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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全文阅读

作者:蘑菇     凤凰面具txt下载     凤凰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药石之力(上)

    回禾吉尴尬的收回手,正想要解释。

    松井式忽然从温泉内站起来,虽然依旧虚弱,却把**的身体整个暴露在空气中,兴奋的翘指称赞:“池田君没说错,您真的是神医。”

    “式爷爷,您能站起来了!”井池雪美惊喜的叫道。

    回禾吉也惊异的看着松井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年多以来,松井式的生命一直*现代化仪器和他的针灸药熏之术维持,早已没有任何行动能力,连说话都很吃力,更别提站起来了。

    客厅里响起几声争吵声,松井正贺与池田一雄板着脸走进来,看到松井式站在温泉内舒展手臂,都愣住了。

    祝童伸指点向松井式胸前膻中穴,把他又按回温泉。

    “松井先生,您不能太激动。”

    事实上,松井式现在的情况是暂时的,那是祝童以自己的真气引导蝶神的黑雾作用的结果,一旦黑雾散去真气消耗完毕,松井式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他在安静的状态下,真气才能维持的时间长一些。

    “请退下去,我要为松井先生仔细检查一下。”祝童环视一圈,“如果不放心,雪美小姐可以留下。”

    祝童这句话主要是对那个针灸大师说的,刚才,他能感觉到回禾吉也向松井体内注入一丝真气,虽然很微弱。祝童本能的警觉到,回禾吉这个人不简单,他修炼的不是中医传统的功法,也不是池田一雄的养身功,与金佛门的功夫有点类似。

    佛门内功千变万化,却脱不了一个根本:内敛隐锋;实在不是治病的好功夫。针灸大师这个称号,八成是回禾吉用来掩饰身份的。

    果然,井池雪美的话证实了祝童的判断。

    “回禾吉大师是濑清寺主持,他也许能帮到先生?”

    回禾吉大师是个和尚,怪不得他的头发比较短。寺庙的主持代表什么?这个和尚比较聪明,不能证明他人品高尚或是有一付慈悲心肠。

    祝童可不吃这套,更大的和尚他也见识过,虽然那是在中国,这里是日本。

    “对不起,我看病就这个规矩,池田先生应该知道。还有,请把我的两位同事找来,他们是我最好的助手。”

    池田一雄连连点头,在上海海洋医院,祝童为他治病时,确实不允许外人在场。

    说到日本和尚,与中国的概念完全不一样,他们平时可以不穿袈裟不剃光头,可以喝酒吃肉也可以结婚生子,甚至寺庙也可以作为遗产传给儿子,更像一种职业。相同的是,日本和尚也不事生产,主要*香火钱度日,做生意也可以免税。

    回禾吉大师的濑清寺远离闹市,且庙小而简陋,所以香火钱不旺;历来以开医馆用针灸之术替人治病,挣些钱贴补生计。时代变迁发展,西医渐渐风行,会针灸的人少了。随着年龄与经验的增加,回禾吉针灸术渐渐显得珍贵而神奇。

    至于对松井式用的药熏术,是回禾吉十几年前从一本中国古老的医书上学到的,那些书还是松井家族送给他的。

    如今见到一个具备神奇针灸术的中国医生,回禾吉正想好好观摩学习一番,却被告知不能旁观,心情自然十分沮丧;碍于身份、年纪,却也不好耍赖,只好随松井正贺与池田一雄退出房间。

    “可以开始了吗?”井池雪美带上门,十分好奇的看着祝童。

    “您感觉怎么样?”祝童再次抽出凤星毫,施展鬼门十三针在松井式肩、背部穴道点刺;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平衡病人身体内的气机。

    松井式也曾修炼过简单的内功,无奈,长期的疾病折磨早已将他体内的真气消耗的干干净净,鬼门十三针也不过能激发出隐藏在脏腑内的残余真气,让他看起来好一些。小骗子可没心情消耗自己的修为以术字替人续命,对于这样的病人,他也实在不知道如何下手。

    “好很多,好多了。”松井式舒服的叹息着,沉浸在久违的松弛中。

    “式爷爷,您一定能恢复健康,我到清水寺为您求过签,是上上签。”井池雪美高兴的说;“李医生是真正的中医,他是贵人,能治好您的病。”

    “雪美小姐,谢谢您的好心,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让那小子瞎胡闹。”松井式在祝童的针灸下,感觉越来越好,原本消沉的雄心,渐渐复苏。

    “您一定能治好式爷爷的。”井池雪美挽起衣袖,开始为祝童打下手。

    能吗?祝童心里苦笑,如果自己的针灸术真的能治好一个晚期癌症病人,那可就真是奇迹了。祝童面对井池雪美充满期待的目光,才开始认真的思索:如何让松井式多活几天?

    一小时后,池田一雄陪着白家树与郑书榕进入松井式的病房时,看到一副奇怪的场景。

    李想李主任与本该奄奄一息的松井式坐在天井内饮茶,两个艺妓在廊下奏乐,惠子轻舞在温泉旁;井池雪美小姐挽起衣袖,微笑着为他们布茶。

    “池田君,快快来,老夫要感谢您请来的神医。他们是李医生的同伴吗?招待不周,辛苦了。”

    松井式高兴的要池田一雄过去,拍手让人在茶几旁加几张垫子,端起茶杯叹息道:“现在才知道生命的可贵,没想到,我还能享受到雪美小姐的香茶。啊,多亏李医生,我才有心情欣赏九津的樱花。”

    天井中间,一树樱花彩云般灿烂,以前松井式也能看到,却没现在的好心情。

    “您不能太兴奋,松井先生,让我的同事为您检查一下好吗?”祝童把插在松井式额头的金针取下,示意白家树和郑书榕,可以为病人检查了。

    白家树以中医的方法,不外是望闻问切那一套;郑书榕学的是骨科和外科,跟着祝童来,主要是想学习;好在他涉猎的知识繁杂,看着那一叠病历资料也能明白个大概。

    十几分钟后,白家树与郑书榕先后停下来,向祝童摇摇头,意思是:这个老人早就该死,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松井式能看出来他们的意思,不在意的劝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能见到你们已经知足了。李医生说你们是专家,我相信你们已经尽力了。李医生,现在我还有精神做些一直想做的事,我能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吗?雪美小姐,不用隐瞒,我只需要三天时间,保持这样的状态三天总可以吧?正贺他太过分了,我要剥夺他的一切权力,包括继承权。雪美小姐再不用受他的气,对不起,松井家让您受委屈了。”

    “式爷爷,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李医生是神医,他会创造奇迹。”井池雪美挽住松井式的手臂轻轻摇摆,焦急的看着祝童。

    “雪美小姐,不用劝我了,池田君,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松井式枯瘦的手抚摸着井池雪美白嫩的手腕,让祝童背后起了层鸡皮疙瘩。

    “式先生要做的事,池田一定支持。”池田一雄低头恭谨的回答。

    “只怕不容易哦。”松井式端起茶杯饮半口,陶醉的品味半晌,又说:“雪美小姐的茶道已是大成,能享受到这样的好茶,我们都应该知足了。池田君,我们两家本是井池家的家臣,一百一十三年来,承蒙主人信任,才有我们两家的今天。人要知足啊,我想废除一百一十三年前的那个条约,把井池财团的管理权,交还给雪美小姐。”

    “啊!式先生您……”池田一雄吃惊的看着松井式和井池雪美。

    “不错,年前我和雪美小姐商量过,家族过去的那一套太死板,适应不了现在的形势。雪美小姐也认为,如果遇到一个不安分的管理人,可能会葬送井池财团的一切。所以,雪美小姐建议成立董事局,承蒙老夫人厚爱,松井家和池田家都将得到家族24%的股份,池田君认为这个建议可以吗?”

    按照祝童得到的信息,以往的池田家族和松井家族只有管理权,没有财产的所有权;他们的角色与管家类似。

    这是个对三方都有利的建议,井池雪美等于拿回了财产的管理权,松井家族和池田家族也名正言顺的得到了一大笔财产。如果这个建议真是井池雪美的意思的话,看似柔弱的女孩子不简单啊。

    池田一雄还在犹豫,松井式的手微微颤抖着,想要再喝一口茶,却怎么也端不起茶杯。

    “李医生……”井池雪美用力支撑着松井式,老人的身体正慢慢滑落。

    祝童又抽出凤星毫刺入松井式膻中穴,度一丝真气过去,勉强维持住那股支撑着他的内息。

    松井式喘息着半躺在软垫上,困倦的半闭双眼;老人刚才太激动了,消耗大于补充,所以才会差点昏迷过去。

    “我同意。”池田一雄终于拿定主意。

    松井式微笑着点点头,他们的谈话一直在用汉语,祝童本来还有些奇怪;直到井池雪美挥手让奏乐的艺妓退下,才稍微明白一点:他们怕的是这样重大的决定,被别人偷听去;而自己和两个同伴,被认为是即使听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六、药石之力(下)

    “李医生,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只要能让我撑到把事情办完,你们就能得到十万美元。”松井式开始诱惑祝童,无论策划的如何好,身体能撑得住才有用。

    小骗子正在脑子里想的是:这个消息究竟值多少钱?被松井式问得不知如何回答,让这个老人保持正常状态三天,对他来说难度不小,要消耗很多内力和蝶神的黑雾,还要随时守在他身边。

    祝童撇一眼井池雪美满含期待的目光,点点头:“钱的事不用提,我能得到这对神针,还要感谢池田先生。松井先生,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我能做到的是,保证您每天工作时间在四小时以内。但是,每次不能超过半小时。”

    “我需要三天,您一定有办法。”松井式不满意这个限制,想必,他说三天应该是高强度的连续性工作。

    “我办不到。”祝童抽出凤星毫;“医生不是上帝,没办法……咦?”

    祝童说话时,不敢接触井池雪美和池田一雄的目光,正好看到郑书榕拿着的一张图片。

    “这个,就是松井先生身体内的肿瘤?”

    “是,胰腺癌是很难缠的,位置隐秘不好动手术;这个肿瘤*近肝脏,您看,上次手术后,肿瘤已经转移到胃部和肝区了。”郑书榕为祝童详细解释着。

    “郑医生的意思是,如果能把这些红点全消去,松井先生的病就好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即使以日本目前的医学条件,也不可能做到。病灶太多了。”郑书榕指点着几个微小的红点;说:“这里根本就不可能下刀。”

    “不可能吗?”祝童揉着鼻子,此时此刻,他太想打个喷嚏了;常规手术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对蛊虫来说是很简单的事。

    只是,祝童已经很久没打喷嚏了,不是他不想打,是蝶神很久没有产出蝶蛹的迹象;黑雾笼罩的印堂穴内,对于祝童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控制的世界。

    “李先生,您想到什么了?”井池雪美心思灵动,看出祝童有想法:“只要您需要,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三天内把蝶姨弄到这里来,也许松井式还有得救;不过,可能吗?只护照、手续那一套,没半个月就别想办完。祝童曾经和蝶姨讨论过蝶蛹的事情,蝶姨也搞不清楚祝童体内的状况;她现在释放蝶蛹也比较困难,每一、两个月才能放一次;比以前少多了。

    另一方面来说,蝶姨从蝶神处修炼来的练心炎,祝童也无从修炼;只因为祝童体内的蝶神分泌出的是黑雾,而不是蝶姨体内的绿色气雾。

    “没什么,我们回去仔细商量一下,尽量让各位满意。”祝童站起来告辞,池田一雄似乎看到了希望,殷勤的把他们送回祝童的住处。

    “实在对不起,刚才让两位受委屈了,雪美小姐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房间,下人正在收拾,晚饭后,两位就能好好休息了。”池田一雄交代完,鞠躬退下。

    门被拉上,祝童才翻身平躺在地板上,闭着眼问白家树:“师兄,您有什么建议吗?”

    “以中医来说,松井先生也等于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啊。”

    “郑医生如何看?”祝又问郑书榕。

    “没办法,他现在的状况,不可能接受任何一个手术。癌变已经扩散,如果严格的按照西医理论治疗,可能要把松井式身体内的器官摘除完。”郑书榕说得很残酷,祝童睁开眼看着他:“那样,他还是人吗?”

    “李主任想怎么做?”白家树年纪大些,想的也全面,知道年轻的李主任在想着什么方案,只是不能确定。

    “师兄,如果只用草药针灸,您能维持多长时间?我的意思是,您只管固本培元,不要理会他身体内的癌变。”祝童终于转向他。

    对于中医理论来说,癌症与别的病症一样,都有另一套解决方案;只是,如今的中医多接受西医的训练,真正能不受干扰辩证施药的医生少之又少。

    白家树默默算计片刻,才开口道:“如果只为维持一点时间,办法倒是有。我知道个药方,只是有几味药难得,最难得的是百年左右的成型老山参和高品质的牛黄。这么好的药不用来治病,用在他身上太浪费了。”

    “浪费和钱,应该不是问题吧?”祝童跳起来取出纸笔,放在白家树面前;“您只管开药方,人家不缺钱。”

    晚饭时,井池雪美亲自来请;池田一雄和回禾吉陪同。

    九津的酒菜据说是极好的,只是祝童无福消受,白家树吃得也不多,郑书榕吃得倒是很痛快。

    “有没有别的酒?”祝童喝下两杯清酒后,忍不住问池田一雄。蝶神尚未完全恢复,祝童需要烈酒,清酒对他来说,太清淡。

    “这是日本最好的酒了。李先生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井池雪美坐在祝童对面,一直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医师。

    “我想要更烈一些的酒,比如……二锅头。”

    九津是没有二锅头的,最后,祝童得到了伏特加,烈火一样的液体。

    晚餐快结束时,回禾吉对祝童说:“能不能让我再欣赏一下那对神针。”

    龙凤星毫是池田一雄送给祝童的,据说,回禾吉也看过的。祝童喝下一整瓶伏特加,头脑有点发热,毫不在意的抽出龙凤星毫递过去。

    池田一雄紧挨着祝童,在下面扯一下他的衣角;祝童这才有点警觉,看到回禾吉捧着龙凤星毫,手在微微颤抖,眼里是狂热,隐约还有点贪婪。

    “如果李医生能治好式爷爷的病,这对神针就是您将得到的报答。”井池雪美一直在喝茶,此时举起一杯清酒;“希望李医生能创造奇迹。”

    这对龙凤星毫不是已经送给自己了吗?祝童心里疑惑,脸上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与井池雪美碰一下酒杯:“多谢了。”

    池田一雄掩饰着尴尬,也向祝童敬酒:“龙凤星毫是雪美的爷爷在北平得到的,回禾吉先生得到消息,说它们是佛门圣物,希望能在濑清寺供奉它们。雪美小姐不知道我已经把它们送给先生了,所以……”

    原来如此,看来,天下佛门是一家,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回禾吉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难道一品金佛与他还有联系?

    井池雪美听到池田一雄这么说,知道自己冒昧了;她还年轻,不知道该如何掩饰,娇嫩的面颊上飞起一片红云。

    祝童看到这片红云疑心大起,井池雪美不是和池田一雄配合在自己面前演一场滑稽戏吧?对于女人的脸红,祝童见识过太多;井池雪美表现出的不属于任何一种,那是种生涩、压抑甚至有些勉强的感觉。

    想是这么想,脸上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祝童收回龙凤星毫,呵呵笑着说:“看来,松井先生的病是非治好不可了?很难办啊,不过为了这对神针,我们会努力的。”

    气氛松弛了一些,池田一雄拍拍手,四名艺妓走进来,奏起悠扬的乐曲;惠子和两个同伴又一次跳起舞蹈。

    晚上回到房间,祝童又泡一遍温泉,浑身舒畅的在卧室内打坐准备和叶儿通电话;惠子推门走进来。

    “你还有事吗?”祝童奇怪的问。

    “陪您……小姐吩咐。”惠子生硬的笔划着,她只穿一件轻薄的丝绸,曼妙的身躯散发着热气。

    “我不需要。”祝童明白了,这是九津的待客之道;怪不得开始只让自己住进来呢。

    惠子还要说什么,祝童已经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出房间。

    果然,第二天上午,池田一雄就把白家树开的药方内需要的草药都送来了。

    回禾吉审看一遍这个药方后,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整个上午,祝童一直坐在松井式身后,陪着他会见律师和各家族、各方面代表。

    注定这是个枯燥的上午,小骗子一边努力寻找打喷嚏的感觉,一边用龙凤星毫维持松井式的身体。松井式一直用日语与客人交流,祝童听不明白人家在说什么;二来,蝶神一点也没有产出蝶蛹的意思,无论小骗子如何揉鼻子,都没有任何迹象。还好,井池雪美一直坐在松井式身边,实在无聊时,欣赏她秀美的脖颈,是惟一的安慰。

    中午,回禾吉端来一碗药汁,说是按照李医生的药方熬制的药。

    松井式上午感觉良好,喝下这碗药汁后,竟然能再次站起来。

    祝童拉住他,用龙星毫引一丝清凉的黑雾护住松井式的心脉,低声对井池雪美道:“麻烦您把我的同事请来。”

    回禾吉欣慰的笑道:“李医生的医术真是神奇啊,松井先生就像焕发了青春一样。”说完,端起药碗要走。

    祝童劈手夺下药碗,回禾吉惊愕的躲闪一下,药碗跌向地面。

    也就是祝童身手敏捷,在药碗将要跌碎的瞬间,用脚面接住药碗,里面余下的一点药汁还没全洒完。

七、回天(上)

    “李医生,这是什么意思?”回禾吉站在门边,不满的质问祝童。

    “没什么意思,先生是中医大家,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祝童把药碗放在身边,左手间旋转三枚金针,右手按住松井式背后,轻轻一发力。

    “哇……”一声,松井式张口吐出一大口黑黄色汁液,神情委顿的跌进祝童怀里。

    “你……你……”回禾吉气的浑身颤抖,指着祝童说不出话来。

    白家树和郑书榕跑进来,看到眼前的局势,白家树端起药碗放到鼻端闻闻,又倒进口中一点细细品味。

    “药里面加的人参不对,不是百年山参。”

    “回禾吉大师,您是否应该说点什么?”松井式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祝童运针封闭住他的穴脉,凝视着回禾吉;“据说,您是僧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井池雪美与池田一雄带着两个人走进来,都冷冷的注视着回禾吉。

    “我做什么了?为了松井老先生的病,我已经住在九津两年了。药方是你们开的,我不过是照方用药,出了事,是你们的药方有问题。”回禾吉镇定下来,拿出药方。

    “药方的问题不用你操心,我问你,先生熬的这碗药里面的人参是什么参?”白家树迟疑的问,他的水平也不算太高,不能确定这碗药里有什么古怪。不过既然李医生怀疑,就一定有道理。

    “三百年的老山参,我一直保存着舍不得用,不是松井先生……”回禾吉理直气壮的说。

    “不是三百年的老山参,是五百年的老山参吧?”白家树终于确定了,放下药碗佩服的看一眼祝童;“以大师的资历,应该不会出这样的差错。松井先生体虚气弱,使用山参大补时要分外小心出不得一点差错,还要以佐药配合。先生不顾配伍就改变人参的年代,等于随意加大药量,这碗药就变成毒药了。您应该知道,百年人参和五百年的人参,是有很大区别的。”

    “你出去吧,今后我们自己熬药。”祝童厌恶的摆摆手;回禾吉也许是故意的,也许真的不明白中药里的每一味药都是不好轻易改动的。

    如果是前者,回禾吉大师的名声就很可疑了。至于原因,不外有两个:一是由于祝童等三人的到来,回禾吉感觉到自己被轻视了;祝童使用龙凤星毫时,看到过他眼中闪过的羡慕与贪婪。

    第二就纯属猜测,上午,松井正贺被松井式一顿臭骂,祝童虽然听不明白骂的是什么,松井正贺低头的瞬间流露出的狠毒之色,却被小骗子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会不会假借回禾吉的手,陷害自己的父亲呢?

    “对不起,我是为松井先生担心,没想到这株宝参会给你惹麻烦。”回禾吉大师虽然道歉,还保持着君子风度和高僧形象;眼里有茫然也有后悔。

    池田一雄带一把回禾吉的肩膀,他就陀螺一般旋转着跌出门外去了。“大师,现在不是道歉的时间,让李医生安静一会儿。”

    “李医生、白医生、郑医生,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井池雪美关上门,鞠躬道歉;“式爷爷他……”

    “很不好。”祝童担忧的看着松井式;“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两个小时内他还不能醒来,也许今后就只能维持了。”

    “是这样啊,那……怎么办好?”井池雪美难掩失望,呆呆的看着松井式。

    老人几乎只剩一口气,微弱的呼吸若隐若现、时断时续。维持的意思就是变成植物人,那样的松井式对井池雪美毫无意义。

    “下午三点,我们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如果式爷爷不能出席……李医生,请您想想办法,一定要让式爷爷醒过来。松井正贺邀请了廉仓议员和风谷议员,只有式爷爷才能说服他们。”

    松井正贺跑进来,抱着松井式摇晃着,嘴里呜哩哇啦讲着日语,眼里冒出愤怒的光,一会儿看向祝童,一会儿撇向井池雪美。

    祝童听不懂他说什么,当然就只能当什么也没听见,抽出凤星毫刺入松井式人中穴,尽力维持那股微弱的生机。

    “……你们都出去吧,式爷爷需要安静。”井池雪美开口了,前面是日语,看得出,这些话让松井正贺恼羞成怒;最后两句是汉语,专门对祝童说的;“我希望能和李先生单独待会儿。”

    人果然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祝童和松井式后,井池雪美软软的瘫在祝童身边。

    “李医生,您一定有办法,是吗?”

    祝童摇摇头:“松井先生的身体就如一盏飘渺的油灯,刚才那副药,就如烈火,燃尽了最后一滴油。”

    “油灯?先生的意思是……”由于焦急,井池雪美紧紧握住祝童的手,眼里闪着泪花;“李先生,井池家一贯人丁稀少,我哥哥去年因飞机失事……如果这一次不能救回式爷爷,我们家族也许就再也不能拿回属于井池家的财产了。”

    祝童抬腕看看CK表,指针已经指向两点三十分;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现在,龙凤星毫与蝶神的黑雾,对于松井式已经毫无作用,惟一的办法只有以祝门术字来试试。那样,需要消耗祝童本身的修为和大量的真气。况且,医生不医死,再高明的医术也只能治病;对于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祝门术字还不定有多少效果。

    “雪美小姐,事情不会那么糟糕吧?我想,你一定有别的办法。”祝童不肯轻易应承什么,以一天来对井池雪美的了解,他以为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很不简单;既然能把老松井攥在手里甘心为她说话,小松井的表现只是个贪婪的莽汉,根本不应该是她的对手。

    “李想医生,您真的只是个医生吗?”井池雪美露出吃惊的表情,眼前这个人的话已经超出一个医生的概念了。

    “我是医生,医生都应该是傻瓜吗?”祝童微笑着捻动凤星毫,又度一股温暖的黑雾进入松井式的体内。

    “廉仓议员要求我嫁给他的儿子,可是我实在不喜欢那个人。李先生,如果式爷爷不能出席会议,我会尽快与廉仓议员谈谈。”井池雪美瞟一眼苍老瘦弱的松井式,露出厌恶的表情,似乎所有的男人都是讨厌的东西。

    “是吗?”祝童不相信她会如此做,井池雪美看似年纪不过二十,演戏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精彩。

    “我的祖先是做过些很残忍的事,一百三十年过去了,该偿还已经得到偿还,我希望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有什么不对?”井池雪美愤怒的抓住祝童的手;“如果……如果……我会行使最后的权力,把井池家族的财产全部捐出去,让大家都破产。”

    “雪美小姐是以放弃这个权力为条件说服松井式,还有池田一雄先生,是吗?”祝童大约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里轻松,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井池雪美是敏感的,感觉到祝童的变化,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一个男人的手,红着脸松开手。

    “我没有选择,如果松井正贺当总裁,会把井池家葬送到一帮政客手里;他舒服的日子过的久了,想出名想光宗耀祖,想当议员当大臣甚至当首相。我不能让井池家族就这么毁在他的手里。李医生,您能帮我吗?”

    “最后一个问题,雪美小姐的汉语说的不错,松井先生的汉语也很好,我能知道原因吗?”池田一雄会汉语不奇怪,井池雪美和松井式的汉语比池田还好,这就让小骗子想不明白了;即使在地处中国的上海滩,学英语、法语、日语的人数不胜数;似乎谁开口不带几句外语就低人一等。

    井池雪美犹豫片刻,低头道:“这是个秘密,原谅我不能说。如果这个秘密被……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先生,不是我不信任您,从三岁起,所有家族成员都要学习汉语,这是传统。我向您保证一点,井池家族对中国没有恶意;家族前辈的生意,就是从中国进口各种商品到日本,再把日本的商品运到中国。”

    祝童沉吟着微微点头:“知道了。”井池家族原来是*这个起家的,家族主要成员会汉语就不奇怪了,有这个传统也好理解。

    “李先生愿意帮我了!谢谢,谢谢。”井池雪美高兴的连连鞠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信面前这个年轻人说的出就一定能做到。“那么,先生需要多久?请原谅,三点会议就要开始,我不可能争取到太多的时间。”

    “你说呢?”祝童好容易拿定主张,帮井池雪美过这一关;看她还在表演,让小骗子有点不舒服。

    不是为了所谓的道义或怜香惜玉,是为了这对龙凤星毫,他不想欠任何人情。只是帮到什么程度?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可是要仔细谈谈的。救回松井式,必须向这盏将要熄灭的油灯注入灯油,耗费的是祝童宝贵的真气与自身修为。

七、回天(下)

    “对不起。”井池雪美深深的低下头,她能感觉到祝童心里的不快。

    井池雪美是聪慧的,马上想到:他不只是普通的医生,不能在这个人面前玩花样,能打动他的,也许只有真诚。

    “那对神针是我让池田君交给先生的,回禾吉大师虽然在京都有些威望,但我们知道他的医术实在很平常,不过是看的医书多学到点中医的皮毛而已。不妨告诉您,回禾吉是出身僧侣世家,他的父亲一贯与井池家族保持良好的关系。无奈,回禾吉是次子,他们家族的寺庙浅井寺被他的哥哥继承;为了谋生,回禾吉才开始钻研医术。”

    “寺庙也能继承?”祝童好奇的问,如果这样也可以,那日本的和尚岂不是很……

    “在日本,僧人早就世俗化了,他们掌管的是墓地。我们家族的墓地就一直在回禾家族的浅井寺内。回禾吉在我们家族的藏书馆内苦学十年中医,还曾到中国进修了五年,回来后,池田一雄的父亲才资助他在天夜牧场修建了濑清寺。浅井寺的墓地太拥挤了,我们也需要一个新的墓地,没想到……”井池雪美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声音渐渐低下去。

    祝童没劝她,任何一个家族如果要在漫长的岁月里历尽磨难生存下来,一定有其存在的理由和必须坚守的核心传统;现在,井池雪美以一个女孩子柔弱的肩膀在对抗巨大的压力,他们家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过了片刻,井池雪美擦拭一下微红的眼圈,不好意思的俯身道:“对不起,说了很多废话。刚才说到……哦,回禾吉多次讨要那对神针,我们都不太相信他,所以事情就一直拖下来;他对您有看法主要是因为这对神针,他应该没有陷害松井式的胆量。松井式已经病了两年,也就在他病的这段时间我才有机会说服他改组家族产业。只是太晚了,松井式已经没有精力帮我达成愿望;我想,也许回禾吉说得对,能使用这对神针的人,一定能创造奇迹。今后,他们就属于先生了,您真的能创造奇迹。先生您,请帮我救醒他,拜托了。”

    两点晶莹的泪滴漫出井池雪美的眼眶,但她还拼命维持着尊严,坚持把该说的话说完。

    “好吧,我尽量。”井池雪美的话并没有多少说服力,让祝童妥协的是这两颗泪珠。

    眼泪虽然渺小,却是有魔力的。祝童曾经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眼泪,一颗心早已被浸泡得冷酷无比;但是井池雪美的眼泪软化了那颗心。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少女,坚强而精明,只是刺猬的外衣。

    “先生答应了?谢谢先生。”井池雪美似乎不相信,眼泪也顾不得擦,脸上已绽开笑。不知不觉间,井池雪美把姓氏省略了,只叫先生,比叫李先生多了份尊重。

    “我试试。雪美小姐请出去吧。”祝童把凤星毫从松井式的人中穴抽出,以酒精仔细的擦拭着。“三点钟代表着什么?如果松井式能健康的走出去,时间又能代表什么?任何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是,是,我相信先生。能让我在这里陪着先生吗?那些无聊的人……”井池雪美听明白了祝童的话,只要松井式能恢复健康,松井正贺与他请来的客人再闹,也是枉然。

    忽然间,她不想去应酬那些人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医生,似乎能看透一切。那样的感觉在十分钟前还使她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厌恶,现在,她只想多陪着他身边一会儿。还有他身上散出的淡淡花香,井池雪美从未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这样迷人的味道。

    “咦?为什么你还没走,我需要绝对的安静。不听到我的招呼,谁也不能进来。”让一个外人呆在这里是危险的,祝童斟酌片刻,把药碗推到井池雪美面前:“雪美小姐真想帮忙的话,就请回禾吉大师再熬一碗药。你一定要看着他,要与刚才松井先生喝下去的一模一样,半小时内要送来;雪美小姐,这件事应该不算很困难吧?”

    “一碗同样的药?”井池雪美疑惑的看着药碗,又看看祝童,没发现他有开玩笑的意思。她是聪明的,知道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李医生既然这样要求,就一定有道理。“明白了,请先生放心,一碗同样的药,半小时内一定送到。”

    房间里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松井式,祝童把他平放好,上身的衣服全部解开,露出枯瘦丑陋的躯体。

    将要施术时,祝童小心的四处打量一番室内的布置;没发现类似摄像头之类的布置,才平心静气沉入篷麻境界。

    十分钟后,祝童睁开眼,龙凤星毫分别在左右手指尖旋转,针体的黑晶隐放毫光,里面的黑雾已经被祝童小心的炼化,与本身精纯的真气融合后,在两枚黑针尖部射出寸许长的黑芒。

    祝童为难的是用哪枚黑针书写术字,龙星毫性寒凛冽,凤星毫炽热激烈,而松井式身体内极度虚弱,需要的是柔和舒缓的真气,两枚神针似乎都不适合。

    如果凤卓青羽在就好了,那宝贝祝童虽然没使用过,却感受过笔体的奇妙。只是凤卓青羽在遥远的上海,在师叔祝黄手里。即使现在打电话让人去取,至少也要一天时间,那时,松井式已经完蛋了。

    “不就是让他多活几天吗?”祝童放开一切,不去想太多的后果,决定使用龙星毫。原因只有一个,他是男子,篷麻功隐含阳刚之气,中和龙星毫的冷冽,也许能创造奇迹。

    所谓生死有命,如果使用耗费修为的术字也救不回他,只能证明松井式该死。

    左手的龙星毫在松井式胸前缓缓虚画,室内的空气似乎也凝结了,“气”字被祝童写到圆满时,凝神屏息缓缓降入松井式体内。

    松井式轻轻颤抖着,嘴角痛苦的抽搐着,眉心显出一点雪白。那点雪白很快蔓延开,松井式枯黄的脸上,迅速变得苍白冰冷,如死人一般。

    祝门术字真不是好随意用的。

    祝童消耗过渡,四肢酸软体内空空如野,虚弱的叹息一声。情况似乎不太妙;看来,这一下把老头子给冻死了。他太虚弱了,经不起术字的洗礼。

    凤星毫在他的右手中跳动着,聚集在晶体内的黑雾,似乎有生命般。

    祝童好奇的探查进去,惊得“啊”出声来。

    一只紫红的幼蝶,晶体内有一只紫红的幼蝶!

    这是什么?难道是蝶神产出的另一种蝶蛹?祝童奇怪的思索片刻,指尖的温度越来越热,也许它能救回松井式的命?

    凤星毫渐渐移近松井式的胸口,紫红色的幼蝶扑进去,已经可以说是死尸的松井式剧烈的抖动着,**的胸前泛起一片潮红,且迅速蔓延到全身。

    细细的汗珠从松井式苍老干枯的肌肤内流淌出来,马上,汗珠变成灰色、褐色、黑色。

    门外响起敲门声,祝童虚弱的坐起来,应一声:“进来。”

    井池雪美端着一碗药进来,看到室内的情形,啊的一声愣住了。

    松井式原本苍白枯瘦的身体,似乎被注入生命因子;肌肤变得红润潮湿,干瘪的肌肉也壮健了几分。

    “喂他喝下去,我要休息。他不能太激动,不能太劳累。”祝童挥挥手,踉跄着走到温泉旁,衣服也不脱就那么倒进去。

    “先生您……”井池雪美惊叫着要跟过来,松井式醒来了,叫住她:“雪美小姐,让李先生安静一下,你帮不了他。”

    “是,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药,请您马上服用。”井池雪美把药碗凑到松井式嘴边,伺候着他喝下,也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唔!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雪美小姐,现在几点了?”松井式喝下药后,又饮下两杯水,竟然精神抖擞的站起来,伸展着手臂哈哈大笑着;“我现在能吞下一头牛!外面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快四点了,他们正在外面开会。先生让我为式爷爷煎药,我不知道那里在说什么。”井池雪美掩饰着内心的激动,低声说。

    “雪美小姐没有出席?”松井式吃惊的道。

    “是,先生说这副药不能出一点差错,我请白先生一起帮助回禾吉大师煎药;刚送来就看见式爷爷如此健康,真让人高兴啊。”

    松井式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亲生儿子毫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作为主人,井池雪美却为自己的生命忙碌着。

    “雪美小姐,我们去看看他们在说什么。廉仓和风谷都来了是吗?正好,我要见他们,看看他们这两年有多少长进。雪美小姐不要担心,不妨把他们当成狗来看,只有我们有足够的骨头。哈哈,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啊。”

    “是。”井池雪美不置可否的微笑着,恢复恬静的淑女状态,掺着松井式的手臂向外走去。

    将要出房间时回头看一眼,温泉内雾气蒙蒙,看不出李想先生在做什么。

    她又体会到一点这个年轻人的用心,现在松井式虽然满身酸臭,却已经是个很精神的人。如果刚才自己不去煎药,而是陪那帮无聊的人争论,松井式还会如此激动吗?

    只是,先生如今究竟怎么样了?真让人担心啊。

八、蝶与花(上)

    白家树和郑书榕守在门外,还有回禾吉,看到松井式精神健旺的走出来,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要照顾好李先生,他累坏了。”松井式和蔼的微笑着,甚至还抚摸了一下回禾吉的肩膀;“多亏大师的药,今年给濑清寺的供奉增加一倍。”

    转过屋角,松井式低声在井池雪美耳边说:“他也是一条狗啊,雪美小姐要记得,不要轻易得罪这些僧人。他们和议员不一样,是一把值得赏玩的扇子。谁能一尘不染呢?他们虽然帮不上多少忙,有些时候却能坏我们的大事。”

    “是,式爷爷。”井池雪美乖巧的笑着,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道:“就让先生安静一会儿吧,他说过不许打扰他。”

    祝童再次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井池雪美。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洁白撒花长袖和服,枕着手臂伏在壁龛前的茶几上,长长的睫毛合拢正在熟睡。

    乌黑柔软的长发松散的披在肩臂处,神态安适宁静,犹如正在梦境中游弋的孩童,竟使游遍花丛的小骗子无端的生出几分要保护她的轻怜。

    这个房间似乎也不是以前那间,房间里的布置充满女性温馨;壁龛内的那束插花,空气中漂浮的幽香,玻璃门上悬挂的风铃,都是陌生的。

    祝童伸展一下手臂,发现自己躺着的木榻上铺盖的,是一床亚白的蚕丝面被褥。年前,叶儿曾经想买这么一套,看到标价,眨眨眼撇撇嘴就放弃了。

    “先生醒来了。”

    井池雪美感觉到祝童的动作,轻轻睁开眼,如小女孩般,笑出一脸天真。

    这瞬间祝童才感觉到,以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井池雪美伪装出来的保护色;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井池雪美。

    “几点了?”祝童抬腕,却发现CK表不见了;马上就感觉到上身**裸的,下身似乎也只有一件内裤。“雪美小姐,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井池雪美扑哧一声笑出来,依旧枕着手臂顽皮的说:“先生想我做什么,还是不想我做什么呢?”

    祝童很享受这样的调笑,身心放松蝶神喜欢,被井池雪美激起了些微**,正好刺激虚弱的真气加快恢复。

    “我睡了多久?”

    井池雪美伸出两个手指头,却不说话。

    “两天?”祝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昏睡了两天;看窗外,阳光透过石榴树照进来,应该是下午;”两小时,对吗?”

    “是两天啊,我看到先生这里。”井池雪美坐起来,点点自己的胸口;“知道先生不希望别人发现这个秘密,所以才把先生移到我的房间。”

    祝童完全清醒了,掀开被褥查看一下胸前,那里还是一片拳头大小的空白。凤凰面具正缓缓的渗出暖流,涵养着消耗过度稍有萎缩的经脉。

    “我是个无心的人,你不怕我是妖怪?”祝童不再遮挡,反正已经被看到了,那样做毫无意义。

    “家父在世时曾说过:满口真理的人最是危险;因为人都是血肉之躯,都会有隐秘的**和索求。”井池雪美站起来,走近软榻凝视着祝童健壮的上身,眼光落在他肩膀上的黑色蝴蝶处;“先生,您需要雪美做任何事,雪美都不会拒绝的。”

    糟糕!是自己身上散出的清香诱惑了她。

    井池雪美目光迷离,软软的跪坐在祝童身前半尺处;白皙纤细的手臂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抚摸着黑色蝴蝶,细声说:“它真美啊。”

    祝童看到一条细细的伤痕,在井池雪美的手腕上,也许是少女的肌肤娇嫩,伤痕已经变成一道粉色的线。这道伤痕将涌起的**平复下去,想到远在上海的叶儿,更没心情陪着这个复杂的丫头玩暧昧。已经两天没和叶儿通话,还不知道她会不会着急呢。

    “松井先生现在怎么样了?”祝童看到自己的衣服平整的摆在榻前,轻轻推开井池雪美;“屋里太闷了,请把窗户打开。”

    这一推的位置正在井池雪美肘部穴位,她清醒过来,红着脸跑开去推开通向花园的后门。

    祝童这才注意到,井池雪美的这间房是没有窗户的,门开后迎面看到一株古老的石榴树,半截树身上攀附着暗绿的苔藓,茂盛的枝叶是天然的屏障,把半个花园遮盖住,也挡住对面山上窥视的目光。

    “式爷爷精神好多了,只是还吃不下许多东西,经常会感到疼痛。先生请到这边来。”

    井池雪美拍手,两个女佣端上茶壶、茶炉、木炭等一套用具,还有几样点心,送到花园内的一座石亭内。

    美丽的少女都是善变的精灵。祝童穿戴好衣服走过去,井池雪美就坐在一方白绸上,静静的点火、烧水、点茶;就如她手边精美的瓷器,美丽安静的令人沉醉;与几分钟前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所花园比祝童住处的花园大不很多,也有温泉池,被主人精心布置的处处皆是风景;石亭上方,镌刻两个汉字:流宗。看样子,很有点年头了。

    一条鹅卵石点缀的小溪把园子分成两半,流宗亭就坐落在溪水上;这边是棵石榴树,另一边还有一株高大的枫树;在室内由于被格子门遮掩着视线看不到它的风姿,只有坐在亭子里,才能欣赏到枫树的沉静与恬然。

    “先生用过茶点再去看式爷爷,白医生一直在照顾他,说是暂时没有危险。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井池雪美执一把小圆扇轻轻扇动炭火。水很快就沸腾了,她拿起木勺点茶时祝童问:“有酒吗?”他已经把那几碟精致的茶点一扫而空了。

    “知道您要喝酒呢。”井池雪美奉上茶,跑进房间,一会儿就拿出只小坛子回来。“这是从东京买来的,早晨才送到。”

    竟然是一瓶上品茅台酒,祝童拍开封口灌下几口,火热的液体下肚,浑身舒服了才端起茶杯抿一口。

    “先生您……”井池雪美饶有兴趣的看着祝童吃喝,忽然指着他吃惊道。

    “怎么了?”祝童转身看看,也惊住了。

    白色的蝴蝶、黄色的蝴蝶、红色的蝴蝶,不知道有几百只盘旋在他周围;石榴树的枝叶间,还有更多的蝴蝶飞过来。

    它们只在祝童周围半米外徘徊,翩翩起舞交错穿插,似乎在朝拜,又像是聚集在一起受洗礼。

    “这里一向就有很多蝴蝶?”祝童不好意思,掩饰着内心的惊讶问。蝶神在印堂穴内舞蹈着,这些蝴蝶是它招来的。

    井池雪美扑一下,想抓住一只白色的蝴蝶没抓到,失望的回答:“才没有这么多呢。有时候会飞来两三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蝴蝶,在我的园子里。啊,一定是因为先生,您身上的味道很……”说着,想到刚才的尴尬,就住口了。

    祝童伸出手,那只洁白的蝴蝶就落到他掌心。

    “给你。”祝童把手伸到井池雪美面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心里刚起念头,这只蝴蝶就在掌心了。

    “好美啊。”井池雪美没去捉这只蝴蝶,睁大眼睛痴痴的看着它;过了有三分钟才深深的叹息一声:“它是自由的。”

    白蝴蝶果然飞走了,加入花园内蝴蝶的群体内;这一会儿,石榴树下已经聚集起几千只蝴蝶,绕着流宗亭舞蹈。

    祝童又喝下一口酒,一半吞下去,把酒气送入印堂穴伺候蝶神;另一半张口喷向半空。

    午后的阳光从石榴树缝隙间射进来,酒雾散开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蝴蝶就在彩虹上下飞舞。

    彩虹渐渐消散,蝶神被酒醉去,懒洋洋的伏在印堂穴内休息,蝴蝶们也就散去了;最后,那只白蝴蝶停在祝童的掌心,被他送进嘴里,嚼几下咽下。

    “先生您竟然吃蝴蝶。”井池雪美闭上眼,露出不忍的神态;“太残忍了,它们是那么喜欢您。”

    “我饿了。”祝童是如此解释的;其实不是他饿了,是蝶神饿了。如果井池雪美不在这里,祝童会吃下更多的蝴蝶。

    “我的针呢?还有手表和电话。”祝童喝完一坛烈酒,拍拍手站起来;“我要去看看松井先生,他的病还需要治疗。”

    井池雪美默默站起来,领着祝童走出流宗亭,走进房间拉开壁橱。龙凤星毫和CK表就在壁橱内一只深红的木盘内,还有祝童的眼镜。

    “因为进水,先生的电话坏了。我们为您准备了新手机,还是您以前的号码。它现在在您的房间里,曾有位苏小姐打电话来,她是您的女朋友?”

    “她是我的爱人。”祝童松口气,把眼镜架上鼻梁;白家树知道轻重,应该不会乱讲话。如果是郑书榕那个书呆子,就有点令人担心了。实话实说虽然是个美德,如果不分时间地点,基本上是要坏事的。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井池雪美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动作,却能让人感到深深的失落。

    “先生的眼睛近视吗?”

    “呵呵,有点,习惯了。”祝童带上眼镜后,就像变了个人;井池雪美感觉到彼此的关系由于这副清明的眼镜,变得陌生了。

八、蝶与花(下)

    松井式的住所距离井池雪美的房间不远,只隔了一潭温泉水汇聚成的小湖;有木廊相连,每个拐弯处站两个穿褐色和服的大汉,看到井池雪美低头鞠躬。

    不一样了,以前九津内可没有如此戒备森严;难道,井池家族是黑社会?养活这么一大群打手,要费不少钱吧?

    木屐敲打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祝童随着井池雪美走进去时,白家树正与松井式下围棋,郑书榕与几个日本医生在隔壁的房间里对着一堆仪器忙碌着。

    看到祝童,白家树和松井式都暧昧的笑笑,没说任何话,井池雪美的脸颊上飞起一丝红晕。

    祝童很大方,反正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人误会不误会的,小骗子是历来不在意的,只要叶儿不误会就好了。

    “松井先生好些了吗?”祝童很自然的坐到松井式的左手,拉起他的手腕号脉。

    “很好,我现在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松井式气色不错,祝童与医生们都知道,危险依然存在。

    懒洋洋的蝶神被祝童催动被迫联系上紫蝶,将松井式体内的一切都映照在祝童眼前。

    祝门术字只是补充了松井式脆弱的生机,暂时抑制住了癌细胞的发展。祝童能感觉到,松井式体内有十九处大小不一的黑点,遍布各个器官,那些应该就是扩散的病灶吧?这些癌变的病灶暂时处于休眠状态,随时可能重新发作。

    郑书榕像一个称职的助手,把一份整理好的病历送到祝童手边;他知道祝童看不懂太专业的东西,把深奥的英文专业术语,尽量用浅显的中文表达出来。

    “他们的看法是什么?”祝童看过病历后,问郑书榕。他们,指的是一直在九津内的医生们。

    与他估计的一样,松井式体内的癌细胞依旧存在;只不过祝童感觉到的是十九处,而病历上显示出的是十五处,有四处隐秘的病灶没被现代化的仪器发现。

    郑书榕看一眼松井式,有点犹豫;似乎在想,当着病人的面说病情是不是合适?

    “郑君,老松井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条命是李先生为我续来的,我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郑君尽管说。”松井式豪爽的笑着,由于兴奋,用力过度,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家树连忙站起来为他舒缓,等松井式平静下来郑书榕才说。

    “京都大学的教授认为,现在松井先生最好马上接受化疗,一旦病灶再次恶化,也许谁也救不回来了。”

    那些都是医学教授?祝童看一眼隔壁的几个人,果然都是一副职业医生的气质。

    “化疗?”白家树轻笑一声,在棋盘上拍下一枚黑子。“松井先生现在的状况是暂时的,虽然表面看来各项指标趋于平稳,但经不起化疗带来的副作用,会害死他的。”

    从隔壁走过来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医生,与郑书榕用英语交流几句后,面对松井式以日语说着什么。

    “西医治不了我的病,你们可以走了,马上离开这里。今后我只接受李医生和白医生的治疗。”松井式摆摆手;“你不用多说了,我的病开始就是你们在治疗,有效果吗?回去告诉吉美院长,井池家族准备取消对京都医学中心的赞助。”

    “式爷爷,您不能生气。”井池雪美本来安静的坐在一边,此刻站起来,低声对那个中年人说着什么,把他送出房间。

    祝童听到她温柔的语调,虽是日语听不明白,隐约能感觉到松井式与井池雪美在这些医生面前唱双簧;也许是树立井池雪美这个家族新主人的威信吧。

    井池雪美回来了,依旧安静的坐在一旁;祝童边为松井式诊断,想着:这个老家伙如此狡猾霸道,如果完全恢复健康,对于井池雪美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井池雪美显出轻微的惊讶,似乎能感觉到祝童在想什么;随即她也陷入沉思之中。

    池田一雄走进来,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看来,这一次他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以前祝童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担忧与沮丧,被压抑不住的兴奋代替。

    “李先生,您还好吧?为了给松井先生治病,让您累倒昏过去两天,真让人担心啊。”池田问候过松井式后,坐到祝童身边,脸上堆满微笑。

    “应该的,医者父母心,看到病人能好转,我们也很高兴。”祝童指尖转出龙星毫,在池田面前晃一下,刺入松井式的肩井穴;“说来,还真亏您送我的这对神针啊。松井先生的病还需要观察,白医生,您的意见呢?”

    池田和松井式的眼光都落在白家树身上,这两天回禾吉已经被松井式严令禁止进入自己的房间;白家树开出的药方,也由专人负责煎煮。中医之所以神秘深奥,原因之一就是只看医书自己摸索,不得到大家的言传身教就不可能理解其中的奥秘。

    回禾吉虽然号称针灸大师,是因为得到几本战乱时流落到日本的古籍自己领悟的结果;遇到正宗医家出身的白家树,开出的药方与效果就有明显的高下之分。中医配药的核心是其理论中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具体到每个病例上千变万化,不是只*多看几本书就能理解的。

    “我没做什么,主要是维持李医生为松井先生打下的基础,具体的病情……就像李医生说的,还需要观察。”白家树的内心对松井式的变化很疑惑,按照常规,一个将死之人忽然恢复活力,那只是传说中的事情。这两天他也确实是在以针灸和汤药调理、维持松井式的病情。对于下一步该如何做,他比不是医生的池田一雄还迷惑。

    事实上,现在松井式的生死就在祝童的一念之间。

    蝶神此次产出的紫蝶虽然微小,却是活力十足;祝童在这片刻间已经催动它吞噬掉一个病灶,就是在松井式胰腺内的那个对身体影响最大的病灶。紫蝶似乎也不情愿这样做,吞掉癌细胞后变得浑身乌黑,马上躲进松井式的丹田内休眠。

    也许只要一个月左右,祝童借助紫蝶,就能把松井式体内的病灶完全清除;当然,还需要白家树的配合。松井式到底年纪大了,没有白家树以中药调理,术字打下的基础早晚要被癌细胞消耗光,小骗子可没本事再次使用术字,那会要命的。

    “大家都看着我做什么?”祝童抽出龙星毫,以酒精仔细擦洗着;“松井先生要保持乐观的心态,不要着急也不要胡思乱想,主要是不能有太多的负面情绪。我们既然来到日本,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我能保证至少在百日内,松井先生没有生命危险。”

    池田一雄露出一丝宽慰的微笑,松井式却有些失望的样子,只有井池雪美不动声色,微微点头。

    祝童把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他说的话本就模棱两可,几乎对任何一个癌症晚期病人都适用;所有的信息只有井池雪美能理出一点迹象:松井式是死是活,全看她如何想。

    “同样一付药,有时候能治病,有时候就是致命的毒药。”小骗子开始发挥自己的口才,滔滔不绝的讲述回禾吉那付药的原理。这是最明显的也是最能引起众人兴趣的话题,包括白家树在内,都对祝童坚持让松井式喝同一付药感到很奇怪。

    按照常理,既然第一碗药差点害死松井式,就绝不能让病人喝下第二碗。

    “回禾吉大师也许是好心,以为人参越老对病人就越好。其实不然,白医生是因人下药,松井先生的身体虚弱,需要缓补慢调;百年山参的药力已经足够了。回禾吉先生以五百年的山参,药力过强,松井先生受不得那么猛烈的药力,所以才会差点出事。后来,我以神针激发起松井先生的生命潜力后,他已经有足够的抗力,第二碗药对松井先生来说,用的正是时候。”

    “啊,中医真神奇啊。先生的医术真奇妙啊。”池田一雄鼓掌赞叹,松井式也开心的微笑着。

    夕阳把最后一丝辉煌收拢到山那边,晚饭的时间到了。

    祝童没吃多少东西,借口要梳洗准备,先回到自己住的庭院,灯也没开就把电话拉到廊下,与叶儿通话。

    两天没有爱人的消息,叶儿确实着急了;小骗子按照白家树的说法,不慎把手机掉进水里,再加上为病人治病不能携带手机,才让叶儿安下心。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已经想你了。”叶儿软软的撒娇,让小骗子心里暖暖的;两人在一起时,叶儿虽然也是柔情似水,却从来没有如此娇嗔的时候。

    好在,叶儿知道越洋电话不能长时间聊,嘱咐祝童注意保重,就挂掉了。

    祝童又拨通王向桢的电话,问候兼汇报工作,这是出于礼貌。再拨通网络信息中心的电话,和陈依颐闲聊两句;最后才拨通蝶姨花店内的电话。

九、医生与杀手(上)

    蝶姨好像不在店内,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现在是七点多,减去时差,上海还是下午,她会到哪里去呢?

    出来前,祝童曾去蝶姨的花店告别,当时蝶姨满心满脸的喜悦;想来,她已经与王向桢见面了,朵花的事,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

    又有几只蝴蝶飞来,绕着祝童翩翩起舞,落在他肩上、手上,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祝童打开手机,查看里面的信息,意外的看到秦可强发来的一条信息:注意时间。

    什么意思?祝童看看发信息的时间,是一天前;看看腕上的CK表。忽然想到这条信息的意思了。

    蓝湛江曾经送给他一块手表,那块表虽然比叶儿送的CK表高档许多,祝童一直没怎么在意也从没佩戴过。祝童想到,蓝湛江特意叮嘱他带上,说出意外有人能在五公里内联系上自己,莫非秦可强也在日本,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祝童找出那块表戴在右手上,敲击几下蓝宝石表面,毫无反应。

    门响,房间里的灯光亮起来,祝童才发现外面已经黑透了。

    “先生,回禾吉先生要来拜访您。”祝童门外的侍者换了个会说汉语的女孩子,叫什么丸子,她在门边跪坐着,轻声通报。

    他来做什么?祝童奇怪的看着丸子:“回禾吉先生是一个人吗?”

    “是他一个人,就在门外。”

    “请他进来吧。”祝童站起来走进室内,带上格子门,把几只蝴蝶关在门外。

    松井式精神不错,胰腺的病灶消失后也开始有食欲,坚持要与井池雪美并池田一雄陪白家树和郑书榕吃饭。

    回禾吉挑这个时候来拜访,一定有很重要很见不得人的事吧?

    果然,回禾吉的精神看来有些紧张。雪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走进来后就让丸子退下,并且很仔细的把格子门关严。

    “您有什么事吗?”祝童倒上一杯温茶递过去,这还是刚回来时丸子为他准备的;“回禾吉先生是前辈大师,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应该我去拜访。”

    “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回禾吉捧着茶啜一口,雪白的胡子上也被沾上几点。“李先生的神奇医术,回禾吉叹为观止。只能说是神迹也,请问李先生,那也是针灸之术吗?”

    “当然是针灸了。”祝童肯定的回答道;“大师难道有疑问吗?”

    “阿弥陀佛,在先生面前我岂敢称大师?莫要再这么叫了。”回禾吉摇头摆手。

    “您是出家人,是指点迷津的僧人,叫声大师不为过。”祝童一定要把回禾吉推到个比自己崇高的位置上,这是为自己的安全。如果那样回禾吉还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就只能说脸皮够厚了。

    “请问先生,您这门针术是……”回禾吉听祝童如此说,坦然接受了大师称号,捻着胡须问起专业问题。

    “您听过鬼门十三针吗?”

    “鬼门十三针,听是听说过,只是,这门针术不是已经失传了吗?”回禾吉吃惊的说;“我在中国学习时,和很多针灸大师交流过,他们只会点皮毛。”

    “中国那么大,人那么多,总有战火烧不到的地方,只要中国人没被全杀死,有些东西就不会失传。中医也一样。虽然很多医书被人巧取豪夺去了,真正的医术是抢不走的。大师以为,我说的对吗?”

    祝童语带讥讽,回禾吉虽然脸皮够厚,却也有些愧疚的样子。合什道:“阿弥陀佛,战争是罪恶的,无论是因为什么,战争都是罪恶的。但是,我们收集医术和古书为的是更好的保护它们。比如说先生这对神针,如果不是井池家的前辈细心收藏,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这是什么道理?小骗子被回禾吉无耻的逻辑噎住了,看着对方脸上的真诚,张口无言。

    “先生,学习鬼门十三针很难吗?”

    “是很难,特别难。”祝童嘴角显出笑纹,心头有了计较却做苦恼状;“天赋不够的人,就是看到真正的鬼门十三针法也不会懂得其中的真谛。”

    “为什么?其中有什么诀窍吗?”回禾吉问,脖子也伸长了几分。

    “诀窍倒是没有,只要用心,多少都能学会一点,只是深浅不同;只懂得皮毛的人千万不能乱用这门针法。那会害死人的。呵呵,就如佛法一样,没有缘分的人就是看到佛祖也会视而不见。所谓佛有三不度,又是为什么呢?中医也一样,不理解中国文化的真髓,就不可能真正学懂中医,也不可能明白针灸的奥妙。那些看过几本偷来的医书,知道一点皮毛就到处招摇撞骗,偏偏也能混出很大的名声,这样的人才真的可恨。大师,如今的世道到处是这样的人,以大师的智慧和佛法修为,您以为是为什么?”

    祝童手腕忽然震动几下,是手表在震动。小骗子对于这样的通讯方法很陌生,半分钟后才明白,对方是在呼叫自己。

    “为什么?”回禾吉被小骗子绕进**阵,好久才明白过来,人家是在骂他是只懂得皮毛就到处混吃喝的骗子。

    祝童没有回答他,他的手藏在茶几下,紧张敲击表面,回忆着自己不很熟悉的密码。

    对方很兴奋的样子。也没说是谁,只是飞快的传来一串信息:有人要害松井式,要注意不要陷进这个漩涡。

    已经晚了,我救了松井式的命。祝童生硬的回答。

    对方迟疑片刻,又开始回密码:如果那样,就与井池雪美保持好关系,她现在是井池家族的惟一继承人;不要接受任何酬劳,让她欠你这个人情。

    为什么?祝童回过去,他确实想知道原因,虽然没想过要让井池雪美给自己多少钱,那对龙凤星毫已经足够了。

    对方没有回答,继续发送信息:两年前,松井式父子策划了一起空难,井池雪美的父母和哥哥在那起空难中死去。当时她正在英国读书才得以幸免,回到日本后就成为井池家族的惟一继承人。你要知道,接受一笔钱只是眼前的利益,与井池家族的继承人保持良好的关系,是一笔极大的无形资产。井池家族是日本最古老的大名,松井家族和池田家族曾是他们的家臣。现在的井池家族虽然低调,却在日本的金融界和实业界有很大的影响力。

    你是谁?祝童发过去一个疑问。刚开始他还以为对方是秦可强,但是秦可强从来不会对他提这样的建议;后来祝童又以为是蓝湛江,可是,这些信息明显的比来之前蓝湛江说的详细。如果是蓝湛江,就不可能现在才提醒他这些。

    对方依旧没有回复,信息只中断片刻:井池雪美现在不是孤军奋战,她的父亲和哥哥曾经为夺回家族控制权与国际财阀合作,并且建立起一个由律师和财经专家组成的智囊团;两年前松井式是感受到威胁,才不得不下手。雪美小姐如今进行的每个步骤,都是那个团队的智慧。所以,你千万小心,不要自作聪明做出蠢事,也不要表现的太高明。牵扯到如此巨大的利益,他们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回禾吉看祝童一直没理会他,尴尬的笑笑:“先生的话深奥无比,回头再仔细品味。今天来拜访先生,是有人相托。”

    “如果是见不得人的事,还是免开尊口。”祝童一心二用很累的,冷冷的说出一句,想早些打发他走。

    回禾吉想要甩手离开,想到正事还没办,暗念一声“阿弥陀佛”压下火气,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片推到祝童面前。“有人让我问问先生,松井式老先生还能活多久?”

    “十万。”祝童瞟一眼纸片,那是一张支票,十万美元的支票。“好大的手笔,出这笔钱的人,就是想知道松井先生还能活多久吗?”

    回禾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没有立即回答。祝童也回以微笑,也许这十万美元对一个普通医生会有很大的诱惑力,但小骗子是见惯大钱的人。

    手腕上又传来信息:注意你的言行,松井式会监视你的。

    祝童再次敲击表面,对方却再没任何回复。

    “是的,如果先生能再做些什么,还会有另一张支票;那将是一张空白支票,随便您填多少都可以。”回禾吉看祝童没说话,以为有机会,继续诱惑着他。

    “大师的意思是……”祝童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审视着回禾吉。

    “我的意思很明白,一切只看先生能做什么。”

    “哈哈,我是个很贪婪的人,这张支票我收下了。告诉那个人,松井先生至少还能活三个月。另外,请再转告一句话,要我做事的价钱是很昂贵的,无论是你还是你的主人,都付不起。”

    “哪里会?”回禾吉看到祝童收起那张十万美元的支票,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点;“只要您说个数目,您就能得到那笔钱。”

    “一亿,美元。”祝童轻轻念出自己的价钱。

    回禾吉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你在耍我。”

九、医生与杀手(下)

    “大师是自找的,佛门弟子不该做这样的事。我是医生,不是杀手。你们找错人了。替我谢谢你的主人,如果只想知道一个人能活多久,这样的钱我能挣,也比较喜欢挣。今后请多多关照。比如说大师您,至少能活……唔五年,也许十年。”

    回禾吉愤怒瞪视祝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里是日本,你要想清楚后果,支那人。”

    “支那人?大师的佛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大师的医术又是跟谁学的?”

    “你会后悔的。”回禾吉说不过祝童,甩手打开格子门走了。

    祝童气的满脸通红,偏偏又不知道该对谁发泄;他一贯是受不得气的,好半天才使自己冷静下来。

    “先生不要生气,僧人在日本就是政客,他们能拉来选票,所以狂妄惯了。”井池雪美出现在室内,带着微笑走近;“我知道,您是上天派来帮我的。”

    “刚才的话小姐都听到了?”祝童故作惊讶。心里却明镜似的;如果说以前这间房子里没有窃听设备,现在一定是连自己喘口气也会被人知道。

    其实不用手表传来的提醒他也应该想到:牵扯到如此重大利益中,不止对方要小心,自己也要小心。

    “对不起,式爷爷把正贺君赶出去后,就让人布置了些小东西。他怕自己被人害死,不得不小心。先生来九津三天了,能让我陪先生欣赏一下九津的花园吗?”

    这段话是井池雪美在院子里说的,风吹来,樱花树摇曳一树暗香涌动。

    走过长长的木制长廊,进入一个僻静而幽暗的木牌楼,转瞬间,九津最精华的部分展示在眼前。

    静谧的夜晚,星空在树梢间闪烁,随风飘来温蕴樱花的清香,祝童深吸一口,平复了心情,听井池雪美娓娓道来。

    “祖先不会愚弄后世子孙的;井池家训:勤家事、广交友、慎恶行、勿附庸。最主要的是最后八个字:商汉同舟,远离是非。”

    寂静的花园里只有夜莺或传来几声鸣叫,井池雪美语气没变,轻轻柔柔却说出另一段话。

    “池田家掌握家族时,松井正贺已经开始接近政客们。到松井式接手后更甚一步,他们在出卖井池家族的利益讨好政客们。父亲一直不喜欢松井式,但是也没办法,百年来我们只是他们供养的偶像,对于家族以外的事务没有任何发言权。几年前父亲去看我时说过,如果他们出什么意外,就让我把家族的一切捐出去。也许那时他已经意识到什么。现在我该做什么?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把这一切都捐出去是不可能的。”

    夜色朦胧下,九津的花园似乎还没有碎雪园大,但是却令人感觉精致多了。每一个转角、每一株花树都恰到好处,樱花有些已经凋谢,落下的花瓣自己堆在树下,依旧散发着清香。

    “雪美小姐要说什么?”祝童低头闪过一段栀子树的枝杈,面对花园中的小湖止步回身。

    “我想先生帮个忙。对不起……”井池雪美的心思全在说话上,没想到祝童会突然站住,差点扑进他怀里。

    “是我不好。”祝童扶一下她的肩膀,手感确实不错,软软温温的;“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井池雪美的声音有点颤抖,夜幕下看不清她脸红了没有。

    “你希望他活多久?”祝童轻松的问,顺手摘下一串樱花,揉搓几下塞进嘴里;“樱花的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苦。”

    “我希望他能至少活半年,我要让他亲眼看到松井家族被逐出九津。”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仇恨,井池雪美已经背对祝童,面向小湖坐下。

    月亮终于出来了,刚越过山脚,就把花园里的一切笼上层冷辉。湖水里也摇曳着一轮倒影,井池雪美褪下木屐,把一双洁白的小脚探进湖中轻轻摇摆,于是,串串涟漪摇荡开去,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阴晴圆缺确是影,聚散离合无关心;天星入落樱花湖,虚实真假怎去分?先生,您知道这首诗吗?”

    “不知道。”

    “这是家父的作品,他是个诗人。您知道九津的来历吗?”这个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祝童怎么会知道九津的来历?所以他没回答,等着井池雪美自问自答。

    “九津代表着九个泉眼。当初这里是一片山林,我的祖先有次打猎路过这里,看到这九股泉水,于是就有了九津。奇怪吗?不多不少正好九个。更奇怪的是,九个泉眼七小两大,前面那个大温泉您看到了,还有七个小温泉分布在七个院落内。所以,池田一开始只邀请您住进来,那是他以前住的地方;九津内实在是住不下多少客人。百年前,九津内曾有七个家族。”

    “哦。”这就算是回答了;白家树和郑书榕现在共用一所院落,也有温泉。原来,九津看起来占地不少,能接待客人的地方真的很有限。百年前九津有七个家族。现在好像只剩三个了,那四个是自然消失还是人为消灭?想来是后者。

    “更奇怪的是,外面八个都是温泉,只有这花园里的泉眼是冷泉。以前有人说,九津是京都风水最好的地方。”井池雪美收起一只脚,抬起头:“这里就是樱花湖。小时候,野村叔叔不让我来这里,现在不管我了。我已经长大了啊,坐在这里常常回忆父亲的一言一笑。为什么?他面对这么美湖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慨?”

    祝童没有回答,野村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他将在四十天内突然中风失语,神智清楚却什么也干不成,你能做到,是吗?”

    这是有着一张如此纯美小脸的女孩子说出的话吗?祝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听觉,不禁想起叶儿,她就不会有如此狠毒的想法。

    “对不起,我做不到。雪美小姐,我只是个医生,不是杀手。”祝童拒绝了,他实在不想牵扯到如此复杂血腥的事情中去,心里已经打定主张:一周内结束治疗,回国。

    明显的,这是一桩亏本的买卖,无论结果怎么样都势必要得罪有钱的大人物;替松井式治病是为了龙凤星毫,千万别把自己弄得血本无归。

    “先生啊……”井池雪美叹息一声,把头低下;“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答应呢?钱吗?你一定要笑话我了,我知道你不需要。池田说先生有爱人在上海,很漂亮。但是先生,如果您答应帮忙,我会嫁给你。这样,您就能拥有很大的权力。如果先生不想住在日本,可以到任何地方去。不,别打断我。”

    井池雪美没看祝童,却感觉到他要说什么,把手里的石头扔出去,远远的落在湖心。

    “我知道这样说很无耻,但是……先生,如果让您为难的话……您完全可以不爱我,您可以回到上海继续与苏小姐交往。只要给我一个孩子,井池家族需要一个继承人。池田先生在中国有很多投资,那些都可以划到你的名下。”

    周围静下来,井池雪美也没再说什么;诱饵已经抛出,现在是对方考虑是否接受的时间。

    “你们有座图书馆,里面有很多中医书?”

    井池雪美抬起头,不明白祝童怎么会忽然说起这些。

    月亮刚升到半空,井池雪美眼中的疯狂无可遁形;“您可以得到它们,图书馆里有八千册古书,很多都是绝版书。它们是我们的前辈收集来的,现在都在天夜牧场,如果您答应,它们都是您的。”

    “由于战乱,很多属于中国的东西流落在外。白医生,就是我那个同事。他说,回禾吉对松井式先生用的香熏术很高明。那也是中医古医学的一部分,现在中国很少有人懂了。我希望您能送一套影印本给白医生。”

    “您还是不答应。”井池雪美绝望的挤出一句;“他们杀了我的父母,杀了我的哥哥!”

    “雪美小姐,我是医生不是杀手。”祝童又重复一遍,今天,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三次了。“松井先生的病还需要治疗。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我不能对您保证什么。夜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井池雪美是聪明的,似乎从祝童的话里听出点什么,眉宇间浮起一抹微笑。乖乖的应一声:“嗨依。”

    “我听不懂。”祝童笑笑转身,井池雪美吃惊的说:“先生,这树樱花是京都最有名的落霞夫人,您把它……”

    所谓的落霞夫人现在已经只剩下半树,祝童在这段时间里,把另外一半全送进嘴里了。当然,肚子很有点不舒服,所以才急着回去。

    “野村如果看到,天啊,他会疯掉的。”井池雪美提着木屐,赤脚小跑着追上祝童:“好吃吗?”

    “什么?”祝童故作不知。

    “落霞夫人啊,先生身上的花香,是不是因为经常吃花的缘故?”井池雪美天真的问,天知道她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这也是中医的一种。你可不能吃,会生病的。也许,会死人的。”祝童半开玩笑半认真,他才不相信井池雪美会愚蠢到学自己吃花朵的。

    “可是先生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啊;我能拜先生为师,学习吃花的功夫吗?拜托了……”两人已经出了花园,井池雪美开始正式装嫩,祝童只能配合着摇头谦虚。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樱花湖的另一侧闪出个黑影,以祝童的小心竟然没发现他的存在。

十、京都之伤(上)

    黑影从树丛中穿过,来到落霞夫人处惨叫一声,颤抖着手抚摸着被祝童吃秃的半树樱花,低声咒骂着什么。

    月亮照在他身上,才看出这是位瘦小的老人,却不干枯;一身黑衣紧紧包裹在精干的躯体,似乎每一寸肌肉都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钉子般锐利的光芒。

    接下来的三天,祝童都是上午去看松井式;每天借助蝶神驱使紫蝶吞噬掉一个比较大的病灶。

    白家树以草药调养松井式的身体,药方是每天一换,这是祝童要求的,松井式的病情每天都在变化。好在名义上大家都是中医,白家树知道祝童来历神秘,对松井式身上出现的奇迹安然接受。

    郑书榕就不那么好打发了,如果说松井式的症状出现比较明显的缓解还能理解,后来的时就不太好解释了。第四天,京都医学研究所的医生们来为松井式做例行检查,发现原本最危险的几个病灶竟然消失了。

    他们不知道祝童也能听懂一些英语,围着郑书榕询问。可怜的书呆子,被李主任嘱咐过要小心,却也没想到如此神奇的事情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着,正不知道如何应对,祝童说话了,当然用的是不好懂的上海话。

    “告诉他们,这属于中医新疗法,目前正在实验阶段。疗效可能会有反复,过一段才能看出结果。”

    郑书榕只好以这个借口掩饰过去,不过吃过午饭后就缠上祝童,坚决要求做他的学生,学习这种神奇的医术。

    “你受得了苦吗?”祝童问的第一句话,就让郑书榕想了又想,才点头道:“我能吃苦。”

    祝童苦恼的点点头,如果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还好办些。

    “学中医不练功,终究是一场空啊。你如果真想学,我就收下你这个学生,不过,也许三、五年都不会有什么效果。”

    “只要您教,我就一定好好学。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就不不信学不会。”书呆子就是书呆子,祝童可不喜欢只会下死功夫的学生,或者弟子。

    “有磨铁杵的功夫,多少针做不来?郑医生,只会下苦功夫是学不会中医的。要记得,你刚才说的话是错误的,要多理解,多体会才能学会中医,学懂中医。”

    “知道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郑书榕牢记祝童的每句话,到开始的时候才知道,祝童只教他蓬麻功基本功法,说是基本养生功;中医基础还要向白家树去学。

    还是这天午后,井池雪美把一张光碟送给祝童,里面是天夜牧场井池家族藏书楼内的中医文献影印件。

    于是,郑书榕又多了个工作:整理、挑选这些书籍,把里面所有关于针灸术与香薰术的内容整理出来。

    祝童曾与白家树讨论过多次,松井式能坚持到现在,很重要的原因是那个神奇的香薰术,井池家的藏书馆收藏的那本关于香薰术的古医术,他们曾想看看回禾吉所以的那本手抄本,无奈被拒绝了;所以,小骗子一发怒,要求得到藏书馆所有书籍的一整套影印件。

    但是,影印古籍是种专业性很强的工程,是需要大段时间的;这几天松井式比较忙,井池雪美抽空去了趟牧场,今天才回来;送来的只是初步整理出来的光碟。

    “先生,花园里的樱花就要谢了,我刚收拾完父亲的茶室,能请您去喝杯茶吗?”

    井池雪美低声邀请,祝童知道她有什么话要说,在自己住的房间里也确实不方便,有人在窃听,郑书榕还在用笔记本电脑整理古书,就站起来随着井池雪美走出去。

    现在是半下午,九津的花园内阳光明媚好春光;祝童到曰本后就只在九津内,想到京都转转,在木牌坊口对井池雪美说:“我不懂茶道,想到京都看看,可以吗?”

    “好啊,对不起,是我们失礼了。早该安排先生到市内看看,都是因为式爷爷的病,我马上安排。”

    井池雪美对牌坊下站立的两个人说了一串日语,一个就飞快的跑去了。

    “先生请,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好。”井池雪美穿的还是一身单薄的和服,披着长发很古典的样子;只是这身衣服明显不适合逛街,祝童就先到松井式的房间,顺便对白家树打个招呼。

    下午是香薰的时间,回禾吉把松井式引道个木榻上,再盖上木桶,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另一个房间里,三个回禾吉的弟子在伺候着一个木炭炉。架在炉子上的铜锅内煮着草药和香料,蒸汽就顺着铜管送进松井式身上的的木桶。

    以前,松井式每次进行香薰前要先被回禾吉扎上十几二十根银针、金针,据说是为了更利于吸收。祝童来到后就取消了这个节目,回禾吉对祝童很忌惮,根本就不敢抗议。

    香薰术对松井式原本虚弱的生机有很好的补充、涵养的作用,对他身体内的紫蝶的好处更大。

    无论对什么生物来说,吞噬恶性肿瘤的病灶,都是很辛苦的工作。祝童以为,没有香薰术的补充,那个小家伙不可能恢复的那么快。

    “阿弥陀佛,大师辛苦了。”祝童正经神色,对刚刚忙碌完的回禾吉说:“快来歇息一下,喝杯茶。”

    “阿弥陀佛;这个,辛苦的是先生啊。眼看着松井先生的病一天天好转,是先生的医术高明,才能妙手回春。”回禾吉的大师风范在白家树面前还是要摆的,面对祝童,总有点心虚。

    祝童知道,自己与回禾吉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密切注意着;既然已经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太深,也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指着房间内享受香薰的松井式问:“我想请教大师,香薰术对水有要求吗?”

    “水?”回禾吉没想到祝童会问这个,沉吟一下才回答:“我用的都是温泉水,京都的温泉是最好的水啊。”

    祝童知道他在说谎,留一手几乎是所有中医的习惯了;回禾吉还不知道,井池雪美已经把他看过的所有书都给祝童了,甚至好多他没机会看到的古医书,也送了一份作为人情。祝童刚才还看了一眼郑书榕整理出来的资料,正好看到香薰术对什么人用什么水,有很严格的要求。

    “慈悲为怀啊慈悲为怀,佛门的慈悲到底有是慈,还是悲?大师喝茶时,对水应该是很讲究的,道理一样。”祝童念叨着,眼角瞥见井池雪美换一身洋装出现在远远的回廊处,对回禾吉道:“松井先生以前是体寒内虚,用温泉水是没错的。这几天大师为松井先生把脉了吗?如果没有就是大师有疏漏。松井先生现在体内虚火旺盛,白医生的药是温补调和,希望大师的香薰也能因时而变。所谓人命关天,希望大师慈悲为怀,万事小心点。”

    回禾吉被祝童当着弟子的面指出纰漏,当即满脸通红连爬带滚的让弟子熄火;松井式正冷冷的看着他,作为井池家族赞助的医生他已经出过一次错了,再错一次的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松井式这两天对回禾吉大师表面依旧很客气,骨子里怎么想谁知道;此时闭着眼说:“不用忙活了,今天就这样吧。再折腾到几点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白医生,这样可以吗?”

    白家树不好得罪回禾吉,怎么说那也是素有声望的大师,就点点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香薰术我不很了解;反正对您没害处。”

    松井式这才睁开眼,寻找到祝童后说:“先生,我感觉又有年轻的冲劲了,哈哈。”

    所谓年轻的冲劲,回禾吉和白家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茫然看着他。

    “您本来就不老啊。等过这几天,松井先生就可以一展雄风了。只不过您的身体还很虚弱,那种事又是最费精气的,要适可而止。”

    “哈哈哈哈!”松井式笑得眼泪也淌出来了。

    祝童也跟着微笑;借助紫蝶,他感觉到松井式罩在木桶内的下体膨胀;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没有比这性更能证明他身体活力的了。

    松井式还不算很老,六十来岁的而已;祝童为他补气续命,小病灶被暂时抑制住,大病灶已经被紫蝶吞噬,再天天被人参大补着,有如此的活力很正常。

    “式爷爷您笑什么呢?”

    “中医到底是中国的学问啊。”松井式看到井池雪美才止住兴奋,叹息一声又闭上眼享受香薰术;“雪美替我好好照顾先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恩人啊。”

    九津到京都大约需要半小时,估计有三十公里左右。也许因为祝童的原因,井池雪美出门的排场不是很大。她亲自开一辆白色凌志跑车,前后各有一辆房车。

    路上,井池雪美没这么说话;祝童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遥远的上海,想着叶儿和朵花。

    借助互联网,祝童每天都能感受到凤凰仙子的每一个举动,他越来越担心朵花;所有的信息都表明:王向帧根本没给予朵花任何帮助。

    上海已经很干净了,祝童走在京都的街道上,唯一的感觉就是干净。

    井池雪美客串导游,说京都是曰本的古都,所以建筑物多是古老的;汽车开进京都市区没看到多少高楼大厦,道路也不宽,周围只有古朴的颜色。

    “这里是古都啊。”井池雪美看到祝童的吃惊,停下车招呼他出去的走走;“看京都不能坐在车里,走走看看才有意思。”

    漫步徘徊在如此精巧的小城里,祝童对曰本的印象才具体化;井池雪美轻挽他的手臂,低声介绍着走过的处处名胜,丝毫没有做作。反倒是祝童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周围有人在看他们。

    井池雪美看来也不经常出来,他在曰本更是人地生疏,谁会认识他?况且前后各有三个保镖不露痕迹的护卫着,应该不会有事吧?

    小骗子赶走心头的不安,渐渐沉浸在对异域风光的欣赏中。

    京都的街道果然是要走着看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随处可见的寺庙和神社都是极具古典意味的。井池雪美不是好导游,这里是她的家乡,却也能说出不少有趣的典故,似乎每条街都有一段故事,这才是京都的灵魂吧?

    路过一所高大的原木牌坊时,井池雪美带着祝童走进去;早有一个保镖跑进去交涉。井池雪美脱鞋登殿,入乡随俗,祝童只好学着她把鞋子留在殿外。

    原来殿内扑满草席,闻到的不是香火味道而是清凉的席子清香味儿。殿内也没有神像,只有在正面悬着几个木牌,上面写着不好辨认的文字。

    只穿袜子踩在在宽广的大殿上,清爽的微风穿堂而过,信不信神且不说,确实别有一番情趣。

    井池雪美恭谨顺着每面牌子拜一遍,才回退着到门口。

    “先生不拜吗?”

    “我?”祝童摇摇头;“不是不拜,是不认识啊。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拜也没用。”

    “好大胆的先生,上面是中国的菩萨啊。”

    知客僧已在门前,送上两只精巧的木偶。井池雪美接过来,顺手递给祝童一个:“太郎会保佑你的。”

    走出牌坊,才笑着低声说:“他还以为咱们是恋人,来求保佑姻缘。所以才送这个。”她手里的玩偶是可爱的小丫头,翘着辫子。

    “有人跟着我们。”出于骗子的职业本能,祝童忽然感觉不对,有人在快速接近。

    “在哪里?”井池雪美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祝童刚要回头指二十米外那个穿风衣的人,忽然拉着井池雪美跌倒在地。他看到对方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有动作,里面似乎有枪支一类的东西。

    子弹不比飞镖或暗器,历来是习武者的克星;所以祝童才对修炼功夫不怎么感冒;现在正应验了他的判断。

    他在转身跌倒的同时,已经感觉到后背一热,知道中弹了。

十、京都之伤(下)

    随井池雪美出来的保镖有六人,四个保镖迅速围拢过来,另两个扑向穿风衣的枪手。他开枪后扭头就闪进一条巷子,闷头狂奔而逃。

    虽然祝童的反应够快,但枪手能确定,三颗子弹中至少有一颗已经击中目标。子弹是空心弹,里面的毒药能毒死两头骆驼,任务已经完成。

    巷子的另一头有辆车接应他,只要跑出去逃离这里,就能得到一大笔赏金;只是,无论他跑的有多快,也不可能跑完这条巷子了。

    杀手选择的是条典型的京都窄巷,两边都是商家的店铺,这个时候人不是很多。杀手距离巷子口还有二十米,已经能看到接应的车辆在,旁边的纸伞店内忽然飞出道白光,重重击打在他的膝盖下。他绝望的大叫一声,坚持翻滚着冲向巷子口。他知道自己的膝盖骨已经碎裂了,那钻心的疼痛,对于经过艰苦修炼的他来说,是陌生也是致命的,还有五米,只剩五米就能爬上车,他尽量坚持着。

    车门打开了,他脸上没有惊喜而是深深的绝望;他看到一只黑黑的粗管,那是消音器,比他刚口袋里的要粗大。火光一闪,他最后的感觉来自肩膀,有人狠狠的踩在那里。

    一位少女从纸伞店内闪出来,看一眼凶手,又回到店内。她身边有位端庄的夫人,担忧的看着巷子另一头。而那少女,正是姗姗。

    巷子的另一边响起机器的轰鸣,两辆房车迅速从巷口冲过。井池雪美抱着祝童,汽车飞快的穿过京都的街道,向不远处的医院冲去。

    “别担心,您没流多少血。”井池雪美小脸雪白,安慰着他。

    “子弹有毒。”祝童颤抖着把龙凤星毫递给她;“别去医院,回九津找白医生,替我封住……。”话没说完,祝童已经昏过去了。

    “封住什么?”井池雪美接过龙凤星毫,颤抖着;她不知道祝童要他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防止毒气攻心。

    祝童的脸上浮起一层黑气,井池雪美知道耽搁不得,咬牙撕开伤口附近的衣物,把两枚黑针深深插进伤口内,然后用手紧紧的捂住。这样就是封住吧?井池雪美想。

    又想起他不要去医院,对前面说:“回九津,快!别管信号灯。”女主人的话就是命令,房车冲过一个个路口,快速朝九津方向开去。

    井池雪美这才拿起车内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有人要暗杀我,李先生为了保护我受伤了,马上安排车送白医生过来,我们正在回九津的路上。”

    有人要暗杀井池雪美,井池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九津内,松井式正泡在温泉内在欣赏艺妓的舞蹈,李先生说,多泡温泉恢复的快些。

    老松井得到通报时,白家树和郑书榕坐的车刚刚驶出九津的大门。那是一辆专业急救车,一直停在九津前院;以前是为松井式准备的,现在小姐要去救人,被一贯低调的花匠老野村调用走了。门前有四个守卫,奇怪的是,没人阻止野村,他们也分别座上最后驶出九津的两辆汽车离开了;只不过几分钟而已,除了松井式身边的几个,九津内那些下人、守卫全走空了。

    松井式嚎叫着把松井正贺叫来,支开艺妓,大耳光就劈头盖脸左右开弓击打着过去。“你这个鼠目寸光的畜生,雪美小姐死了我们都要变成穷光蛋!混蛋,那几个律师有狗屁用,那些议员只会添乱。雪美早就在尼斯罗尔事务所立下遗嘱,她如果死了,井池家的一切都会被立即冻结;包括九津,包括你在东京的公寓,包括你给小妖精买的钻戒。你以为老子那么好说话,帮着她对付你!呸呸!总算她答应转让股份给我们松井家,只要有这个股份,我们就能一点点吞下井池家的全部资产。她一个女孩子有多大本事和我们斗!你……这一切全被你毁了。她再也不会信任我……。”

    松井正贺的脸被打肿了,嘴角、鼻孔出血却不敢躲避;实在忍受不住了才叫一声:“父亲,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松井式停下手,狐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大门说:“滚!滚出去!你要杀的是李先生。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李先生死了,我也活不了。你就可以去竞选议员,就可以去当大臣当首相。”

    “父亲大人,不是那样的,我是想杀死他,医生说您的病已经好了,回禾吉也试探过,他不过是个高明的中医而已,你的生死不能掌握在他手里。但是,今天事真的与我没关系,我只和京都会的人喝过两次酒,没有下正式委托。父亲,您要相信我,我是您儿子,怎么可能杀死您?”松井正贺跪下,抱着松井式的腿哀求着。

    樱花树上无声飘落几片花瓣,松井式平静下来,沉默好久,缓缓抚摸着儿子的头:“你忘了从小学的家训,井池家能屹立不倒,凭的是什么,就是那些生硬冰冷的文字。你想从政!好,我剥夺你的继承权,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自由,就意味着变成穷光蛋,松井正贺吓得瘫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你以为李先生会那么简单?他……要比你想象的聪明一百倍。回禾吉那蠢货在他面前就是一头猪。你以为我不清楚,这条命……已经在他手里了。但是,你这头蠢猪毁了老子辛辛苦苦半生的努力。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自私自大,狂妄无礼,也许适合去做政客;没想到你是如此愚蠢。以前你和廉仓他们混在一起,我没阻止你是因为早看出你没能力执掌井池家族的生意。我那孙子平志倒是不错,在东京做成了几件大生意。我想:你想从政也好,至少能对家族生意有点帮助。”

    “父亲……。”松井正贺才理解了老松井的苦心。

    “但是,我真的的没……。”

    “我已经立下遗嘱,你的儿子会接替我的位置。谁知道你会把事情弄成这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雪美小姐不会再回九津,她一定在赶往牧场。野村走了,这里的人也走了,这件事就不会轻易结束。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松井式抬头看向西方,那是井池家族天夜牧场的方向。

    “听说杀手已经死了,李医生中枪,生死未卜。不过父亲,您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李医生会如此容易被干掉?唉!他现在死不死都无所谓,野村跟小姐走了,我们失去了他的友谊;瞧着吧,京都要下雪了,京华会斗不过野村花海。孩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无论是不是你做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个黑锅,注定要落在你头上。”

    事情到这个地步埋怨后悔是没用的,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补救;松井式思量好久,有瞬间脸上显出狰狞的冷笑,终究没能下决心,叹口气幽幽道:“我老了,办完改组家族的事就搬出九津,钓鱼喝酒尽量多活几年。希望雪美小姐能放过你的儿子平志,她……唉。三年啊,还有三年的时间,平志能熬过去吗?我以前还有把握活到那一天,现在……被你害死了!谁让你以前那么愚蠢,做下那么多蠢事,人家放纵你就是为了这一天。正贺,要得到井池家族的财产只有一条路:让雪美小姐下嫁平志,现在还有希望吗?她又不是傻子!*蛮干成不了大事,要多动脑子。池田家也在盯着呢,还有雪美背后的那几条鳄鱼,这件事一定是他们做的。我太大意了,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一直没死心?怎么就没想到池田一雄会投向他们?你只要有点脑子就应该想到:那么多声名显赫的大家族都灰飞烟灭了,井池家族凭什么能在历史的长河中坚持八百年?你知道八百年意味着什么吗?他们一直都有很多朋友,很多很多,你我都惹不起的朋友。你还要知道,井池家族不只是井池雪美的,也是我们和池田家的。这里面有多少代人的心血艰辛……包括你的祖先。雪美小姐要夺回它,野村会为了它做任何事,我也不会看着你毁掉它。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让我的孙子尽快到牧场去请罪,告诉平志,井池家族不是孤独的,他比你聪明,会明白该这么做。你如果真想赎罪,让回禾吉给你选个好日子吧。孩子,我们松井家现在全*你了,那样也许还能挽回……。”

    格子门在松井正贺面前关上了,能挽回什么?松井正贺没听清楚,也没必要听清楚了。老松井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让他找回禾吉选个好日子的意思是,他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切腹自尽!尽管松井式已经相信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松井正贺趴在地上嚎叫着,不甘又不敢抗拒这个使命,为了松井家族的未来,他别无选择!一枚暗色铁戒指被丢出房间,松井正贺看到它,眼里闪出希望的光。这枚戒指代表着什么,只有属于井池家族的人才明白;为了得到它,松井正贺确实曾经想过早些结束自己父亲的生命。

    一阵风从他身边刮过,铁戒指不见了,松井正贺才真的感到:死神正在召唤着他。从五岁起,他与别的孩子一样,被要求修炼家族养身功,野村老师就是这样说的。进入中学后,那些传统的功夫就逐渐远离的他的生活。现在,他多么想回到少年时,因为,那阵风让他感受到野村师父的气息。

    井池雪美果然没有返回九津,房车半路上与白家树他们的车回合后,把祝童交给两位医生。越来越多的汽车开过来,把前后左右围得水泄不通。

    几分钟后,一个庞大的车队在雪美小姐指挥下,拐上另一条路直朝西方开去。“怎么样?他有危险吗?”井池雪美紧张的问。白家树比她更紧张,祝童的脉搏很微弱,伤口处已经被切开,子弹刚被取出来;动手术的是郑书榕。

    “很不好,他中毒了。”郑书榕查看着伤口周围的肌肉,外部是不正常的乌黑,里面不断淌出紫黑的血液。车上先进的仪器显示,祝童的心脏功能遭到破坏,却还在顽强的坚持着。

    “奇怪。”郑书榕正用消毒液清理伤口,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白家树一直在给郑书榕打下手,凑近查看。大家都是医生,伤口就在那里,不用过多解释。

    井池雪美不是医生,她看不懂,焦急的问:“为什么停下来?”

    “雪美小姐,李医生受伤后说过什么?”白家树问。

    “他不让我医院,让我找你们。还有,他给我这个,让我封住伤口。”躺在托盘里的龙凤星毫,就是井池雪美说祝童让她用来封伤口的东西。

    急救车内灯光明亮,车速虽然很快,却很平稳。两枚黑针互相排斥轻微摇摆着,托盘里血污满是血污,黑针的周围却奇怪的很干净,血污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在针体一寸外。针上镶嵌的晶石原本是黑色的,此时,却闪着妖异的红芒。

    白家树拿起两枚黑针,用酒精仔细的擦拭一遍,小心的送进伤口深处。“暂时不要缝合,简单包扎一下。”两位医生没向井池雪美解释,他们看到的情况是不好解释的。

    子弹上的毒素应该属于血液毒素,李主任的伤在背部肌肉最厚实的地方;外面的伤处已经开始溃烂,证明子弹上的毒药很厉害,按照常规,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可是子弹被取出后,越向里面肌肉组织越健康,子弹周围根本就不象被毒药侵蚀过。他们能解释就是,李主任在受伤的同时服下了解毒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那么,只剩下唯一的原因了,这两枚黑针有奇妙的解毒功能,是它们救了李主任的命。

    “雪美小姐,如果李主任能醒过来,他的命就是你救的。”郑书榕调整着仪器,上面显示,李主任的心脏功能正在恢复正常;虽然很慢。

十一、道具(上)

    “他……需要输血吗?”井池雪美拉开暗藏的小冰箱,里面有十几袋血液;“这里面有所有的血型。”

    白家树和郑书榕对视一眼,都奇怪:日本的急救技术真的如此发达吗?一辆急救车上有顶尖的急救手术台和先进的仪器还罢了,竟然还备有一个小型血库!

    “暂时不需要,您也看到了,李主任没流多少血。”白家树只好解释,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井池雪美明白: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观察,李主任的身体素质很好,正在恢复。

    “我的命是他救的,一定要有人对此负责,一定。”井池雪美拿起那枚子弹,狠很的说。

    “小心。”郑书榕一把打掉子弹,麻利的把井池雪美接触子弹的手指安进消毒水内浸泡一下。

    白家树已经抓起另一瓶消毒液,全部倒在她的手上,郑书榕又把一瓶酒精倒在她手上。

    “你这两根手指差点……。”郑书榕喘口气,把手还给主人;过程干净利索,不愧是两位训练有素的医生。

    “谢谢。”井池雪美看到,自己的手指肚上接触子弹的部位,已经变成焦黄颜色。

    女孩子是最爱美的,井池雪美柳眉紧蹙,低声嘟囔几句什么;白家树是完全听不懂,郑书榕出国前突击过日语,这几天又学了不少,也听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白家树从祝童身下取出凤凰面具,此刻,整个面具是乌黑颜色。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只当是祝童的护身符。

    郑书榕看见祝童手里抓一贴狗皮膏药,他见识过李主任的手艺,对这种奇怪的膏药有迷信般的信心;掰开祝童的手指把狗皮膏药揉搓几下,也不缝合,就把狗皮膏药贴在伤口处,龙凤星毫依旧被封进去。

    急救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野村打开车门,恭谨的说:“小姐,牧场到了;按照您的吩咐,研究所的医生们将在十分钟内赶到这里。”

    “让他们回去吧,这里有最好的医生,李先生的病用不着他们。”井池雪美疲惫的摆摆手,野村看到,这只手被裹的如粽子一般。

    “小姐也受伤了?”

    “我没事。”手的主人有点不好意思,马上就换了脸色;“他们……。”

    急救车周围,肃立着十几位黑衣人。郑书榕低声问白家树:“他们是……忍者?”

    “我也不知道。”白家树苦笑着。外面那些黑衣人,真的如电影里看到忍者般,头脸都隐在黑暗中。

    井池雪美走下车,车门又被关上;外面一片漆黑,他们甚至没看清被拉到到什么地方了。

    几分钟后野村再次打开车门,安排他们进入一幢安静的别墅。

    井池雪美不知到哪里了,那些貌似忍者的人也不见了;远处,有马嘶。

    两位医生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做访问学者有如此经历,回去对同事说起,他们会相信吗?李主任被枪击总是真的,不过,这件事估计会被要求隐瞒。

    好在,李主任半夜就苏醒了。

    他剧烈的咳嗽着,两位医生仔细检查后,发现他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呼吸系统受到了很大伤害。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时,别墅前就想起急促的马蹄声,井池雪美小姐赶来探望李主任。

    天夜牧场内养的不是牛也不是羊,是一群价值连城的赛马。这些纯种日本赛马每一匹都价值不菲,井池家族在它们身上花费了很大的心血和金钱,当然,这些赛马也没有辜负主人,在世界赛马界声誉卓著,这是井池财团身上的漂亮的装饰品,每年都能带来不少财富。

    井池雪美小姐就是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来看李主任的。

    洁白的骑士服,把少女的曲线勾勒的十分诱人;运动后的脸颊泛着红云;井池雪美取下骑士帽,清香随热气渗出秀发。

    祝童脸色苍白,趴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手上扎着针头接受输液,时不时咳嗽几声;沙发前放着一只痰盂,里面还有丝丝血迹。

    “先生怎么样了?”

    井池雪美不顾痰盂内难闻的气味,跪在地板上;这样她才能仔细观察李先生苍白的面容。伤口在背部,李先生只能趴着,她能理解。

    “我死不了,咳咳!雪美小姐,您没伤着吧?”祝童艰难的抬起头,声音嘶哑;不是故意的,他确实很虚弱。

    “多亏先生保护,是您替我挡住了子弹。谢天谢地,先生总算醒过来了。”井池雪美低下头,眼角渗出泪花。

    “不用谢,我是医生啊。”祝童又咳出一口粘液,里面有紫黑色血丝。

    “雪美小姐,李主任需要静养。”白家树过来扶起井池雪美,她乖乖的站起来,知道这是事实。

    “李先生的伤很麻烦吗?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需要什么?”喝了口水后,井池雪美恢复平静,低声询问白家树。

    前两个个问题,白家树和郑书榕刚才还和祝童讨论,谁都不清楚结果会如何。

    子弹击中祝童的背部肌肉,并没有进入肺部;在一般情况下,即使有毒也不应该出现如今的情况。郑书榕是西医,白家树也可算半个西医,两人参详半夜的结论是:子弹虽然被取出,但是毒素已经管进入心肺两器官,受伤害最重的就是这两处。

    奇怪的是,李主任的心脏功能已逐渐恢复,肺部受到的伤害却不可能在短期内恢复,咳血是正常现象。

    “我没什么。”祝童知道真正救下他这条命的是凤凰面具,还有龙凤星毫,两枚黑针有自动吸收毒素的功效;现在,它们还静静的呆在伤口内。

    凤凰面具正被他握在手心,一天前,祝童做梦都想把这东西从自己身上取下;没想到,它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自己。为了应付这次袭击,已经耗尽了老骗子储存在凤凰面具内的能量。

    “小姐催他们尽快查明毒药的成份,找到最好的缓解药,就是对李主任最大的帮助。”白家树这样回答井池雪美。

    昨天晚上,子弹已经送到京都医学研究所去化验了,这些井池雪美能做到。

    “要不要通知李主任的家人?需要把他们接来吗?”井池雪美又问;作为主人,这也是必须的。

    “李主任是孤儿,他没有父母。在上海……。”白家树的话被打断了。

    祝童吃力的抬起头:“不要让任何人来,雪美小姐,请您对外发布消息,就说我只是轻伤,很快就能痊愈。”

    祝童是怕叶儿担心,昨天半夜,曾经有一段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想起过去的一切,发现唯一割舍不下的,只有叶儿。

    “可以吗?”井池雪美不知道李主任是孤儿,她的父母也在两年前去世了,禁不住走过去把祝童的头抱在怀里。

    美人胸怀馥郁香,这次,祝童没有拒绝,一半是没有力气,一半是故意的。

    小骗子的记忆力很好,从恢复知觉起就在回忆受伤瞬间的一切。他本身就是个江湖人,知道无论使用什么武器,杀手出手的瞬间,眼睛一定要盯紧目标而不是保镖;而那个枪手的眼光却盯在自己身上,这证明:枪手的目标不是井池雪美,是自己。

    他已经很小心了,自问在日本也没什么敌人。昨晚到现在,祝童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回想多遍,但限于掌握的资料有限,他只能判断出一个可能:委托人杀死他的原因是松井式。

    那么,有动机进行这次袭击的,只有两个人:松井式的儿子松井正贺或是井池雪美。

    松井式的病情已经进入稳定状态,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松井式半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是任何一家医院都能做到的。而自己,救活松井式的人,被认为是有能力左右松井式命运的人,这是很明显的,中医总是会给人一些奇怪的印象。

    偏巧,事发前松井正贺与井池雪美都对祝童提出过同样的要求,祝童都拒绝了,这也是他一直感到迷惑的地方。松井正贺且不说,祝童早把他归类为蠢货。以井池雪美表现出的聪明,即使想干掉松井式或自己,也不应该选择如此激烈的办法。

    整个刺杀事件在小骗子看来,更像在演戏;那是在繁华的京都街头,不是九津附近安静的山林。自己的死或伤更想是一种警告或信号;只是,他想不出谁是这出戏的导演,也不知道这场戏在演给谁看。祝童不想成为一个牺牲品,更不会甘于做个舞台上的道具或信号。

    受伤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想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会留下多大的遗憾。井池雪美在他面前显示过冷血和残酷的一面,在不能排除她的嫌疑之前,对于井池雪美的关怀,小骗子在心里报以冷笑。

    但看到井池雪美的眼泪,祝童又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她确实在尽力抢救自己的生命,白家树和郑书榕都能证明,她对子弹上的毒素一无所知。也许,枪手来自井池家族的敌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日本那么大,他根本不知道井池家族有什么敌人。

    “可是,今天的报纸和电视已经报道了呀。京都已经好久没发生枪击事件了,特别是牵扯到我。”井池雪美示意一下,跟着她来的女子走过去打开客厅里的电视。

    果然,电视里充斥着昨天的新闻。

    不只是日语新闻,财经版的中文频道也报道了这件事。

    井池雪美是井池财团的唯一继承人,身价亿万;据说正在改组井池财团的股份结构,在如此敏感的时间点上,她身上的发生这样的事,被各界关注也是应该的。

    祝童看几眼就失去兴趣了,媒体上披露出的所谓内幕,现场出现的几个所谓目击者,基本上都在胡扯。只有那个京都京都医院的医生,他竟然说受伤的李医生是井池雪美小姐从中国请来的神医,刚以神奇的医术治愈了松井式老先生的晚期胰腺癌。

    “我希望外界知道:我只是受了点轻伤,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咳咳!还有,让那个人闭嘴!”小骗子咳出几丝血投下第一枚棋子,试探未知的对手会如何应对,或者自己这个道具的重要性。他深感无奈,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控制不住的。

    井池雪美答应了,不断有电话打到别墅内,井池雪美女伴手里的手机也响个不停,都是找井池雪美的;她接完电话又呆了一会,但是电话越来越多,为了不打扰李先生,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

    “请安心养伤,我就对外面说,您的伤没什么。一会再来看先生。”

    “我需要安静。”井池雪美走后,祝童挣扎着坐起来,拔下输液管,在白家树和郑书榕的帮助下摆起打坐的姿态,双手含握凤凰面具,运转蓬麻功自行疗伤。所谓医不自医,祝童没办法对自己施用术字,只能尽量借助凤凰面具和龙凤星毫驱毒。

    现在,他只相信自己,不相信药物,也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白家树和郑书榕把他移到楼上,关上门离开了,祝童身上早没有以往的清香,药味和呕吐物混合成的气息实在难闻。

    更大的变化在他心里。几年来,小骗子浪迹江湖纵横伪君子之间,一颗心早变得坚硬而冰冷。如果在半年前遇到昨天的情况,他根本就不会顾忌井池雪美的安全。遇到可怜人施舍几个,在不伤害自身的前提下,他也会出手帮助遇到的危险的朋友或者陌生人,但绝不会不顾生死的去做什么英雄。

    祝童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尽管电视里已经报道杀手被同伙杀死的消息,想到这次受伤的后果也许会影响他一生,影响到与叶儿的生活,他还是恨!祝童虽然出身职业骗子,吃了如此大亏,根本就不会缩到阴暗的墙角去哭!

    一恨自己贪图便宜,没有龙凤星毫,他不会来到日本,也就不会遭遇到这样的事;二恨自己不知轻重,贸然出手救下松井式;三恨杀手背后的人,杀手只是一把抢而已,委托人必须付出代价。

    这次因为一时的好心受到如此沉重的报应,小骗子暗自咬牙:好人真做不得!不论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都别想安生。

十一、道具(下)

    急救车还停在别墅外,郑书榕把几样设备搬进来;却看到白家树也学着祝童在客厅里打坐休息。

    “您还会这些?我忘了,您也是中医。”九津内的东西还没送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可作;于是,郑书榕也学着白家树,努力摆好姿势,开始修炼蓬麻功。

    第二天下午,祝童终于允许郑书榕为自己缝合伤口,经过一天一夜的自我调养,他发现伤口附近的毒素已经被龙凤星毫吸收了。

    小骗子的还发现自己另一个现象:自己如今的状况很危险,成也凤凰面具败也凤凰面具。

    被击中的瞬间,子弹内的毒素攻心,凤凰面具为了保护心脏,把毒素摒弃在心脏周围。肌肉组织内的还好说,肺部由于最娇嫩,受到的伤害就最大,祝童的半个肺部在逐渐萎缩。

    白家树替他把脉后,委婉的说:“回去好好修养一段,也许能恢复。”

    牧场的半晚是很美的,夕阳照进这间别墅,也把池田一雄送进来。

    祝童比上午好一些,已经可以倚着软垫坐起来,只是还时常咳几声,口角随着渗出血丝。他客气的招呼池田一雄,感谢他的关心,心里想的却是:不是你,我怎么会混到如此地步?

    “雪美小姐让我表达她的遗憾,今天牧场的客人太多,她吃过晚饭才能来。”虚假的问候结束,池田一雄先转达女主人的歉意。

    “没想到啊,连财务大臣都打电话来问候了。这两天还会有很多人来,小姐的干妈,威尔逊伯爵夫人今天晚上就会赶到。她可是个大人物,威尔逊伯爵是伦敦金融界的红人。没想到啊,井池家族会有如此多的朋友。三盛财团和村上家的也来人了,晚上的宴会就是为他们举行的。还有个消息,一小时前,松井正贺切腹自杀了。在岚山他自己的公寓里,松井正贺留下遗嘱,说是对这次事件负责,对不起小姐,对不起井池财团的祖先。送遗嘱的是他儿子松井平志,那可是个很好的年轻人;平志君虽然很悲痛,却能顾全大局。杀手的身份也搞清楚了,来自京都会,杀手叫仁次;属于京都会行动组。京都会今天真是损失惨重,会长上午被冷枪暗杀,下午,有人冲进会所,一连杀了六个人。好家伙,这些都黑社会啊;要知道,死的的都是京都会的大人物,京都会算完了……。”

    池田一雄知道祝童不能多说话,唠唠叨叨介绍着外面的情况。

    听说松井正贺自杀,祝童不意外。冷笑着想:如果自己是松井式的话,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松井正贺,替罪羊而已。现在人死了,就死无对证,说什么都好。

    听到京都会被袭击,就有点意外了,如果是井池家族的人出手报复,也许不应该使出雷霆手段,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掉如此多的人,那不是引火烧身吗?

    忽然,祝童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也是在演戏,是看戏者对井池雪美的回应,只不过这一次的道具是京都会;看戏人在对井池雪美表明立场的同时,还暗含警告的意味。

    祝童连忙叫过郑书榕,让他把自己的上衣拿来。手伸进口袋一摸,那块传递信息的手表不见了。

    白家树和郑书榕说,除了祝童手上带的CK,他们根本就没见到什么手表。

    小骗子没有继续追问,闭目养神,思索池田一雄带来的消息,究竟代表着什么?

    京都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消灭,耗费的人力财力都是惊人的。除了也许并不存在的井池家族的对手,杀掉井池雪美好像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这出精心设计的演出到底是为什么?

    祝童远远见过几个天夜牧场的骑师,那些人的身手,比江湖上一般的江湖高手差不了多少。

    可已肯定的是,松井式是个被动的观众,松井正贺的死已经洗刷掉了松井家身上本来就不多疑点;池田一雄好像也没那个胆量和动机;那么,这件事不是井池雪美的意思,她也一定是知情人。

    只是为什么呢?莫非是井池雪美借这个机会在警告什么人?或表明某种立场?

    就在昨天夜里,祝童听到一个暗哑、阴冷、低沉的声音,那人以略带嘲讽的口气警告他不要乱动,而小骗子根本感觉不到对方在什么位置。

    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只能等,却不知道能等到什么结果;他知道一定会有个结果,事情已经闹得满世界风雨,作为道具,他现在是安全的。

    叶儿大约知道了什么,祝童晚饭后与她通话时,叶儿表达出极大的担忧,说是要来日本。小骗子好容易才让她相信,自己只受了点轻伤,那些媒体上的消息都是记者们杜撰的。

    放下电话,祝童才把强忍的咳嗽喷出来,血丝和血块把他脚前的痰盂染红了;他让白家树把龙凤星毫刺进双肘下穴位,才渐渐平缓些。

    这两个穴位鬼门十三针上有,白家树却不知道还有如此用处,祝童也不解释,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第三天上午,天夜牧场来了一群客人,带头的是井池雪美的干妈,来自伦敦的威尔逊伯爵夫人。她还带来一个朋友,来自法兰西的罗德曼爵士夫人。

    井池雪美在快速成熟着,这两天真把她忙得够呛。

    日本国内与井池财团有关系的银行、公司,似乎都得到井池财团重组的消息,接连不断的上门表示慰问。很多大人物的夫人、小姐都住在牧场里,大面上的理由是陪伴雪美小姐“度过最危险的时光”,其实她们想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井池财团已经对外宣布:一个月后,井池雪美将作为井池财团董事长出现在舞台上。

    两年前,雪美小姐的父母和哥哥遇难时,可没这么多人来慰问和陪伴她。那时,大家都知道她只不过是个可爱的玩偶,且将永远做一个好看的傀儡。

    当然,有些人是真诚的,比如威尔逊伯爵夫人;她是雪美小姐母亲的朋友,从十三岁起,井池雪美就生活在位于爱丁堡的威尔逊庄园内。

    见到威尔逊夫人慈祥的笑容,井池雪美马上扑进她怀里痛哭,两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毫无顾忌的哭泣。

    “好了宝贝,亲爱的小猫;我该你介绍一位客人,罗德曼爵士夫人。不错,她也是位亚洲人,但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我一听说你遇刺就想到了她。正好,罗德曼夫人正在亚洲旅行,我冒昧的邀请她一道来看望我亲爱的小猫。要知道,她可是位神奇的夫人,能画很美丽的画还有一身很神秘的医术。瞧,我那讨厌的哮喘就是夫人给治愈的,只用了三天。罗德曼夫人,一想起您那难喝的草药汤,我的胃就很不舒服。”

    每年春天百花盛开的季节,空气中的花粉对于身患哮喘的威尔逊夫人都是很难熬的。现在,牧场上的鲜花盛开,威尔逊夫人却能开怀大笑,不能不让井池雪美感到神奇。

    “谢谢您治好干妈的病。”井池雪美擦干眼泪,才看清楚罗德曼夫人的容貌;真的是一位端庄的亚裔夫人,那恬静优雅的气质,让她顿生亲切感。

    “雪美小姐不是小猫啊,她是位美丽的天使。”罗德曼夫人抚摸着井池雪美的肩头,很自然,手也很温和。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抚摸她了,也很久没有人用如此亲切的目光注视她。

    “您没见过雪美小时候,真的很像一只怕羞的小猫啊。不过,现在长大的,当心啊雪美,会有很多花花公子缠住你这个天使的。”

    井池雪美被赞美羞红了脸,低声说:“谢谢夫人夸奖,请进屋用茶。”

    罗德曼夫人好漂亮,真想做她的女儿啊;井池雪美如此想。

    “罗德曼夫人,您真的是医生?”在牧场主体建筑的日式别墅内,井池雪美点完茶;好奇的问。

    “我丈夫也是中国人,小姐可以叫我蓝夫人。”罗德曼夫人爱惜的看着井池雪美;“雪美小姐没受伤,我很欣慰。”

    井池雪美乖巧的叫声蓝夫人,她知道,自己的干妈威尔逊夫人固然很开朗慈祥,也很有爱心;但是对交往的人和朋友却十分挑剔,身家不够丰盛的穷人或出身低贱的暴发户是没资格得到威尔逊夫人的友谊的;不管她是不是有很神奇的医术。

    井池雪美在英国居住的几年中,威尔逊夫人的沙龙里也时常会出现一些令人目眩的艺术家、影视体育明星或卓有成就的科学家,不过他们(她们)都只是过客,从未得到超三次的邀请,除非有家族贵族血统。

    而挑选结伴出游朋友,威尔逊夫人的要求只会更为苛刻。

    来自法国的蓝夫人!井池雪美忽然想到一个出身中国大陆的神秘家族,蓝石集团。他们的情况一直是个迷,从来就没有人能确切知道这个家族有多少人,掌握着多少金钱。

    “蓝夫人认识蓝宇先生吗?”井池雪美小心翼翼的问,蓝宇也曾与自己的父亲交往过,井池雪美看过那本父亲留下的通讯录。

    “蓝宇正是我家先生,他身体不好,一直不怎么出门。”蓝夫人微笑着回答,丝毫没有卖弄或自豪的表情。

    井池雪美顿生敬意,在她最近接受的信息中,蓝宇先生是位很有份量的大人物。至于罗德曼爵士的来历,她能猜到几分,那是为某个王室家族服务得到的奖励或某种交换条件。这位夫人好像更喜欢被叫做蓝夫人,威尔逊夫人喜欢的是一个气派的有贵族头衔的伴侣。

    威尔逊夫人用扇子遮住半边脸,吃吃笑道:“罗德曼爵士的病难道比哮喘还难缠?”

    “是很难缠。我们家传医术只擅长治哮喘和肺病,哪里有万能医生?”蓝夫人笑着,却没解释自己的先生患的是什么病。

    “蓝夫人擅长治疗肺病?”井池雪美惊喜的抬高声调;“正好啊,我有位朋友受伤,一直在咳嗽,还不停的咳血。”

    “亲爱的雪美,蓝夫人不会给寻常人治病的,她难得出门旅行。不相干的人……。”威尔逊夫人替蓝夫人拒绝。

    “不是不相干的人,啊,对不起威尔逊夫人,我是说,就是他用身体挡住射向我的子弹。他,也是位神奇的医生。”井池雪美急忙打断干妈的话,生怕威尔逊夫人说出什么,影响到蓝夫人。

    “既然是雪美小姐的救命恩人,就真的要去看看了。”蓝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井池雪美看到了,却没想很多;“不过,我治病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井池雪美抓住蓝夫人的手,紧张的问。

    “救小姐命的是个男人吧?除了我家先生,还从没给男人看过病。雪美小姐,如果这个病人能睡着的话……。”

    井池雪美有些为难,威尔逊夫人在一边点头微笑着:“是啊,罗德曼夫人什么身份?怎么能随便给人治病?”

    昨天晚上,井池雪美去看望李先生时,感觉到他虽然恢复了点精神,咳出的血却更多了;白医生说,研究所送来的药效果有限,李主任这次怕是要留下病根了,半个肺部要受到影响。

    但是,李先生很固执,拒绝到医院接受全面检查和治疗的建议,也拒绝接受白家树和郑书榕以外的医生去看他。

    “只能在饮食里想办法了。”瞬间,井池雪美就想到了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对于李先生,井池雪美有愧疚和感激,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以往,她只在说服松井式时,对松井平志,也就是松井式的孙子表示过略微的兴趣;这个李先生似乎正在用他的智慧、勇敢和虚弱,冲开井池雪美心中的某个堤坝。

十二、反噬(上)

    十点,天夜牧场被深沉的夜幕笼罩,吃完晚饭后,白家树与郑书榕都说困,并且很快就睡过去了。

    祝童只坚持多坚持了十分钟,他虚弱的身体抗拒不了饭菜中的药物。于是,他抽出龙星毫刺进自己的手心,勉强支撑着,总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失去知觉。

    井池雪美领着蓝夫人走进别墅,一直跟在蓝夫人身边的侍女先进去,就很确定祝童的位置,为蓝夫人准备好坐的矮凳。

    蓝夫人凝视着祝童,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井池雪美甚至怀疑,蓝夫人与李先生是认识的。仔细看看,他们真的还几分相似啊。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被她自己推翻了;晚餐时威尔逊夫人还说过,由于蓝宇先生的原因,蓝夫人一直没有子嗣。威尔逊夫人还开玩笑似的建议,让井池雪美多认一个干妈。

    蓝夫人当然很高兴的答应了,井池雪美却知道,她将作为井池财团的掌舵人,不可能再向以前那么轻率。蓝石家族与井池家族都属于出身亚洲的世家财团,生意上不可避免的会有交集的地方;有时候互相配合,更多时候是激烈的竞争。池田一雄好像说过,最近在中国的一项利润丰厚的投资,就是被蓝石家族的人抢去了。

    保持适度的友谊是很有必要的,再亲密的关系,井池雪美没有那个自由;虽然她很希望得到蓝夫人的宠爱。

    当然,以优雅的微笑和适当的技巧,让包括威尔逊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避免尴尬,是井池雪美已熟练掌握的技巧。

    蓝夫人开始为李医生把脉,井池雪美眼看着她解开李先生的上衣,才想到那里有个秘密;她正要开口阻拦,蓝夫人已经看到了。

    蓝夫人的侍女啊了一声,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井池雪美没看到蓝夫人的表情,她背对着自己,只是能感觉到蓝夫人并没有很井池雪美这才发现,李先生胸前的怪异消失了,那里是两块结实的胸肌。

    “他是中毒了,谁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对付他?”蓝夫人问,平静的语气掩饰不住愤怒。

    “对不起,本来他们要杀的是我。”

    “哦,雪美小姐,幸亏他了,这颗子弹如果打在你身上,是多么不幸的事啊。”蓝夫人说着话,手在李先生胸前笔划着什么,也许过了两分钟,她擦拭着额头。

    井池雪美看到,蓝夫人似乎衰老了一些,脸上还有没试去的汗珠。

    “他的伤很重,我能做的不多。”蓝夫人似乎很失望,让侍女为李先生掩上衣服后没有马上离开,低头沉思着开出一个药方。

    “他……会很严重吗?”井池雪美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

    “这种毒药很歹毒,造出它的人该死。”蓝夫人话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痛楚;“他,就是恢复的好,也是半个废人了,不能做太剧烈的活动。这副药里有一味药引,也许只有中国才有。”

    “我已经要求京都医学研究所尽快找出解药,蓝夫人,谢谢您了,李先生需要任何药都不成问题。”井池雪美失望的咬着嘴唇,没感到蓝夫人正微微颤抖着。

    “我曾听说京都有位回禾吉大师擅长香薰术,雪美小姐可以试试,也许还有希望。”

    “真的吗?太好了,我这就去请。”井池雪美心头燃起一丝希望。

    “也许,雪美小姐应该准备一间香薰室,他的肺部实在是太虚弱了。”蓝夫人终于放开手。

    “香薰室?”井池雪美疑问道,香薰术她知道,香薰室是什么?

    “回头我画张图纸,小姐找间房子装修,墙板要用香樟木;最好是产自中国江西。我有个药方对肺部伤病很有效,希望能帮到他。”

    “太好了,我马上让人准备。”

    井池雪美欣喜的握住蓝夫人的手,对方眉间闪过深重的忧虑,她根本没想到情况如此糟糕。

    一周后,京都又发生一件蹊跷事。

    大岛遂仁是京都医学研究所副所长,兼药物室主任,来自中国的两位医生,就在他的研究室内进行学术交流。

    说是交流,其实是试图为一种罕见的毒药寻找缓解剂;京都医学研究所隶属与京都大学,研究所的经费多半是井池财团提供的,而这两位医生又是井池财团邀请来的访问学者;大岛遂仁主任明知道他们在药理学上的造诣有限,也不能不全力配合。

    今天是周末,两位中国医生要到井池家族的牧场去,大岛遂仁难得轻松一天,约了几位朋友到京都喝酒;晚上又在一家艺妓馆消磨到半夜,才醉醺醺的打车回家。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家不在这条路上。”

    的士开了好久,大岛遂仁的酒意已然半醒,却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陌生的山谷里。

    没人回答他的话,司机走下车,手指在他腰间点了一下;大岛遂仁就软成一滩泥,神志清楚却口不能言,被司机扛在肩上,向山上走去。

    山顶能看到灿烂的星空,也只有在身心愉快的时候才有心情欣赏,大岛遂仁被放下,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你这是绑架。”

    “大岛先生,我们就是绑架。”对面树下亮起一盏灯笼,两位端庄的夫人坐在一方洁白毯子上,面前,还放着一只木茶几。

    “贵子夫人,您怎么在这里?”大岛遂仁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他常去的那家艺妓馆的老板;今天晚上本来他也是要去那里的,却被告知没有预约,小姐们都有客人。

    他松了口气,以为这是贵子夫人为他安排的节目;几个月前,大岛遂仁曾要求过贵子夫人,替他安排一次刺激的。他在京都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知道贵子夫人的艺妓馆有这种只对特别客人的特殊服务。

    只是,不太像啊,怎么没有艺妓?身边这两个男人面色冷峻,看来也不像日本人,难道……他们是中国人?

    想到这里,大岛遂仁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您抖什么?我的朋友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贵子夫人吃吃笑着,用一把纸扇遮住半边脸;“春子如果知道大岛教授会怕成这样,一定会看不起您的。”

    “夫人,有什么问题请问吧?我……不会有隐瞒。”

    “我的朋友想知道,茶花是不是您的作品。”

    “茶花!这……。”大岛遂仁心里明白抵赖是没有用的,人家既然知道这个名字,就一定下过很大的功夫。他无力的点点头:“对不起,茶花是个错误,它不应该出现。这些年,我一直在为此内疚。”

    他没有说谎,京都医学研究所曾经担负过一些特别使命。十年前大岛遂仁还是个普通的研究员,茶花就是他那时的作品。

    茶花毒性强烈,无色无味且能适应高温环境,溶解一克茶花的水,就足以致人与死地。

    “第二个问题,用什么办法能解除茶花的危害?”

    “没有办法,我知道我犯下的罪恶有多大,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解毒剂。只是,茶花是混合药物,到现在为止,我配出的解毒剂也只能缓解一部分。不过……。”

    “不过什么?”贵子夫人一直在低声给她身后的夫人翻译,大岛遂仁略微一迟疑,她也马上停止,警惕的问。

    “如果您的朋友是为那个中枪的中国人而来,就用不上了。茶花被火药污染后,药性会发生变化。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他的受害组织样本,损害已经不可逆转。伤处是在肺部,由于呼吸循环的需要,细胞要吸收氧气排出二氧化碳,所以会很特别;茶花会破坏细胞壁并阻止再生。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大岛遂仁已经完全抛开一切,知道不把事情讲清楚,也许会受到**伤害;他对自己的生命已不报任何希望,也许这样死去就是解脱。自从研究出茶花后,大岛心底的愧疚一天比一天强烈。特别是看到两位中国医生送来的样本,知道茶花已经开始造成杀戮后,那份愧疚已经变成一块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在酒醉时才能找到暂时的安宁。

    对面没有回答,安静也是一种惩罚,大岛遂仁跪在坚硬的岩石上;山顶的风,吹不去他身上汗滴,也吹不去他心头的恐惧。

    十分钟,也许二十分种过去了,大岛遂仁正等待一颗子弹或者一把刀,也许是一杯溶入茶花的酒;贵子夫人拍拍手,笑着说:“大岛先生,您是位令人尊敬的科学家。我的朋友希望您能尽快找出破解茶花的办法;今天只是给您开个玩笑啊,姑娘们,你们为大岛教授安排节目准备好了吗?”

    几十米出亮起四盏红灯笼,漂亮的春子小姐一身黑亮的重金属装,挥舞着皮鞭随悠扬的打击乐舞蹈。

    贵子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您不应该再消沉下去了,谁都做过错事。人生有限,技芸千秋。我的朋友是宽容的,希望您能振作起来,用您的知识弥补过去的错误。”

    第二天上午,大岛遂仁早早的来到研究所,取出早已检验过多次的样本,从头开始做最基础的药理分析。

    同一时刻,白家树与郑书榕也在为李主任做检查,他们拿来一种新药,李主任却拒绝服用;他说:“既然你们连三分把握也没有,我不想做小白鼠。”

    郑书榕耐心的劝说着:“浓度很低的,就是平常人服用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想知道这种药对你有没有作用。大岛主任曾经做过实验,在白鼠身上有一定的效果。我服用过,没多少副作用,只会引起轻微的胃部不适。”

    “郑医生,今后别这样做了。”祝童感动的拍拍郑书榕的手,喝下这杯药水。

    “中午,我们会提取一些您的尿液和血液,还有您咳出的液体。”

    “最好是带血的?”祝童微笑着问。

    郑书榕点点头;他也知道,这种药对李主任的作用有限,只是碰运气罢了。

    白家树对研究所的工作已经失去耐心,他这次出来名义上是研究所的邀请,回去时井池财团会付给他一笔辛苦费;所以,他更愿意留在牧场,这里有个很大的图书馆,里面收藏的中医古籍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宝库。

    “李主任,您能不能对他们说说,我想留在牧场看书。”

    祝童点点头:“可以啊,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

    郑书榕和白家树都笑了,人家这样说真的的客气,不客气的,只有脸皮很厚的李主任您吧?

    祝童也知道,自己肺上的伤看来真得很麻烦。

十二、反噬(下)

    这里不是中国,不是上海,不是他熟悉的环境;周围有太多人眼睛注视着他,他不能不小心。来伺候他的两个侍者身负高明的功夫,这是毋庸置疑的,野村花海,那个从不抬头看人的老花匠更危险,他似乎才是天夜牧场的主人。

    但是,他不能就这么回到上海,作为七品祝门的掌门人,江湖上有太多的危险。他得罪过太多的高手,如果再次遇到一品金佛的偷袭或五品清扬的暗算,就算来个四品红火的小毛贼杀手,这条命就算交代了。

    昨天晚上,祝童对台海言下达了第一道指令:把一张光盘扩散到互联网上。

    这张光盘是成风送去的,上面有江南藏宝的详细资料,小骗子要引发这颗炸弹,让本已够忙碌的江湖高手们再忙一些,让本就混乱的局势再乱一点。

    别墅外运来了大批木头,说是雪美小姐专门从中国采购来的香樟木,要把一楼的起居室改造为一个大型香薰室;祝童知道,这一定是那个为自己看病的神秘人开出的另一份药方。

    祝童看到姗姗后,曾经以为自己的伤能很快恢复。肺部的咳血减轻了,沉重感消失了,他又能大口的呼吸空气。

    他不知道是谁出手治疗的,转天上午姗姗来看望他时,任凭祝童怎么问,也没打听出来。

    姗姗只是说,要他现在牧场疗养一段时间,有人正在想办法为他做进一步治疗;姗姗还说,他肺部的伤不是内伤,是毒药破坏了肺部组织,在破解这种毒药之前,短期内只能静养。

    受伤后,祝童感觉自己从小修炼的蓬麻功,境界至少倒退了两个层次,比师叔祝黄传功前还不如。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能勉强把蝶神禁锢在印堂穴,再想让它替自己做什么,全要看蝶神高不高兴了。

    蝶神也是神,苗人的崇拜不是没道理的,任何一个神都是需要祭品和;男儿身养蛊神本就很危险,现在,祝童只能尽量满足它的要求。他也知道这样做是饮鸩止渴;随着蝶神一天天强大,早晚会有破穴而出的一天。

    白家树建议他多泡泡温泉,温泉水散发出的水雾,对他的肺部会有很大的好处。

    有一天,祝童去泡温泉时,偶然发现在那个环境下蝶神会处于休眠状态,所以,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会泡在温泉里。

    姗姗说有人在想办法救自己,却不肯说是谁对自己如此关心,祝童想:也许是柳家的长老吧。反正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回国,呆在天夜牧场也确实不错,就是太闲了点。

    姗姗在第三天离开牧场,临走留下一块手表。

    这一块也是CK表,与叶儿送给他的那只一摸一样,看的出送表人是费了些心思的。

    以前那只表的八成是被天夜牧场的忍者们收去了,他昏迷的时间不算很长,能接触到他的人就那么几个。如果说白家树、郑书榕或井池雪美小姐会偷一块貌不惊人的手表,才是滑稽可笑的事情呢。

    “祝缘也该到了吧?她来了,也许就有办法制服小家伙。”蝶神又要造反了,祝童勉强压抑住它,有咳出几丝血。

    他已经联系好大师兄,让他找蓝湛江想办法把女活佛送到日本;在重庆弘法寺内,女活佛制住蝶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其实能找到小道士凡星最好,大师兄说,连羽玄真人也不清楚凡星在什么地方。

    祝童前两天要求井池雪美允许自己的表姐来探视自己,并且在天夜牧场住一段时间。

    “她也是位医生,藏医,也许会有好办法。”祝童如此说。

    这个要求不过分,井池雪美愉快的答应了。

    想起井池雪美,祝童嘴角的笑纹荡出一丝冷笑。

    各项台面上台面下的信息,祝童也掌握了不少。

    松井正贺的死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语言。松井式是在向谁传递这种信息呢?不是井池雪美,她除了愤怒还有惋惜,怨恨竟然平复了许多。也许松井式就是要让雪美小姐这个态度,真正能懂得这个信息意思的是井池雪美背后的那些人,松井式还没死心啊。

    闲着也是闲着,玩玩这个高级智力游戏也不错;只是要万分小心,现在已经亏了血本了,千万鳖把这条命搭上,太不划算了。

    好像他手里的筹码也不少,天夜牧场很安全,禁止任何不相干的人进出,就是池田一雄也不能轻易来看自己。女活佛到来后,野村花海估计也不是她的对手吧?

    井池雪美小姐,唔,她才是双方争取的关键。虽然她的身体比较单薄,长得还是不错的。小骗子正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把井池雪美控制在自己手中。无论目的怎样,大家都是为钱,井池雪美才是关键所在。

    我现在只有一双虚弱的手,牵不住马缰,牵住裙角的本事还是有的。

    陷入情网少女都是傻瓜;小骗子可不管井池雪美的背后是谁,既然有人把自己当成微不足道的工具,用过了就想随手毁掉;那么,他们应该受到教训。

    祝童或李想,只在叶儿面前才是正人君子。

    时间就如草叶上的露珠,短暂且精彩着。四月很快就蒸发了,五月也过去了一多半。

    天夜牧场占地广大,牧场中有林地也有草原;作为居住区,只有三栋别墅,两座日式风格的木结构,一座欧式风情的砖瓦结构建筑。

    李想,就居住在欧式别墅内。

    这里应该是整个牧场最安静的地方,一条小溪从别墅前三十米处穿过,距离最近的建筑也有半里之遥。

    别墅的右边,石坝拦溪水汇聚成人工湖,湖上修有木制廊桥,四曲八弯,颇有些苏州园林的意味,却更精致优美。

    表面上看,祝童已经算是完全恢复健康,面色红润气色也不错。

    这一半得益于天夜牧场干净而清爽的空气,和牧场上富含矿物质的温泉冒出的潮湿雾气;一半是回禾吉大师精心操持的香薰术的缘故。实际上,他只是个纸糊的灯笼,表面光鲜。

    一个月来祝童在牧场上只去两个地方:夜里和整个上午都在别墅起居室改造成的巨型香薰室内修养,下午到晚上的时间,就一直泡在温泉里。

    他来日本用的是访问学者签证,有效期半年,一个月过去了,他根本就没见过任何一个日本学者。

    叶儿的电话还是每天一个,两人一聊就是半小时以上。

    现在的祝童心态很好,不太在意别人对自己怎么看。好像,牧场里也没谁对他有看法。大家都知道,得罪了李先生就得遇得罪了小姐,会被赶出牧场赶出井池家族。

    井池雪美最近很忙,在牧场的时间很少,却总是陪在李先生身边。她经常要呆在东京,只要回到京都就一定会坐两小时的车到牧场上来。井池雪美甚至还想一架轻型飞机,如果不是野村花海管家说牧场上骏马受不得惊吓,井池雪美一定会在牧场上修一条简易跑道。

    有人看到过两人亲密的镜头,这个李先生,竟然敢搂着小姐的腰。野村管家听说后,只是笑笑。现在的雪美小姐可不像以前,脾气真的很不好,喜怒无常,一发脾气就要赶人。

    松井家,表面上已经成为过去,牧场上属于松井家族的人都被赶走了,雪美小姐拒绝出席松井正贺的葬礼,也拒绝把他葬在牧场旁边濑清寺的家族墓地,慧缘寺的老墓地早已没有任何地方。

    可怜的松井式老爷,拖着生病的身体带着儿子的骨灰回德岛了,小姐没去送行。

    一个人就是有再大的罪孽,切腹自杀也应该能说明他的诚意了啊。雪美小姐甚至把平志少爷赶到澳大利亚去,说是要准备进军新大陆。大家都知道,井池家族在那个炎热的地方只投资了一个马廊,牧场每年会送过去一些骏马,平志少爷可没学过养马。

    也有人说这也是李先生的缘故,牧场上的驯马师听到过李先生对小姐说平志少爷的坏话,要知道,他是高贵的忍者,能听懂简单的汉语。

    祝童似乎知道这些议论,他对两个分派来伺候他的侍者一点也不客气,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求他们为他洗脚。他不知道,伺候他的侍者也是经过艰苦训练的忍者;他只知道这两个人走路都很轻,忍耐的功夫比一般的日本人高明。

    以前的侍者就是因为拒绝为他洗脚才被赶出牧场的,理由很简单:男人的尊严,大和民族的自豪。但这些在野村花海和小姐面前都不是理由。

    李先生的表姐十天前来到牧场,她更过分;让两位高贵的忍者每天替她收拾房间,还把穿过的衣服丢给他们拿去洗衣房。野村花海师父这次说话了,只有短短的一句:“别招惹她。”

    她还禁止他们晚上接近别墅,说是要给李先生治病。

    有一次,小姐实在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在香薰室内做什么,于是就让他们小心点去探视一番。

    结果第二天早晨,整个牧场的人都看到精彩的一幕:两位高贵的忍者赤身**,在牧场马廊的屋顶上互相拥抱着呼呼大睡。

    事后大家问起来,他们还是一副迷惑的样子,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中了什么邪。

    自那以后,牧场上的人认为,李医生的表姐是个高明的巫师。

    她平时表现的也确实象巫师,刚来时穿的衣服就很奇怪,现在穿着小姐送的和服,只是拒绝系上腰带,也拒绝穿木屐。要知道,那条腰带可是和服的精华所在,穿和服不系腰带就像吃饭不放盐一样,完全没有和服的华贵味道。

    池田家现在倒是很得意,巧,今天池田一雄又来了,还带了三个陌生人来;要在以前……是啊,以前池田家得势的时候,他也根本就没权利进入牧场。

    随池田一雄来探望李主任的是田旭洋、百里宵,那位漂亮的小姐是陈依颐。

一、客自故乡来(上)

    初夏的半晚,是天夜牧场最悠闲的时光。

    驯马师在草场上轻松的与赛马交流,男人们打扫完马廊在小溪边与女人们调笑,孩子们被允许自由奔跑。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不可能见到李先生,除了他的表姐。

    “木房子漏风,李先生肺部受不得风寒;他是为救小姐才受伤,住的舒适些是应该的。李先生呢,有客人来探望他了。”池田一雄殷勤的解释着。

    以前,只有井池家的人才能住在天夜牧场;这所别墅也有些来头,只是不好对外人说。

    “李先生现在在泡温泉,他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一个伺候祝童的侍者回答池田一雄的询问,他是野村特意挑选的,会讲汉语。

    “那就去把他叫回来,就说田公子和陈小姐来看他了。”池田一雄故作神气的命令。

    侍者可不怕他,也没动身去叫人的意思:“我可不敢去,李先生泡温泉的时候拒绝会客;就是小姐叫他也不行。李先生说过,只要天没塌下来,就不能打扰他。”

    “咦?李主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了?他在哪里?我去找他。”说话的是陈依颐。

    “我也不能放您过去,李先生会骂人的。当心他把你们都赶出去。”侍者面无表情,说话时看也不看客人的脸色。

    这两天,李先生的表姐没在牧场,与野村师父一起到山里找草药,侍者本还轻松些;他以为,池田一雄是知道野村师父不在,才敢带客人来。

    陈依颐不知道李主任如今的威风,奇道:“你确定,现在泡温泉的是来自中国的李想李医生?”在她想来,李主任虽然有时不识抬举,多数时候还是很随和的。但是这侍者口中说的,完全是一个不近人情狂妄自大的家伙;难道李主任受了点轻伤,救下井池家族的小姐,就疯狂了?

    侍者礼貌的点点头,却没理会她;这位小姐看来没李先生的表姐厉害啊。

    “我们还是别打扰他,天夜牧场的骏马世界闻名,池田先生能让我们见识一下吗?”田公子不在意的笑笑。

    田旭阳最近颇为不顺,先是与池田一雄合作入股华商银行的事以失败告终;后是下属公司卷入股权纷争,被证监会勒令停牌整顿。他以为是王向帧在使坏,却又不能报复。时代不同了,王向帧比他有力量。

    最头疼的是关于寻宝的事,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很隐秘的事情捅到了网络上,现在的上海到南京一线,只要是个山头就有人背着铁锹转悠。南京附近的山区,有大批人手持各种工具在挖掘、探找;所有的寺庙都被作为重点怀疑区域,闹得鸡飞狗跳和尚骂娘,却也毫无办法。

    中国的能人太多了,几百万人在寻找同一个宝藏,任何可能的地方都已经被人光顾过,田公子已经打算放弃。他不知道下一张藏宝图和藏头诗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出现时还有没有意义。

    最关键的是,即使真的出现另一枚印章,谁也无法分辨真假;现在的上海滩,每个书摊上都会摆着十多本关于藏宝的书,只要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宝藏二字,上百份藏宝图就会出现在屏幕上。

    只是,有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就证明这个宝藏存在的可能性越大,就连一贯严肃的央视,也连续多期播出了关于宝藏的系列片,他们的资料还没有田公子手上的多。那可是价值十亿美金的宝藏啊,能解决很多问题,所以田公子才头疼。

    这次来曰本他还有一个目的:见见井池财团的新主事人,试探一下双方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少。

    说来,田公子名下有五家上市公司,彼此担保联系紧密,在资本市场上被称为旭日系。但是,这五家公司只有两家具备盈利能力,其余三家都处于半空壳状态。田旭洋也没打算好好经营,如果不是王向帧,仅凭在股市上来回折腾呼风唤雨就能有不错的收益。现在,王向帧在死死盯着股市已经半年多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所以,旭日系依*银行贷款维持的软肋渐渐暴露出来;去年有两家公司的年报做的就不很漂亮,有人已经嗅出味道了。如果在年底银行回收贷款前没有合适的伙伴介入,没有大量的资金注入,一旦明年初银行方面收紧放贷额度,资金链吃紧,旭日系很可能崩溃,他就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现在已经有消息,年底前国家出台紧缩货币政策的可能性很大。

    百里宵也许是最轻松的一个了,他随田公子出来不是一次两次,对于寻宝本就不很热心;千门如今发展顺利,只要不惹上大是非,只要田公子不倒台,很有可能在五年内达成他的理想。这次来曰本,主要是想探探祝童的口风。

    最近江湖上似乎很平静,以往的那些小争斗消失了;千门的赌船上少了不少江湖豪客。但是,越是这样越要警惕,谁知道平静过后,会掀起什么风浪?未雨绸缪是百里宵的习惯,他想知道江湖高人们在想什么、做什么?

    带客人骑马的权利池田一雄还是有的,只是真正的好马他也不能接近;好在,田旭洋与陈依颐只是想骑马散心,天夜牧场二流的马,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哄他们这些外行开心足够了。

    骑马也是很累人的,天夜牧场的温泉与骏马一样闻名。

    等田家兄妹在山下的温泉内享受完毕回到别墅前,夕阳已经把牧场上染成金黄。这时,田旭洋才感觉到李想的分量,池田一雄一直没提起吃饭的事,明显是在等别墅的现在的主人。李想,一个精明的医生,怎么会让池田一雄如此紧张?看来在他的心里,这个医生比自己还要重要啊。

    陈依颐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想的更多;池田一雄也是她那家医院的投资人之一,以前接触时,池田完全是另一个人,彬彬有礼却狂妄自大。能让他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原因只有一个:有比池田一雄地位更高的人看重李想。

    那个人是谁还用想吗?只有身价亿万的井池财团女继承人,至今未婚的井池雪美小姐。

    “李主任这样的医生,全世界也没有几个吧?”站在李主任暂时居住的别墅前,陈依颐才说出这么一句。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传来,从树林的西边漫步过来一匹线条秀美的白马。

    夕阳把穿透飘摇的鬃毛,白马就像一匹披着金光的天马,马上的骑士腰板笔直,前后左右还飞舞着十多只蝴蝶;他,不正是李想李主任吗?

    为李主任牵马缰的,是……白家树;他可真会享受,这匹马,似乎也比他们刚才骑的那几匹好。

    “白马王子啊!你倒是清闲,躲在这神仙福地好潇洒。快下来,让我看看李主任是不是乐不思蜀,不想回海洋医院那个小庙去了?”陈依颐上前几步牵住马缰,仰视着他。

    祝童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散发着热气;笑嘻嘻的摆摆手。

    立在门前的两个人已经过去,小心搀扶着他从马背上下来,送到别墅前的软椅上安置好,一个人连忙在他的身后放上软垫子,另一个就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送上,伺候的别提多周到了。

    陈依颐李主任为什么混的如此之好,拍一下他的肩膀:“你真成老爷了?”

    “咳咳!”祝童被这么一拍,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的的红润变成血红。

    他掏出手帕捂住嘴,擦拭几下;洁白的手帕上,染了一缕惊心动魄的血红!侍者一把推开陈依颐,眼里好像要冒出火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陈小姐……咳咳,有朋自家乡来,不亦乐于;是我失礼了。池田先生好久不见;田公子,还有……先生,来,坐。上茶”祝童虚弱的招呼侍者退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微微喘息着。

    几个人这才知道平,李主任现在真的很虚弱,他就像一个纸人样,碰不得的。

    “你这是怎么了?”陈依颐心疼的蹲下身,端起茶杯送到他嘴边。

    “没什么,肺上有点毛病,修养一段就好了。田公子,好久不见。”李主任勉强解释一下,又招呼两个侍者给客人搬凳子,上茶,好一阵忙活。

    “有病就要好好修养,我们这次是来散心,国内太闷了。”田公子坐在祝童侧面,尽力掩饰着内心的震惊。祝童现在的状况,几乎就是个废人。

    刚才陈依颐拍他那两下,李主任咳出血后,两个伺候他的侍者面露凶光,似乎有动手的意思。他见识过千门弟子的功夫,不是李主任摇摇手,也许陈依颐已经被扔出去了。

    而池田一雄表现出的,是惶恐!天夜牧场不简单,井池家族不简单,这个李想更不简单啊。

    来曰本之前,他们都知道李主任受伤了,不过受的是轻伤,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陈依颐还得到正式消息,李主任和郑书榕医生已经圆满的完成了这次医疗任务,应东道主邀请,他们将在京都医学研究所学习、交流一段时间,大约七月前六月底才能回国。

    两只蝴蝶停在祝童肩膀上,他没去看,也没去赶,斜视着陈依颐:“陈小姐,不怨你;我还要感谢你呢。前一段多亏你了,近期内可能还要辛苦你;我这身体,咳咳!”

    “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陈依颐看到他又开始咳嗽,心疼的轻轻按摩他的背部。

    “没关系,我是医生,自己知道。”

    白家树送来一碗汤药,祝童在陈依颐伺候下喝下去,咳嗽才止住。

    “抱歉,我不能陪你们吃饭了。池田先生,替我敬田公子两杯,他的酒量不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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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面具介绍:
所谓我骗人人,人人骗我;天底下谁都能骗,但总不能连自己也骗吧?
祝童,混迹江湖的职业骗子,七品祝门最现代的弟子,流连花丛不染尘的花花公子,把行骗江湖当成精细的生意。
遇到美丽的叶儿后,小骗子祝童的生活轨迹渐渐变化,一度决心退出江湖归于正常社会。
但江湖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一直纠缠着他,在物欲横流的大上海,祝童还是模糊在江湖与现实之间,慢慢走进一桩巨大骗局的核心。
弄钱的钱人,是最高明的骗子。
骗局落幕时,小骗子又引出一场更大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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