常一起吃饭他从来滴酒不沾太多东西都是他们在离开对方之后学会的。

    书记方敬罢林静三杯林静刚喝了口茶陈孝正又执杯站了起来“轮我敬林副检了今后的工作还希望多多指教。”他手中是拿的是用来分酒的酒樽五十六度的烈酒那里边至少有近一两的量林静微微蹙眉。

    “怎么虽然我们不是旧友但林副检的情面除了卖给郑秘书也要分一些给我们吧。”陈孝正半开玩笑地说陈副经理他们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林静又喝了口茶也没有说什么只将面前的酒樽加至跟他等同的量“指教谈不上大家相互学习。”

    郑微看了陈孝正一眼林静刚喝了三杯气都没喘一口这个时候苦苦相逼又是何必?

    然而陈孝正面无表情并不看她。

    林静举杯的时候眉间的褶皱明显加深郑微没有办法不想他那从小就不怎么好的胃着急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起身阻止“不过慢慢喝何必急在一时。”

    陈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果然是一起长大的情义林副检的酒量摆在哪里你又何苦这样心疼的护着。”

    郑微咬唇她为他的话感到难过但更多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就偏要明目张胆得护给他看于是露齿一笑“既然都说是一起长大的情义了那么陈助理的这杯酒我代林副检喝了也没什么吧。”

    她倒满自己面前的酒杯不由分说地跟陈孝正的酒杯一碰仰头就喝了下去她喝得太急呛得满脸通红转过身去剧烈咳嗽。陈孝正的悔意和懊丧一点点吞噬着他面上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却急着去拿桌上的餐纸。然而林静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拍着郑微的背埋怨道“我也不是喝不了。”他起身的那一刻开始陈孝正抓住纸巾的手便停在了桌面上纸巾在他手心悄无声息地揉成了一团没有人看见。

    郑微在林静的轻拍之后咳嗽慢慢缓解低声对他说“不用了你回去坐。”大多数人对这一幕看得都是颇有意味只有周渠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结束的时候大家相送走到酒店门口除了郑微各自都开了车过来。只有陈孝正跟她一样住公司大院周渠说“陈助理要不你负责送郑微回去路上小心点。”

    陈孝正说“不好意思周经理我等下有点事可能要赶过去不知道林副检住得远不远要不林副检麻烦你送郑秘书一程。”

    郑微冷眼看他面带微笑。

    “当然没问题郑微那我们走吧各位再会。”

    大家各自上车离去之后郑微摇头对林静说“你喝了不少我打车就行了。”

    他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第十章

    “人民检察官也酒后驾驶吗?”郑微坐在林静的驾驶座旁边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味。

    林静耸耸肩“我不喜欢喝酒不过现在风气就是这样好像没有碰过一杯事情就没有办法开展要想和各种人打好交道应酬也可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回国这几年也慢慢习惯了喝过了之后总得回家吧只有提醒自己尽量开慢一点。”

    郑微戏谑地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革命的正义事业而妥协?”

    林静说“正义是相对的。”

    郑微听了又想起周渠白天的一番话低头说“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明白。”

    “有些事情不明白是好的。”林静淡淡地说。

    “那我就会一直傻下去。”

    林静笑了笑“我也是矛盾的有时看到你像个大人的样子开始对很多事情应付自如就会觉得欣慰但是很多时候还是希望你仍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飞龙。”

    郑微也跟着笑“我的老师太多了不得不长大。”有句话她没有诉之于口:林静你又何尝没有给我上过一课?

    他似乎也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没有再说什么。

    他依她所言将车停在中建大院门口郑微说“我走进去就可以了你也回去早一点。”

    他点头看了她一眼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其实他不适合你。”

    郑微愣了一下“他他是谁?”可恶的安全带却卡在那里怎么也解不开。

    林静不理会她的故作不知伸出手替她在活扣上轻轻一按束缚顿时解开可她心上却仿佛有一根细而长的绳子在慢慢地缠。

    “起初我还不敢肯定他就是三年前在你们学校见到的那个人不过看你的举止神态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还是喜欢他吧但他不是你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即使她不认为他说有错但是这并不是她现在希望听到的话尤其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中。郑微变色“林静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的生活。”

    她说话还是不喜欢绕弯子然而林静很显然并没有被激怒他平静地说:“我见过的人比你多。陈孝正或许有几分才气可是一个自己都没有安全感的人怎么给你幸福。”

    “他不能给我幸福你就可以吗?”她冷笑。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为什么不试一试?”他挑眉。

    郑微顿时被激怒了“你们这些自大狂通通都自以为是摆出一付为我好的样子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问过我想怎么生活吗?别说得那么好听好像真的在乎我的幸福其实你们都自私!一个两个都走了这不要紧我不怪你们可是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一样林静你敢摸着自己的心说一句你当初半句话不说就离开回来三年不闻不问都是为了我好?我跟你十七年的感情十七年我把你看成我最重要的人除了我爸妈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可是你呢你一句不知道怎么面对就丢下我七年就算是出了我妈和你爸的事情我们做不了情人难道做不了情人就必须恩断义绝?回国的三年里你哪怕给过我一个问候哪怕只是给个肩膀让我靠一分钟我们今天就不会这样。说什么我幸福你就离开你们都把算盘打得太精我怕了你们这些聪明人。”

    她哭的样子很狼狈林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被她一手拍开。“你走吧大检察官。”

    她推门出去。

    林静对着她的背影说“你骂的都对少年意气的时候我觉得有很多东西比感情更重要后来才现我们能记住的偏偏只是一些小的幸福就像你摔倒了抱着我哭就像我练字的时候你在旁边玩得一脸的墨水……我不敢说今天我变得多伟大至少我说想给你幸福这句话不是假的。微微这个世界凉薄的人太多了就算你找个陌生人他也未必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我会走不过你要知道今天送你回来的不是一个检察官。”

    郑微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她忽然想念鼠宝。人还不如一只不怎么样的猫至少你对它好它都知道。

    老旧的走道黑漆漆的她摸黑走了上去掏出钥匙开门听到远远的脚步声半举着钥匙站在那里莫名的就有几分期待。然而那脚步声渐进不过是个晚归的邻居。她一再笑自己无药可救摇了摇头开门进去。

    陪鼠宝玩了一会洗了个澡打开窗晚风吹在脸上郑微才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开门把垃圾袋放到门口的时候在旁边心怀鬼胎许久的鼠宝出奇灵活地从打开一半的门缝里溜了出去。

    “鼠宝回来!”郑微着急地喊了一声。

    冲动地奔向自由的鼠宝那里会听她此刻的呼唤一眨眼就从楼梯口溜地无影无踪。郑微担心它找不到回家的路急急忙忙回房间披了件衣服就追了出去。

    郑微住的是大院最老旧的一栋公寓楼中建的宿舍区并不在闹市尤其她们住的这一栋背后直接靠着一个尚未开的小土坡小土坡上杂草丛生她最担心的就是鼠宝溜到了那里黑漆漆地就再也找不回来。

第十章 月光太亮 终究冰凉

    “人民检察官也酒后驾驶吗?”郑微坐在林静的驾驶座旁边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酒味。

    林静耸耸肩“我不喜欢喝酒不过现在风气就是这样好像没有碰过一杯事情就没有办法开展要想和各种人打好交道应酬也可以说是工作的一部分。回国这几年也慢慢习惯了喝过了之后总得回家吧只有提醒自己尽量开慢一点。”

    郑微戏谑地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革命的正义事业而妥协?”

    林静说“正义是相对的。”

    郑微听了又想起周渠白天的一番话低头说“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明白。”

    “有些事情不明白是好的。”林静淡淡地说。

    “那我就会一直傻下去。”

    林静笑了笑“我也是矛盾的有时看到你像个大人的样子开始对很多事情应付自如就会觉得欣慰但是很多时候还是希望你仍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飞龙。”

    郑微也跟着笑“我的老师太多了不得不长大。”有句话她没有诉之于口:林静你又何尝没有给我上过一课?

    他似乎也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没有再说什么。

    他依她所言将车停在中建大院门口郑微说“我走进去就可以了你也回去早一点。”

    他点头看了她一眼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其实他不适合你。”

    郑微愣了一下“他他是谁?”可恶的安全带却卡在那里怎么也解不开。

    林静不理会她的故作不知伸出手替她在活扣上轻轻一按束缚顿时解开可她心上却仿佛有一根细而长的绳子在慢慢地缠。

    “起初我还不敢肯定他就是三年前在你们学校见到的那个人不过看你的举止神态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还是喜欢他吧但他不是你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即使她不认为他说有错但是这并不是她现在希望听到的话尤其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中。郑微变色“林静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的生活。”

    她说话还是不喜欢绕弯子然而林静很显然并没有被激怒他平静地说:“我见过的人比你多。陈孝正或许有几分才气可是一个自己都没有安全感的人怎么给你幸福。”

    “他不能给我幸福你就可以吗?”她冷笑。

    “你想知道答案的话为什么不试一试?”他挑眉。

    郑微顿时被激怒了“你们这些自大狂通通都自以为是摆出一付为我好的样子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问过我想怎么生活吗?别说得那么好听好像真的在乎我的幸福其实你们都自私!一个两个都走了这不要紧我不怪你们可是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一样林静你敢摸着自己的心说一句你当初半句话不说就离开回来三年不闻不问都是为了我好?我跟你十七年的感情十七年我把你看成我最重要的人除了我爸妈没有人比我们更亲可是你呢你一句不知道怎么面对就丢下我七年就算是出了我妈和你爸的事情我们做不了情人难道做不了情人就必须恩断义绝?回国的三年里你哪怕给过我一个问候哪怕只是给个肩膀让我靠一分钟我们今天就不会这样。说什么我幸福你就离开你们都把算盘打得太精我怕了你们这些聪明人。”

    她哭的样子很狼狈林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被她一手拍开。“你走吧大检察官。”

    她推门出去。

    林静对着她的背影说“你骂的都对少年意气的时候我觉得有很多东西比感情更重要后来才现我们能记住的偏偏只是一些小的幸福就像你摔倒了抱着我哭就像我练字的时候你在旁边玩得一脸的墨水……我不敢说今天我变得多伟大至少我说想给你幸福这句话不是假的。微微这个世界凉薄的人太多了就算你找个陌生人他也未必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我会走不过你要知道今天送你回来的不是一个检察官。”

    郑微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她忽然想念鼠宝。人还不如一只不怎么样的猫至少你对它好它都知道。

    老旧的走道黑漆漆的她摸黑走了上去掏出钥匙开门听到远远的脚步声半举着钥匙站在那里莫名的就有几分期待。然而那脚步声渐进不过是个晚归的邻居。她一再笑自己无药可救摇了摇头开门进去。

    陪鼠宝玩了一会洗了个澡打开窗晚风吹在脸上郑微才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开门把垃圾袋放到门口的时候在旁边心怀鬼胎许久的鼠宝出奇灵活地从打开一半的门缝里溜了出去。

    “鼠宝回来!”郑微着急地喊了一声。

    冲动地奔向自由的鼠宝那里会听她此刻的呼唤一眨眼就从楼梯口溜地无影无踪。郑微担心它找不到回家的路急急忙忙回房间披了件衣服就追了出去。

    郑微住的是大院最老旧的一栋公寓楼中建的宿舍区并不在闹市尤其她们住的这一栋背后直接靠着一个尚未开的小土坡小土坡上杂草丛生她最担心的就是鼠宝溜到了那里黑漆漆地就再也找不回来。

    大概这天是农历十五左右月亮又大又圆借着月光郑微看到鼠宝肥硕的屁股在前面的室外健身器材处一闪而过要是跑过了那块休闲空地很快就到了后山。郑微没敢多想一边小声地叫着“鼠宝鼠宝”一边跟了过去。这片单位开辟的休闲区早已因为设备陈旧位置偏僻而无人问津许久郑微站在单杠附近焦灼地环视四周。一转身阴暗角落的一个人影吓得她顿时毛骨悚然“谁!”

    “是我……”他急急地说似乎没料到会吓住她。

    听到这个声音郑微气不打一处来“没事跑到这吓人干什么?你这神经病。”

    他自我解嘲“你总算不再叫我陈助理。”

    郑微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别告诉我你是在这里散步。”公司给他安排的住处在新的11栋那边有中建大院最美的绿化带。“你那么忙来这里干什么?”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可以很平淡就如同跟一个不相关的人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话说出了口才知道仍有那么一番酸涩讥讽的滋味挥之不去。

    他什么都没说。

    郑微苦笑一声继续就要再去找鼠宝。

    “很多次我都不敢走得太近怕正好遇上了你但是又怕看不到你窗口的灯光。”

    他总是如此一脚把她踩进尘土里还埋怨说你俯得太低我听不到你说话。

    郑微嘲弄道:“是不是因为你的大楼即将分毫不差地竣工所以就开始怀念那有趣的一厘米误差?”

    他依旧沉默没有争辩。于是她回头“如果我不下楼你就一直站在这里?就算你站在这里落地生根又能怎么样?中国那么大你既然已经如愿以偿地镀金回来为什么还要回中建偏偏还选了二分。是不是这样衣锦还乡的感觉让你觉得很爽很有成就感?不过说实话我真看不起你这个样子。”

    陈孝正说“从工地回来之后人事部问我你最想去哪个部门。我心里想那里都行只要不是二分。所以当我听见自己说‘二分’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资格再站在你身边如果只能看着那能近一些也是好的。我希望看到你幸福又怕你幸福。”

    林静说得对陈孝正其实是个太没有安全感的人。一个被逼迫着长大的孩子不管表面上多么冷静克制骄傲清高也只是个孩子。这个孩子总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结果伤人伤己。

    郑微忽然想起了阮阮的那句话:我长大了他还没有。

    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郑微靠在单杠上冰冷的铁栏给了她支撑。

    三年里她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当他再度站在她的面前说“微微……”

    她可以有很多选择或是若无其事地微笑或是头也不回地走开。然而她始终高估了自己当这一幕出现她如同所有软弱的女子惟一的渴望只是流泪。

    当她在渐渐低头的他面前慢慢闭上眼睛他的呼吸已在唇边流连。在放弃了思考之前她想对也好错也罢就让她这样吧。

    然而一切错在月亮太亮最后一刻她忽然记起了多年以前校园静谧的篮球场上她也是这样在他怀里半仰着头那个夜晚月亮也是这样亮。她曾经说那将是她一生中最亮的月光然而后来她才知道月光再亮终究冰凉。

    “不。”她在那个吻落下来之前别开了自己的脸。陈孝正也如梦初醒仿佛打了个寒颤骤然松开了她。

    一声难听的猫叫声传来郑微立刻循声望去鼠宝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看着他们两只小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她跑了过去它也并不再逃仿佛玩累了只早等待着她的寻找。

    “鼠宝我们回家。”

第十一章 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看哭了

    那夜郑微睡得很早睡前她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害怕自己忍不住会去张望。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第二天两人在电梯里相遇正值上班高峰期电梯里满满当当都是相熟的同事郑微跟大家一起例行公事地打着招呼最后看着站在身边的他“陈助理早。”

    他还是那样整洁得一丝不苟白色的衬衣每一处细小的褶皱都恰到好处的挺括笑容随和眼神疏远。在一群表情疲惫睡眼惺松的同事里他的冷清就像一面墙将他无形地隔在人群之外。

    他看了一眼郑微回应她的问候。“早。”

    电梯停在六楼他欠身让她先行郑微连忙做了个手势“您先请。”他笑笑先走了出去郑微才紧随其后离开电梯随即两人各自走进办公室。

    昨夜的一切清梦了无痕。

    然而从此郑微每次晚归步入楼梯口的时候脚步总是踌躇她从不往那个方向看客厅的一盏灯却总是亮至夜深。

    白天工作场合相逢再没有比他们更客气融洽地相处周渠交待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两人共同完成郑微做事利落陈孝正严谨细致一向要求甚严的周渠对他们的工作成果也表示赞许。只是八卦的小后勤经常说“郑姐你跟陈助理在一起的时候随便用dV拍一段就是礼仪课的绝佳教材。”

    有时办公会上郑微从会议记录中偶尔抬头她会错觉他的眼神流连留在她的身上然而当她若有若无地朝他的方向看一眼却总现他的视线不过是越过了她停留在某处。

    八月份后周渠参加的各种大大小小密集了起来郑微也不时加班给他整理会议材料有时在办公室呆到很晚离开的时候才知道整栋楼只剩了自己一个人。

    第一次在加班的时候遇上陈孝正他刚结束了一场应酬归来。

    郑微看到他有些意外。

    他说“我上来拿点东西看到你办公室还亮着灯就顺便来看看。”

    习惯了白天的相敬如冰晚上寂静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忽然就变得局促而狭窄。

    “哦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她以为马上可以说“再见。”他却疲惫地在会客沙上坐了下来。

    “您还有事吗?”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我坐一会就离开。”

    郑微埋工作中没过几分钟还是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倚在沙靠背上双眼微闭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腿上领带也扯松了挂在脖子上似睡非睡的样子她远远地就闻到了酒气。

    “你别在这里睡着了。”她说着还是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身边的茶几上“喝吧热茶可以解酒清醒了一点就回去。”

    他睁开眼看着那杯茶“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倒茶以前你真懒开水都是我给你提到楼下连碗都要我给你洗。”

    “你醉了还说那些过去的事干什么?”

    他端起杯子笑了笑“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真的已经过去三年了。大概真是喝多了一点……这样也好我真怕太清醒。”

    郑微把话题岔开了去“跟谁在一起喝弄成这个样子?”

    他说“跟其它几个分公司的负责人这种聚会没多久就有一次周经理不怎么喝二分就我们两人全灌到我这来了。”

    郑微皱眉“不会是遇上了一分那几个酒鬼了吧。”

    陈孝正摇头“不是一分的倒没去我跟七分的副经理喝了不少你还记得他吧。”

    “七分的副经理我没印象。”郑微茫然。

    “你不记得了?”陈孝正有些惊讶“我刚到二分的时候有一次跟他吃过饭那次你也在场他就坐在你对面老看着你。”

    郑微参加的饭局无数怎么也想不起这么个人。“有吗你记错了吧。”

    他笑了“我怎么可能记错那天你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裙子是淡绿色带着小圆点头没有扎起来也是今天这付耳环。”

    他这么一说她依稀记得自己是有这么一套衣服只是大半年过去了她早忘了他却还记得。如果她没有记错在那些场合里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这番话说出了口两人俱是沉默郑微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手上的热茶散袅袅的白烟。

    “微……”

    “别说……”

    那晚以后郑微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看见灯光经常会上来坐一会她仍旧不怎么理他可是他没有来的时候每次听到风吹动树叶她都误以为是脚步声。

    周渠惊讶于她越来越惊人的工作效率白天交待她办的事情要求她半个月内做好她次日清晨就递到他办公桌前。

    “晚上加班了?其实不是很急没必要让自己那么辛苦年轻的女孩晚上应该有更多的私人时间。”

    他不知道三年多了她这才又觉得时间对于自己而言又有了意义。她感觉得到自己心里萌生的死灰复燃的期待一点点无声无息蔓延。是的她知道她什么都心知肚明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期待更为愚蠢然而她太渴望那簇微弱的喜悦的火苗摇曳的风一吹就会熄但这毕竟温暖了她。他静静地坐在沙上看报纸有时跟她说几句话这个时候郑微想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选择自己的记忆记住快乐忘记悲伤难得糊涂。她毕竟还是爱他正因为爱才可以因为一分的甜忘记九分的苦。

    有一次周渠忽然想起似的问她“郑微你跟林副检察长那天吃过饭之后还有没有联系?”

    郑微愣了一下“嗯很少。”

    周渠点头“我见他对你挺上心的听说他还没结婚条件固然是好但人太精明了也不一定是良偶。”

    郑微感到有些意外周渠以往从未对她的私生活有过这样具有倾向性的评价即使他对她和陈孝正以往的关系了然于心也从不点破不知道他现在貌似无心的一句话用意却是为何。

    “领导你想到哪去了。”她有些尴尬地“呵呵”一笑。

    周渠也笑“我就随便说说也没别的意思。”他想了想又云淡风轻地提到“对了我上个星期一连两天晚上在办公室写点东西居然都遇到陈助理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加班看见我在顺便跟我聊聊可是刚坐下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年轻人真有意思。”

    郑微忽然脸红嘴上应和着“是挺有意思的。”转过身却开始不自觉地微笑。

    没过多久郑微迎来了自己二十六岁的生日。本来也没打算大肆宣扬偏偏一上班就收到了一大束送到办公室的百合上面的卡片没有落款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生日快乐。”这下一来大家追问神秘送花人的来历未果就纷纷嚷着晚上要她请客其中又以最爱玩的何奕为。何奕结婚后收敛了一些加上他父亲出了事不再像以往那样胡天胡地。他还在二分工作虽然已不是当初的太子爷但他却满不在乎也许对于他而言少了那层身份的束缚反而会更自在一些。他父亲拘留了几天后经中建的上属部门与检察院协调终于得以内部处理解决单位开除了他的公职和党籍让他提前退休。能够有一个普通的安逸的晚年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一个结局当然他悄无声息的退休和封口让不少人也暗地松了口气。

    郑微拗不过何奕和一帮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的撺掇只得晚上请他们一帮人吃饭。包厢里大家闹哄哄地要敬寿星的酒郑微感叹于自己又长了一岁不知不觉中也喝了不少。

    何奕见她好几次看手机就笑她“等谁的电话?不会生日还安排相亲吧。”

    郑微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怕我妈打电话给我。”

    正说着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一把抓起手机何奕贼兮兮地凑过去看被她灵活地避开。急匆匆地走出了包厢关上门她才接起电话。

    “喂?”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否透露出心跳加的秘密。

    “是我。”

    她当然知道是他今天她一直都有种预感所以始终在等待着这个电话。

    “有事吗?”

    “没什么事忽然想起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郑微咬着自己的唇“嗯谢谢。”

    “你那边很吵在外面?”

    “何奕跟市场部那帮家伙非要我请吃饭。”

    “这样呀……好吧那你去吃饭吧。”

    她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失望她等了一晚上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于是便赌气似地道“我进去吃饭了没什么事我挂了再见!”

    “再见……等等……”

    就在她打算掐断电话的时候他忽然急切地补充了一句。

    郑微咬牙“陈孝正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到底想怎么样?没事的话别浪费我的时间。”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我想见见你。”他低声说。他从来都是这样绕来绕去不逼到死角就不肯说出心里的话。

    “你要是等下有事的话那就算了。

    她忽然想痛骂他一场不过终究还是放过了自己“我吃完饭给你电话有什么到时再说。”

    走回饭桌的时候他们都看着她。

    “看什么没见过女人?”郑微对着为的何奕笑骂了一句。

    何奕说“你带镜子没有照照你脸上的笑容接你妈的电话用得着笑得这么春心荡漾吗?”

    郑微还真拿出了化妆镜仔细端详“有这么夸张?”镜子里的她脸红扑扑的就连眼睛都在亮。”

    “快说是谁我们去找他拼了二分和尚本来就多好不容易有个长得正常的女的还有外面的色狼来抢食还让不让人活了。”

    郑微指着他们说“你们这帮狠毒的家伙有老婆的有老婆又女友的有女友我孤家寡人的时候没见你们可怜我现在倒一个两个冒出来了谁坏了我的好事我才跟他拼了。”

    何奕说“这孩子单身久了都疯魔了。那么说还真有男人撞你枪口上了?”

    “关你什么事?”郑微笑着吃东西。

    “工会李翠芬那八婆估计要吐血了前几天她还说看来看去二分估计只有陈孝正能入你的眼还说要给你们牵线说不定能成。”

    郑微暗暗一惊强抑住脸上的不自然笑道“李阿姨又乱点鸳鸯谱了。”

    何奕心有戚戚然“我也觉得是你挑谁也不能挑陈孝正那家伙呀海归又怎么样阴恻恻的就快没拽到天上去你要是做他女朋友非疯掉不可。”

    郑微想起了以前莫名就想笑大多数在一起的日子经常被气得疯掉的那个人似乎是他。

    跟郑微关系挺好的市场部副主任说道“何奕你还别说李翠芬平时消息挺灵通这会却犯了傻陈孝正是什么人人家拽那是完全有本钱的我听公司人事部的人说他从工地回来的第一天是我们欧阳老板亲自带去人事部的当着人事部主任的面就说想去那个分公司锻炼几年直接提出来。”

    “对我也听说过当初陈孝正选了二分周渠还去找过欧阳老板明里当然讲那样的人才来二分是屈才了说到底是想拒之门外的结果被欧阳老板一句话挡了回来。你们也知道周渠这几年风头太盛在上面多少要收敛些只好上头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平时对陈孝正也客气得很。”

    “你们说欧阳老板看中陈孝正什么?听过有时老板周末钓鱼都叫上他一起。说是爱才吧中建的海归也不止他一个说是亲戚好像也不太可能吧老板家里不是北方的吗陈孝正好像是本省人。”

    “你们懂什么世界上有一种亲戚关系是不需要血缘的。”

    这句话一说大家当下了然纷纷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何奕讶然道“难道他跟欧阳婧……对了我怎么没想到他和她在美国应该是同一个大学。”

    “这就没错了。以后你们可悠着点别得罪了驸马爷都不知道。何奕你认识欧阳老板的千金?”

    何奕说“什么呀欧阳婧那家伙从小就住我家对门当时我老头还当权欧阳是副书记她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

    有人笑道“那你干嘛不下手呀让别人拣了个便宜。”

    何奕拍了拍胸口“饶了我吧她那个脾气……全世界的男儿在她眼里都是脏的想不到居然还会有男人入得了她的眼不简单呀不简单。不过欧阳婧好像没有回国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带着点洞悉机密的兴奋当然更多的是夹杂着羡慕的鄙夷。过了很久才有人觉今天的主角一直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背过身去一声不吭专注地看着包厢角落里的电视机。

    何奕扫了一眼电视里播的是最近的黄金强档剧集《哑巴新娘》受尽欺凌的小媳妇在悲戚的插曲中抽抽噎噎。他好笑地拍了郑微一下“喂你不会喜欢看这种煽情肥皂剧吧不像你的风格呀。”

    郑微笑着转身却是满脸泪水“是呀我也没有想到这么低劣的戏码居然让我看哭了。”

第十二章 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不可能

    何奕看着郑微笑着擦眼泪无奈地说“女孩子就是这样少宜也是平时争强好胜地看到稍微悲情一点的电视剧就哭得稀里哗啦的真想不通。”

    郑微说“没办法女人就是容易为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眼泪挺可笑的。”她眼睛还红着兴致却陡然高涨了起来站起来招呼道“别光说那些闲杂人等不相干的事喝酒啊!”

    大伙纷纷点头。如果说起初她喝酒还有三分保留的话现在就是来者不拒越喝就好像越清醒在这样的气势如虹之下那些酒场上的老手都连称怕了她。

    买了单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到饭店门口何奕半开玩笑地提议“现在还早要不要找个地方开始下一场?”

    郑微爽快地点头“都没事吧没倒下的都来啊去泡puB还是唱k?”

    何奕有些意外他见她起初心神不宁的样子料到她饭后还有约会不过是说来逗逗她没想到她还当了真。在场的都是二分一些年轻的中层和骨干平时关系比较好又都是爱玩的听见郑微提议纷纷响应几辆车浩浩荡荡直接开往说好的地点。

    在kTV包厢里大伙又点了几扎啤酒都是半醉的状态东倒西歪的玩牌的玩牌唱歌的唱歌。何奕一向都是麦霸唱张学友的歌颇有几分神似一连几下来都是他所谓的成名曲唱着唱着才现到了这边之后东道主忽然变得很安静背靠在沙上静静地一声不吭。何奕跟她关系一向最铁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怎么了刚才还好端端地谁给你气受了哥哥我给你出气。”

    郑微推了他一把“去去唱你的歌去这歌我喜欢今天唱得不错水平挥啊我听着呢。”

    何奕就坐在她身边拿起麦克风继续唱。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和朋友一起买卡拉ok唱我的歌陪着人们流泪嘿……陪着人们流泪……”他转过头“换一今天唱这个不太应景要不我给你唱祝寿歌?”

    郑微鼓掌“这唱的好。”然后拿起啤酒杯跟他碰杯“我干了你喝不喝随便你。”

    何奕哪甘示弱仰头喝到底还嘀咕说“回去又有脸色看了……看吧电话来了……”

    他掏出了手机一看号码惊讶地皱了皱眉示意把音响的声音调弱一些然后边接边走出包厢外的走廊。

    没过几分钟他推门进来沉着一张脸。

    有人笑道“何奕老婆查岗了吧?”

    他恼怒地摆了摆手“不是。你们继续吧我要先走了。”他是大伙中的活跃份子大家纷纷说“你走了我们还有什么意思怕老婆也不能被管得死死的呀叫你们家韦少宜一起过来。”

    郑微也说“是呀叫少宜一起过来她没事老待在家里干嘛?”

    何奕说“是她还好。电话是陈大助理打来的说我们项目部的质保文件有问题让我亲自连夜修改给他老王估计你也得跟我回去有些数据还得从你们市场部那边提供。”

    大家都说“他至于吗有什么不能明天上班再做的。”

    “算了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脾气明天一早东西不放在他办公桌前脸色只怕更不好看了。”何奕拿起外套“老王我们走吧。”

    这样一来谁都觉得有几分扫兴“周渠还没他拽呢。”

    郑微看到这种情景也拎起东西站了起来“依我看既然他们有事大家也一起散了吧下次没事的时候再玩得尽兴一点。”

    她既然都这样说的众人也都点头。

    出到门口有车的人纷纷说“郑微要不要我送你?”

    何奕也说“你不是住大院吗我正好送你一程走吧。”

    郑微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这里离我大学母校挺近的时间也还早我过去走走顺便散散酒气。”

    “你一个女孩子又喝了酒在外面不安全跟我回去吧。”何奕说。

    郑微把他推上车“走吧走吧叫你别管我啰嗦什么。”

    何奕一付会意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另有安排是吗说出来我们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呀那我可走了啊你小心点。”

    郑微送走了他们一个人沿着人行道往g大的方向走她知道自己喝了不少脚步有些虚浮但是神志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澄净。

    g大就在前面一个路口毕业快四年了连校门都不是当初的那个样子不过郑微还是轻易地找到了以前最常去的那个篮球场她坐在旁边的观众席上幽暗处隐隐有成双成对的身影只是不知几年后这些恨不能两个并作一体的人又会是怎样的天各一方。

    她坐了一会包里的手机再度震动了起来。这一次她终于接起了电话还没开口那边的焦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哪干嘛不接电话……说话呀你怎么了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知道吗?”

    他当然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只听见她说“不好意思我没听见我现在在g大篮球场你要不要过来?”

    他疑惑地说“你跑去那干嘛……微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淡淡地说“没什么事很久没回来看看了。你要是过来的话我们再说吧。”

    他来得很快也许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时间的流逝都没留心。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觉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但怎么也没办法跟回忆重叠。

    “喝了不少吧脸红成这样。”他的声音里有心疼的责怪。

    她转过头去看着他嫣然一笑这笑容让他有片刻的晕眩每天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他有多久没有亲眼再见到这让他魂牵梦系的开怀笑脸。

    他着了魔似的抬起了手想要轻轻地触碰她笑容绽放的脸颊那里有无数次让他醉倒的酒窝可是刚触到那娇嫩的肌肤他的手又微微缩了回去仿佛害怕眼前的只是泡影一碰触就会消失无踪。

    她的手及时按住了他叠在他的手背慢慢贴在她的脸上。

    “阿正。”她如同梦中无数次那样叫着他的名字。

    陈孝正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渴望了多久却早已不敢奢求的温暖?如果上帝这个时候问他为了留住这一刻你愿意用什么来换?他会说“所有。”

    真的功名、财富、前程、生家性命……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只要这一刻的温暖。他不是个爱不顾一切的人然而此时别无它求。

    他感觉她的手在他手背轻轻摩挲带着点诚惶诚恐几乎不敢呼吸害怕自己一个男人会因为这样而流泪。他反复地在心里问陈孝正你何德何能还会有这一天……

    她的手找到了他的无名指然后是中指一次一次地在上面徘徊。

    “阿正……”她又呢喃了一声。

    “我在这里我在。”他低声回应。

    郑微单单握住他的中指这样的暧昧让他脸红神迷意乱以至于几乎错过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这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嗯?”

    “或许是一个戒指?”

    ……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消化了她的话仓然暗惊停留在她脸上的手生生缩了回去。她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容依旧甜蜜一如相爱时贴心的戏谑“回答我。”

    他没有说话慢慢地慢慢的头就垂了下去去感觉到她的手上的温度渐渐冷却连带让他寒到刺骨。

    她笑容还在却变得无限怅惘“你知道吗即使在刚才那一刻我居然还有一丝期待我希望你说微微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又或者你摇头。”

    她忽然觉得不再悲伤或许在饭桌上流泪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有了定论她在耳闻到那些真假难定的道听途说时即刻就醒了那时她才知道她并不是听信流言不过是太了解他。现在的求证不过是拼着最后的希望只等它彻底地消亡。

    “别这样阿正。”她看到他疼的样子就想要安慰他“她是适合你的哪一种女人能够让你的大厦平地而起的哪一种吗?如果是我真为你高兴你终于还是找到了她。”

    他什么都不争辩这是他选择的人生只是没有料到这一生还能体会到刚才那样的甜才又生起了奢望从最美丽的梦境中跌醒痛也是当然。

    他的沉默于是便有了绝望而自弃的意味。

    郑微没有看她她看着远处仿佛在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也许你是知道的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不再爱你的郑微会是什么样子。你离开的那几年我最难受的时候也没有恨过你因为你给我的快乐不输给分开时的痛苦。你走了我还有回忆我可以继续相亲嫁人然后守着我的回忆过一辈子老了那一天我或许早忘记你最后的离开只对我的儿孙说年轻的时候有个男孩爱过我他给过我最快乐的几年。但是你回来了这次你帮了我我不但恨你而且彻头彻尾地看不起你。陈孝正我终于可以不爱你了为了这个都值得感谢你。”

    她以为自己哭了其实没有。解脱是件好事心里的那点火种埋了四年谁都看不见但它没有熄灭。现在好了他将它挑拨了出来再亲手掐灭除了陈孝正还有谁可以把郑微心中的火掐灭?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是湿的转而用另一只手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仿佛横下了心最后一搏“如果我说我跟欧阳之间有特殊的理由你会不会再相信我?”

    郑微柔声说“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不可能……”她一字一句地说看着他眼里的光慢慢消退终于冰凉。

    或许他们早该明白世上已没有了小飞龙而她奋不顾身爱过的那个清高孤傲的少年也早已死于从前的青春岁月。现在相对而坐的是郑微和陈孝正是郑秘书和陈助理是日渐消磨的人间里两个不相干的凡俗男女。犹如一歌停在了最酣畅的时候未尝不是好事而他们太过贪婪固执地以为可以再唱下去才知道后来的曲调是这样不堪。

    “你走吧。”郑微说“明天我们都还要上班。”

    “是的明天还要上班。”曾经我们都以为自己可以为爱情死其实爱情死不了人它只会在最疼的地方扎上一针然后我们欲哭无泪我们辗转反侧我们久病成医我们百炼成钢。你不是风儿我也不是沙再缠绵也到不了天涯擦干了泪明天早上我们都要上班。

    “我送你回去。”

    她笑了笑看着他终于克制了自己站了起来。

    他是聪明人话说到了这一步再说又有何意义。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失去了也不过是早死早生。

    “不用了你走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

    “我让你走。陈孝正如果你还念一点旧情现在就离开因为在明天上班之前看着你多一秒我还是很难受。”

    他别开脸去静默了一会然后开始拿起电话拨号。

    “打给谁?”郑微问。

    “出租车公司。”

    郑微指着他的鼻子说“别逼我叫你滚。”

    他离开了她留在原处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地呼吸天气真好夜凉如水谁在乎这样的角落两颗心暗暗地死。她试着站起来才现身边的一切都在漂移旋转。她喝了多少自己知道。

    这个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阮阮拨通了电话那边却始终没有人接打到固定电话也是如此。她慢慢地走了几步头越来越重只得再次坐了下来恍恍惚惚间只知道自己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只“喂”了一声她就开始呜咽“我在g大你快来。”

第十三章 快乐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郑微的电话挂得很快她甚至没有去想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会不会来。等待得过程中她抑制不了胃里的排山倒海挣扎着走到旁边的树下呕了一轮。火辣辣的喉咙和抽搐的胃让她难受得冷汗涔涔有片刻她希望自己如果真的醉了的话就干脆醉得彻底一些什么意识都没有痛也不晓得。

    然而吐完了之后风干了冷汗只剩凉凉的黏意毕竟神志清明了一些只是头仍然灌了铅似的沉。她记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电话里她只说了自己在g大可g大那么大他要到哪里去找她?

    郑微暗骂自己糊涂坐下来之后就摸出手机找到了刚才拨过的那个号码按下去的时候又犹豫了手忙脚乱地掐断。也许她本来就不应该找他自己在原地再坐上一阵也未必是回不去的。

    夜渐渐地深了应该已过了大学熄灯的时间操场上的鸳鸯们也各自归巢。深夜的篮球场上又只剩了她一个人――只有她的篮球场真安静。大概也因为酒精的妙用她浑然未觉丝毫的害怕和着急只想坐着一直坐着什么也不想。也不知过了多久长时间地保持同一个姿势腿也麻了她晕乎乎地侧过脸去说了一声:“阿正阿姨要关门了我们回去吧。”

    阿正没有回答她她的身边是长长的、空荡荡的观众阶梯坐席。即使阿姨彻夜洞开宿舍大门他们还回得去吗?

    郑微一直低着头所以最先看到的是他的鞋她摇晃着脑袋沿着修长的腿缓缓地将视线上移那张熟悉地脸似远还近地就再眼前。她吃吃地笑“林静你终于肯从美国回来了?”

    这个笑话相当的冷不过林静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

    “你的样子真糟糕。”他说。

    就在他话音落下不紧不慢地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她也几乎同时大咧咧地把手交到了他手心他略一施力她就顺势站了起来两人都笑出了声。小时候她走路就是横冲直撞地眼睛只看着前方从不留心脚下摔痛了就哇哇地哭不痛也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只等林静来拉那时她以为不管摔得多重他总能一手把她拉起来。

    他顺手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说:“可以走了吗?”今晚的郑微特别听话她乖乖地跟着他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林静动车子之前看了她一眼酒精淡去了重逢后她对他的疏离但是看着她这个样子他一时难以判断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车子慢慢驶出g大校区刚没入霓虹灯影里的车流陈孝正黑色的广本便去而复返。幸而深夜的校园行人渐稀他乎寻常的车才没有引起别人的侧目。

    他下了车一个人走到空旷的篮球场中央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现空无一人的球场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可辨。他环视四周徒劳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仍然只有他一个人闭上眼睛好像还听得见当年的郑微伏在他肩上呢喃……

    “阿正你答应我别让我再等你我怕我没有足够的勇气一直等在原地更怕我们走着走着就再也找不到对方……”

    他已经走得太远而她不可能永远等在原地也许他们真的就再也找不回对方这些他早已知道他只是后悔回头就像登山者沿着一个注定地方向往上爬途中多多苦都在意料之中但是唯独不应该回头望因为回头的那一瞬他才惊觉自己身在悬崖。

    他回到车里静静地伏在方向盘上离开的时候他将车窗都摇了下来音乐声调至沸点如果他开得足够快那么没有人会看到一个面孔平静到冷酷的男子脸上有肆无忌惮的眼泪。

    郑微有点恍惚地看着窗外擦身而过的车辆忽然嘀咕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篮球场?”

    林静轻描淡写地说“兜了一大圈总算找到了。”他说着从身边找出一瓶水递给她。

    郑微机械地喝了口水然后听着车里若有若无地音乐轻轻地跟着哼唱。g大到中建大院是一段相当长地距离夜风是醒酒的最佳良药她希望自己能够再迷糊一点然而毕竟是渐渐醒了。她忽然很感激林静不是因为他能在这样地深夜为了一个电话大老远地来寻她而是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喝那么多?为什么一个人?她什么都不想回答。

    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并非城市主干道的马路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车辆当然也没有值班的交警然而红灯亮起的时候林静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郑微说“其实这里没有电子警察要是我肯定一踩油门就冲过去了。”

    林静答道“我们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并且不急在一时就完全可以服从规则。”

    说话的间隙郑微偷偷打量他这个时候才现如果她的样子真的很糟糕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向服帖的头有些凌乱身上浅米色的长袖衬衣上整个肩膀的位置都满是已经干涸的紫红色印迹还有些星星点点地溅到了胸前当她再靠近一点就闻到了红酒特有的气息。

    她想问生生憋住了。林静可以对她不想说的事情保持沉默她为什么不可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所顾忌向每一个人宣告自己对林静的所有权的那个小飞龙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这很正常因为他们都长大了。

    倒是林静察觉到了她鬼鬼祟祟的张望和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地左肩苦笑道“被你的电话吓了一跳衣服没换就跑了出来。”

    郑微笑着说“美国让你养成了晚上一个人在家喝红酒的习惯?”

    他耸了耸肩“这也许是个坏习惯。”

    这一次她没有异议地让林静将她送到了公寓楼下她太累了不想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再计较。下车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他说道“对不起。”

    林静不解。她用手指划着车门上的把手说道“我是指那天你送我回来我在车上对你说的那些话。当时我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很偏激其实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更不应该把我一些不愉快的事转嫁到你的身上。你去美国不理我也是应该的说到底林伯伯的事……过去我只是太习惯你……”

    他看着她沈默不语地听着这种专注让她觉得有几分难堪感觉自己说的话辞不达意越讲越不对只得匆匆收尾“我只是想说那天我不应该对你脾气。”

    林静抿着嘴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左边脸颊上的酒窝和下巴上的那道沟就特别明显。郑微心想他仕途顺利是否也得益于大多数犯罪分子容易被这样的笑容蛊惑?

    “我……我要上去了鼠宝在家等我太久估计都要着急了。”她为自己找了一个绝佳的理由于是下了车帮他关上车门。

    她已经说了再见但很显然他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依旧微笑地在车里看着她。

    “那个很晚了你快回去吧。”她朝他挥了挥手。

    他说“没事我看着你上楼帮我问候你的鼠宝。有机会真想看看它。”

    郑微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看它还不容易它又不是很红。等你有空请你上去喝茶。”

    他说:“好啊我有空。”

    “啊?”他答得太过于顺理成章以至于郑微一时没有反映过来笑容不上不下地挂在脸上。她住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茶平时连开水都不烧冰箱里都是瓶装纯净水和饮料。那句“上去喝茶”完全只是客套而已大家都这么说也都心领神会地不去当真莫非几年国外的经历让他开始听不懂中国人的客套话?

    眼前如果换了别人也许她会理直气壮地说一句“你有空我没空。”但是他不是别人他是林静。小时候一周四次在他家蹭饭吃的经历都还历历在目她心里暗骂自己多嘴但拒绝的话毕竟说不出口只得言不由衷地说了声“好啊。”转身背对着他懊恼地引路。

    “这边。”她先他一步走上楼梯。这房子本是8o年代末期的老旧建筑楼梯走道的灯已经坏了多时单位的物业不闻不问住户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郑微脑子清醒了脚步却是虚浮的心不在焉之下一步踏空险些摔倒幸而林静在后面及时地扶了她一把然后自然无比地把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太黑了这灯应该修一修。”

    “是呀该修该修。”郑微心慌意乱地附和“哎呀我的钥匙不会忘带了吧。”她说着顺势就将手抽了出来一路翻找着钥匙直到门口。

    “原来在这里。”她这才将钥匙掏了出来。林静只是笑笑说“女孩子一个人住最好在楼下就把钥匙准备好。

    郑微嘴上应着开门进去按亮了灯鼠宝照旧在冰箱顶上酣睡看见有人难得给面子地挪动尊驾跳了下来。

    “鼠宝你也知道妈妈回来了?”郑微受宠若惊地要去抱它它却挣扎着下地一个劲地在林静脚边转悠还不时用头去蹭他这热情的模样让习惯了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郑微傻了眼。

    “鼠宝要矜持。”她对着林静干笑两声“估计是饿了它平时不这样。”

    林静半蹲下来给鼠宝搔了搔下巴它舒服得闭上了眼直哼哼奴颜媚骨得让郑微都看不下去。她借机推开房门把林静挡在了外面“你先别进来我收拾收拾。”她住的地方跟大多数男女光棍一样所有的日常起居都在自己房间里进行客厅只是一个多余的摆设除了冰箱什么家具都没有现在更成了鼠宝的地盘满地都是它的玩具和撕碎的报纸。

    她心急火燎地把床上的内衣裤、丝袜、衣服塞到所有可以隐藏的地方然后再将散落的零食杂志聚拢在一堆忙乱间差点被房间中央的高跟鞋拌了一下子低声咒骂了一句才现鼠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虚掩的门顶开林静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

    “收拾好你的闺房了吗?”他好整以暇地说。

    郑微的脸顿时红了本来还想粉饰几句话到嘴边忽然胆向恶边生乱就乱她本来就这样也没指望他能对她有什么期许。于是索性不再收拾只努力将房间里惟一的一张搭满衣服的靠背椅子清理出来给她。“就这样了你将就点吧我这除了原来舍友的老公还从来没有别人来过。”

    林静若无其事地越过好几双高跟鞋在地板上布下的雷阵看着那张衣服堆成山的椅子说“别收拾了我坐一下喝杯茶就走。”她的床上被子卷成一团笔记本电脑搁在枕头上很显然那里才是她战斗和生活的地方。对面这一团糟的局面他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奇怪长大了的她在这方面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只不过他想像着每天从这样的狗窝走出门光鲜亮丽地去上班的郑秘书就觉得莫名地想笑。他指了指床沿“介意我坐这里吗?”

    郑微本来就心里有事现在更为这一顿手忙脚乱地收拾头痛不已那张床本来就既是她的卧榻、书桌兼沙于是忙不迭地点头“你坐你坐电脑我开机了你可以放点音乐我给你弄喝的你想喝什么?”

    “不用麻烦普通的绿茶就可以了。”林静找到了她电脑里的mp3播放器音乐声飘荡出来之后他才现她仍然哑口无言地站在门口。

    他马上明白了过来“没有绿茶也不要紧你有什么?”

    郑微走出去看了看冰箱“呃有冰的纯净水和不冰的纯净水。”

    “都行你平时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郑微把水递给他他接过说道“你去洗把脸也许会好一些。”

    她不明就里地朝穿衣镜看了看自己吓了一跳镜子里的那个人头蓬乱睫毛膏糊掉了出门前特意上的一层淡淡的粉也有些斑驳这哪里是美丽又智慧的郑微简直就是一只鬼。

    她捂着脸逃也似地跑去洗手间整理完毕出来的时候林静正坐在床沿手上是一本她枕边的时尚杂志。

    水也喝过了现在都快十一点半但是话没说两句也不能立刻就送客。林静见她有点局促地站在那里就说“过来陪我坐坐。”

    她心里说这是什么跟什么在我的地盘上为什么他闲适得像个主人我才像一个不之客?坐就坐谁怕谁。

    她坐到距离他一臂的距离然后扬她没话找话的特长跟他聊着这些年各自的琐事电脑里悠悠地放着音乐剧《金沙》的插曲她听他说着异国求学的苦与乐自己也徐徐讲述着初入职场闹的种种笑话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即使不说话的时候也总让人觉得他在耐心倾听气氛终究不至于太过冷场。

    那《花间》唱完音乐声悄然而止恰好两人的上一个话题刚告一段落。他不再说话她忽然也不知道该从何接起没有了音乐的陪衬气氛骤然变得沉寂而诡异。她越是拼命想找话题越是语拙他居然也一声不吭。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是很奇妙的东西上一秒还粉饰太平相谈甚欢下一秒却是凝固到冰点的僵持。尴尬间她仿佛可以听见空气中的呼吸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感觉自己手脚都无处摆放。也许是时候结束这次意外的邀请了于是她打定主意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太晚了回去吧别耽误你明天的工作。”才刚张嘴扔在床头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不但没能让她如释重负反倒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她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没想那么多几乎是像坐在弹簧上一样弹了起来飞快地起身去抓电话然而身边的人却比她更快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她还来不及惊叫就感觉到他的唇覆了上来。

    郑微整个人都傻在那里脑子里的条都断成了螺旋形这个没有任何前兆的吻并非浅尝即止而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攻城略池一时间她的呼吸里都是淡淡的红酒气息和须后水的味道还有一种奇特的香调。她就在他一臂之外的距离他探过身轻易地掌握了她然后不费太多力气地将她顺势按倒在床上。

    那一刻郑微仅有的感觉只有两个字:荒谬!

    林静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接触除了拥抱和牵手便是公车上那落在眼睛的轻轻一吻。林静在她的记忆中犹如他书法那盏桔红色的台灯是一种温暖而安详的存在即使是她从小誓要嫁给他她想像的婚姻生活也仅止于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从来没有联想过身体上的亲密纠缠。林静的名字中性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人问她你的林静究竟是男还是女郑微的回答是:林静就是林静。可以这么说林静对于她而言是一个特殊而重要的个体但是从来与性无关。

    然而此刻他只需几个动作就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她所有的心理设定让她恍惚这个激吻摸索着她的不是她记忆里的林静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她犹在不敢置信他的手却开始让她脸红心跳。郑微于是推着他借着喘息的工夫连声道“你这是干嘛呀?”

    他不回答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连带一双手正好制住她让她轻易不能动弹力度却恰到好处她如果奋力挣扎其实也并非无法摆脱。

    也许他一早就看了出来她累了由心而生的疲惫而他的强势和力量竟然不偏不倚地及时填补了她心中的软弱和虚空她居然想如果这一刻她不顾一切地将他从身边推开他是否再也不会给她温暖她心里的那个空洞是否会无止境地扩大?

    也许她的确需要一种强有力的填充即使并非永恒。

    可理智被逼到角落毕竟负隅顽抗在震惊和冲动交替的边界她依然隐约知道如果再任他这样关系只会更混乱即使她把他当作一个男人可正常的途径不都应该循序渐进吗?过去种种不提重逢后他们从没有认真讨论两人之间的问题甚至他在此之前连个拥抱亲吻的缓冲都没有给她。

    这个时候的郑微心理上的冲击远甚于身体她的矛盾是源于不知所措而对于一个漏*点中的男人而言这种欲拒还迎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的手很快突破衣服的障碍游走在她羞于启齿的角落当然还有他的唇。她感觉浑身的血液沸腾在头顶他放肆地撩拨着她让她辗转反侧即使她并非未经人事但仍不敢置信两个人竟然可以亲密至此……

    枕边的手机音乐声一再响起这个时候没有人想过要去理会。

    他攻陷她之前有短暂的停顿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她双眼紧闭。“睁开眼看我。”他说。

    郑微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我没想过这样林静。”她睁开了眼睛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可我想过。”

    他沉入她身体的时候并非没有疼痛她已经四年没有做过了而他的动作又过于坚决以至于这种破体而入的感觉犹甚于懵懂的第一次。郑微剧烈喘息了一声听见他含糊地叫了声“微微。”她心中莫名一恸几乎立刻闭上了眼睛眼泪就掉了下来。

    痛楚让她的身体本能地扭动闪躲他的手一把稳住了她她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不是他他们多么的不同如果说和陈孝正之间的亲密带着少男少女间青涩的相互摸索和新奇的刺激那林静就是一个男人他的前戏缠绵交合的时候却直接而强势他在她的身体上就是一个征服者。曾经在那个人面前她只想着不顾一切地狂喜地将自己交出去唯恐给得不够唯恐自己还剩下些什么而现在她只需承受只需接纳。

    她听到了自己的呻吟声和他的喘息年少时淡定自持的林静谈笑用兵的副检察长那张永远笃定自若的迷人面庞此刻因**而扭曲。

    她的回忆也沾染了**。

    即将攀到顶峰的时候他轻触她的眼泪忽然就有了短暂的不确定“微微你快乐吗?”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沉默。她的身体很快乐快乐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而灵魂呢?谁在乎?

    事后林静在她身上伏了很久才慢慢地退了出来他离开的时候那点温度也随之抽离她现自己比之前更冷。

    他清理完自己轻轻拍了拍她“一起去洗洗好吗?”

    郑微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停当了自己苦笑着说“你看我这一身大概还得赶回去。”他见她不语不由有些担忧便坐到她身边轻轻抚她光裸的背“微微你要我陪你吗我也可以明天早点赶回去换衣服。”

    她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这个结果在林静意料之中她心里很乱他是知道的长大后的郑微在她和他之间砌了一道墙他选择在它最不设防的时候一举击溃。他甚至承认自己或许是趁虚而入但是如果那个“虚”确实存在他为什么不可以去填补?他做事一向只重结果所有的手段都只是过程他希望能给她幸福也自信可以给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他坐了一会还是拿起了车钥匙“那我回去了待会你洗洗好好睡我明天给你电话。”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听见郑微说“林静把你的猫带走。”

第十四章

    林静有些意外但是并没有否认他说“你还是猜到了。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小胖……不鼠宝它小时候确实是只流浪猫那时我刚回国它经常在我住的地方附近徘徊我见它瘦得可怜才把它捡了回来。后来我工作越来越忙照顾它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才托了吴医生的太太把它送到你这里希望它能给你做个伴因为你小时候就一直特别喜欢猫。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我是它原来的主人也是怕你多心。”

    郑微裹着毛毯回头看他“我是多心吗?”

    “我以为……”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从床上砸过来的枕头将他的话打断他措手不及险些被枕头迎面砸个正着堪堪在面前用手接住不由有几分狼狈。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

    他没有再说话掸了掸枕头把它重新放回床上替她掩了房门走到客厅伸手抱起了又睡回冰箱顶上的鼠宝。离开之前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她的房间里始终没有声音传来他叹了口气摸了摸鼠宝的头然后开门离去。

    郑微伏在床上听着他“砰”地一声关门下楼的脚步打开车门动引擎轮胎摩擦地面……终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她想要安静现在终于安静了。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仿佛远远地听到鼠宝叫了一声差一点就有了探头在窗口看一眼的冲动。

    过了很久她才渐渐意识到身上不适的感觉晕沉沉地去洗了个澡。重新回到床上的时候闹钟时间显是已是次日凌晨的光景她的26岁生日在无比热闹中过去犹如一场好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到这时才算曲终人散。入睡之前她拒绝再思考连闹钟都藏了起来不过是一天可她觉得像是过了一生。

    次日清晨生物钟让郑微准点起床爬起来后才现自己连骨头都酸胀。她记起上午有个会议只得打消了请假的念头出门前她习惯性地往鼠宝碗里倒猫粮却不见它像往常一样跑过来才记起它已经回到了原主人身边。

    上午的办公会一开就是两个小时陈孝正并没有出席会议郑微上班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两分钟经过他办公室的时候现门是紧闭的。

    散会后她习惯性地最后一个离开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关灯关门的时候周渠走了进来他拿起自己忘在座位上的笔记本顺便说道“哦对了陈助理过两天要去参加上头举办的青年后备干部培训班大概要去四十多天他想这两天在家收拾东西整理一些必要的材料我批假了。”

    郑微负责经理办公室所有人员的考勤所以她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周渠走到会议室门口回头看了郑微一眼“没什么事吧?”

    “啊?”郑微表情有些惊讶继而笑了“能有什么事呀领导。”

    周渠挥了挥手“尽快整理好会议纪要。”

    郑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昨天晚上一直没有查看的手机整整7个未接电话全是来自同一个人她一条条地翻看来电时间11:34、11:37、11:42……12:11她可以体会来电者在这段时间里或许有过的焦灼和绝望然而这又有何意义?她翻阅到最后一条信手将这些记录全部删除。

    整理会议纪要的时候郑微忽然记起昨晚阮阮始终没有接她的电话后来也没有复电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阮阮做事的风格于是有些担心赶紧再一次拨打她的手机依旧没有人接。郑微越想就越不安偏偏手机里又没有吴江的电话也不知道阮阮出了什么事只得不停地打过去心想要是下班前电话仍旧无人接听她就要亲自跑一趟阮阮家看个究竟。

    第四次重拨的时候阮阮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头传来郑微没讲几句就赶紧挂了电话向周渠请了个假就慌忙往医院跑。

    阮阮住院的地方在骨伤科郑微赶到时看到的是腿上打着石膏手臂肘关节包着纱布在吊点滴的阮阮好在她脸色虽然有些不好但至少在看到大惊小怪的郑微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我都说了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你上着班还过来干什么?”阮阮微微抬起受伤的手指了指床沿。

    郑微坐了下来“我说嘛干嘛昨天那么晚了打你手机和家里的电话都没人接好不容易打通电话了就说人在医院差点没把我吓死。”

    阮阮有些抱歉地说“昨天是你生日我本想给你打电话的谁知道这么没用在家里洗个澡都能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当时疼得厉害没想到是胫骨骨裂了就这么倒在浴室里半点也动弹不了家里没人邻居又离得远连电话都不在手边明明听得到客厅固定电话的铃声只能干着急。”

    “那你老公呢他晚上什么时候才回来把你送到医院?”

    “他晚上一直在医院里今天早上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才现我赶紧把我送过来了好在没有摔出个脑震荡什么的。”

    阮阮始终说得轻描淡写的但郑微却很久都没能反应过来。她想像着阮阮一个人动弹不得地躺在潮湿冰凉的浴室里身上的伤痛入心扉可意识偏是清醒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就这么一分一秒地等待天亮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个忙碌的男人终于回到了家。她在浴室里待了将近十个小时。

    郑微想着那种滋味自己打了个寒颤。如果吴江早上没有回家换衣服如果阮阮受伤的不仅是腿……她都不敢再往下想。

    “我昨晚没打通你的电话就应该想到可能出事了应该当时就去你家看看的。”郑微红着眼睛低声说。

    阮阮笑“别傻了谁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对了昨晚你那个时候打我电话有事吗?”

    郑微含糊地摇了摇头“先别说我你老公人呢他不就是在这个医院上班吗?我倒要当面问问他连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还算什么大医生算什么男人?”

    “他早上已经陪了我一会了现在估计在手术室听说上午有个重要的手术。”

    “有多重要比你还重要吗?”郑微激动了起来。

    阮阮笑替吴江开解“这事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他也不知道我会摔倒在家里说起来还多亏了他早上把我送过来。”

第十五章

    郑微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匪夷所思“阮阮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怪过他就连断着腿躺在浴室里熬到天亮等他给别人做完手术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怨过吗?他现在不是个陌生人是你丈夫应该陪伴你一辈子保护你一辈子的那个人!”

    阮阮沉默了一会缓缓地在枕上摇了摇头。

    郑微哭了越想就越难过她不知道阮阮的“不怪”是因为绝望还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根本没有过希望。难道这就是阮阮的幸福?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任何要求和期待。如果是这样的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多么绝望。

    她在阮阮平静的目光里抽泣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这眼泪是为了阮阮还是自己。阮阮想劝她两句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生日过得开心吗?”阮阮等到她哭累了才岔开话题“昨天早上林静打电话给我特意问你现在喜欢什么花我说你好像挺喜欢百合的……花收到了吧他后来有没有打电话给你……怎么是不是后来出了什么事?”她从郑微的眼泪里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郑微说“我跟林静做了。”

    饶是阮阮这样波澜不惊的性格听到她骤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也吃了一惊。郑微一五一十地复述昨晚的事从陈孝正到林静说到后面在她住处生的“意外事件”她草草地说自己是喝多了。

    阮阮听她说完只问了一句“你自己怎么想?”

    “我什么都不想。”郑微说“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连你都帮着林静还跟他合伙拿鼠宝来骗我……”

    阮阮说“我没想过帮他我只是想帮你。我不敢说他有多好可毕竟是有心的你对他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有个人在身边即使那天倒霉摔了一跤也不至于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况且你不也挺喜欢鼠宝的吗?”

    郑微茫然地点了点头又再摇头。

    接下来几天郑微一下了班就到医院看阮阮好几次在病床前遇到一身白大褂的吴江他笑着跟郑微打招呼可郑微始终没有办法用笑脸来回应他。

    林静给她打过很多次电话每次看到他的电话号码那天晚上的一些片断就让她脑子乱成一团所以她总是草草说几句就挂断不肯与他深谈也不肯再见他。林静的口气似乎也有几分无奈不过他也许觉得让她冷静一下并非坏事便也没有了那晚的咄咄逼人电话依旧每天打来只问候两句她态度不好他也装作感觉不到。

    大概过了四五天林静再次打电话给她郑微正不耐烦他马上解释说自己要出差一个多星期雇的钟点工也请假了没人照顾鼠宝只有把它寄养在宠物店里。

    “你别做梦我才不会再收留它。”郑微一口拒绝。

    林静说“我没想过让你把它带回去不过你也知道它性格不是很合群怕在宠物店有什么不习惯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它行吗当然要是没空的话也就算了。”

    郑微明知道这个时候要想彻底斩断跟他的联系就应该忘了那只猫。可她晚上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冰箱的上头空荡荡的地板上还四处摆着猫玩具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念那只并不可爱的肥猫虽然它有奸细的嫌疑但毕竟多少个日子以来下了班之后就只有它陪伴她甚至在忽然停电的夜晚因为有它在身边“喵喵”地叫她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

    第二天从医院出来郑微还是去了那个宠物店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独自坐在一个笼子里的鼠宝别的猫咪都是几只相互玩耍或依偎着睡觉只有它落落寡欢。宠物店的主人说鼠宝不喜欢跟别的猫咪玩只要一靠近其它猫咪就变得紧张而具有攻击性。自己单独在一个笼子里还好一些就是不怎么吃东西。

    郑微想起它平时霸道骄横好吃贪睡的模样不由有几分心疼怎么看都它似乎瘦了一些刚走到笼子边鼠宝就站了起来朝她直叫唤。郑微伸手指进去摸了摸它它就用下巴轻轻地蹭着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它跟她反而没有这么亲近。郑微心一酸害怕自己心软不敢久留正想打算离开就看到一个妇人牵着小男孩在看猫那小男孩指着鼠宝说“妈妈这是只什么猫长得又胖又丑。”

    那妇人看了看对宠物店主人讶异地笑道“这不会是只土猫吧你们宠物店连这种土猫也卖?”

    郑微听了怒从心起土猫怎么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再看看鼠宝在好几只品种各异的名种猫里竭力抬头挺胸的模样就觉得莫名难过。

    一番交涉之下店主打了寄养人电话最后同意了郑微把鼠宝带走。她当着那对母子的面视若珍宝地抱着鼠宝离开当时觉得挺解气的走着走着却后悔了。她何尝不知道再把它领回家是不明智的可偏偏没有办法眼睁睁地把它留在那里。

    回家的路上郑微在计程车里接到爸爸的电话她一般每周各自打一个电话给爸爸和妈妈他们分开很多年了都没有再婚。

    爸爸跟她聊了一些日常起居的事情之后有些吞吞吐吐地问起郑微妈妈的近况其实郑微远在千里之外反倒是爸妈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现在却要通过她来了解对方的事情。

    “我前天打电话给妈妈她说都挺好的。”

    爸爸还是欲言又止。郑微心领神会干脆把话挑眉了说“爸是不是想跟妈妈复婚?”

    爸爸默认了她的话“微微爸爸快退休了这些年我也没有别人你妈妈也是孤零零的一个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轻时吵架都是意气用事我希望能跟她一起过完剩下的一二十年。”

    “妈妈知道吗?她怎么说。”

    “我没有当面明确提可意思她应该是知道的她没说什么所以我希望你在她面前给爸爸说几句话别人的话她不听女儿说的她总会认真考虑考虑。”

    郑微答应了爸爸其实她也是想到了妈妈这几年独居的孤单何况在内心深处只要有可能她仍然期望父母能够破镜重圆。

第十六章

    晚上她抱着鼠宝给妈妈打电话刚有意无意地提到了爸爸妈妈马上就明白了“微微你以为替他来做说客吗?”

    郑微艰难地说“妈妈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爸爸也说了他不会再跟你吵架……”

    “你也知道我跟你爸爸离婚并不只是因为吵架。”

    “可是林伯伯都不在了……你又何必……”郑微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妈妈的声音很平静“是他死了好几年了我也不是为他守着我不答应你爸爸复婚不是怕他再跟我吵而是性格确实不合适缘分尽了就尽了我不想再试一次。你跟他说趁年纪不是太大另外找一个吧我遇见好的也会考虑的。还有你别光操心我的事你怎么样了?都大姑娘了妈妈像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你了。”

    “不着急你女儿还怕没人要吗?”她笑着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便问了一句“妈孙阿姨现在好吗?”

    妈妈跟孙阿姨还是在一个单位上班“老样子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争的。她是单位领导也不能老为这事跟我纠缠最多了是视而不见罢了。对了微微我听说林静回国后本来在上海找了一个不错的单位后来又去了g市你们……”

    郑微赶紧打断“妈我们还能有什么上海的单位好但说不定这边的单位更好难道你以为他会是为了我来g市?他不是这种人。”

    一个星期后林静出差回来郑微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可以听到机场广播的声音他说“微微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郑微暗暗揪着自己的裙子说:“我今天没空。”

    他笑了“你要忙到什么时候?”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沉默林静说道:“任何犯罪嫌疑人都应该被允许有申诉的权利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吗?”

    “今天阮阮出院我真的要去接她。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她没有再给他说话的余地匆匆收线。

    阮阮的腿伤恢复得不错虽然还不能拆石膏但在旁人搀扶下也能支撑着行走几步。吴江对郑微来接阮阮出院再三表示感谢他说他忙完手上的事情就会马上赶回家另外阮阮行动不方便他也请到了有经验的保姆照顾她的起居。

    郑微抢白了几句“谢我干什么我是来接我的朋友又不是来接你吴医生的夫人。你继续去扬白求恩精神我肯定会把平安送到家。”

    阮阮见吴江面露惭愧便笑着对郑微说“恩公我们走吧。”

    吴江帮忙搀着阮阮走到医院门口正待为她们打车看见停在路边的车子就对阮阮笑道“这回免费的车夫也有了。”

    郑微当然也认出了林静的车他看到了她们走了下来跟吴江打了个招呼就看着郑微和阮阮说道:“走吧我送你们。”

    郑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睛却不看他专注地在马路上留心过往的出租车。

    阮阮站了一会忽然皱着眉“嘶”了一声表情里似有痛楚。

    “没事吧?”郑微问。

    “有些疼不过还挺得住。”

    正好赶上出租车交接班的时间拦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郑微担心阮阮的腿叹了口气只得对林静说“那谢谢你了。”

    林静赶紧为她们打开后面的车门吴江小心地协助阮阮坐了进去郑微也坐到了阮阮身边。

    吴江嘱咐阮阮回家后好好休息谢过了林静车子动后就返回了医院。

    一路上郑微只跟阮阮低声交谈并不理会林静反倒是阮阮跟他闲聊了几句郑微用余光偷偷打量他的侧面大概是上飞机前刚结束公务他正装打扮形貌言谈均是一付谦谦君子模样她很自然地想起了一个词“衣冠xx”,可是又本能地抗拒这个说法也许她还是不习惯把贬义的词汇用在林静的身上。

    开到阮阮家门口的时候保姆接到电话已经在门口等待郑微说“我送你进去晚一点再回去。”

    阮阮摇头示意保姆过来扶了一把“回去吧你也上了一天的班了我回去后马上就休息了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吧。”她继而对林静说“谢谢了林副检察长麻烦你送微微回家了。”

    林静自然点头“叫我林静就好。别客气都是应该的你好好休养。”

    郑微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挥别了阮阮就又坐回原来的地方。

    “去哪吃饭?”林静看着后视镜中的她问道。

    郑微闷闷地说“不用了我直接回家。”

    林静没有再勉强她车子径直往中建大院开郑微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两人都异样地沉默。

    刚到楼下郑微立刻下了车她想想又回头问“你是现在把鼠宝带回去还是改天。”

    林静无奈地说“都行吧要不我跟你上去接它。”

    郑微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你在楼下等我一会我去把它带下来。”

    林静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不由失笑“别把我想得那么可怕我忙了一天刚下飞机累得没有心思想别的。”

    她脸一红扭头“蹬蹬”地上了楼林静不紧不慢地随着她走了上去门没关她低头抱着鼠宝不知道在喃喃说着什么。

    她看见他走了进来便把鼠宝塞到他怀里“别因为没时间陪它就老宠着它给它吃那些高热量的罐头医生都说它要减肥了。”

    林静换了个姿势抱紧不安分的鼠宝忽然把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还没触到她她就像受惊的小兔一样满脸胀红地一连退了几步。

    “干什么?”她厉声说。

    看着她紧张得花容失色全身戒备的模样林静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示意她放轻松柔声道:“我只是想帮你拿掉头上那根鼠宝的毛。”

    他见她愣愣的样子便低头笑了“傻孩子看来我真把你吓着了。”

    郑微窘得不行她承认从他走进这个屋子开始她满脑子都是那晚他毫无预兆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既紧张又是难堪整个人绷得紧紧的犹如惊弓之鸟。他这么一解释她反而觉得更无地自容不禁恼羞成怒为什么他笑得如此舒心而自己在他面前总是稚嫩蹩脚地不行?她的怨忿顿时迸狠劲一上来便上前一步使劲推了他一把“你笑什么笑不准笑!”

    林静没料到她会有这一招被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推得后退了几步鼠宝脱手蹿到了地上。他嘴上说“好好我不笑。”可脸上却忍俊不住。

    他的从容更刺激了她。郑微像被激怒的豹子一样冲上去两手并用地推搡着他“还笑我让你笑。”

    这一次她没有推动林静反被他顺势一把抱在怀里。此刻的林静终于收起了笑容紧紧抱着眼睛红红的郑微任凭她在怀里挣扎撕扯踢咬怒骂就是没有不松手。

    郑微挣不开他的怀抱总是刚刚摆脱他又拥紧了她饶是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番折腾下来依旧筋疲力尽尽情的宣泄之后她忽然就松懈了下来混乱、矛盾和怨怼全化作委屈。林静感觉怀里的人渐渐安静终于无力地伏在他的胸前他于是放慢了自己的呼吸生怕惊动了她胸口贴住她面颊的衣服却一点点地濡湿。

第十七章

    那晚林静没有离开。半夜两个没吃晚饭的人都感到饥肠辘辘林静在她床下翻出了几包方便面略做加工两人凑合着填饱了肚子。好在他出差的行李都还在车上清晨换了套衣服直接从她的住处开车到检察院上班。

    郑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拒绝林静也许她寂寞得太久太需这样一个胸膛来停泊;她就像一艘早已经没有了方向的船误入林静的港湾这才惊觉不用担心下一秒会漂去哪里的感觉原来是那么好。她未必想过一生一世的停靠然而他此刻给她的安定谁都不可取代。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得到答案之间林静已成功地进驻到郑微的生活中。开始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两人会在一起吃饭然后他送她回家顺理成章地分享一个属于对方的晚上渐渐地周末的夜晚她习惯了他的陪伴到了后来一周的大部分晚上他都在她的单身公寓里度过。

    对于郑微来说要习惯林静的存在并不太难毕竟之前十七年的感情摆在那里即使模糊掉了许多但默契依然还在。林静外表温和实际上却极有主见恰好弥补了郑微看似机灵实则单纯的性子。他用最大的延展性去包容她不要求她的改变她不想谈将来他就绝口不提实在看不惯她乱糟糟的生活习惯就自己动手整理。有时郑微见他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把她乱踢的高跟鞋重新摆放得整整齐齐就会不好意思地问:“你这习惯就跟我妈一模一样但你为什么不像我妈那么念叨?”

    林静就反问:“如果我念叨你下次还不会这样?”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一时间改不了大概还是会老样子。”

    “那就是了。”林静说“如果我一边念叨一边收拾那就必须同时做两件事还不如省省嘴上的工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静身上都一种特别笃定的气质这让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显得从容不迫气定神闲郑微遇事容易着急每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林静的沉稳总能恰到好处地安抚她的焦躁任何麻烦到了他这里仿佛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过去的四年里郑微已经学会任何事都只靠自己虽然日子难免过得潦草一些但是也还凑合当林静重回到她生活中那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会在晚上她口渴的时候睡眼蒙胧地起来给她递水会在她上班之前把钥匙手机钱包清点好放在她的包里会耐心地陪她逛商场和市不失时机地赞美并提出中肯的建议会为了她新买回来的上衣掉了一颗水钻特意回到店里退还他比她更记得她准确的经期时间把她所有任性无理的要求都视作理所当然。

    依赖上林静这样一个人简直是太容易的事情习惯也会上瘾林静用他看似没有企图性的方式潜移默化到郑微的生活中以至于后来的郑微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念头总是:怕什么呢还有林静。是呀只要林静在什么事都可以交给他。郑微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刚强独立的女人她贪婪他给的安逸于是默许了自己站在他的身后让他为自己遮风庇雨。

    她还求什么呢?这样一个男人也许是许多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郑微知道人应该知足只是午夜梦回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静静地看着他的侧影总有那么片刻心惊――他是谁?

    他是她的的林静哥哥。她从小想要嫁的人终于睡在了自己的枕畔这不就应该是幸福吗?可别人的幸福是否也带着怅惘?阮阮问得好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对于郑微而言幸福或许就是闭上双眼遗忘林静缺席的日子里那段浓墨重彩的时光。

    对于两个人的生活而言郑微的单身宿舍未免过于简陋林静曾经提议过让她搬到他的住处里郑微一口拒绝了所以他不得不将自己常用的生活用品、换洗衣服和笔记本电脑逐渐转移到她这边。几年的留学生涯让原本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林静学会了下厨做的虽然都是一些简单的饭菜但也有模有样两个人都不忙的日子里自己开伙做顿晚餐他做菜她偶尔也会洗碗有时似乎觉得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只是惟一让林静难以适应的是郑微的单人床她一个人睡在上面正好合适多了一个人不管靠得多近仍然拥挤不堪林静身材高大躺在她的单人床就总觉得手脚都没法舒展加上她睡觉又过于霸道每每将他逼到床沿一不留神就有掉下去的危险长时间如此睡眠质量难免受到影响有时早上醒来腰酸背痛因此他不止一次提出过要买一张新床的建议郑微没有同意她下意识地抵触着这个决定也许她抵触的不是那张床而是一张双人床的所带来的象征意义。

    在郑微这边过夜的时候林静很少把车停在她的楼下但是大院就是一个小社会它让你的一切**无所遁形不管再怎么不张扬郑微有了亲密的同居男友一事还是很快地传得人尽皆知。当然大多数人未必知道林静的职业身份只不过明里暗里都在羡慕她找到了年轻有为的如意郎君。林静和郑微都是从小过惯了大院生活的人对这种人多嘴杂的情景见怪不怪而且现在早已不是他们小时候那种生老病死都需要单位包办的时代男未婚女未嫁下了班之后的时间就属于自己的私生活所以两人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只是在公开的场合尽量避免态度亲密郑微对所有的试探打听通通一笑置之。

    倒是周渠对郑微和林静的关系进展感到相当的意外他问她“郑微我有一天早上正好遇见检察院林静的车从大院里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的语气带着少见的困惑和迟疑。

    “我想应该不是看错。”郑微的回答肯定了他的猜测。

    “我一直以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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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介绍:
十八岁,郑微对阮阮说,“我是谁,我是天下无敌的玉面小飞龙,有什么我得不到?”
二十二岁,她站在山顶上喊:“美国,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我恨你,把我的男人还给我!”
二十六岁,微醺,她看着他,“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相信你,不可能……”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